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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折】娘子威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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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霧矢翊
出版日期:
2015/08/18
分級制:
普通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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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黑侍郎娶了武力值破錶的威武娘子,
白天堂前教子,傳授一身琴棋書畫,
晚上枕邊訓妻,重振一家之主的雄風!
逗趣歡樂的「二貨娘子」下部曲,千萬別錯過!

溫彥平雖然與項清春鬥得最凶,但其實兩人的感情是最好的,
素來不服管教的溫彥平卻莫名的聽項清春的話。
儘管項清春表面上嘴毒刻薄,滿肚子腹黑,但只要事關溫彥平,
他絕對不會袖手旁觀。少年時的項清春曾說過,
將來要娶過門的妻子絕對要比自己長得還要出色,
可自己的外貌猶如狐狸精再世,若真的要娶個比自己還要美麗的姑娘,
這輩子可能娶不到老婆,沒想到卻栽在女扮男裝的溫彥平手上。
而更讓項清春難受的是,溫彥平這小師弟平時呆蠢遲鈍得要命不說,
還常做出一些讓他難受捉狂的事。他自認素來不是個能委屈自己,
又是個偏執小心眼的人,溫彥平敢讓他難受,他就讓她不好過,
想去胭脂紅胡同找女人?想娶個漂亮的女人?他項清春偏就不讓!


精彩章節搶先閱讀

 

  
  第一章

  崇德二十年,秋。
  京城的長街之中,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充斥著各種小攤販的叫賣之聲,透著一股濃濃的市井之氣。
  一群穿著統一青色長衫、寬袍大袖,頭繫方巾的少年結伴從長街中走過,看他們的穿著打扮便知道是書院裡的學生。他們身上有著書生特有的儒雅書卷之氣,個個眉清目秀、舉止斯文,遠遠觀之,宛若一幅青春秀麗的畫卷,教路旁走過的姑娘不由羞紅了臉。
  書生中,被簇擁著走在中間的少年卻是最亮眼的,秀緻的五官精細如畫,一雙丹鳳眼尤其有神,微微一挑,儒雅中透著一股凌厲之色。優美紅潤的唇微微翹起,那恰到好處的笑容給人一種完美的感覺,陽光下,玉色的肌膚沒有一絲瑕疵,彷彿要發光一般。
  如此少年,莫說這市井之中難得一見,就是那些見多識廣的南北客商也幾乎看呆了。
  然而,卻沒有人看到那少年在低眸的瞬間,眼裡對這過於熱鬧的街頭的厭煩之色一滑而過,倒是他身旁的同窗難得來這種地方,皆是一片興致勃勃,評頭論足、高談闊論。
  就在這時,突然不遠處傳來一陣喧譁聲,然後人群開始擁擠起來,你推我搡,似乎發生了什麼事情。這群身體羸弱的書生如何受得住人們這般推搡,一下子便覺得吃不消,還是他們身後的書童見狀,機靈地將他們各自的主子拉到一旁鋪子前面的涼棚前。
  而這時,人們也瞧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一個匆匆忙忙跑在前頭的男人手裡拽著一個荷包,後面隱約有「捉小偷」的聲音響起。路人雖然聽見了,但一時間也反應不過來,那小偷已經跑遠了。
  小偷在人群中靈活地穿梭,後頭追上來的衙役卻拿他沒辦法,眼看小偷就要竄進其中一條巷子,一些熟知那些巷子九拐八彎,極容易讓小偷趁機逃脫的人們也驚呼起來,若是讓小偷跑進去可捉不住他了。
  就在眾人緊張時,那跑到巷子前的小偷被什麼東西攻擊,雙腿一跪,整個人都摔趴在地上,再定睛一瞧,原來攻擊小偷的是兩顆黃澄澄的柳丁。
  「跑什麼跑,偷東西可恥知不知道,還不將東西交出來。」一道清亮的聲音響起,聲線乾淨,是屬於少年雌雄難辨的音色。而這時,一名手裡抱著一袋鮮柳丁的小少年從人群中走了過來,一腳踩在小偷緊拽著荷包的手上,痛得小偷臉色扭曲,鬆開了那個荷包。
  看這小少年,十歲出頭,個頭有些矮,身形削薄,一身錦衣華貴燦爛。五官平凡,但一雙眼睛卻生得極為好看,漆黑靈動,笑起來時彷彿碎了一地的燦爛陽光,眉宇間顧盼神飛,整個人都鮮活起來。看久了,有種說不出、道不明的韻味,極為耐看。
  那小偷趁著小少年彎腰拾荷包時趕緊爬起身就要逃跑,然而剛跑了幾步,又是一個柳丁準確無比地敲上了腦袋。那小少年步履輕盈,身姿灑然,一個躍步凌空翻竟然就落在了小偷身前,手肘擊中小偷的腹部,在他驚痛彎腰時,抬腳在他腿肚上踢了一下,那小偷整個人都癱軟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那些書生看到小少年出手十分乾淨俐落,實在佩服之極,紛紛叫好稱讚,只有那名秀美的少年眉稍蹙得死緊,滿眼不愉。
  後頭的衙役很快便來了,兩名衙役顯然是認識他的,見到小少年時,臉上便露出了笑容,紛紛與他打招呼,邊將地上的小偷綁住。小少年將從小偷那裡拿回來的荷包一起交給衙役,讓他們還給失主。
  「真是謝謝了,這一次又多虧了溫大公子。」
  小少年擺了擺手,笑咪咪地說:「這沒什麼,遇見了嘛,就當路見不平好了。」然後從懷裡的布袋中拿出兩個大柳丁塞給他們,說道:「天氣還熱著,你們巡邏也辛苦了,給你們解解渴,這可是我蹲了很久才買到的,平時可是不送人的。」
  這話說得兩個衙役都笑起來,心都熨貼幾分,可見小少年此舉不經意間收買了人心。兩名衙役連連感謝小少年的慷慨,然後方告辭離去。
  路邊的行人見沒事了,也悉數散去,小少年抱著那袋鮮橙,慢悠悠地晃了過來。
  「小師弟。」低沉的聲音響起,沒有起伏的聲線能聽得出主人忍耐的情緒。鋪子前的書生愕然地看著突然出聲叫人的少年,然後目光移到從巷子口悠然走來的小少年。
  小少年直覺望來,看到他們,臉上露出一個極為陽光的笑容,彷彿陽光都要失色。卻聽小少年高興地蹦了過來,叫道:「狐狸精!」
  狐、狐狸精?在場的人眉頭抖了抖,然後機械地看向被小少年叫狐狸精的少年。卻見那少年一雙丹鳳眼微微瞇起,感覺……還真是像狐狸呢。
  「你在這裡做什麼?」項清春忍耐問道,完全無視了那教人蛋疼的稱呼。
  十八歲的項清春已經是個身形頎長高挑的少年,五官雖然秀美非常,但行動間卻添了幾分男人的韻味,讓人無法將他當成女人看待。相比而言,十三歲的溫彥平還是矮矮瘦瘦的,看起來就像個十歲出頭的小少年,站在項清春面前,只堪堪到他胸口的高度,看起來完全就是個孩子。
  「捉小偷啊,你不是看到了嗎。」溫彥平極爽快地說,然後瞥向那些書生,露齒一笑,同他們打招呼,並不因為他們這些大多是舉人而有所侷促拘束。
  雖然這小少年生得平凡了點兒,但卻十分有韻味,笑容也陽光開朗,讓人心生好感,書生們紛紛回禮。而後又想起了方才項清春喚這少年為小師弟,莫不是……名滿天下的太師溫良溫子修之子?
