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是我娶回家的娘子,是要陪著我共度一生的女人,
這輩子,能讓我這麼心疼的,也就只有妳一個人了。
十三年前,蕭荊山是青澀少年,血氣方剛,矢志要走出大山,
闖盪出一番屬於自己的天地;十三年前,蘇梅子是襁褓中的一個小女娃,
睜著懵懂的大眼看他,還會衝著他吐泡泡。
十三年裡,懵懂奶娃出落成了清純嬌美的山裡姑娘;
十三年裡,青澀少年歷盡滄桑久經沙場,歷練成威名赫赫的鐵血大將軍;
十三年後,他過盡千帆,帶著胸前那道融入了榮耀和悲壯的猙獰傷疤,
落葉歸根;十三年後,她一時衝動無知而陷入人言可畏的境地;
當清純的山裡小丫頭高攀那個沉定洗練的大將軍,他們的故事開始了……
第一章
梅子覺得自己真是沒辦法活下去了。
說好和福哥一起跑出大山的,可是福哥放棄了,她自己一個人在山崖上等了大半夜,山裡的流言蜚語到處都是了,如今看著福哥要娶新媳婦了,各種白眼閒話更是直戳脊梁骨。
梅子雖然只認得幾個字,不知道什麼三從四德,但卻知道那漫天的閒言碎語讓她無顏見人,從此之後她是別想嫁出去了。
死吧,死了就一了百了,不用聽到娘怨氣的怒罵聲;死了,不用聽到妹妹不解與埋怨;死了,就不用為了福哥的負心和背棄難過,也不用面對那些教人難堪的流言。
梅子沿著小山路往前走,她知道前面有棵歪脖子樹,倒是個尋死的好去處,關於怎麼死,梅子想了半宿,她覺得不能死在家裡,既不吉利又會讓娘親、妹妹嚇到,還是死在外面好,歪脖子樹不高,但腰帶一垂足以吊死人,就這麼定了。
梅子繼續往前走,清晨山路上沒有什麼人,梅子慶幸自己起得早,看起來就算要上吊也是要趕個好時候。
正這麼想著,遠處走過來一個人影,一開始模糊,後來逐漸清晰,看到正是村口的獵戶蕭荊山,他揹著弓箭提著各種野味,正大步流星地往村裡方向走。
梅子低垂了眼瞼,裝作沒看到,誰知道眼瞼低垂的那一刻,卻正好看到這蕭荊山被露水打溼的腰帶和厚實的臂膀,她臉紅了下,不過隨即覺得好笑,有什麼可以臉紅的啊,她都是想死的人了。
蕭荊山可能覺得梅子有點奇怪,投過來疑惑的目光。
梅子瞥過眼去,裝作沒看到,繼續往前走,很快便和蕭荊山擦肩而過,等越過了蕭荊山,梅子總算鬆了口氣,這個人啊,她看到還真有那麼一絲膽怯。
其實山裡村子不算大,也就一、兩百戶人,其他人梅子也都熟悉,只有這個蕭荊山她不熟。
據說蕭荊山的爹,以前是綠水村裡的私塾先生,靠著給幾個娃講課賺點錢勉強糊口,後來這蕭老爺子有一天忽然去了,蕭荊山埋了他爹,就自己收拾了下,揹著個小包袱離開村子了。
蕭荊山離開的時候,也就十三歲吧,那時候梅子也才一歲,還是個到處亂爬的娃娃,對這個蕭荊山是沒有任何印象的。
去年秋天,離家十五年的蕭荊山忽然回來了,人已經長成了大個頭,看著威武雄壯的樣子,只是平時沉默寡言,別人問他在外面都做了什麼,他也不說,再後來有人看到他胸膛一個猙獰的傷疤,很是嚇人,於是就有人傳他在外面是做了響馬的,這麼一來,大家都不太敢親近他了。
蕭荊山自己好像也渾然不在意,回到家裡,重新收拾起來,以前他爹的破茅屋早就塌了,他就重新砍了樹木,撿了茅草,很快搭建起茅屋來。
平日裡他就去山裡打獵,偶爾向村裡人換點糧食,有時候也拿到山下去賣,於是日子就這麼過下去了。
蕭荊山回來後,梅子見過幾次的,不過都沒敢說話,見到了只是低著頭走過去,一來,傳說中蕭荊山的那道疤痕很是可怕;二來,她一個未出閣的二八少女,看到這樣沒成家的漢子,心裡多少是羞怯的。
如今梅子打定了尋死的主意,卻沒想到在這山路上,看到了早晨打獵歸來的蕭荊山,不過幸好這蕭荊山也不是個多話的主,不然梅子還真不知道怎麼回答。
