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女善烹食,悍得極品親戚繞道走,
卻不嫁秀才只愛莊稼漢。
而田家漢子偏愛悍婦,拿命掙錢就為娶她來寵!
愛吃肉的小肉球寵妻無邊的甜蜜日常,不容錯過唷!
李青暖的娘在生她後沒多久就走了,因此年幼時沒好好養身子,
身子骨弱不說,還時不時生病。後來她爹娶了個人人懼怕的悍婦,
不但讓年幼的她上山下地的打柴幹活,還總盤算著把她「賣」個好價錢。
李青暖沒想到自己竟就落到了這田地,穿越就穿越吧,沒穿到皇宮後院她忍,
沒穿越進王府高門她忍,沒穿越到地主財主家當小姐她也忍,
可怎麼就穿越到了這麼個抬頭見天,低頭見土,身上蓋著破棉絮的家裡,
而且還被家人逼婚。男方下聘時,她認真的打量著即將要嫁的漢子,
只見對方身材高大,除了皮膚黝黑,長得也算是英氣逼人,
並沒有一般莊稼漢的邋遢和土氣。原來他叫田鐵石,
是個強悍體魄的健壯莊稼人,他說他稀罕她,會把她放心尖上疼著。
第一章
赤日炎炎,土坯房中,一個姿色普通、略為肥胖的女人斜睨著床上的女孩,憤憤地啐了一口。這個人就是李家的媳婦,也是床上女孩的繼母,是這村子裡有名的悍婦。
王氏原本是鄰村的寡婦,也不知怎麼的就跟李老漢勾搭到了一起,所以在之前的女人死了三年後,李老漢就把這個寡婦娶進了門。
自從這門親事成了,李家就沒安穩過了,三天罵,五天打也是常事兒,後來李家老大李青山發了狠,在成親後就分出去了,只留下一個妹子,還死活脫不了後娘的折騰。
「也不瞧瞧自己的德行,人家田家漢子可也是四里八鄉能幹的男人,進了田家,妳也就不用跟著咱家忍飢挨餓了。」說的是好話,但話裡話外都是譏誚和冷漠。
王氏的大媳婦何氏見婆婆又在逼妹子,趕忙上去勸和,「娘,您別生氣,妹子年紀還小,也不著急呢。」
何氏是林青暖同母哥哥李青山的媳婦兒,雖然分家出去了,但為了照應自家男人的妹子,也是隔三差五地來李家看看。今兒是因為家裡大郎有些發熱,所以她才來得晚了,誰知道就是晚的這半晌,妹子就昏倒了。
說實話,當同村的幾個嬸子把妹子抱回來的時候,真是差點把她嚇死,等問清了情況,她心裡也是暗暗埋怨婆婆,這麼熱的天,正中午日頭最毒的時候,幹嘛讓妹子去洗衣服啊。
見大兒媳幫著這小賤人說話,王氏直接把手裡的瓜子皮兒丟在地上,掐著腰抬高聲音罵道:「妳個賠錢貨,怎麼著,以為有妳男人撐腰,妳就能騎上老娘的脖子嗎,我告訴妳,今兒她李青暖不嫁,下一年再有勞役、兵役,就讓妳家男人頂上去。」
笑話,李青暖怎麼可能不嫁,王氏可是眼饞著田鐵石手裡那幾兩銀子呢,這村裡誰不知道田家老大爹不親、娘不愛,全憑自己個兒進山搞點野味、挖點稀少的藥材過活兒。之前田家可是傳出話兒來,田鐵石只要不跟家裡拿錢,願意怎麼娶媳婦就怎麼娶,哪怕是樓子裡的姑娘,田家大人都不管。
這話說得不好聽,但最起碼也算是有了那麼個意思。後來田鐵石隔三差五地進深山,一去好幾天,之前還挖出了個老參,一下賣了十幾兩銀子,王氏估摸著田鐵石這錢就是等著娶媳婦兒的。
再說了,要是這死丫頭不嫁,那她的親女兒李秀娥肯定說不了親,更重要的是,那遍村獨一個的朱家秀才肯定也不會說李秀娥。
李秀娥是王氏的親閨女,所以王氏處處為她考慮。那朱秀才雖然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但那也是有功名在身的,說不準哪天就能考個狀元郎回來,風光門楣呢,這種好事兒絕不能讓李青暖占了去。
說起來,那朱秀才的確跟李青暖有過婚約,不過隨著兩家差距越拉越大,加上王氏的有意挑撥,朱家婆娘也後悔了,尋死覓活地讓兒子退了親事。也就是這樣,李青暖也就越發地沉默寡言,不願意在人前露面了。
「那小賤人也別不識好歹,氣急了老娘,老娘直接把她綁到田家。」王氏的三角眼狠狠地瞪著床上的人,「也不想想自己個兒都是別人家不要的破鞋,這會兒倒拿捏起來了啊。」