  書生們激動了,紛紛用晶亮的眼神看著小少年,上前與他攀談起來,根本不理會對方年紀還小,而且出口的話十分直白,看著就是個文化水準不高的。
  只有項清春冷眼看著,與那些同窗打了聲招呼,直接扯了溫彥平離開。
  溫彥平甩開他的手,不滿地說道:「狐狸精你發什麼神經,莫名其妙。」
  「誰莫名其妙了,我可是記得這個月你應該被老師禁足在府裡的。」項清春冷笑一聲,又道:「連侍衛、下人也不帶就跑出來,你以為你一個小孩能做什麼。老師不希望你在市井中廝混,那裡魚龍混雜,各種人都有,不是你一個小孩子能去的。」
  溫彥平臉色僵了僵,眼神飄忽不定,就是不敢看面前的少年,最後實在撐不住,扯著他的衣服小聲道:「狐狸精,我是偷跑出來的,你千萬別告訴我爹……而且我很厲害的,那些小偷才不是我的對手。吶,狐狸精,我給你吃我最愛的柳丁,你可不許去告狀。」
  一顆柳丁塞到了他手裡,項清春不禁有些啼笑皆非,斜睨著溫彥平哀求的臉,連那雙漂亮的眼睛裡也滿是懇求之色,與平時飛揚的神采有些差距。不可否認,那顧盼神飛的神色是最動人的,瞬間的精彩鮮活,連他這般對容貌挑剔的人也有幾分失神。
  「不告訴老師可以,不過……若你不聽話,我馬上將你偷跑的事情告訴老師。」又捏住她一個把柄,項清春心情極好。
  「我聽話還不行嗎……」
  項清春這才滿意地放過她。
  溫彥平嘴角撇了撇,細數這些年來與狐狸精過招,發現自己除了能在武力上打贏他,其他時候都是被他算計的多,果然是隻詭計多端的狐狸精!
  項清春決定送她回太師府,省得這不聽話的小師弟又亂跑。路上,項清春問道:「你今天怎麼跑出來了?對了,你又做了什麼壞事讓你爹禁足了?」
  聞言,溫彥平身體又僵硬了下,悄悄將手往袖子裡縮了縮。項清春心細如髮,如何沒有發覺她這小動作,將她的手扯了過來,就看到她手指頭上的傷,不由吃了一驚,問道:「你的手怎麼了?」說著,改變了路程,先將她拖去醫館上藥。
  溫彥平有些不自在,含含糊糊地不肯說,心中卻悲憤不已,難道她要告訴狐狸精這些天來其實並不是禁足,而是被關在家裡學女紅嗎。想她堂堂男子漢,學這等東西不是笑死人嗎!而且她可能真的沒有天賦,普通的縫補可以,但用繡架繡圖時,總會弄得一手的傷……
  到了回春醫館,那坐堂的大夫正是太師府的常客,自是認得溫彥平,見她懨頭懨腦地跟著一名秀美的少年進來,不由得有些奇怪。
  「大夫,他的手受傷了。」項清春將溫彥平受傷的手抓到大夫面前。
  陳大夫有些詭異地看著面色如常的項清春,又瞅瞅根本沒自覺的某人,猜測著這位少年應該是不知道真相的吧,才會這般自然地拉著人家小姑娘的爪子遞到他面前……話說若不是他常給這小姑娘把脈調理身體,看她的穿著打扮及那股精神勁兒,估計也會以為這是個精氣十足的男孩子吧。
  項清春注意到陳大夫詭異的視線,暗暗自審,沒有發現什麼奇怪的地方啊,再看坐在一旁有些蔫頭蔫腦的少年,心裡有些詫異,什麼事情讓他這般沒精神?真是太奇怪了。
  可能是為了讓溫彥平精神點兒,在上完藥後,項清春主動挑起她最感興趣的話題,「三天後,皇上要在西山舉辦秋獵,京中各家弟子皆可參與。你不是一直想到西山狩獵嗎,老師可是皇上點明要隨行伴駕的官員之一,到時你應該可以跟去。」
  然而誰知溫彥平並未因此而高興,反而含怒帶怨地瞪著他,瞪得他莫名其妙,覺得自己好心被當成了驢肝肺,不由也有些怒,懶得理會她,直接拎著她離開了回春醫館。
  「爹不讓我去……」溫彥平懨懨地說,她爹說她是個女孩子,還是乖乖在家繡花就好了。都十三歲了還不會繡小花,說出去太丟人了,至少讓她練到繡出朵小花才能出門。
  「為什麼?」項清春驚訝地問。
  溫彥平不吱聲了。
  將她送到太師府時,溫彥平並沒有走正門,反而扯著項清春往側門行去,然後並沒有敲門讓人開門,先將懷裡那袋子柳丁拋到牆的另一頭,直接提氣蹬著牆壁跳到了牆頭,然後趴在牆頭上朝他笑,「狐狸精,你可以走了,拜拜。」
  項清春眼角抽搐,怨不得溫彥平可以隨意偷溜出來,連作案工具都不用,也特厲害了,怨不得溫良要將這傢伙拘起來,有這種不聽話的兒子,溫大人真是辛苦了。
  「對了,狐狸精,你答應我的,不可以將我出門的事情告訴其他人哦!」
  項清春抬頭看她悠然自在地趴在牆頭,有些擔心又有些好氣,瞪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見他離開了,溫彥平撓了撓臉,觀察了下周遭,然後偷偷溜回了自己的房間。看到擺在房裡那精緻的繡架,又苦了臉,心中不禁嘆了口氣,果然她最適合的是拿刀拿劍拿鞭,而不是憋屈地在這裡繡小花。
  如果能去西山打獵就好了……溫彥平如是想著,可是為什麼爹就是不答應呢?