梅子又走了不遠的路,很快到了歪脖子樹下,她摸了摸在晨露中微溼的粗糙樹幹,想著這就是自己的歸宿了。
解下粗布腰帶,使勁往那歪脖子樹上一甩,腰帶輕飄飄的落下,沒甩上去,梅子咬咬牙,乾脆提起布裙兩腳一蹬往樹上爬,山裡孩子,小時候誰沒爬過樹,一個歪脖子樹還難不倒梅子。
梅子累得直喘氣,總算是搞定了那腰帶,她繫了一個死結,又在樹下搬來一塊石頭踮腳,試探著把脖子往裡面送了送。
梅子將脖子放進那道環時,一下子想了很多,比如幼年喪父,自己身為家裡老大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比如福哥平日看著她也是深情憨厚,最後還是拗不過家裡的人,娶了那有三畝農田陪嫁的女孩兒做媳婦。
梅子苦笑了下,她閉上眼,將脖子送到了環裡。
死吧,死後到了閻王殿,她一定要和閻王說道說道,下輩子投個好人家。
一狠心,踢歪了墊腳石,腳趾頭碰得生疼,不過腳趾頭的疼,很快被強烈的窒息感淹沒,梅子呼吸艱難,眼前發黑,在空中徒勞地蹬著兩條腿。
她真的要死了,死亡的滋味,不好受。
就在她要被那片黑暗吞沒時,脖子裡一鬆,束縛沒有了,她覺得前所未有的暢通,可是她沒有什麼力氣了,眼皮還是沉重地闔了起來。
朦朧中,自己被一隻有力的臂膀抱起,疾速顛簸地往哪裡走去,在這片顛簸中,梅子迷迷糊糊地再沒有了知覺。
梅子醒過來的時候,睜開眼睛看到了屋頂,陳舊的屋頂布滿了灰塵,有些地方的茅草彷彿要掉下來的樣子,這是梅子熟悉的家,她在這裡住了十六年。
她回想起自己尋死的事情,連忙伸手摸了摸脖子,一摸才發現脖子有一道疤痕,摸起來生疼,看來尋死的事不是夢,只是沒死成罷了。
梅子覺得口裡乾渴,掙扎著起身,看到桌上有碗水,她這時候也顧不上是生是熟,端起來一飲而盡,喝完了還覺得渴,便扶著牆推開門出了屋子。
院子裡弟弟阿秋正就著一個案板剁野菜,家裡養了頭豬需要吃野菜,以前這個活都是梅子做的,而阿秋看到姊姊很是興奮,把菜刀往那木墩子案板上一扔,就跑過來,「姊,妳沒事吧?」
梅子點了點頭,「沒事,娘和朱桃呢?」
阿秋指了指外面,「在地裡呢。」
綠水村藏在深山裡,能耕種的地少,每戶人家能有個幾畝肥田就是個富戶了,梅子家裡祖上也曾風光過,後來雖然一代不如一代,但幾畝薄田總是有的。到了梅子爹這一代,境況更不如前,梅子爹得病那會兒,梅子娘為了能給他看病,忍痛又賣了幾畝,如今家裡就只剩下靠近村子的幾畝薄田了。
這幾畝薄田,梅子娘可當了寶貝,一年兩季種,精耕細作,一季麥、一季穀,中間還插種點黍子,如此勞作下來,一年收的糧食勉強夠一家四口的吃用,如今雖不是農忙季節,可也離不開人手,娘和朱桃又下地幹活去了。
梅子想出去幫忙,可是身上乏力,於是就走到木墩子前勉強拿起刀剁菜。
過了一會聽到外面的大門聲響,娘和小妹朱桃回來了。
娘一進屋就罵,說要死就死個乾淨,如今死個半截被個野漢子救回來,這本來就沒有的名聲又少了半截。
阿秋忍不住好奇地問:「不是已經沒名聲了嗎,怎麼又少了半截?」
梅子娘一聽更氣了,拿起掃帚就往阿秋屁股上掄過去,嚇得阿秋趕緊跑遠,那個掃帚最後「咯噹」一聲,扔到了靠近雞窩的地上,於是又惹得院子裡的雞滿院子亂飛,嘰嘰咕咕,雞毛遍地,好一通亂糟糟。
朱桃擦了下汗,攏了攏頭髮,撅著嘴說:「反正名聲是沒了,這輩子別想嫁人了,就待在家裡孝敬娘親吧。」
梅子娘瞪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少胡說!妳看誰家的姑娘嫁不出去的,實在不行的,找遠處瘸了、拐了的隨便一嫁,照樣能嫁出去!」
梅子低著頭不吭聲,手上更加用勁地剁菜。
嫁不出去就不嫁,她是無所謂了,愛怎麼著就怎麼著!
