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帶著一家拖油瓶,倔漢子剋妻有名無人敢嫁,
難娶歹嫁湊一對,他一拳打虎換聘禮,
一手賣食積財富,讓娘子樂呵數銀子!
「梅無闕」溫馨的種田正劇,讓您不愛不行!
大約是太摳遭了報應,不然那些穿越者無論怎麼穿,總是有身分、
有金錢、有美男,王侯將相常伴身側,而她只有瘦得風都快能吹倒的瘦弱身軀。
穿越前的小桃紅是一個孤兒,從小只知道大家都喜歡有錢人,
沒有錢就是萬萬不能,所以認識她的人都知道她摳門得要命,
賺起錢來就化身拚命三娘,人生所有的感情與執念全都傾注在金錢上。
穿越後,她自認成親是一輩子的大事,不看重外貌和家世,
而柳二郎雖只是個農家漢子,天天悶頭幹活,但人生得高大,
儘管沉默寡言了些,但看著是會疼人的,這漢子,她嫁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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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小河溝處於軒國南部連綿不斷的深山溝裡,這裡山勢陡峭,怪石嶙峋,樹木叢生。
因著小河溝窮山惡水,沒有肥沃的土地,能成活的都是一些可以賤種的作物,玉米、麥子、土豆等便成了小河溝居民的主要食物。只有河溝邊上那裡有一些地勢平坦、肥沃的土地能種出稻米,但是那些土地都在地主手裡。
小河溝三十多戶人家,半數以上都是佃農,日子過得淒苦,少數幾戶幾個月沾不上一些葷腥,過年時能吃上一點肉、一頓米飯,那便是天大的幸福。
「大姊,回家吃飯了。」
崎嶇的山路那頭站著一個十來歲的男娃子正喘著氣朝石版上的小女孩叫喚。男娃生得虎頭虎腦,眼睛骨碌地轉著,一副小滑頭模樣,奈何面黃肌瘦,皮膚被晒得黝黑,眼珠子轉動才能看到一些眼白。
「來了。」小女孩應著,順著石版滑了下去,朝男娃走去。
小河溝的人們喚這個女孩兒作小桃紅,都知道她是個可憐人兒,小小年紀便沒了爹娘,有一個哥哥卻也是靠不住的,腦子有問題。
小桃紅姓張,生於桃紅的季節,目不識丁的張父張二牛便隨意地給小桃紅取了名字,村裡所有人都喚她小桃紅,時間久了,甚至有人忘記她本來姓什麼。
小桃紅今年已經十四歲,長個頭卻長得磨磨蹭蹭,地主家的小女兒跟她一般年歲,卻比她高了近一個頭。因著常年吃不飽飯,不沾葷腥,小桃紅面色蠟黃、瘦骨嶙峋,一雙大眼因為瘦弱而有些大得嚇人。
平日裡小桃紅畏畏縮縮,一雙眼睛雖大卻空洞,顯得呆滯,毫無神采,自從今日中午,小桃紅因為去擔水摔了一跤,醒過來之後便多了幾分生氣,整個人看著都靈動了起來。
小桃紅的家人也沒有在意,當時村裡的草藥大夫李老頭說小桃紅已經不行了,小桃紅的弟弟、妹妹沒想到哭著哭著,小桃紅就醒了過來,只要人活著,其他的什麼都不重要了。
他們卻不知道,此小桃紅已經非彼小桃紅,二十一世紀的中國女青年與被窮苦折磨得麻木不仁的小女孩相比,自然是前者要靈動些的。
文清華沒想到自己也會趕上穿越大軍,還帶著原主少得可憐的記憶。原主只記得自己在什麼地方、記得家裡有些什麼人,這些年的記憶渾渾噩噩,不知道原主是怎麼長這麼大的。或者是因為自己占了她的身體,所以導致記憶散亂?