  ◎             ◎             ◎

  鳳翔宮內,宗室命婦坐在殿內與皇后敘話,等時間差不多時便拜別離開,只餘溫太師夫人夏如翠攜著年幼的兒女陪伴左右。
  離開的命婦自然瞧得出趙皇后對溫夫人的另眼相待,聽聞皇后極喜愛太師府的三胞胎,時不時地召溫夫人帶三胞胎進宮陪伴,心裡多少有些羨慕嫉妒恨。
  不過大夥心知肚明,皇后此舉,不過是為了四皇子拉攏當朝太師罷了,三胞胎現在只是個小孩兒,再喜歡也越不過自己的兒子去。若是她們的丈夫也是當今倍受帝寵的太師,背後還站著鎮國公府,她們的女兒也能得此殊榮。
  皇后臉上的笑容端莊祥和,恰到好處的完美,增一分嫌多,減一分嫌少,彷彿一張面具一樣凝固在臉上,讓人挑剔不出絲毫的錯處。
  夏如翠藉著喝茶的姿勢飛快瞥了皇后一眼,心裡直泛嘀咕,總覺得皇后這樣笑著真是太累人了,看來皇后這工作不好做啊。
  上面有整天總想折騰些什麼的太后婆婆,旁邊有整天想撬她牆角的後妃,下面還有對她兒子虎視眈眈的皇子們,還要賢慧、寬容、大度,受了氣也只能自個往肚裡吞,不得做錯一點事情,不然全天下都要嚷著廢后……女人活到這分上,還真是累得慌。
  想罷,更堅定了絕對不能讓四皇子叼走小女兒的想法,女兒還是嫁個平平凡凡的男人過一生就好。
  皇后不知道夏如翠的想法,目光含笑地看著下面乖巧地坐成一排的三胞胎。除了最小的女孩,兩個男孩長得一模一樣,一沉穩、一機靈,玉雪可愛,甭提有多招人疼。
  皇后轉將目光放在文靜秀氣的女孩兒身上。發現她的目光,小傢伙抿著嘴對她笑了笑,頰邊露出兩個甜甜的酒窩,真是甜死人了。皇后突然有些明白為何兒子叨念著這小女孩了,身為中宮皇子,身分擺在那裡,兄弟姊妹都不與他親近,也只有這個小傢伙年紀太小,不懂其中的身分之差,最是親近,加上還有皇上默許,自然將她放在心裡。
  「琦琦,到本宮這裡來。」皇后朝小包子招手。
  貴貴懵懵地看著她,而後還記起自己還有個「琦琦」的小名兒,又望向娘親。這懵懵懂懂的模樣兒十分招人,夏如翠恨不得當場伸出爪子捏兩把,幸好心裡知道這是皇宮不能放肆,免得給溫大人丟臉。
  見娘親含笑點頭,小包子才慢吞吞地走到皇后那裡,然後被攬進一個泛著冷香的懷抱裡。雖然沒有爹娘和哥哥身上的氣息好聞,不過小包子是個聽話乖巧的孩子,即便感覺不舒服,只是蹙了蹙秀氣的眉,沒有反對。
  兒子長大了,皇后已經很久沒有這般抱著個孩子了,小孩子軟綿綿的身體和散發著奶香味的氣息都足以讓任何人心軟。皇后也是做娘親的女人,只要沒有利益衝突,對那些可愛的孩子也有幾分喜愛的,何況是這個將來可能會做自己兒媳婦的小傢伙。
  「琦琦最近在做什麼啊?有沒有想本宮和四哥哥呢?」皇后逗她。
  貴貴板直小身板,伸出肉乎乎的小手一根一根地點著,「貴貴很忙,爹爹教貴貴讀書,大哥哥教貴貴練身體,娘娘教貴貴描花花,小哥哥帶貴貴抓蟲蟲。」
  正說著,剛下學的四皇子走了進來,正好聽到貴貴奶聲奶氣的說話聲,聽在耳裡,彷彿連呼吸間都能嗅到那種香香甜甜的奶味兒。
  「母后,兒臣回來了。」四皇子說著,上前給皇后行禮,又與夏如翠見禮後,方噔噔噔地走到皇后面前,拉起貴貴的小手,像個小大人一般嚴肅的小臉上露出了笑容,問道:「琦琦,想不想四哥哥?」
  「不、不想。」貴貴有些羞恥地說,她真的沒有想他,只想爹娘和哥哥們。
  誠實的小包子讓四皇子臉色有些僵,然後朝夏如翠身邊的兩隻小包子怒瞪一眼,臉上露出了不滿的表情。不過四皇子也知道貴貴是個誠實的孩子,若是要她撒謊說想自己,他也不樂意,他最喜歡的便是她的實在。
  夏如翠身邊的兩隻小包子一個板著小臉、一個笑咪咪,皆用十分無辜純良的目光回視他。爹娘和大哥都說了,絕對不能讓四皇子和小妹妹在一起,更不能讓小妹妹對四皇子上心,現在看來,他們做得極好。
  皇后見兒子吃癟,不禁噗地笑起來,惹得四皇子不依地喚了聲母后。皇后給他理了理頭髮,說道:「你剛下學,肚子應該餓了,先帶幾個弟弟、妹妹一起去偏殿吃些東西。」
  四皇子聽罷,眼睛一亮,直接將貴貴抱到懷裡,然後招呼另外兩隻小包子和宮人一起到偏殿去。
  等孩子們離開後,皇后收斂起臉上的笑容,端莊完美,開始和夏如翠隨意地聊天說話。
  「對了,溫夫人,今兒早皇上對本宮說,若今天妳進宮的話,讓本宮傳達妳一聲,西山秋獵,皇上希望到時能見到你們府裡的大公子。」皇后掩唇一笑,「聽說溫大公子文武雙全,在京中素有美名,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夏如翠呆了一呆,懷疑皇后口中這個文武雙全的人是不是自家的小彥平,要知道溫彥平就是個不愛學習的,武功練得極好,但文彩平平,連溫良丁點頭髮絲的文彩也沒學到,讓溫良十分傷腦筋。幸好溫彥平是女孩子,又不要去考狀元,以後遲早要嫁人的,也沒有苛求太多。