◎ ◎ ◎
從那天起,梅子的名聲在村裡的名聲更差了,這次那些閒言碎語,不但說起梅子私奔被人家拋棄的事,如今更添了蕭荊山的事,說蕭荊山是抱著梅子回來的,一直把梅子送到家裡呢,這下子這女娃更是沒法嫁人了。
梅子去地裡的路上,偶爾就能聽到那些話,她咬著唇裝作沒聽見,但心裡還是在意的,幸好她一直沒碰到過那個蕭荊山,不然心裡更尷尬。
這一天梅子和娘親、朱桃在地裡拔一些雜草,此時日頭豔得很,三個人嘴裡渴得厲害,梅子就小跑著回家帶點茶水去地頭。
路上正好碰到了蕭荊山從外面回來,背上依然是弓箭,大踏步地過來,他看到梅子,應是想起了那日之事,便停住了腳開口問:「妳好了嗎?」
梅子低著頭不敢亂看,她眼角依稀感覺到遠處有幾雙眼睛正朝這邊瞄,於是點了點頭就趕緊往自己家裡方向跑,走進家門的時候,還能聽到遠處好像有嘰咕聲,還有大笑聲。
回到屋裡,梅子咕嘟咕嘟大口喝著水,喝完歎了口氣,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啊!
這件事梅子也沒放在心上,那個蕭荊山也大出自己許多,八竿子扯不到一塊的人物啊。
可是誰知道接下來的事情竟讓梅子傻了眼。
蕭荊山請了村裡的媒人,六斤娘來家裡提親了。
梅子娘見自己女兒還有人要,那個蕭荊山雖然怪怪的,可到底不缺胳膊也不少腿,於是趕緊允下了,連聘禮什麼的都沒問。
親事很快敲定,讓梅子娘意外的是,蕭荊山竟然按照山裡傳統,送來了各色聘禮,兩雄兩雌的雞,五斤的豬肉,一條的大魚,四色糖果,還有種種穀糧各十二斤,另加銀錢九兩九。
梅子娘見到這些聘禮,自然更是滿口應承,恨不得馬上就把梅子嫁出去。
朱桃在旁邊不做聲,只說自己的聘禮將來不能比梅子少,不然一定不嫁的,鄰居家的小嫂子松香過來看熱鬧,見到這些聘禮也勸梅子,說那個蕭荊山年紀是大了點,不過人家做事還算用心,該有的一分都不少給妳,妳嫁過去也委屈不了。
事到如今,梅子還能說什麼?
梅子望著遠處朦朧的青山,在腦子裡回想蕭荊山的樣子,那面目卻是模糊的,只記得他汗溼的腰帶,以及闊實的胸膛。
她要嫁人了嗎?嫁給一個不熟悉的人,嫁給一個被大家傳說當過響馬的人。
對於梅子來說,嫁人其實是一件遙遠的事情。
爹死得早,弟弟阿秋十歲,是個不頂事的;妹妹雖然十五歲了,可性子驕縱,也指望不得;自己十六歲了,按說這個時候也該抱娃娃了,可是娘一直留著,說在家裡多幫著幹幾年活,等弟弟大一些能幫手的時候,再尋個小子嫁了。
梅子和福哥偷偷的來往是一直瞞著娘親的,朱桃和阿秋得了福哥的好處也沒告訴娘親,後來福哥在家裡提起這事,他家裡反對,跑到梅子家來勸說梅子娘,梅子娘這才知道,拿著個掃帚在福哥他爹村長面前,把梅子一頓好打好罵。
梅子原本是不捨得離開家裡的,可娘親這一頓打,算是把她心打涼了,因此福哥提議跑出去的時候,她想也沒想就同意了。
梅子不求其他,不過是求一個真心對自己的人兒罷了,福哥給了她期望,卻讓她重重地跌在地上。
如今這麼一折騰,梅子竟然真得要嫁人了,這讓梅子的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奇妙感。
嫁人的那些規矩,梅子看過很多,她的好姊妹一個個都是她親眼看著嫁出去的,如今她沒有想到自己終於也要走這麼一遭了,梅子有些苦澀,她知道每個女孩子走到的那個地方,都有個喜歡的情郎在等著自己,可是梅子卻沒有。
梅子的路,盡頭是一個讓梅子有些懼怕的男人,一個胸膛有道疤痕的男人。