穿越小說文清華不是沒有看過,卻只是當一個笑話在看,怎麼可能有這種事情呢,人死了就是死了,從此灰飛煙滅,從來不會留下什麼魂魄。
如今這般情景,大約她是太摳,遭了報應,小說裡那些穿越者無論怎麼穿,總是有身分、有金錢、有美男,王侯將相常伴身側。而她,在這個自己一無所知的時空只有一件快要衣不蔽體的粗布麻衣,瘦得風都快能吹倒的瘦弱身軀。
回顧自己短短二十多年的人生,所有的感情與執念全都傾注在了金錢上面。
文清華是一個孤兒,從未見過自己的父母,也不知道是不是還在人世或者身在何方。文清華從小只知道大家都喜歡有錢人,沒有錢就是萬萬不能,等到自己很有錢,也許她的父母會看在錢的面子上回來找她也說不一定。
於是從很小的時候文清華就開始囤錢,一分一毛都沒有放過,只是身在在孤兒院,能吃飽、能上學就已經很好了,哪有很多錢等著她去存。
認清現實的文清華開始奮發圖強,打算憑著自己的一雙手創造財富,很小就四處打零工,拿到那一點點微薄的薪水文清華總是很高興,然後放在自己生鏽的鐵罐裡。
因為各種原因,文清華養成了嗜錢如命的習慣,漸漸地長大了,思想也變得成熟,卻未能改變嗜錢如命的習慣。
隨著時間推移,文清華賺的錢比以前多了起來,只是文清華從來不曾奢侈,能省則省,衣服除非爛得不能穿,否則從來不丟,能吃泡麵絕對不添一根香腸。
瘦瘦小小的身形、萬年不變的格子衫、洗得發白的牛仔褲、發黃到洗不乾淨的帆布鞋、厚重的眼鏡,都是文清華的標誌。認識文清華的人都知道她摳門得要命,賺起錢來就化身拚命三娘,而文清華也不負眾望,大學都沒畢業,就憑自己存起了六位數的存款。
至死都是因為要省那一點點錢,為了一份免費的餃子,人說天底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大約免費的晚餐也是沒有的,她就是為了一頓免費的晚餐,從而掛得不明不白。
文清華閉上眼睛那一刻,以為自己短暫的一生就要這麼煙消雲散,死了並不可怕,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一種解脫,文清華從來想得很開。只是可惜她銀行卡裡的那些存款她還未嘗到半點甜頭呢,希望有人能看在錢的分上把她的屍首收一下。
文清華沒想到自己還能再睜開眼睛,睜開眼看到歪歪斜斜的茅草屋,風一吹,泥土掉得稀里嘩啦的土坯牆,看到除了自己躺著那張木板床就只有一個櫃子,家徒四壁的景象,還看到一屋子圍著自己,如同非洲難民的小蘿蔔頭一臉擔憂,眼睛哭得紅腫,那是小桃紅的弟弟、妹妹。
走在山路上想著這些事情,她突然咧嘴笑了起來。夕陽給她鍍上一層金色的光圈,整個人兒都顯得明媚了許多。有什麼關係呢,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她的錢確實沒了,但是還可以再賺回來,而且世間有人牽掛自己、有人擔心自己,那種感覺暖洋洋的,好像比懷揣那些冷冰冰的錢要好上許多呢,也許上蒼感受到了她內心真正的渴望,便遂了她的願。
從今往後她就是小桃紅,一個有親人,有人疼,有血有肉……窮得揭不開鍋的佃戶女。
「虎子,走吧。」小桃紅走到男娃身側,招呼男娃一道走。小桃紅剛剛理清楚原主的記憶,知道眼前的男娃是家中二郎虎子,喚作虎子。
在原主記憶中,她有一個腦子不好使的大哥大郎張才俊,今年已經十六歲了,還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這些弟弟、妹妹小桃紅倒是已經見過,全都瘦得皮包骨頭。妹妹張巧花今年只有十二歲,喚作小花兒;其中一個弟弟就是眼前的虎子,張才虎,今年十一歲;還有一個小弟,喚作張才龍,一般直接叫三郎,今年只有七歲。
小桃紅的爹娘都過世,前年從鎮裡回來的路上雨水太大,山上的石頭、泥巴不穩,塌下來直接埋了。當時一道走的還有小桃紅的大伯、大伯母,大伯母也沒能逃過那一劫,只有大伯活了下來。