  也是這種放縱的心態,使得溫彥平更不愛進書房了,而且自從拜了季夫人為師後,那武藝蹭蹭蹭地漲,府裡的侍衛極少有是她對手。
  「皇后娘娘謬讚了,彥平沒有那般好,而且她還小,不適合去秋獵,是以臣婦及夫君方沒有讓她隨行。」夏如翠能理解溫大人近來的暴躁。溫彥平越來越厲害,也越來越像男人了,再放縱下去,真的就是個偽男人了,以後怎麼嫁得出去。所以這次西山秋獵,溫良下了死命令,若是沒有繡出朵能見人的小花出來就別想出門,西山秋獵更別想了。
  皇后不以為然道:「彥平那孩子本宮是見過的,挺精神的孩子,他的武藝連皇上也稱讚,而且聽說他十三歲了,也不算小了,你們做父母的也莫要總是拘著他。」
  夏如翠瞅了皇后一眼,心知有皇上橫插一桿,是無法拒絕了,只能應是。
  不過,夏如翠有理由認為,崇德皇帝一定是想看笑話才會欽點她家小彥平參與西山秋獵,她就不信以溫良那種習慣未雨綢繆的性子,會沒有將溫彥平的真實性別暗示與皇帝,畢竟以後溫彥平要說親時,應該是要恢復女兒身的,若有崇德皇帝一句話,能省很多麻煩。
  等四皇子帶著三胞胎從偏殿回來後,夏如翠便同皇后告辭。
  夏如翠眼角抽搐地看著四皇子抓著自家女兒的嫩爪子不放,還叮囑她要想他……想你妹啊!她家貴貴只會想爹娘和姊姊、哥哥,才不會想個八竿子打不著的皇家哥哥。
  貴貴是個聽話的好孩子,糯糯地應著,長長眉梢蹙起。
  阿雪這時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將自己妹妹的小手扯回來,然後將自己的小爪子塞到四皇子的手中,再將自己的另一隻爪子搭上去,看起來就像是雙手托著四皇子的手,用著十分無辜的星星眼看著他,說道:「四哥哥,阿雪很想您,真是太想您了,阿雪幫妹妹想您,好不好?」
  四皇子臉色鐵青地將手抽回來,捏緊了小手,忍耐著將這隻小包子一腳踹出宮的衝動,真是太噁心了,他才不要被個男人想!
  鳳翔宮前的宮女、太監抬頭望天,肩膀抖了抖,就給四皇子點面子吧。
  夏如翠忍著笑,在頑皮的小兒子腦袋上拍了拍,牽著女兒的手,帶著三隻小包子一起出宮。
  回到太師府,夏如翠讓人將三胞胎帶回主院去,然後去溫彥平所居住的平安院,問守院的侍衛,知曉大女兒一整天都安分地待在房裡,不由有些驚訝,覺得這沒道理,莫非小姑娘轉性了?轉眼一想,便知道可能她溜出去過了,但以她現在的武藝,侍衛沒有發覺罷了,以前也不是沒有這種例子。
  來到院裡的小花廳,看到明亮溫暖的花廳裡,穿著男裝的小姑娘一臉苦大仇深地坐在繡架前,手裡拿著一根銀色繡花針戳著繡架,這畫面怎麼看怎麼違和。
  見到夏如翠,溫彥平馬上淚眼汪汪地瞅著她,身形躍起,撲到夏如翠懷裡,軟綿綿地叫了一聲娘。
  夏如翠摸摸她的腦袋,拉著她一起坐到繡架前,看了看繡架上一團扭曲的東西,真是慘不忍睹,這繡的是什麼東西啊,這真的是花,而不是亂七八糟的塗鴉?
  「這是小花?」夏如翠問道。溫良也不指望小姑娘能繡出朵富貴牡丹花,只要一朵能看得出來是花的小野花就行了,可是看這情況,真的很難啊。
  溫彥平不好意思地挪了挪腳,自己也不忍心看。
  「算了,繼續努力吧。溫大人這樣也是為妳好,並不是想刁難妳。」畢竟以後若是嫁人,新婚第一天夫婿身上佩戴的荷包之類的小東西可是要出自妻子之手。其他的,反正有繡娘,並不用她親手做。
  溫彥平點頭,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自然知道溫良已經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教導她了,就算知道自己不是這種料,心裡也不喜歡,但為了他們,她也很努力去做。
  看在她乖巧的分上,夏如翠也不忍刁難她,順便將西山秋獵的事情告訴她,讓她高興一下。
  果然,當溫彥平聽說皇上親口欽點她隨行西山秋獵,頓時喜出望外,在屋子裡轉圈圈,然後對夏如翠保證道:「娘,我一定會給您和弟弟、妹妹們獵很多皮子做大衣,今年冬天需要做皮裘大衣的皮子就交給我了!」
  夏如翠自然說好,心道讓她多獵點,做幾件好一點的大衣收好,以後添在她的嫁妝裡。若是溫彥平知道夏如翠竟然想到這方面去,絕對會淚奔的。
  晚上,溫良回來後,聽說溫彥平被皇上欽點參加西山秋獵,頓時那表情十分的微妙。他心中憤怒啊,怨不得今天皇上看他的眼神這般怪,甚至在下朝後就直接將他踢到肅王那裡研究北越古老部落的文字,擺明著心裡有鬼嘛!