梅子在顛簸的轎子裡,聽著外面的吹打聲,心想蕭荊山做事周全,該有的果然一樣不少,只可惜這又怎麼樣呢?梅子在紅蓋頭下咬著嘴唇,在這顛簸中繞著山村子走了幾圈,最後終於停下了。
梅子被送到了新房,蕭荊山的小茅屋裡。
她坐在炕頭上,低著頭一動也不動,等著接下來的事情。
當外面的飯場逐漸散去的時候,蕭荊山向最後幫忙的幾位鄉親道了謝,給了謝錢,又道了別,這才慢慢走進來。
茅屋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蕭荊山大步走近,紅蓋頭下能夠模糊看到這個男人的鞋子,梅子的心一下子揪起來。
關於洞房裡的事情,梅子早就聽說過,她的好姊妹一個個嫁出去,最要好的姊妹阿金更是嫁到本村,她們偶爾回娘家都會聚在一起說這說那,說著說著就臉紅偷笑,而梅子裝作不在意,盡量不去聽,不過那些話還是會朝自己耳朵裡鑽幾句的。
如今輪到自己出嫁了,娘對著她說了一通,她沒敢細聽,可也知道個隱約了。
她怕疼,也有些害羞,更何況這個男人還長得比平常人更高大壯實,這讓她更害怕,她的一雙手在紅帕下面絞啊絞的,她想蕭荊山也一定看出來了,因為蕭荊山走到炕邊便沒靠近。
蕭荊山高大的身影籠罩她,低頭看著她,也不說話。
梅子頓時尷尬起來,結巴著想說點啥,可張了幾次嘴巴都沒能出聲。
最後還是蕭荊山先開口說話:「妳餓了吧?」
梅子一聽這話,頓時把那尷尬羞澀忘記了,她是真的餓了,餓得肚子都咕咕叫喚了,梅子捂著自己肚子,不讓它繼續叫喚下去,好丟人。
梅子正臉紅著,忽然紅蓋頭一晃便被撩起,蕭荊山結實的胸膛就現在眼前了。
她嚇得「啊」地一聲叫了出來,等叫出聲,她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捂著嘴巴,小心翼翼地看著蕭荊山。
蕭荊山手裡拿著一喜秤,喜秤上挑著那紅蓋頭,而他正認真地看著梅子。
兩個人相望一番,終於蕭荊山放下那喜秤,指了指桌子說:「先吃點東西吧。」
梅子咬著唇,小心地站起身,繞過蕭荊山走到桌子旁。
蕭荊山端過幾碟小菜,又給她盛了一碗野菜與黍子熬的稀粥,和一個銀錢喜餅,示意她先吃,梅子默默地拿起筷子,盡量克制著自己不要太狼吞虎嚥地吃飯。
等到梅子吃得差不多了,蕭荊山又拿來兩個酒盅,倒上酒,一杯遞給梅子,一杯自己拿著。
梅子趕緊放下碗筷,無措地看著蕭荊山,半响她才反應過來,這就是合巹酒了,她慌忙接過,又侷促地和蕭荊山一起擺出胳膊交叉的姿勢,仰著脖子艱難地將那杯酒喝下了。
雖是喜酒,喝在喉中確實熱辣和苦澀。
喝完酒,梅子無辜地望著蕭荊山,心想接下來是幹什麼來著,我可都忘記了啊!
蕭荊山一聲不吭,起身將兩個酒杯放好,又到炕頭前整理了下鋪蓋,這才回過頭對著惶惶不安望著自己的梅子說:「睡吧。」
梅子瞬間臉紅,心裡又開始忐忑起來。
睡覺,這才是新婚之夜重頭戲啊!
梅子低著頭起身,默默地走到炕頭前,走到炕頭前就不動彈了。
她要做什麼,自己脫掉衣服?
蕭荊山沉默地看著梅子,半响終於指了指那炕說:「妳睡裡面,我睡外面。」
梅子抬頭看炕,炕上兩副鋪蓋,整齊地鋪在那裡呢,梅子又訝然地看向蕭荊山,他是什麼意思,難道是她心裡猜的意思嗎?
蕭荊山見梅子還是不動,挑眉問:「妳不睏?」
梅子連忙點頭,她睏,她累。
蕭荊山點了點頭,逕自脫下粗布外衣翻身上炕。
梅子眼角餘光看到他脫下外袍,露出寬闊的胸膛,那肌肉糾結的胸膛上,果然有一道猙獰的疤痕,從肋骨下方一直延續到腰際的粗布腰帶處,梅子有點怯意,但禁不住想,那疤痕會一直伸到哪裡呢?疤痕會往下,往下,再往下……梅子不敢想下去了,她臉又開始發燙。