話是越來越難聽,就連何氏都幾次要忍不住羞臊地紅了臉,更何況是她還沒經過人事兒的妹子。面含擔憂地看了一眼床上的人,何氏咬牙強忍住心底的怒氣,不是她沒出息,而是她心裡清楚,今兒自己敢給妹子出頭,趕明兒王氏就敢對妹子下狠手。
李青暖就是王氏口中的小賤人,也是床上還昏昏沉沉、不省人事的女孩。因為是繼母,王氏向來看不上李青暖兄妹倆,但畢竟老大李青山成親後就搬出去了,所以她不敢狠著折騰,所以就只能變著法地折磨李青暖。這不,為了田家那幾兩銀子,她是變著法地逼著李青暖答應嫁過去。
李老漢蹲在門口兒,聽著自家婆娘在屋裡吵鬧,心裡又疼惜那可憐的女兒,一時只能悶著頭狠狠抽了幾口老旱菸。嫁吧,嫁出去家裡就清靜了。
吵……李季然醒來的時候,只覺得耳邊聒噪得很,伸手摸索著身旁,也不知入手的是個什麼東西便直接砸了出去。
被丟出去的是何氏之前送來的一碗稀拉拉的玉米粥,因為李季然是順著王氏吵鬧的方向下的手,所以原本那碗稀拉拉還帶著溫度的粥直接潑在了王氏面門上。這會兒那個掐腰咒罵的老婆子正氣得跳著腳,張牙舞爪地上來要撓李季然。
「妳個小娼婦、沒臉皮的死丫頭,都這麼大了還好吃懶做,還賴在家裡讓老娘我養著!怎麼著,這會兒有脾氣了,要殺人啦。」被一向麵團性子的李青暖潑了滿臉粥,王氏頓時怒了,一邊乾號一邊跺腳,狠狠擰了幾把拉架的何氏。
李老漢在屋外聽到動靜,心裡猜想李青暖這閨女肯定是被逼急了,要不然一向說話都細聲細語、唯唯諾諾的女娃怎麼會直接動手。自己的閨女他這當爹的還能不知道嗎,那就是個麵團,任由她後娘揉搓,就算是相貌出眾,女紅、品行出眾,也蓋不住綿軟的性子和看起來柔弱的身子這種缺點。
乾巴巴地抽了幾口旱菸,李老漢嘆口氣,把菸袋鍋子在牆角的基石上磕了幾下。
李青暖的娘在生了她沒多久就走了,這丫頭也因著年幼時沒好好養身子,落下了病根兒,身子骨弱不說,還時不時生病。
後來他也是沒忍住,跟村裡的寡婦有了苟且,之後娶了這個人人懼怕的悍婦王氏,本來想著她也能幫忙照看一雙兒女,可這王氏就是個拔尖兒的主,讓年幼的孩子上山下地地打柴幹活不夠,還總盤算著怎麼把李青暖「賣」個好價錢。
「行了,孩兒他娘,閨女不願意妳也別逼她了。再者,以後妳也別再說孩子偷懶了,這麼大的娃在這大熱天還幫妳洗衣、做飯、挑水的,擱整個村也沒一個比她再懂事的孩子了。」李老漢把菸袋子別在腰帶上,站在門口看著一地的狼藉說道。
一聽這話,王氏愣了一下也顧不上擰何氏,更顧不上要跟繼女招呼,直接一屁股坐到土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乾號,「你個不省心的,你說得輕巧。人家田家出的可是有實打實的白銀呢,這還不算送的東西。
我告訴你,家裡的米缸可是要見底兒了。再有,秀娥也該說親了,我這當娘的怎麼也得給女兒準備點像樣的陪嫁吧,到時候你去給我搞錢啊。」
見王氏又開始撒潑,何氏悄悄往床邊退了一步,而李老漢也一點辦法都沒有。張張嘴,想說李青山不是捎回了些銀子嗎,可話到嘴邊,這老爺子又說不出口。這李青山跟何氏可是分出去的人了,他這當爹的再怎麼不要臉面,也實在說不出他每個月逼李青山送孝敬回來的事兒。
李季然被吵得受不了了,加上這天著實熱得讓人心浮氣躁,所以她只能一邊揉著腦袋一邊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著眼前到處是土的房間,以及床邊那個身著粗布衣裳,面露擔心的年輕女人,還有地上乾號著打滾的女人,她不由皺眉,「這裡是哪兒?」
破舊的房間、略顯簡陋的桌椅以及只有一層黃白窗戶紙而沒有任何玻璃的窗櫺,還有身上這床髒破的棉絮被子,就算她再傻,這會兒也明白自己這似乎是穿越了。
尼瑪,前一天她還在鬥渣男、虐賤女,怎麼這會兒就蛋疼地落到了這麼個地方?揉了揉腦袋,李季然坐起身子,她想不通啊,前一秒還在考慮要不要去監獄裡探視一下那對反目的渣滓,怎麼後一秒就莫名其妙地穿越了?