  溫彥平察言觀色,見他神色不好,有些可憐地問道:「爹,若是您真的不希望我去,我、我就不去了。」一副悲痛無比的表情。
  溫良沒好氣地看著她,竟然敢和他裝可憐了,明知道皇上都開口了,哪能不去。只是覺得自己一番苦心就被皇上一句話給打翻了,心裡著實不愉快。
  如此溫彥平取得了西山秋獵的名額,溫良沒轍,只能將她拎過去細細叮囑了一頓,免得活潑好動的小姑娘到時被人當成靶子不自知。

  ◎             ◎             ◎

  西山位於京城西北方向,自古以來便是皇家狩獵場,從京城出發,需要一天時間才能抵達。西山圍場緊臨西北大營,圍場的範圍相當大,東西南北各相距約三四百里,其間根據不同的地形和獸類分布,分別六七十個小型圍區,每次行圍若干區不等。
  一大早隊伍就要出發了。
  溫彥平穿著一身煙羅紫的騎裝,邊緣以玄色壓邊,樣式乾淨利索,襯得小姑娘英氣勃勃。
  夏如翠和溫良凝視著晨曦中英姿煥發的少年,心中突然懷疑這真的是個小姑娘嗎,這完完全全就是個英姿颯爽的少年郎,連那些真正的男人也極少比得上啊!溫良突然心裡有些不確定了,大女兒將來真的能嫁得出去嗎?不會哪一天她突然帶個姑娘回來,告訴他這是她娶的媳婦兒吧,這真是太可怕了……
  陷入糾結中的溫大人心弦顫了顫,決定等秋獵回來,繼續將溫彥平拘在家裡學習女孩家的功課,他就不信憑自己的本事,還有宮裡的教養嬤嬤,還教不出個淑女來!
  三胞胎們可不知道爹娘的糾結,見到走進來的溫彥平,阿雪已經歡叫著衝了上去,被溫彥平一把抱起,然後開始拋高高,小孩子歡快的尖叫聲響徹寧靜的清晨。拋完了阿雪後,溫彥平挨個將長長和貴貴都抱了個遍。三隻小包子圍在她身邊,仰首看著她英氣的穿著,貴貴甚至伸出小手拉著她衣服下襬的玄色邊紋。
  「大哥,去哪裡?」長長問道。
  阿雪是最耐不住的,渴望地叫道:「大哥,阿雪也去。」
  貴貴顯然比較喜歡這身衣裳,扯著不放,大眼睛撲閃撲閃的,表示要和哥哥們在一起。
  「這可不行,你們太小了,不能去圍場狩獵。」溫彥平笑容可掬挨個將小包子們的腦袋摸了個遍,又道:「不過你們放心,哥哥一定會給長長、阿雪獵很多小兔子回來的。」
  誰知長長卻搖頭道:「不要,有大白和小白了,兔兔會吃牠們的。」因為肅王府的小郡主養了隻吃肉的兔子,那兔子每次見到兩隻狐狸就凶猛地撲過來叼住牠們的肉,於是給了小包子不好的印象。
  阿雪想了想,摟著她的一條腿,說道:「阿雪要和大哥一起去。」
  貴貴見狀,也摟住她另一條腿,眼巴巴地看著她,軟綿綿地說:「貴貴和大哥去。」
  長長看了會兒,跑到溫良那邊,摟住他的一條腿,小臉露出得意之色,「長長和爹爹一起去。」
  顯然長長才是最聰明的,知道爹爹才是決策者,大哥再厲害也要聽爹爹的話,只要搞定了爹爹,去哪裡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溫良自然知道大兒子的想法,心裡不禁好笑。三胞胎性格真是南轅北轍,大兒子聰明過頭,似乎太聰明了,所以平時總像個小老頭一樣板著臉做一臉穩重相,完全讓人忽視他的年齡;阿雪是個活潑過頭的,簡單地說就是唯恐天下不亂,有什麼好玩的事絕對不能少了他,惡作劇也是他帶頭去幹,大兒子身為策劃者,隱在背後。
  小女兒是個乖巧誠實的,實誠得從來不會說謊,一是一,二是二,有時候連討人歡心的好話也不會說,真是愁人得緊。
  最後,溫良拿出一家之主的風範,毫不客氣地駁了三隻小包子的要求,並且警告了大女兒讓她收斂一些,方帶著她出了門。
  傍晚時分,大部隊便到達了西山周邊,放眼望去,夕陽下林木蔥鬱、水草茂盛,自有一番意境。
  到達了目的地,溫彥平從馬車蹦下,伸了個懶腰。
  很快的,僕人們便支撐起帳篷,小路子跟在溫彥平身後,好聲好氣地將她請進帳篷內歇息。在馬車窩了一天,溫彥平只覺得骨頭都痠乏了,恨不得現在就跳到馬背上去暢遊一場,哪裡肯安安分分地進帳篷內,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來轉去,看得小路子心驚肉跳。
  這時,衛朝浥等人朝這兒走過來。
  「小師弟!」莫潛高興地跳過來,說道:「現在天色未晚,咱們騎馬在附近蹓躂一下。」
  簡直是打瞌睡就有人送來枕頭,溫彥平自是沒有異議,忙叫侍衛將她的馬牽來。
  衛朝浥和周拯煦互看了一眼,然後暗暗搖頭嘆息,無論過了幾年,莫潛都是個人傻簡單的傢伙,做事從來不會考慮太多,而溫彥平又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兩人十分合拍,常做出一些讓人氣得無力的事情來。
  「天就要黑了,還是莫出去吧。」項清春直接反對,瞪著莫潛道:「老師剛才怎麼說的,你忘記了?」
  莫潛聽罷,撓了撓腦袋,嘿嘿地笑了下,忙道歉。
  對於溫彥平這次能來西山秋獵,其他人並不意外,卻不知道她能來完全是託了崇德皇帝的福。而項清春知道溫良原本是不打算讓她來的,現在卻跑來了,心裡挺吃驚的,先前在馬車上看到她時還一陣不敢置信,再一琢磨,便覺得其中有什麼內幕。