蕭荊山光著膀子,動手就打算扯下腰帶,但他手忽然停下來,抬眼睛看了看梅子,「怎麼還不上來?」
梅子只覺得這個男人坐在炕頭的樣子,真是讓人畏懼,他就好像一隻野獸般,散發著凜然的熱力讓梅子不敢靠近。
可是今晚的事就是個難關,這個難關梅子就算怎麼想逃都逃不了,於是梅子鼓足勇氣,小心地脫下身上的累贅喜服。
這個過程蕭荊山一直看著自己,梅子的手都在顫抖,她覺得自己的手好像不是自己的,自己的衣服也好像不是自己的衣服。
蕭荊山注視著梅子顫抖解開衣服的樣子,忽然起身,他一站起來,高大的身子頓時將梅子整個人籠罩住,梅子動作頓時僵住。
蕭荊山低頭看著自己新娶的這個小娘子,她緊張得連喘息都忘記了,蕭荊山蹙了下眉說:「妳不要怕,我只是去關窗戶。」
蕭荊山繞過梅子走到窗前,梅子的心頓時鬆了下來,她迅速地褪去外衣,只留了裏衣,然後以從未有過的速度爬上炕,鑽到了裡面的那個涼被裡。
蕭荊山回來,見她已經上炕了,自己也吹熄了燈,翻身上炕。
黑暗中,梅子只聽到窸窸窣窣的動作,還有身旁不容忽視的溫熱感,她緊張地揪著被子,心裡忐忑不安,她不知道接下來會怎麼樣,不過還真的沒怎麼樣,因為蕭荊山進了涼被後,就再也沒什麼動作了。
梅子緊張地睜著大眼睛,在黑暗中望著根本看不到的屋頂,過了好久,她聽到身旁一個粗糙的聲音說:「睡吧。」
梅子的心這才放下來,她鬆了口氣,閉上眼睛,梅子還以為自己不會睡著,但她可能真得累了,眼睛剛閉上就進入了夢鄉。
◎ ◎ ◎
梅子平日從不貪睡的,別說其他,就是山村裡早上那一輪疊一輪的雞叫都能把人吵醒,逼得人睜開眼睛,起來收拾屋子、做飯。
但這一天梅子一睜開眼竟然發現睡過頭了,她一下子翻身起來,看到茅屋裡整齊乾淨卻極其簡陋陌生的擺設,這才想起自己嫁人了,嫁的還是那個胸前有一道疤的蕭荊山。
可是如今蕭荊山的人呢?梅子摸摸旁邊已經折起來的薄被,趕緊起來穿衣,穿好了衣,頭髮還有些散亂,梅子摸了摸凌亂的髮,咬咬唇還是鼓起勇氣推開門。
新來乍到諸事不懂,還是先看看人家蕭荊山在哪裡吧。
推開門便是一個小院,四周用麻繩纏著樹枝子圍起來,院子裡空落落,沒有雞鴨,只有靠近茅屋的地方,有一個臨時搭起來的矮小窩棚,窩棚下一個灶臺,想來是做飯的地方,此時此刻那個灶臺上的大鍋裡正冒著熱氣,灶洞裡還有星星點點的火,一明一滅地閃著。
而這個家的主人,也是讓梅子很是不安的人物,此時正拿了斧頭在灶臺前劈柴。
蕭荊山光著膀子露出後背,那後背黝黑結實,陽剛有力,此時肩胛處結實的肌肉正隨著蕭荊山的動作而一鼓一鼓的,明明山村早晨的太陽並不毒辣,梅子卻覺得有些暈眩,她連忙扭過頭去,輕輕地咳了聲。
蕭荊山停下手中劈柴的活,回頭邊看梅子,邊拿了汗巾子擦了擦額頭的汗說:「飯已經做好了,馬上就能吃,妳等等。」
梅子臉上一紅,不光是看到蕭荊山胸前那道的確有些猙獰的疤痕,還因為他的話。
自己是新過門的小娘子,結果頭一天貪睡到這個時候,竟然讓夫婿做好了飯等著自己,這話要是傳出去自己可沒臉見人了。
她連忙點了點頭,結巴著說:「你忙,我來收拾吧。」說著,低著頭小步快走到了灶臺旁,正準備收拾起飯菜。
誰知道蕭荊山疑惑地說:「妳不用先梳洗嗎?」
梅子的手原本已經伸到灶臺大鍋蓋的把手上,可是聽到這個話,她手一頓,很快就縮回,臉發燙了下。
是啊,還沒梳洗呢,竟然急匆匆地要吃飯,這傳出去才叫一個笑話呢!