穿越就穿越吧,沒穿到皇宮後院她忍,沒穿越進王府高門她忍,沒穿越到地主財主家當小姐她也忍,可怎麼就穿越到了這麼個抬頭見天,低頭見土,身上還奇葩地蓋著破棉絮的家裡,偏偏還被人逼婚。
李季然費力地抬起胳膊,看著自己肌瘦骨乾的胳膊,再瞅瞅底下身形白胖的女人。自己跟底下這人還真不像是娘倆呢,腦子裡不斷閃過原身李青暖的記憶,直接讓她呆傻了,我勒個去,她現在可是活脫脫的小白菜兒啊。
何氏見她妹子在發呆,似乎是癔症了,心裡不由擔心起來,衝著門口說道:「爹,妹子好像熱壞了腦子,最好教大夫來看看。」
自家男人出活兒時,可是特地交代了要自己幫襯著妹子,這會兒妹子要真的有什麼不好,自家男人回來還不傷心死。何氏可是知道,李家雖然有四個孩子,但真正跟自家那口子貼心的就李青暖一個,那可真算得上是相依為命。
再怎麼說,那也是他閨女,所以一聽不好了,李老漢直接就急著,也顧不得婆娘鬧騰,直接轉身去請了村裡的赤腳大夫。
◎ ◎ ◎
這潮河溝兒村不比外面,本來村裡就幾十戶人家,靠著祖上傳下來的幾畝田地養活全家,除去稅收,口糧是所剩無幾的,所以那些正經的大夫,誰都不願意來這裡出診,這樣才有了自學成才的一些赤腳大夫。這幾個大夫平日裡除了家裡田地的收入,還有就是村裡每戶人家每年三十斤小麥的供養。
過了半晌,李老漢才滿頭是汗地回來,他身後還跟著一個留著白鬍子的老大夫。那老大夫進門,掃了一眼還在罵罵咧咧的王氏,二話不說就坐到了凳子上把脈。
王氏雖然潑辣,但也是個有眼色的,心裡也清楚這村裡誰都能招惹,就是這赤腳大夫不能得罪。不說這老大夫在村裡的地位不低,就說日後她可保不準自己會有個頭疼腦熱的,要是因為得罪了大夫,到時候沒人肯來把脈就麻煩了。
何氏離得近,見老大夫的眉頭越皺越緊,心裡不由怦怦地打鼓,有些驚慌地問了情況。
聽何氏的語氣似乎有些不好,王氏也拉了一把李老漢,緊張地想到,在說親的這個節骨眼兒上千萬可別傳出有什麼病症,不然田家的銀子自己個可就拿不到手了。
「大夫,您看我這閨女怎麼回事兒?」李老漢被自己婆娘拉了一下,趕忙問。
老大夫掀起眼皮兒看了一眼床上發愣的李家閨女,見她眼裡隱隱含著期許和光亮,眼中不由閃過一道精光。他可是清楚這女娃在王氏手裡過的是什麼生活的,可就算是那些磨難,帶給這個女娃的也不是致命的摧毀和絕望,而是這種莫名的安然和清涼,「閨女啊,聽爺爺一句勸,有時候換個環境可能會遇到新機遇。」
這些日子,田鐵石攢錢想娶親,而王氏到處散播流言說李青暖跟田鐵石有那麼個意思的事兒可不是什麼祕密。田家雖然也不穩妥,但田鐵石那孩子可是個實心眼兒,待人也善。更重要的是那孩子為了攢錢娶媳婦,可是多次去了好幾趟深山,冒著被豺狼咬、野豬攻擊的危險採野味兒,這樣娶過去的媳婦,他能不用命護著嗎。
這老大夫是心疼這兩孩子啊,不說田鐵石是個漢子,不怕委屈,只說眼前的李青暖,那可是打小兒就給後娘幹活,甚至給弟弟李大鵬洗尿布的人兒。往年家過年時候,村裡有串門的,也常看到這女娃被圈在這個小破屋,不敢進正屋上桌。
李季然看出這老大夫沒有惡意,他大概也看出了原身在這個家裡活不下去了,才會這麼勸導,不過對於老大夫話裡話外的暗示,她心裡也有了些譜,就等人都走了再好好問問原主的嫂子何氏。
老大夫倒沒有誇大她的病情,只是說天熱癔症了,等喝兩碗降火的綠豆水就會好。