  剛才他們安頓好時,溫良便匆匆忙忙地過來,帶了幾句話給他們,讓他們看好小師弟。其實他們覺得以溫彥平的武藝,根本不需要他們盯著,只是溫良神色不對,似乎很憂心的模樣,只能應下了。雖然他們也覺得溫良將這義子拘得太緊了,但想來溫良並不是無的放矢之人,必有自己的深意,所以幾個少年也沒往他處想。
  溫彥平一聽是溫良的意思,頓時蔫了。
  莫潛笑呵呵地過來摸了摸她的腦袋,說道:「要不咱們到前面的樹林前逛逛,探探路,不進去就沒事了。」
  三年過去,莫潛從一個大胖子變成了小胖子,雖然還是比平常人胖了點兒,但也不算得多胖,瘦下去後,臉上的五官不再被一團肉擠到一起,看起來還滿好看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當初要娶孫俏俏的決心太過強烈,為了孫俏俏一句不喜歡太胖的男人,竟然能在莫母的緊迫塞食中瘦了下來。
  兩年前娶了心愛的孫俏俏姑娘,小兩口的日子過得有滋有味,簡直是膩死個人了,就是孫俏俏的肚子還沒有消息傳來,讓莫母不免急了一點兒,可是小胖子一副不急的模樣,甚至為此勸說莫母要過幾年再要孩子,氣得莫母好幾次跳腳。
  溫彥平自然同意,拉著莫潛一溜煙地往營帳不遠的樹林躥去。衛朝浥、項清春等人對視一眼,只能無奈跟上。
  從樹林轉了一圈出來,天色已經將暮。剛回到營帳前,便聽聞一陣馬蹄聲,而且那馬蹄聲似乎是朝這兒奔來。幾人望去,但見到馬上的騎士是個英氣勃發的少年,腰間繫著明玉色的腰帶,上面繫著龍鳳雙珮,是大皇子。
  大皇子從馬上翻身下來,動作利索瀟灑,十分帥氣。
  衛朝浥等人趕緊上前行禮請安。
  大皇子站在溫彥平面前,笑容爽朗,說道:「彥平,怎麼不去逛逛?」
  溫彥平瞅了瞅他的馬,臉上帶笑,說道:「天就要黑了,我爹讓我不要亂跑,還有幾位師兄陪著呢,反正明天就可以去狩獵了,不急一時。」說著,聳聳肩膀,一副不在意的模樣。
  大皇子看向衛朝浥等人,眼睛略過項清春時冰冷的眸色方好了一點,笑道:「溫先生也將你看得太緊了,男孩子理應要多鍛鍊,拘在內闈裡是無法成長的。」
  溫彥平一副找到知音的模樣,開始與大皇子你一言、我一語地呱啦起來,看在旁人眼裡,兩人的關係似乎十分好。反觀一旁的衛朝浥等人,只能偶爾插上一兩句話。
  項清春暗暗焦急,心裡很想將某個與大皇子相談甚歡的醜小子拎過來暴打一頓。明知道大皇子不懷好意,但這丫偏偏與大皇子一見如故似的,總是笑臉相對,圓滑極了,使的都是一些小聰明勁,怨不得溫良對他放心不下。
  相比項清春的焦急,衛朝浥等人覺得項清春的圓滑老練根本不是稚嫩的溫彥平能比的,瞧瞧項清春已經拜入溫良名下,明面上看來算是與大皇子不在同一陣營,可是大皇子不只沒有生他的氣,依然待他如初,有什麼大事找的都是他,果然是隻詭計多端的狐狸精,極會蠱惑人心。
  與溫彥平相約了明日一起去狩獵後,大皇子方帶著隨從離開。
  今年秋獵,崇德皇帝欽點了五位皇子伴駕,十七歲的大皇子、十六歲的二皇子、十四歲的三皇子、十歲的四皇子、九歲的五皇子。隨著皇子們的成長,幾位皇子之間波濤洶湧,暗地裡開始為那位子展開爭鬥,如大皇子現在頻頻開始與朝臣接觸,得到一些大臣的暗中支持。
  大皇子會盯上溫彥平並不奇怪,以溫良現在的地位、名聲及才智,若是能得到溫良的支援,對他爭取那位子極為有利。當然,幾年前大皇子算計了溫良的事情,大皇子知道瞞不過溫良,但他自信只要爭取得溫彥平的支持,溫良為了溫彥平定然會對自己將來選擇站隊時會有所考慮的。
  等大皇子離開後,溫彥平請了幾人進帳喝茶,讓小路子在外面守著。
  「小師弟,你明天真的要和大皇子一起去打獵?」衛朝浥問道。
  周拯煦看了眼老神在在的項清春,跟著說道:「是啊,小師弟,還是三思慎行吧。」因為項清春在場,他也不好意思說大皇子心懷不軌。
  溫彥平很豪爽地一口將茶飲盡,抹了把嘴笑道:「沒什麼,大皇子約了我幾次,這回就給他個面子唄。」然後看向項清春,得意地翹起下巴,哼哼道:「決定了,這次我要獵很多很多的狐狸,紅狐狸、白狐狸、灰狐狸、青狐狸、花狐狸……」
  眾人滿臉黑線,怎麼一下子又扯到狐狸上來了?
  倒是項清春十分淡定,連個眼神也欠奉,喝了茶後便起身了。
  他剛欲離開,溫彥平便躥了過來揪住他的衣袖,止住了他的動作。溫彥平一把將他拖到角落裡,瞪著他道:「狐狸精,你是大皇子的人吧?」
  項清春瞪著她,斥道:「小孩子家家的別隨便亂猜測。」朝堂上的事情項清春並不想拿來與她說。
  溫彥平朝他皺了皺鼻頭,滿不在乎地說:「你以為我沒有發現大皇子每次看向你的眼神很有深意,咱倆都這麼熟了,就別否認了。不管你是誰的人,反正我爹是你的恩師這點是不會改變的,你可不能做出欺師滅祖的事情來啊。」
  縮在衣袖中的手指顫了顫,項清春又有種將這討厭的小鬼拎起來暴打一頓的衝動。看溫彥平一副「我知道你一肚子壞水,所以我才會這麼誠實地告訴你」的表情,項清春不禁深吸了口氣讓自己冷靜,方道:「你的嘴巴就不能乾淨一點兒?我的事你不用管,至於大皇子那兒,你也少接近,免得給老師惹麻煩。」
  溫彥平朝他扮了個鬼臉,蹦跳著跑到莫潛那裡。
  看著那幾個少年相談甚歡,甚至莫潛伸出胳膊勒住溫彥平的脖子,兩人笑成一團。項清春眸色微黯,忍住拉開兩人的衝動。
  他覺得自己近來脾氣實在不太好,而造成他這般暴躁的根源就是那個醜小子。這感覺真是太糟糕了,一定要將它屏除!