她再次摸了摸自己凌亂的髮絲,低著頭小聲地說:「嗯,我先去梳洗。」
蕭荊山彷彿並不在意她的失態,放下手中的斧頭走到小窩棚旁邊,提著一個木桶說:「用這個吧,早上才打的溪水。」
梅子連忙點頭,就要伸手接過蕭荊山手中的水桶,誰知道蕭荊山並沒有給她的意思,逕自提著進了茅屋。
梅子見狀也只好趕緊跟進去,只見蕭荊山又從旁邊箱子裡,拿出一個木盆放到地上,又拿了一個菱花鏡子放到桌子上,這才轉身對梅子說:「妳先梳洗吧,我再去砍些柴,忙完了就吃飯。」
梅子此時更加羞愧,連抬眼都不好意思,只能輕微地點了點頭。
蕭荊山邁出門檻的時候,順手幫梅子關上了門,梅子眼角餘光看到,他的後背上有一滴汗順流而下,最終在他綁緊的麻布腰帶上煙消雲散,梅子看著他走出去,深吸了口氣,盡量讓自己平緩下來,彎腰準備梳洗。
按說木盆、鏡子等物應該是女方的陪嫁,可是梅子嫁得匆忙,梅子娘手頭緊沒有餘錢,因此連這些都懶得置辦,就把梅子送出了門,蕭荊山不知道是猜到了這些還是怎麼著,家裡竟然備好了一新的用具,這讓梅子既臉紅又有些感動。
她開始想蕭荊山這個人的確不錯的,雖說人有些古怪,但到底是個好人,隨即梅子又想起了福哥,福哥何嘗不是好人呢,福哥以前對梅子也很好啊,可是福哥最後還是娶了別人。
梅子撇開這些念頭,將木桶裡的水倒在木盆裡,開始梳洗起來,她雖然不喜歡蕭荊山,可是她感念蕭荊山的好,決定盡量不再去想福哥,再說她畢竟也是嫁給蕭荊山的,再想那福哥也不合適的。
洗完臉,梅子又用桃木梳子沾了水開始梳頭,以前當姑娘的時候頭髮是梳得隨興,如今嫁人了要梳髮髻了,梅子知道怎麼梳,娘每天都梳的,可是如今梅子自己梳起來,才發現這並不是很容易。
梅子費了九牛二虎的力氣,總算弄出了一個像樣的髻,她擔心被蕭荊山看出這髮髻的彆扭,在那裡扶著門看外面,就是不敢出去。
梅子正發著呆,蕭荊山卻推門進來,梅子嚇了一跳,蕭荊山也愣了,不過蕭荊山反應快,隨即恢復正常,也沒問梅子幹嘛扶著門發呆,逕自進屋將蒸籠放在桌上,蒸籠上是昨天剩下的幾個喜餅,還有兩塊不知道是什麼的肉塊。
梅子家沒有男勞力,平時只是種些糧食,所以梅子娘把糧食看得比命都重要,從來也捨不得拿糧食換什麼肉的,至於自家養的幾隻雞,更是當祖宗供著等下蛋,因此梅子家一年四季的飯菜裡不見幾次葷腥,只有過年的時候才能換換口味的。
如今梅子聞到這蒸得噴香的肉味,嘴巴裡不爭氣的竟然流了口水。
她趕緊低下頭,咽了咽唾沫,其實她並不饞,有些東西吃不吃都一樣。
以前阿秋跑到山裡,眼巴巴用彈弓打些小鳥回來烤著吃,阿秋都讓梅子和朱桃吃,梅子是一口也沒吃的,因為她想著弟妹既然愛吃,就讓他們吃吧,反正自己吃進了肚子後,還是要出來的,吃了好吃的也不過是解一時的饞罷了。
蕭荊山顯然沒有注意到梅子的想法,放下手中的蒸籠又走出去,這次是去灶臺盛稀粥去了。
梅子也趕緊跟著出去幫忙,可是蕭荊山已經利索地拿了木杓盛了兩碗粥,梅子伸手趕緊幫忙端起來,誰知道手伸得太急,燙了下。
蕭荊山一手端起一碗說:「進去吧,我來就行。」
梅子家平時都是把粥碗放到一個木盒裡端進屋的,此時看到蕭荊山一手端著一個熱燙的碗,她不由得擔心,小聲叫道:「快放下,別燙著你。」
蕭荊山卻不以為意,「我皮厚,不怕燙。」
梅子目光下移,注意到蕭荊山的手的確布滿了繭,粗厚有力,倒是耐燙的樣子。
梅子在灶臺旁拿了筷子隨著蕭荊山進了屋,兩個人坐定了開始吃飯。
蕭荊山直接要把兩塊肉中,大塊的挾到梅子碗裡,「昨天折騰得太辛苦了,多吃點。」
梅子趕緊搖頭,「太大了,吃不了的。」梅子不是沒吃過肉,但沒這樣吃過這麼大塊的肉,梅子家都是切成小細丁,做飯的時候捏一點放。
蕭荊山打量了下梅子,想來他也覺得梅子肯定吃不下這大塊肉,便將那個大塊肉放到自己碗裡,又挾了另一個小塊的放到梅子碗裡。
梅子看著蕭荊山低頭喝粥吃飯,自己也趕緊低頭吃起來。
這肉塊應該是野山豬肉吧,大部分是瘦肉,只是邊上有一點肥肉,那點肥經過燜蒸後透出悠人的香味,吃到嘴裡都是滿足。
梅子拿起喜餅,就著粥,小口吃著肉,偶爾抬頭看看旁邊那個實在算不上熟悉的男人,心想以後的日子就是這樣?如果是這樣也不算太壞吧。
不過想著想著梅子忽然有些臉紅,難道一塊肉就讓自己覺得滿足?或許自己還是太饞吧。
粥喝了,喜餅吃了,可是那塊肉雖然並不大,但梅子依然吃不下,她吃到還剩下一半的時候,就覺得飽了、膩了,看著被自己啃過的肉塊,上面還有自己牙齒啃過的痕跡呢,她怎麼好意思告訴蕭荊山,說她吃不下只能剩著了。
這是多麼尷尬、多麼丟人的事情啊!