見老大夫收拾了東西要走,何氏趕緊去廚房拿了兩個摻了白麵粉的窩頭遞過去,也算是人家走一趟額外的收穫。
其實她身子本是沒什麼事情的,李季然甚至覺得剛剛那個老大夫就是怕說出自己沒事兒,被王氏責罰,才拽了那麼個喝綠豆湯的事兒。
李老漢見自己閨女沒什麼大礙了,這才放下心來。他有意斥責幾句婆娘,可一對上王氏那想繼續罵街的面目,到嘴的話兒就怎麼也沒膽子說出來了,最後只能悶哼幾聲轉身走了。
對李老漢來說這是常事兒,可對來自現代的李季然來說,這個所謂的爹可是真的讓她寒心。想想原身在這大日天的,正午時分還得替王氏去河邊洗衣服,要不是這個爹的不作為和放任,怎麼輪得到她鑽了空子。
王氏罵罵咧咧地離開,想著李秀娥一會兒學女紅就要回來了,趕緊去灶房燉了點豆角、青菜,還有意多放了幾塊兒肉。
這潮河溝兒村的人按著良田多少分為富農、中農和貧農,李家的日子滿打滿算也就是個中等模樣,要不是為了讓她閨女養好身子,等做了秀才娘子能生個大胖小子,她也不會這省那省地摳唆著銀子和糧食。
等人都走完了,李季然才厚著臉皮紅著臉問何氏有沒有水,她想洗把臉。就是這個空檔,她也弄清楚了不少事兒,穿越穿越,竟然讓她碰上了這麼狗血的事兒。不過穿都穿了,她也只能繼續當李青暖了。
何氏是有心給她妹子點熱水,於是說了幾句寬心話兒,就去院子裡舀水去了,可還沒到灶房,就聽見王氏在裡面念叨她妹子是賤人,她自己個也是個掃把星賠錢貨。當下心裡也不知是什麼滋味,只有些渾噩地端了涼水去了正房後邊她妹子的小破房間。
因為天熱,李青暖倒也沒嫌水涼,洗了把臉,又藉著水溼了溼雜亂的頭髮。就算沒有鏡子,她也清楚自己現在的形象多狼狽,看身上破破爛爛的衣服還有床上帶了棉絮的被單子。
她用腳趾頭想都知道肯定是王氏不願意給李青暖乾淨的舖蓋,沒辦法的李青暖才會在熱天把被子裡的破棉絮抽出來,等到冬天了再把棉絮填進去。
因為王氏不許李青暖用胰子,所以何氏進來的時候,也只是從外面筐子裡偷偷抓了一把草木灰。這會兒洗完了,水直接變得灰不拉幾的,看得李青暖自己都嫌棄髒了。
「這日子還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兒。」何氏見李青暖洗完了,逕自端起盆把水撩潑到了屋裡地下,「妳哥那冤家偏偏這個時候走了,妳說這當趕腳兒的哪有跑那麼遠的,大半年都不回來。」
要是李青山在,王氏就算再是個混不吝,也不敢這麼強逼著她妹子。要知道,李青山為了自家妹子可是什麼狠都敢犯的,他左手上的小拇指就是當初威脅王氏,自己砍掉的,堂堂七尺高的漢子,疼得冷汗都浸透了棉衣,愣是一聲沒吭。
也就是那時候何氏知道這個妹子那是自家男人放在心尖尖上疼著的妹子,好在她也不是個善妒的,只要是自家男人覺得好的她都覺得好。
李青暖脫了鞋,靠著還掉土的土坯牆,盤腿坐在炕上。鼻頭抽抽,聞了聞滿屋被髒水打溼地面湧起來的土腥味,然後對何氏招招手,讓她別忙活了,跟自己一起坐下來嘮嘮嗑。
「嫂子,娘說的那個田家,妳給我說說唄。」相較於在王氏手裡熬日子,在李老漢漠不關心的態度下自生自滅,李青暖還是想為自己拚一拚。
何氏找了塊布擦了擦手,轉身坐到了炕邊上,嘆口氣,臉色有些黯淡,「要說鐵石那倒是有名的實誠人,膽子大、能幹還不怕苦。對人也好,這村裡老少爺們家,誰家有幹不了的體力活兒,他都樂呵呵地幫人幹。