  ◎             ◎             ◎

  翌日,太陽初昇,整個西山圍場熱鬧起來。
  崇德皇帝站在高高搭起的高臺上,手上拿著簡陋的望遠鏡,從這裡可以將整個圍場盡收眼底。崇德皇帝身邊站著幾位大臣,其中距離他最近的便是一襲寬袍廣袖的溫良。今日溫良不打算下場,所以穿著看起來十分的儒氣,讓旁邊幾名軍中將領多看了幾眼,不過眾人也習慣了這位軍師不羈的性格,倒沒什麼好奇怪的。
  崇德皇帝看了一會兒,放下望遠鏡,轉首對溫良笑道:「子修,你家大公子戰績不錯,一出手就是隻火狐狸,大皇子才獵了隻兔子。不過……都比你厲害多了。」明晃晃地嘲笑溫良是個書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溫良嘴角抽搐了會兒,心裡默念著「忠君愛國」數遍,方道:「皇上,臣一直不明白,您為何要讓臣的義子參與秋獵?您明知道她不適合,臣近來可是為她傷透了腦筋。」發覺小姑娘越來越像男人了,擔心她以後真的嫁不出去的溫良不得不開始打算起來,確實很是費腦筋。
  聽出他話中的怨懟,崇德皇帝不以為然道:「她還是個孩子,莫拘著了她,等她再大一點也不遲。而且以她現在的武藝,關在家裡未免埋沒了。」
  溫良黑線了,提醒道:「皇上,她已經十三歲了。」還有兩年就及笄該說親了,哪裡小!
  「欸?十三歲了?」崇德皇帝這驚訝的表情並不算假,「朕以為她只有十歲,看著確實是十歲。」
  聞言,溫良默默地為溫彥平的身高汗顏,都養了好幾年了,小姑娘為什麼不長肉也不長個子呢?他這做爹爹的也有些擔心她永遠這副小孩子樣嫁不出去啊。
  「回皇上,臣當年收養她時,她的身體虧損得厲害,又受了那般重的傷,大夫說她的成長速度較一般人遲了一點,再過兩年,估計就能追上平常人了。」
  君臣二人隨意聊著,明明聊的是太師府的大公子,可是周圍傾聽的大臣、將士卻一頭霧水,感覺他們在打著自己聽不懂的啞謎,頗具深意。
  也因為崇德皇帝關注溫彥平,所以眾人也不由自主地用望遠鏡追蹤著在林子中手挽弓箭的騎士。只見那人雙腿夾著馬腹,微微直起上半身,手上的箭如疾風驟雨,如此急速的奔馳中竟然射中了一匹狼,讓人不禁喝彩。無論是眼力、透察力還有動作,都十分高明,可以和軍中的將士比拚,嬌小而柔韌的身姿充滿了力量及張力,讓人無法忽視。
  眾人的目光移到小少年那張燦爛的笑臉,漂亮的眼睛因笑意彎成月牙,彷彿點綴著細碎的陽光,漂亮極了。不過這孩子左看右看,都是個英氣勃勃的男孩子,沒什麼特別的啊。
  「好,溫大公子果然厲害!」大皇子身邊的侍衛叫起來。
  溫彥平一臉得意,駕馭著馬與大皇子並駕齊驅,十分享受這種自由自在奔跑的速度。大皇子也有心與她比拚,速度絲毫不弱,很快地兩匹馬便躥得老遠。
  然而,這便苦了後頭的侍衛及隨行的那些大家公子了,騎術沒有兩人精,又不能落後太遠免得讓人瞧不起,若是讓大皇子不待見那就更得不償失了。所以眾人只能咬緊牙關,努力地追上去,一天下來,真是苦不堪言。
  秋獵時間是五天,前兩天出盡鋒頭的是大皇子和溫彥平,其他人皆沒有他們的好成績,雖然各種羨慕嫉妒恨,但卻無法擺出一副酸相。沒法子,大皇子貴為皇子,現在身上又有軍功,誰敢對他不敬。而溫彥平小小年紀,靠的卻是真才實學,百步穿楊,和這個小怪物比?得了吧,那會氣死凡人的。
  面對各種羨慕嫉妒恨的眼神,溫大人淚流滿面地表示,那真的是個女孩子啊,她不過是長得比較英氣一點罷了,不要再稱讚她了,會讓她忘記自己其實是個女孩子的!
  當然,還有一些看不清事實的,對出鋒頭的溫彥平那叫各種不順眼,決定要給她個教訓。至於結果被反教訓這種事情,他們雖然有心想去找崇德皇帝告狀,但奈何還沒行動,所有的痕跡便被人抹去了,真是太夠受了。
  而這兩天一直跟在大皇子和溫彥平身後為某人擦屁股的項清春臉色也不怎麼好,銀牙暗咬,幾乎想將總是生事的小屁孩拖回來打屁股,莫怪老師會讓他幫襯著,溫彥平就是個拉仇恨的存在!