大伯張大牛家有兩個兒子,都比小桃紅年長,就是兩個堂哥。
自從小桃紅的爹娘去世,小桃紅等兄弟姊妹便成了沒爹沒娘的孩子,當時家裡只有十四歲的張大郎算得上勞動力,卻是腦子不大好使。小桃紅當時十二歲,沉悶異常,弟弟、妹妹都還年幼,家裡沒個主事兒的,也就吃了上頓沒下頓。
小桃紅的爺爺看不過去,想來想去就把小桃紅等人叫去了大伯家,大夥兒一同幹活,一同吃飯。雖說小桃紅兄妹年紀小,幹不了什麼活兒,但是相互扶持好歹也過了兩年。只是家裡實在太窮就是了,他們家就是小河溝幾個月沾不上葷腥的其中一戶。
有了原主記憶幫襯,雖然散亂但總比沒有來得好。小桃紅裝作很熟稔地叫虎子,總不能曝露自己是穿越而來的,以古代封建迷信的思想指不定會把自己怎麼著,大概會放把火燒了自己。
虎子也沒發現什麼異常,跟在小桃紅身後走著,「大姊,妳的頭還疼嗎?頭都摔破了就別亂跑了啊,不好好歇著,還跑這麼遠。」
「沒事兒,不疼了,過幾天就會好了呢。」被虎子一說,小桃紅才覺得腦袋還有些隱隱作痛,不過她選擇寬虎子的心,不想讓這些小蘿蔔頭擔心。
虎子踮腳看了看小桃紅的後腦杓,發現只是有些被血糊住的頭髮,並沒有看到傷口。想著可能真的不疼了,於是虎子鬆了口氣道:「這就好。對了大姊,我白日抓到兩隻雀兒呢,我已經讓二姊煮著了,給大姊補補身子,我是不是運氣很好?」
小桃紅笑了笑道:「是啊,虎子運氣真好,讓小小花兒燉作湯,大夥兒都嚐嚐。」
看著小桃紅的笑臉,虎子也笑了起來,「嗯,我們快些回去吧。」
中午草藥大夫說小桃紅不行了的時候,虎子是真的嚇著了,他只記得草藥大夫這樣說過狗蛋的阿嬤,從那以後狗蛋的阿嬤再也沒有睜開眼睛,最後被埋進山那邊。
在他剛記事的時候,阿爹、阿娘就都走了,只剩下他們幾個兄弟姊妹相依為命,雖然大姊很少說話,也不怎麼理人,但是虎子不想看到大姊也被埋進土裡。
小桃紅與虎子迎著夕陽往回走,在路上遇到好些熟人。應該說不能不熟,小河溝就這麼幾十戶人家,鄉里鄉親大部分都認識,這些人都是下地幹活,到了晚上放工回家吃飯的,算起來都是他倆的長輩。看到長輩自然得打招呼,只是小桃紅不清楚這些面皮黝黑的村民誰是誰,於是不動聲色地把虎子讓到了前面。
虎子是個活潑的,說話也討喜,村裡大夥兒都認識他,遇到的人還會主動跟虎子打招呼,虎子也笑咪咪地叫人。
小桃紅就跟在後面,看著虎子怎麼叫,自己也跟著叫一下,順便記住這人的長相與稱呼,以便日後遇到能打聲招呼。
倒也沒人覺得有什麼奇怪,想來原主此前是個很悶、很害羞的人。
從一旁岔出的小道兒上走來一個年近四十的漢子,看到小桃紅姊弟倆便道:「虎子啊,你們也剛回家嗎,我記得你們今兒是去收兔兒坡的玉米,怎麼從上面下來了?」
「王叔好,我們今天是去收兔兒坡呢,我這是去叫大姊吃飯的。」
小桃紅也從後面伸出頭,「王叔好。」
「小桃紅妳的傷好些了嗎?可不能亂跑了,得好好看著腳下。」
「嗯,好多了,謝謝王叔關心。」
王叔咧嘴笑著道:「好了就好,我們一道走吧。」
小桃紅兩姊弟自然沒有任何異議,三人一同順著羊腸小路朝家裡走。
回到土坯房前小桃紅才發現,剛剛一道走的王叔居然就住在她家隔壁不遠處,小桃紅腦子裡自然浮現出隔壁老王這樣的字眼,小桃紅被自己窘了一下,現代網路果然不是好東西,幸好她也沒上過幾次網,盡忙著掙錢去了,隔壁老王這詞兒還是室友給她解釋的。
「阿紅,給我們打點水洗手。」
小桃紅剛跨進自家的土院牆就聽到有人叫自己,小桃紅應了一聲,拿起牆邊的木盆去打水。
小桃紅一行打水,一行循聲望去。那裡站了五個男子,剛剛叫自己打水的是一個年近四十的漢子,生得虎背熊腰、五官敦厚,這就是小桃紅的大伯。
旁邊一個五十多歲的老者,五官跟大伯有些相像,看著就覺得相當嚴厲,這是小桃紅的爺爺張老軍。
還有三個沒見過的少年,託原主記憶還殘留一些的福,小桃紅知道一臉木訥的那個少年是自己的親大哥張大郎,大名張才俊,另外兩個是自己的大堂哥張才順與二堂哥張才利。