不過那孩子這麼大也沒說到個媳婦,一是田家那群不省心的鬧騰,二來也是田家嬸子壓著不讓鐵石成親,要不說啊,這撿回去的娃,哪個能有好日子過。」
田家大叔不是個軟骨頭,但跟他那婆娘一樣,卯足了勁兒地壓榨田鐵石,這田家老二和老三哪個不是田鐵石掙錢供養的。再說了,放眼整個鎮,誰家老大還沒成親,老二家孩子都這麼大了,可見田家長輩是偏心偏到了南山根裡。
何氏絮絮叨叨地說著村裡關於田家的傳言,要她說,她妹子嫁給田鐵石這麼個知道冷熱的漢子也不是什麼壞事兒,怕就怕以妹子這綿軟聽話的性子,在那狼窩裡會被生吞活剝了。
聽著田家那起子糟心事兒,李青暖冷靜了很多,她心裡清楚嫂子這些話都是村裡的傳言,但田家爹娘肯定跟王氏是一條路子的,這她倒不怕,怕就怕那土裡刨食兒的漢子不知道心疼人,以後嫁過去任由他家那些人欺負她。
「嫂子,我想見一見田鐵石。」何氏臨走時,李青暖終於鬆了口。
其實在嫂子講述的時候,她就覺得那漢子跟自己還真是同病相憐。不同的是,自己這是有了後娘才有後爹,而田鐵石則是切切實實的是後爹、後娘。
等到該做飯的時候,外面王氏又開始罵咧,站在一旁的還有一個年不過十三四歲的少女,那正是王氏的親閨女李秀娥。
這會李秀娥見她娘叫了半天,那個小破房也沒個人吱聲,心裡也怒了,當即雙手插腰,怒不可遏地就要張口。
王氏知道自家閨女是在外面受了氣,可她再渾,也知道閨女還要名聲呢,趕緊伸手捂住了李秀娥的嘴巴,「我的姑奶奶欸,這李青暖我能罵、能打,妳可不行。再怎麼說,人前妳也得叫她一聲姊姊呢。」
李秀娥還沒成家,不懂其中的道道,只知道小時候她怎麼打罵欺負那癟犢子都沒事兒,可後來娘就不讓她罵了。有時候碰上有人來串門兒,她還得湊上去叫那癟犢子幾聲好姊姊,真是煩人得很。
癟了癟嘴,李秀娥拍了拍手,「娘,我那還有先生布置的繡工沒完,您讓那誰做好飯給我送過去。」
最後李青暖也沒做飯,因為她現在還「病」得犯著癔症呢,只要王氏進屋,她就敢不聲不響地直接拿東西把人砸出去。而王氏也不敢來硬的,畢竟李青暖變成這副模樣,的確是她心狠了些。最終她也不過是跟李老漢抱怨了幾句。
就這麼著,十來天過去了,李青暖也明明白白地知曉自己恐怕是回不去了。
一大早起來,李青暖按著往日的幹活習慣,先是把前院雞圈的幾隻母雞放出來餵食,然後又去廚房熬玉米粥。她麻利兒地把火引著,然後往土灶膛裡猛地塞了一把乾柴。
畢竟芯子是換過的,前一世她雖然跟著姥姥在山裡住過七八年,但那也都是小時候的事兒了,而且姥姥疼她,也捨不得讓她大鍋裡燒火做飯的,所以這會兒熬出的玉米粥不僅稀拉拉的,還因為火候不對,帶了很重的玉米腥味。
「青暖啊,妳看明年後年妳妹妹也該到了說親的年紀,妳娘也想讓妳弟弟去跟朱秀才學字兒……」李老漢蹲在灶房門口的磨石上,回頭看了一眼土灶前被火熏得臉蛋緋紅的閨女,「田家在咱們村也算是寬裕的人家,要不妳收拾收拾,就嫁過去吧。」
李青暖低著頭,也不知道是不是原身殘存的感情,她竟然為了這幾句話心酸。抬起胳膊,抹了一把眼角,看來不用再見那個漢子,也不用再猶豫了,自己這次是嫁定了。
她沒有說話,只是把灶膛裡的火扒拉出來用水澆滅,也不管會不會弄髒鍋裡的粥。起身冷聲說道:「讓我嫁過去也行,但我給李家做牛做馬這麼多年,從三歲開始給妹妹洗衣做飯,給後娘端屎端尿,時不時地還得被後娘和妹妹用柳條抽打。」