  除了這兩人,今年的秋獵還有很多傑出的京中青年才俊,如兵部尚書之子馮景、衛國侯之子嚴恪、戶部尚書之子衛朝浥、丞相之子陸少庭……這批傑出的年輕人,都得到了崇德皇帝的稱讚,一時鋒頭無兩。
  晚上,侍衛們將崇德皇帝今日所獵到的麋鹿烤了,眾人圍著篝火坐成一圈。最上首的是崇德皇帝與幾位皇子,下來是以官職依次而坐。
  溫彥平坐在溫良身邊,眼睛滴溜溜地轉著,然後朝桌上的酒瓶伸出爪子。啪的一聲,爪子被打了,溫良平趕緊縮回手呼痛,委屈地看著打人的溫良。
  溫良面色如常地收回打人的手,氣定神閒地面對四周囧然的目光,然後十分溫和地對小姑娘道:「彥平,喝酒傷身誤事,妳娘交代了不准妳沾酒。而且妳體質不好,會醉的。」兩杯醉指的就是這種人。
  「可是爹您自己還不是貪好這杯中之物。」溫彥平不平衡地抗議。
  溫良斜睨他,平靜地說道:「我是男人。」
  「我也是男子漢!」
  溫良在心中嘆了口氣,然後摸摸「男子漢」的腦袋,說道:「乖,多吃肉、少喝酒,待會乖乖回去睡覺,男子漢要聽話。」
  項清春走過來時,便聽到這父「子」倆的對話,心裡滑過些許異樣,彷彿抓住了什麼。不過未給他細想,看到他的溫彥平馬上朝他招手叫道:「狐狸精,我的烤兔腿。」
  項清春瞪了她一眼,將烤好的兔腿放到她面前,然後坐到溫良身邊,面色平淡略沉穩。
  看到那被烤得金黃的兔腿,上面還冒著滋滋的油花,香味撲鼻,溫彥平歡呼一聲,抬頭朝少年露齒一笑,啊嗚一口就咬上那兔腿,燙得她直跳腳,看得人好笑不已,最後還是溫良好心地遞了杯涼茶過去。
  終於咬上香噴噴的兔腿,溫彥平一臉滿足,對項清春說道:「狐狸精,你去哪裡找來烤肉這般厲害的小廝?能不能將他送給我?我用小路子跟你換。」自從發現項清春的貼身小廝會烤一手好肉後,溫彥平只要想吃就會直接殺到項清春那裡點菜,而項清春每次都被她鬧得只能讓自己的小廝辛苦一點。
  項清春未開口,溫良已經一巴掌按在小姑娘頭上,笑咪咪地問道:「彥平那麼不喜歡小路子嗎?」眉眼間卻是一片威脅。將個太監安排在她身邊已經是他最大的讓步了,敢不聽話,直接安排孔武有力的教養嬤嬤!
  「沒、沒有,小路子很好,我很喜歡。」扭頭,淚流滿面,爹爹笑成這樣好可怕啊……
  解決了女兒後,溫良朝項清春笑道:「這些天辛苦你了。」
  周遭的聲音很吵雜,喝酒聊天、圍著篝火唱歌跳舞,顯得這聲音有些含糊。項清春抬眸看了溫良一眼,目光幽黯,說道:「職責所在,並不辛苦。」
  溫良點頭,淡淡地道:「還有兩天,你辛苦一些,莫讓……大皇子身邊的人不少,心思各異,並不好對付,你且小心。我瞧那兵部尚書之子,年紀輕輕,卻是個人才,不容小覷。」
  火光在臉上忽閃忽閃著,項清春秀美的臉上掛著得體溫文的微笑,看起來就是個斯文儒氣的少年人,但眉間偶爾的鋒芒破壞了那份纖細的美感,平添幾分銳敏和沉澱的狡猾。
  溫彥平邊叼著烤得香噴噴的兔腿,邊豎起耳朵傾聽兩人的對話,只可惜只是寥寥幾語,機鋒藏得太深,她反而聽得一頭霧水,果然她的智商是跟不上聰明人和狐狸精的嗎。不過,好像聽她爹的意思,是有人想要對付狐狸精吧?
  對於項清春這個人,溫彥平對他還是挺有感情的,初見面時雖然有過不愉快,見面就要鬥得你死我活,但這些年來打打鬧鬧過去,原本的相看兩厭變成現在的兄弟之情。
  而且因為項清春這個人的性格比較偏執灰暗,不若那些正義之士或衛教徒口口聲聲的規矩及君子之道,是個極有見地的人,所以溫彥平有什麼話都喜歡同他說,幹壞事也喜歡尋他拿主意,一來二去的,感情自然好了。
  加上項清春這些年來雖然面上一副很討厭的神色,卻從來沒有拒絕過她的要求,讓她覺得自己和狐狸精果然是好兄弟,誰敢欺負她的兄弟,打死他丫的!
  正當她琢磨著有誰要對付項清春時,衛國侯之子嚴恪一陣風似的跑過來,叫道:「彥平弟,那邊有好玩的,咱們過去瞧瞧。」
  「是什麼?」溫彥平果然心動了。
  「那邊有侍衛正在舉辦摔角比賽,我知道你這小子喜歡。」嚴恪朝溫彥平笑著,露出一口白牙。
  相比溫彥平的矮不伶丁,十四歲的嚴恪身形壯碩,遠看著就是個成年人一樣的身材,估計以後還會再長。再對比一下某人,確實是個悲劇,明明只是相差一歲,但這悲催的現實喲,實在是讓人掬一把傷心之淚。
  而溫彥平與嚴恪的相識,也是由身高比較開始。初見面時,嚴恪一句「小矮子」就讓兩人打了起來,當時只有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項清春在,根本無法制止,於是兩隻打得難分難捨,沒人能勸解,最後是溫彥平險險地將嚴恪打趴在地上告終。
  也可以說是不打不相識,打了一架後,兩人不只沒記恨,反而因為欣賞對方的武藝而變成了好兄弟,時常見面時就要打一架,切磋武功。
  見兩人勾肩搭背地走遠,溫良和項清春的臉色都很不好,兩人牙齒都咬得咯吱作響。半晌,溫良反應過來,莫名其妙地看了眼自己的學生,不知道他怎麼臉色突然不好了。發現他的疑惑,項清春很快恢復常態,倒是心裡奇怪老師先前臉色不好的原因,難道嚴恪礙到老師的眼了?
  心思各異的兩男人皆沒有明著探究這事,很快便放開了。
  接下來的兩天,溫彥平發覺自己莫名悲劇了,不僅被溫良派人寸步不離地跟著,而且項清春莫名其妙地不搭理她了,每次見面都是一副冷豔高貴的模樣,甚至十分凶殘地不准他的小廝給她做烤肉。沒了烤肉,簡直是要剜她的心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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