梅子深深的後悔,她從一開始就不該碰這塊肉,她應該直接告訴蕭荊山,說她從不愛吃肉,當然她又有些小小的抱怨,為什麼他家的肉都這麼大塊呢?
蕭荊山吃飯並不快,他大口吃肉、大口喝粥,卻絲毫沒有什麼粗魯感,反而有一種豪爽的味道,當他正喝著粥,看到梅子停下來的時候有些不解,「怎麼了,不好吃?」
梅子覺得難以啟齒,但還是鼓起勇氣開口說:「我吃不下去了。」她的聲音如蚊子般,可是蕭荊山顯然聽清楚了。
聽到這話,蕭荊山濃黑的眉毛動了動,看了看剩下一大半的蒸肉,又看看梅子瘦小的身材,皺眉說:「妳吃得太少了。」
梅子低頭,臉上發燙,但還是堅持說:「真的吃不下了。」
梅子很擔心蕭荊山讓自己繼續吃,因為蕭荊山看起來很不滿的樣子,她開始想像,如果自己被眼前這個強壯的男人逼迫著,吃下那塊蒸肉會是什麼感覺,這一想她頓時覺得渾身顫抖,太可怕了。
她甚至想蕭荊山會不會生氣,會不會像娘親一樣拿起棍子打她?她還想起了那個劈柴的斧頭,蕭荊山劈柴的時候,可是看著力道十足啊。
誰知道蕭荊山二話沒說,伸長竹筷,從梅子碗裡取了那塊還帶著齒痕的野山豬肉,自己吃起來。
梅子臉一下子更紅了,那是自己吃剩下的啊!
不過蕭荊山卻絲毫沒有顧忌的樣子,又去灶臺盛了一碗稀粥,就著稀粥將那肉塊全部吃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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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過來一、兩天,梅子慢慢熟悉了蕭荊山的生活。
蕭荊山沒有地,只靠打獵維持生計,這個多少有靠天吃飯的意思了,平時他就在附近山上打些野山雞、野兔子什麼的,用於平時的嚼用,偶爾會到深山裡打些野山豬,或者野熊什麼的拿來賣錢。
蕭荊山本身絲毫也不太在乎身外之物,賣了獵物得點錢,能花的都花了,基本沒有什麼積攢,就像是現在這次成親,蕭荊山基本是毫不吝嗇地傾其所有迎娶梅子的。
梅子說起來是感動,但感動之餘,又覺得這個男人的確不太會過日子,她雖然沒好意思問人家有多少家底,但多少也能感覺出,蕭荊山現在是沒什麼積蓄的,因為這天晚上梅子散了頭髮準備上炕,蕭荊山看著梅子沒什麼飾物的髮髻說:「等我過些日子打了獵物賣了錢,再給妳置辦些飾物吧。」
梅子聽到這,連忙說不用,飾物這些都是有錢人家的孩子用的,她向來穿著素淨,已經習慣了的,蕭荊山卻彷彿有些過意不去,又說:「我也不懂妳們女孩子家都需要什麼,有點委屈妳了。」
蕭荊山這麼一說,梅子反倒不好意思了,她名聲差,能有個人願意娶她已經知足了,如今雖說蕭荊山名聲有些古怪,可到底也是清白的單身漢子啊,人家不但願意娶自己,還反倒一副委屈了自己的樣子,這讓梅子心裡很是感動。
梅子不善言辭,也只有在心裡想著多為蕭荊山分擔些,盡到自己做人娘子的本分才是,當天頭晌,她就收拾了下蕭荊山平日的衣服,拿出來該縫的縫、該補的補,又把蕭荊山最近穿過的需要洗的衣服,放到竹簍裡準備過會兒去溪邊洗。
山村裡人一天只吃兩頓飯,一早一晚,中午飯那是有錢人家的奢侈而已,梅子眼看著過了晌午,蕭荊山去附近山裡隨便打些獵物還沒有回來,於是自己便提著那要洗的衣服去了小溪邊。
綠水村坐落在牛頭山裡面,牛頭山到處是溪水、河流,綠水村附近就有一條小溪,上游是取水用來做飯的地兒,下游則是平時姑娘、媳婦們洗衣服的地方。
這次梅子一個人提著竹簍、端著木盆到了溪水旁,早有一些姑娘、媳婦們在溪邊洗衣說笑,見到梅子來了,那說笑聲漸漸止住了。
梅子只是覺得自己新束的髮髻怪怪的,所以看在別人眼裡估計是個笑話。
此外又想到自己是個新嫁娘,臉皮兒薄,故而低著頭抿著唇一言不發,自個兒找了個角落,用木盆舀了盆溪水,又把衣服拿出來洗。