說著,李青暖伸出乾瘦的胳膊,捋起衣袖讓李老漢看,「爹生的恩情也還得差不多了。如果這次我嫁出去,以後爹和後娘不能再招惹我。」
李老漢沒想到家裡最聽話、性子最軟的閨女還跟自己講這種條件,心裡可謂是怒火中燒,臉色直接就陰沉下來,「妳說的這叫什麼話。」
「那好,爹既然認我這閨女,那就說說後娘給我準備了什麼陪嫁?」
李青暖的話才落下,一旁就傳來了王氏殺豬般的號聲,「妳這討債鬼,老娘哪有錢給妳準備陪嫁,家裡這才翻蓋的房子,還欠了一屁股債。」
聽了自家婆娘的話,李老漢心裡越發不是滋味,女兒挨打、受欺負他是清楚的。家裡翻新了房子,他們老兩口帶著老三、老四都住進了新屋子,只有老二李青暖還在後面小破房裡睡。大兒子李青山怎麼落下的殘疾,那手指可是生生在他面前剁掉的,他心裡不難受也是不可能的。
看了一眼還背對著自己罵街的婆娘,李老漢知道要是不按閨女說的做,這閨女恐怕活不出去。考慮到之前王氏的種種劣跡,他最終沙啞著聲音蒼白地說道:「行了,這件事就按閨女說的辦,妳要是不給閨女準備跟秀娥一樣的陪嫁,那以後就不能仗著輩分去跟閨女胡攪蠻纏。」
說著話的時候,恰好同村兒的劉嬸子進門。李青暖見有人來,眼中精光乍現,當下又重複了一遍自己個跟哥哥在李家受的苦,還讓李老漢重新承諾不能再招惹出嫁了的自己。
按理說,這話兒是不孝的,傳出去也該讓人戳脊梁骨的。可偏偏李家特殊啊,這王氏是個續弦,為人不慈,在村裡的口碑和名聲也不好。相反,一直柔柔弱弱的李青暖可是大家眼裡可憐見兒的,人心總是有偏頗的,同情弱者是人之常情。所以從劉嬸子嘴裡傳出去的話,就是王氏怎麼耍潑逼著李青暖那閨女嫁人,好給她家李秀娥攢嫁妝。
當然,這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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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河溝兒說是依山傍水,但也不過是有條大水溝通過而已,至於深山倒是有,但山裡豺狼虎豹哪個都是村民招惹不起的,所以就算山裡有什麼稀少古怪的寶貝,他們一般也不敢去採,最多也就是每年秋冬時候在前山土坡上打點酸棗給孩子們解饞。至於野兔和家雀兒,他們也常在田地裡設籠子、掏窩,十天八天給家裡改改伙食也是有的。
不過每個村都會有例外,潮河溝的例外就是田鐵石。這漢子是個人物,但也是個苦命人,打小被田家老兩口撿到家裡,沒過一天好日子,就被逼著進山採藥換錢,那麼小的孩子,又不懂挖參的技巧,好幾次都被蛇蟲咬個半死才爬出山來。可以說別人家的孩子還光著屁股亂跑的時候,田鐵石那孩子就知道被大蟲和豺狼追趕的滋味。
至於上前山去掏鳥窩,不管是家雀兒還是鳥蛋,吃的時候可都沒他的分兒。後來大點了,他自己倒是摸出一些門道,知道怎麼躲避豺狼,也懂得逃跑了,所以膽子本來就不小的他,漸漸地也就敢一個人幾宿幾宿地在深山林子裡挖靈藥。
這不今兒一大早他就揹著一個裝得鼓鼓囊囊的布袋,隱隱地還帶了溼乎乎的黑泥,這手裡也沒空著,提著幾隻山雞從山裡出來。這山雞可不好逮,賊精著呢,稍有點響動就會飛走。
有早起澆地幹活的村民一邊清水溝一邊三五一群地閒扯,還有幾個端著大大碗公啃著窩頭,蹲在地邊上吹牛的。但看到一臉黝黑,手裡提著野味的田鐵石,吹牛的、發橫的都噤了聲。