家裡幾個男丁的名字都是小桃紅的爺爺取的,聽上去雖然俗氣了一些,好歹也是一些好的寓意。小河溝兒的名字沒有一個有他們家好聽,全是狗蛋、栓柱之類的,大夥兒都覺得名字取得賤,好養活。
從這裡可以看出自家這個爺爺是思想相對開明之人,也可以看出這個時空的古代與中國古代大致相同,女子的社會地位實在低下,連名字都只取男丁的,女子就是隨意地取個代號。
把水打好,端著木盆走過去,小桃紅不好說太多話,畢竟原主太過沉悶,以免被他人看出端倪,於是小桃紅把水放下便去到了灶屋。小桃紅這般作為眾人也不在意,他們都習慣了小桃紅的沉默寡言。
灶屋裡小桃紅的妹妹小花兒在往碗裡盛飯,旁邊還放著一大摞褐色的土大碗,大約十來個的樣子。
今日因著小桃紅摔了頭,手裡的活兒都被小花兒替了,小桃紅也就趁此機會出去走走,順便理清楚一些東西,收拾自己過於震驚的心情。
看著小花兒瘦瘦細細的胳膊費勁兒地端著那個土大碗,小桃紅湊上前想幫忙搭把手,卻傳來小花兒綿綿軟軟的聲音,「大姊妳剛摔了頭,這事兒小花兒會做,用不上妳,快去邊兒歇一會兒。」
「小小花兒,我沒事了,只是端個菜而已,我端得起的。」
小桃紅不顧小花兒反對,上前把菜碗捧在手裡。低頭望去,才發現碗裡裝的壓根不是菜,而是一淺碗玉米糊。玉米糊裡面混著一些綠色的葉子,好像是野菜,裡面沒有油,就是用清水煮熟而已。
小桃紅一陣心酸,原來他們吃飯都不吃菜的,菜就是幾片野菜葉子混在不成樣的飯裡,怪不得原主的記憶裡沒這些事兒,想吃飽的慾念卻相當旺盛。
小花兒卻沒有注意小桃紅的異常,而是開心道:「大姊妳看,虎子抓的小雀兒,一會兒妳把牠吃了,傷口好得快些。」
看著小花兒透著興奮的瘦弱面孔,小桃紅說不出心裡什麼滋味兒,酸酸的、熱熱的。
「怎麼了大姊?是不是腦殼還疼?哎呀,小花兒就說不要妳端,快放下。」小花兒說著就要去接小桃紅手裡的土碗。
小桃紅笑了笑道:「我沒事兒的,咱快把飯端出去吧,爺爺他們大約餓得慌呢。」
「嗯,是得趕緊一些,不然爺爺又要不高興了。」小花兒說著,手腳麻利地把一旁的碗都盛上飯。
小桃紅則把飯碗端出去放在院子裡的臺階上,他們家連張桌子都沒有。
大夥兒也輕車熟路,每人端著一碗便開始吃飯。小桃紅也端起一碗,蹲在臺階上,不同的是,她前面還放著那碗雀兒肉。小桃紅嚐了一口玉米糊,除了有一點玉米的清香,沒有其他的任何味道。也是,古代鹽也是奢侈品呢,並不像現代一樣的白菜價可以隨便揮霍,大約他們家裡只是有一些粗鹽,不做肉菜一般不會放鹽。
她又挾了一點面前的雀兒肉,不出所料也只是稍微有一點鹹味,還帶著一股子腥味兒。抬頭看了看其他人,人人都吃得很香,對於小河溝的佃農來說,現在農忙之時,又是秋收季節,能一日兩頓吃個飽已經很不錯了。趕著青黃不接的時候,大家一天只吃一頓飯的,還不能管飽。
「阿紅妳怎麼不吃啊?是不是摔到頭,沒胃口?」是張大郎,小桃紅記憶裡那個腦子不好使的大哥開的口。張大郎五官深邃、皮膚黝黑,十六歲的少年卻顯得壯實,大約是體力活做得多了,除了看著有些木訥之外,看言行好像並不是傻子。
想著,小桃紅道:「不是,剛剛在想事情,不過我的飯有些多了,我吃不下,分給大哥一些吧。」
說完小桃紅把碗裡的玉米糊扒拉了一半在張大郎碗裡,自己確實吃不下這麼多,想來他做了一天農活,應該多吃一些的。張大郎也不說什麼,只是嘿嘿笑了笑,便坐到一旁繼續吃。
小桃紅剛想把碗裡的玉米糊消滅,她的妹妹小花兒湊了過來,看著小桃紅前面的雀兒肉,臉色微紅道:「大姊,這雀兒肉好吃嗎?」小姑娘盯著那碗裡的肉,咽了咽口水。
小桃紅用筷子把肉撕成幾塊,挾了一塊放在小花兒碗裡道:「好不好吃大姊也說不上來,小花自己嚐嚐就知道了。」隨後小桃紅又把肉分給幾個孩子。
小桃紅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一人一點也就分光了,碗裡只剩下湯。
爺爺喝斥道:「放回去。」
小花兒畢竟只有十二歲,還是孩子心性,癟了癟嘴道:「可是、可是這是大姊給我們的,那小花兒只吃一點行嗎?」