其他人漸漸開始交頭接耳,眼神兒裡冒著好奇,時不時朝這邊看一眼,梅子臉上發燙,又覺得很彆扭,直低著頭用力洗衣。
蕭荊山的外衣、褲子都在裡面,他的衣服大都是粗布或者麻布做的,作工簡陋粗糙,如今上面還能聞到男子淡淡的汗味。
梅子平日在路上和村裡男人擦肩而過,也曾聞到過他們身上的汗味,大都臭臭的,但是蕭荊山衣服上的味道,梅子卻並不討厭,反而覺得很有陽剛感,梅子便又想起晨間光著膀子的蕭荊山,還有那厚實的脊背上沿著肌理下滑的那一滴汗,她想蕭荊山的汗滴一定全都浸在這衣服裡了。
日頭曬得厲害,山間的溪水為梅子帶來一分沁涼的感覺,她抹了把額頭的汗,認真搓洗著蕭荊山的衣服。
周圍的竊竊私語漸漸停歇,一個梳了髻的年輕女子蹭到梅子身旁,小聲地問:「梅子,妳還好吧?」
梅子抬起頭,只見那女子是小時候的玩伴,阿金,阿金是少數嫁到本村的同齡玩伴,這幾年阿金嫁了人,事情也多,但和梅子關係一直還是不錯的。
梅子衝阿金笑了下說:「還好。」
阿金猶豫了下,似乎想說什麼,但看著梅子毫不在意的笑容還是沒說,只是將自己洗衣服的木盆、木桶都提過來,和梅子並肩洗衣,邊洗衣,邊隨便說點家長裡短的。
梅子注意到阿金談話間,總是小心地避開嫁人這個話題,想來她以為這是自己的傷心事,所以不願意提起,讓自己感到不愉快,梅子感念阿金的體貼,卻又覺得好笑。
其實福哥拋棄自己的事兒,自己原本真是傷心欲絕的,可是歪脖子樹上一掛後,原本的傷心就好像那遠山的霧一樣,朦朦朧朧看不清楚。
至於現在嫁給誰,對於梅子來說都沒有什麼區別的,蕭荊山雖然為人孤僻,可目前看來對自己也不錯,自己也沒有什麼好抱怨的。
只是這些心事不是一時半刻能說清楚的,梅子也就沒有對阿金提起。
阿金嫁的是本村的後生陳紅雨,陳紅雨愛說笑,這兩個人沒訂下前,就時不時逗逗嘴,後來兩家長輩一看這兩個孩子挺配對,乾脆一個嫁、一個娶,就這麼把親事定了。
陳家的家底殷實,陳紅雨活潑、有趣又疼愛自家娘子,成親不過一年,家裡就添了個大胖小子,阿金在綠水村算是過得好的了。
當下梅子和阿金說些家常,說著說著場面便活絡起來了,旁邊就有其他姑娘、媳婦湊過來搭話,問梅子這個那個,更有那大膽的、潑辣的媳婦叫明菊的,直接問梅子昨晚過得怎麼樣。
梅子哪裡搭得上話,況且昨晚的事情也不好提,只能低著頭認真洗衣。
旁邊的人見梅子低頭臉紅,以為她是害羞了,更加起哄追問起來,其中又有個叫紅棗的,透著一臉神祕的笑,看了看梅子手下洗的衣服,故意笑著問她昨晚的白帕子用不用洗。
梅子開始還不懂紅棗這是什麼意思,待聽到周圍的女子轟地一聲笑起來,又有人笑著怪紅棗問得太不留情面,梅子才慢慢醒悟過來,原來她說的那個白帕子,就是洞房之夜要墊在身子底下的。
她臉一下子紅了,抬起頭眼含著些微怒意瞪了紅棗一眼,誰知道這紅棗向來是個脾氣大的,見梅子那麼瞪她,反而來了性子,乾脆又追問說:「妳只會給自家漢子洗衣服,怎麼不把妳那帕子拿出來洗,莫不是那帕子根本乾乾淨淨,啥都沒有吧?」
她這話說得尖刻,分明就是在說梅子在成親前,就已經不是完璧之身了,這讓梅子一下子惱了,晶亮的眸子閃著怒意,瞪著那紅棗大聲地問:「紅棗,妳這是什麼意思?」
梅子性子一向比較軟,從來不與人吵嘴的,但今天的事不但關係到自己的名聲,還關係到人家蕭荊山的名聲,她也少不得出來辯駁幾句。
旁邊的人見這玩笑開大了,連忙上前勸架,有的安撫梅子說別在意,說紅棗就是嘴巴太直,說話沒把門的,開個玩笑而已,別和她一般見識,也有的拉著紅棗讓她趕緊閉嘴。
而阿金什麼都沒說,上前握住梅子正在顫抖的手,示意她先別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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