「鐵石啊,這是又挖到什麼好寶貝了?」一個坐在地界石上的中年漢子伸了伸抓著窩頭的右手,一邊扒拉粥一邊問道。
說眼紅也算不上,這孩子雖然能掙錢,但都是拚著那條命上的,他們看多了也就覺得心酸。正說起來,最多也就是羨慕田家撿了這麼出息的一個兒子。
「不管鐵石挖到什麼好寶貝,後天肯定得去鎮上趕集。」一個著灰衣粗布衣裳的老頭兒接了話。這老頭看起來也有六七十,身子都佝僂起來了,瘦瘦小小的,扛著把幾乎比他都高的鋤頭,「趕後兒你去集上的時候,別忘了招呼我一聲,也給我捎點東西。」
他年紀大了,不比小年輕的腿腳好,能走著去趕集,所以平時有什麼要買的,他都得求了別人給捎著買。可這村裡的後生不是每個都像田鐵石這麼好說話,這日子久了他也就不指著求別人了,就是有時候挨不過,就知會田鐵石一聲,讓田鐵石幫幫忙。
田鐵石憨厚地嘿嘿一笑,抹了一把汗,也不說放下手裡的物件,就那麼揹著跟幾個人說了會話,「劉大叔,那趕後兒大早我去你那看看。」
原來這劉大叔就是那天去李青暖家那劉嬸子的男人,也就是有了這層關係,劉家後來跟田鐵石、李青暖走得很近。
「欸,鐵石,你不是想說李家那姑娘嗎,剛剛我還看見她在溝邊裡洗衣裳呢,你要不去看看?」一個穿著翠布衣褲的男人不入流地吹了聲口哨,看著五大三粗的田鐵石打趣兒道:「都二十好幾的漢子了,還不知道女人啥味兒,真是命苦啊。」
說話的是村裡有名的賴皮陳二狗,說起來這陳二狗跟田鐵石不對眼可不是一天兩天了,之前陳二狗調戲過李青暖,正好被路過的田鐵石撞上,這蠻漢二話不說,直接抄起砂鍋大的拳頭揍了上去。
陳家老爺子也知道自己的兒子不爭氣,所以根本沒提說找田家的事兒,還總用田鐵石的能幹斥責兒子不成器。就這麼著,陳二狗算是記恨上了田鐵石。
田鐵石雖然蠻憨,但也清楚女兒家的名聲可毀不得。這李家姑娘自己個都沒啥印象,怎麼就成了自己看上的了呢。
要不怎說這人實誠呢,不過要是不實誠,也不會田家婆娘張氏一哭訴沒錢了,田鐵石就往山裡鑽。
「陳二狗,我看你的皮是又癢癢了吧,正好讓鐵石給你鬆快鬆快。」劉嬸子最瞧不起陳二狗這種賴皮,直接開口頂了一句。
這下周圍剛剛說話的幾個爺們、婦女也都七嘴八舌地說起來。陳二狗見田鐵石臉色發黑,也生怕挨揍,趕緊打著恭求饒。
雖然說田鐵石沒想著去看李青暖,可步子也不知咋地就朝著河溝邁去。不過這也說得通,畢竟回田家蹚過河倒也快點兒。
河溝邊,李青暖用棒槌砸了幾下衣服,然後把上邊的草木灰沖洗乾淨,就伸手撩著水玩。反正回去了也是被王氏強著幹活兒,她又不傻,現在在李家她沒依沒靠的,就一個嫂子還是分家分出去單過的,也不能插手這邊的事兒。
田鐵石到河溝兒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乾瘦柔弱的女孩一邊哼著歌一邊用手裡的衣服撩撥著河水,好似還露出一個狡黠的表情,那小模樣看得田鐵石連步子都忘了邁,只覺得心頭癢得很。
李青暖還沒玩夠,就覺得有一道火辣辣的目光盯著自己。她一抬頭就看到一個手裡肩上扛著傢伙的漢子侷促地站在那裡,見自己看過去,那人居然手足無措地低下頭。李青暖記得這就是田鐵石,不過再多的印象就沒有了。想到村裡有些長舌婦的碎言碎語,她還是麻溜兒地把衣服丟進木盆裡打算離開。
見李青暖瞪了自己一眼就要走,田鐵石一愣,不過他反應也算是快,趕忙邁了幾步蹚進河裡,然後把手上掛著的一隻山雞遞過去,老大不自在地說:「那個,這個補身子。」