「妳大姊現在傷了腦袋,要吃肉補回來,改日讓虎子再去抓就好了。」
小桃紅嘆了口氣道:「爺爺,就讓弟弟、妹妹吃吧,我這不是還有湯嗎,我吃不下肉,喝湯最好了,營養全在湯裡呢。」
爺爺也沒有堅持,低下頭去吃飯。畢竟手心手背都是肉,能大夥兒分著吃,人人都有份自然是最好不過的,只是如今小桃紅傷著,才稍微偏心一點。
幾個弟弟、妹妹倒是沒有全都吃了,而是又把那瘦小的一點點肉又分作兩份,自己吃一份,一份放回了小桃紅的碗裡。
小桃紅看著幾個弟弟、妹妹笑了笑,大夥兒分著把那一點點,味道不是很好的雀肉全都吃進肚裡,湯都沒有剩下。
吃完飯,小花兒刷碗,小桃紅也跟著去。這裡沒有洗潔精,好在這裡油也是稀缺物,碗倒是不難刷,用冷水就能洗淨。
刷碗過後,小花兒踮腳把碗塞進壁櫥裡,轉身溫言道:「大姊,妳要是頭疼就先去睡吧。」
「那你們還要幹什麼?我頭不是很疼,可以跟你們一起做事情的。」小桃紅自然不會先去睡的,且不說她還不睏,她得快些適應這裡的生活。記憶就是一些雜七雜八的殘缺記憶,她可是對古代農活一竅不通,適者生存,想要活下去就得學會適應。
「今兒收回好幾筐玉米呢,我們得把今兒個收回來的玉米掛起來,不然放在地上會被耗兒偷吃的。」小花兒說著,把一切東西收拾好,把手擦乾就往外走。
小桃紅看著軟軟糯糯的小花兒,不得不在心裡欽佩一番,頓了頓,小桃紅便跟在小花兒身後一道出去。
所謂把玉米掛起來就是把玉米殼兒撕開,紮成一串一串的掛在屋裡的桿子上。因為放在地上會潮,玉米就會長霉,壞了不能吃,而且還會有老鼠來偷吃。這可是明年一年到頭的口糧,自然得好好保存,本來收成就這麼點,還得給地主交租子,若是再壞了些,那明年就等著餓肚子吧。
家裡的人兒都手腳麻利,不一會兒便能紮一串,雖然沒有什麼技術含量,但是小桃紅卻還是比他們慢上一些,畢竟手生。但慢慢的,小桃紅的手速已經跟得上大夥兒。
小桃紅一邊紮玉米,一邊跟眾人嘮嗑兒,旁敲側擊自己記憶裡沒有的事情。倒沒人覺得奇怪,還真讓小桃紅又得到一些記憶裡沒有的東西。
原來小桃紅一家不是小河溝土生土長的村民,而是二十年前逃荒而來的,當年她爺爺帶著自家媳婦兒和兩個兒子一路乞討至此,到小河溝,小桃紅的奶奶齊氏重病身亡,爺爺便把齊氏葬在這裡,帶著兩個兒子在這裡安家落戶。
爺爺跟地主租地種,撫養兩個兒子,獨自蓋起了他們現在住著的這座土坯房。爺爺張羅兩個兒子娶親,大兒媳婦是用三石玉米粒作聘禮娶來的,也就是小桃紅的大伯母。
而小桃紅的娘據說是兩隻母雞換來的,她家獨獨就那麼兩隻生蛋雞,自那個時候拿去換了,這麼多年沒能買一隻回來。因為當時太窮,爺爺又沒有女兒,也不能與別人家換親。小桃紅的爹張二牛快二十一了,還沒人願意嫁給他,爺爺便忍痛把蛋雞拿去換了李家閨女。
只是如今什麼都沒有了,玉米、蛋雞換來的兒媳婦兒在同一天雙雙離世,一同離開的還有小桃紅的阿爹張二牛。小桃紅是很敬佩她這個爺爺的,雖然沉默寡言卻相當堅強,有擔當,十足的好漢。
小河溝只有三十多戶人家,屋子零零星星地錯落在這大山溝,大部分人家也只是能保證溫飽,半數人家跟她家差不多,沒錢買地,靠租地主的地來種。而地主的地可不是那麼好種的,無論你在地裡種什麼,每年的收成都得交給地主七成,每年辛辛苦苦耕耘,到佃農手裡也就只有那麼點。
於是小河溝的佃農們到了六七月份的時候,家裡大都已經沒有糧食,窮得揭不開鍋,只有用僅存的一些錢去跟地主換糧食來吃,如果家裡沒有餘錢的,只能靠山上挖來的野菜充飢,撐到八九月糧食收穫的季節。
還有另一個群體又稍微比佃農活得好一些,那就是自耕戶。自耕戶的土地不多,只夠自己一家人維持生計,沒有多餘的租給其他人,便不稱地主。
整個小河溝只有十來戶自耕戶,自耕戶的土地要嘛是自己買的,要嘛祖上傳下來的。雖然也沒有富裕到哪裡去,但好歹是土地的主人,自己幸苦多少,多少都是自己的,偶爾過年還能殺上一頭豬。
說著說著一眾人悲從中來,沉默了一會兒,他們家何時才能買上地,何時才能衣食無憂?
小桃紅心中不是滋味兒,人窮起來,連命都不值錢了,兩隻母雞就可以換個媳婦兒。
人多力量大這句話是對的,嘮嗑時眾人的手卻沒有閒下來,好幾筐玉米,嘮著嗑,不知不覺便紮完了。大夥兒又把玉米遞給大伯,掛在了桿子上。
把今日收回來的玉米都掛好,天已經黑透了,古時沒有電,而且油燈對於小河溝村民來說也是奢侈品,一年點不了幾次。沒有娛樂項目,於是大夥兒天黑幹不了活就去睡覺。
小桃紅摸黑洗漱,說洗漱也只是從水缸裡打點水洗臉洗腳,小桃紅順便還用清水漱了漱口。洗完來到臥房,原來他們幾兄弟姊妹全睡在一個屋裡。
她跟妹妹小花兒睡一個床,那哥三人直接打個地鋪。雖然小桃紅有些不習慣,但是大約真的累了,小桃紅沒多久便沉入夢鄉,睡眠出奇的好。
◎ ◎ ◎
「大伯、爺爺,飯已經好了,回家吃飯。」
小桃紅站在地埂上,扯著嗓子喊地裡的幾個男丁回家吃飯。
這幾天她的傷口已經結痂,頭也不疼了,便又接起了之前原身做的事情。跟妹妹小花兒在家裡做飯,把之前沒有女人打理的衣裳、被褥洗乾淨,領著虎子跟三郎去撿柴擔水。
「就來,只剩這麼一點了,我們刨完再回去。」
大伯也扯著嗓子回話,他們家的玉米跟土豆也已經收得差不多,今天這塊地就是最後一點。
小桃紅看著一下兩下還弄不好,便也就去地裡跟著爺爺一道撒麥子,現在把土豆刨出來,在翻過的地裡撒上麥子,來年春天就可以有收成了。
「阿紅,今晚妳烙幾個妳上次烙的那個玉米餅子,明天我們帶在路上吃。」
「爺爺你們要去哪裡嗎?」
爺爺抬起滿是皺紋的臉,嘆息道:「這不地裡的莊稼都收完了嗎,我們明天得去鎮上看看有沒有能接的活計,拿些工錢也好過年。糧食不能賣,給楊家交了租子就沒剩下多少了。家裡沒有餘錢,眼看天氣越來越涼,卻連過冬的衣裳都沒有。」
小桃紅沉默了下來,這幾天她也尋思過,照這樣過下去是不行的,得想辦法掙錢。她做了這麼些年守財奴,現在身無分文的感覺實在是說不上好,老是覺得沒有安全感。
可是想來想去小桃紅不免有些沮喪,環境限制太大了。女子社會地位低下,手工、商業、農業都不發達,男子還可以賣力氣,而她卻不能如同在現代一般打工兼職,養活自己還可以存錢。
想著不能隨心所欲地掙錢,小桃紅第一次覺得煩躁,心裡火燒火燎,連續失眠了幾個夜晚。
「阿紅啊,妳在家領著弟弟、妹妹,好好看著家裡,等爺爺拿了工錢,給你們買布做衣裳。」
「嗯,我會的,爺爺你們就放心吧。」頓了頓小桃紅又道:「對了爺爺,有沒有我能接的活兒?爺爺你看看我能做什麼?我也想掙錢。」
「妳能做的啊?」爺爺沉吟了一會兒,看樣子是在尋思小桃紅能做的事情。
小桃紅迫不及待道:「是啊,要不明日我跟爺爺一起去鎮子上吧,不管什麼都可以,只要有錢拿就好了。」
自從她到這裡,養傷、做飯、做家務,去過離家最遠的地方就是這塊地裡,她想出去看看,了解這裡的事情,也好想想怎麼掙錢。
「爺爺知道鎮上的衣鋪子可以接活兒,好些針線活兒好的都去那裡接活兒,繡花、做衣裳。只是這麼些年家裡也沒個女人,妳都十四了也不會繡小花兒。」
小桃紅皺起眉頭,這確實是個問題,她至多是線縫裂了能補一下,哪能接繡活兒做衣裳。頓了頓才道:「王嬸兒會做吧?」
「妳王嬸兒自然會做,針線活好著呢,這些年我們穿的衣裳全是請妳王嬸兒做的。阿紅妳不記得了?」
小桃紅掩飾道:「咳……我自從摔了頭,就有好些事情不大記得。不過這不重要,我回去找王嬸兒說說,讓她教我做針線活吧,明天我就去接一些活計回來,跟著王嬸兒做。」
爺爺也不在意小桃紅記不得事,而是欣慰道:「阿紅也長大了,摔一跤摔聰明了,知道打算。那就這樣辦吧,掙得一文是一文。」
「嗯,那我們快些撒完回去吧,小花兒大約等急了。」
小桃紅心情好上了許多,終於找到一點掙錢的法子,哪怕只是一文錢,那也是錢啊,心裡高興,手上撒麥子的動作也輕快了起來。
大伯幾人把土豆刨完,裝在麻袋裡,麥子也撒完了,幾個男丁一人揹著一袋往家裡走。
老遠就看到小花兒站在院子門口張望,看到他們來了,便去把水打好,把飯菜端到桌子上。說是桌子,其實就是小桃紅這幾天去外面搬回來的樹墩,在底下塞上石頭,倒也還可以當桌子將就用著。
洗完手,二堂哥走到桌邊道:「讓我來看看,咱阿紅又做什麼好吃的了。」
一旁的虎子邀功道:「二堂哥快看,這是大姊做的豆花,我還跟著磨了呢,豆漿可甜了,大姊還給你們留了一些。」
小桃紅聞言只是笑了笑,家裡人日日做些力氣活,不弄些好一點的吃下去,身體怎麼扛得住,身體是一切的根本,身體不好還怎麼賺錢。所以對家裡人吃的東西,小桃紅從來不提倡節省,把身體養好才能賺更多的錢,生活也就能越來越好。
於是小桃紅這些日子就變著法兒地做吃的,盡量把人體不可缺的東西想辦法補上。自從小桃紅摔了一跤,家裡人的氣色都好了許多,腰板也挺得比以前直了,渾身都比以前有勁兒。
今日小桃紅看到屋裡的大豆,便想著做成豆花來吃,大豆可是好東西,營養價值高著呢。她家沒有石磨,於是去隔壁王叔家磨豆子,留了一碗給王叔一家,王嬸兒如今可是稀罕小桃紅得緊。
王叔家是小河溝幾戶自耕戶之一,生活條件比小河溝半數人家來得好,平日裡也算照顧小桃紅幾兄妹,每次有事找他們幫忙也從不推辭,能幫就幫。
王叔家只有兩個孩子,大閨女已經十六,嫁到鎮上去了,兒子倒是才跟小花兒一般大。
「快來吃飯了,今兒個還有魚,是虎子去河裡抓的。」
小花兒端著一個熱氣騰騰的土砂鍋出來,一臉笑意地招呼大夥兒吃飯。
「魚?魚不好吃吧?」大堂哥皺起眉頭,河裡有魚他們不是不知道,只是很少有人抓來吃。
一來是因為河水清,魚少也難抓,二來是因為魚有很重的腥味,骨頭也多,他們沒有油鹽,煮出來不僅不好吃,還會被骨頭卡著。其實大多是因為他們家裡沒有女人,什麼都不懂的人做出來的食物自然說不上好吃。
「大堂哥快來聞聞,這魚湯可香了。」小花兒笑咪咪地看著大堂哥,軟軟糯糯地道。
其實不用特意去聞就已經聞到一股清香,只是他們都不知道那是魚湯散發出來的香味。畢竟在他們印象裡魚就是滑滑膩膩,一股子腥味兒。
雖然桌上只有兩道菜,但是比以往頓頓玉米糊來得好吃,魚湯也是被喝得精光。魚湯雖然還是只放了一點點鹽,但是口齒留香,絕對不是以往他們吃過的那種味道。
「阿紅,妳怎麼做魚的?為什麼這麼好吃?」吃完飯,大伯忍不住發問,他總覺得小桃紅自摔了一跤,人就變伶俐了。
小桃紅笑了笑道:「其實就是用了這個。」說著從桌子底下拿出一些東西。
那是野蔥與薑塊,小桃紅在河邊發現的,小河溝好像還沒有人種植薑。不過說得也是,這裡的人飯都吃不飽,怎麼會捨得拿地去種調料,只要吃飽就好了,哪還想著要好吃,好吃了,糧食就更不夠吃了。
「蔥和薑?」
「對啊,就是蔥、薑,可以提香去腥味兒。」
他們知道蔥、薑,只是小河溝沒人栽種。小河下游的下河坪倒是有些人種植,不過也很少,畢竟雖然可以換些錢,但是吃飽才是硬道理。薑大部分賣給了鎮上酒樓,村裡人日常也就很少用。而且他們家僅有的兩個女人都死得早,男人大多不會做飯,他們這些年吃的東西都只是用水煮熟,小桃紅與小花兒自然也沒有什麼廚藝可言。
頓了頓,爺爺道:「阿紅,這些東西妳怎麼知道怎麼用?」
之前死氣沉沉的小桃紅摔了一跤後不只人靈動了,做飯也比以前有花樣,還會做豆花,懂廚藝。
小桃紅倒是忘了這茬,她想了想,悄聲道:「我偷偷告訴你們,你們可不能告訴別人,那天我摔倒,在夢裡見到一個白鬍子老爺爺,這些事情都是老爺爺告訴我的,還告訴了我許多其他我以前不知道的事兒呢。不過老爺爺可說了,告訴別人會遭天譴。」
一眾人面色凝重,爺爺道:「阿紅只怕是夢到神仙了,既然老神仙不讓四處說,那你們可萬萬不能說,聽到了嗎?」
看著眾人一個勁兒地點頭,小桃紅鬆了口氣,幸好古人都是一樣迷信,胡編一個神仙,他們也就深信不疑。
這下算得上一勞永逸,有了這個藉口,她日後就算再說漏嘴些什麼東西,也可以推到白鬍子神仙身上。只盼沒有這麼個神仙,不然可真是罪過。
小桃紅去烙了好些餅,裝在碗裡給爺爺他們明日在路上吃。把碗筷收拾了,小桃紅就去了隔壁找王嬸兒,跟王嬸兒討教針線活兒。
「嬸兒,我又來打擾了。」
「小桃紅啊,不打擾、不打擾,妳多來跟嬸兒說說話,嬸兒高興還來不及呢。」
王嬸兒是一個三十四五的婦人,面皮黝黑,看得出五官姣好。
「嬸兒,我這次來是想請妳教教我怎麼做衣裳、怎麼繡小花兒的。」小桃紅也沒客氣,開門見山地說明來意。
王嬸兒笑咪咪道:「好學是好事兒,本來早該學了。只是妳娘早早地去了,妳之前也悶得很,都不來跟嬸兒說話,不然我也可以教妳的。」
小桃紅有些赧然道:「之前不是年紀小不懂事兒嘛,摔一跤我突然就開竅了,這不,開竅沒多久就來尋嬸兒說話來了。」
王嬸兒笑罵道:「就妳嘴甜,開竅了說話都讓人這麼舒心。」
「對了嬸兒,聽說鎮上可以接繡活兒,我家裡暫時也沒錢買布料給我學習,我就想去接一些活兒回來。」
王嬸兒沉吟了一會兒,「這也不是不行,只是妳拿那些布料練手有些風險,如果做壞了,交貨交不出來,不只得不到工錢,之前押在鋪子上的錢都不會退給妳的。」
等等,意思就是去接活兒還要給押金,可是她家哪兒有錢。頓了頓,小桃紅對王嬸兒道:「嬸兒,妳有沒有破衣裳之類的?我還是暫時用那個練手吧。」
王嬸兒也知道小桃紅愁啥,便道:「有,好些破了不能穿的。今兒天也暗了,這時候使針對眼睛不好,妳明日白天過來吧,我教妳。」
「嗯,好,謝謝嬸兒,那我先回去了,嬸兒妳早點睡,晚安。」小桃紅說著便離開了王嬸兒家,她得想辦法先弄點錢才能去接活兒,在這之前先把女工學好,存錢買地,她可是立志要做自耕戶的人。
王嬸兒看著小桃紅瘦弱卻挺直的背,喃喃道:「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