李青暖正想著避開田鐵石,可還沒等她跑起來,手就生生被拽住,對方還硬是塞過來一隻山雞。
滾燙的大手一碰到帶著水漬泛涼的小手,田鐵石直接就紅了臉,傻乎乎地撓了撓後腦杓,想了想又把另一隻山雞遞了過去,期期艾艾地囑咐道:「這個跟薑一起熬,對女人家的身子好。」他見他娘就那麼熬過,還有去做工時,見鎮上的一些有錢人家的廚上也給家裡的夫人、小姐那麼燉。
田鐵石被李青暖看得有些發窘,雖然不好意思,可他還是固執地伸著手,想把兩隻山雞都給了眼前的女孩。
面黃肌瘦的李青暖就這麼著跟滿面忠厚相的田鐵石大眼瞪小眼地對視起來。也不知咋的,李青暖看著那雙黝黑的眸子,臉頰直接就燒紅了,那小眼神兒也越發地溼潤,「這個你拿回去,不然回去也要給我後娘搶了去。」
田鐵石想了想,站在原地也不知該怎麼辦。可要只要想到這女孩這麼乾癟乾癟地瘦下去,他心裡總覺得難受得慌、悶得生疼。為難地看看李青暖,又瞅瞅手裡的山雞,最後他終於拍板,「要不我把東西給了劉嬸子,借了她家的灶臺給妳熬好,妳每天抽空去串門順便吃一些。」
這麼想著,田鐵石才琢磨著,自己揹的布袋裡還有幾味滋養的藥,之前他見藥鋪的掌櫃給鎮上林財主的女兒配過,說是女子喝了全是好處。一會兒就一起交給劉嬸子,讓她燉雞的時候一起燉上。
李青暖雖然是現代人,可這還是第一次被一個漢子直勾勾,不加遮掩地盯著表白,雖然他也沒說什麼浪漫的話,可就讓李青暖聽出了裡面的鄭重和情誼。
「那……」
沒等李青暖再開口,田鐵石就直接打斷了她的話,他可是怕這女娃開口就說不呢,再說了,自己的形象他自己清楚,雖然膀大腰圓、虎背熊腰是村裡老人誇家裡壯丁的話,可鎮上那些有錢人家的小姐和姑娘都不喜歡這樣的。再說,他也的確野蠻,豆大的字兒不識一個,全身上下除了有力氣,沒有一點優點。
「那就這樣吧,我先去一趟劉大叔家。」田鐵石乾巴巴地說了一句,然後跑一樣地扛著物件就走了,生怕李青暖喊住他,讓他別忙活了。
◎ ◎ ◎
田鐵石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開了竅兒,反正就是剛剛看到瘦骨嶙峋的女孩穿著破衣服,還哼著小曲兒自得其樂的模樣時,他心裡怦怦直跳,就連說個話都有些說不利索了。
這會兒他穿著溼了的鞋子跟褲子,也不覺得沾著泥土捲起的泥巴有多難受,他一心想著趕緊跑到劉大叔家裡,讓劉嬸子好好熬一鍋肉湯給李青暖喝。
路上偶爾遇見鄉親跟他打招呼,田鐵石也只是嘿嘿一笑,然後繼續瘋跑,那模樣就跟癔症了似的。
到了劉大叔家,劉嬸子正在院子裡摘青瓜,見田鐵石一臉是汗地跑進來,著實嚇了一跳。
田鐵石也不客氣,拿起一邊的水瓢舀了一瓢水就咕咚咕咚地灌進肚裡,這喝了一瓢多才算緩過了勁兒。
「嬸子,我把兩隻野雞和點野山參放這,一隻您給大叔吃,另一隻您加上山參和小靈芝給李家妹子熬一鍋湯,等她啥時候來串門就讓她喝了。」田鐵石也不落意讓劉嬸子白白幫忙,所以就分出了一隻山雞。說起來,劉大叔和劉嬸子對他是真好,小時候見他沒飯吃,常常給他留一份,雖然就是沒有油水的清湯稀粥,至少也沒讓他餓死。
劉嬸子一邊遞了一個擦乾淨的青瓜過去,一邊樂呵呵地應著。這小子也長大了,知道疼人了,要是自家兒子那年在兵役裡沒有死,這會兒也該琢磨著給他說媳婦了。
說起來,劉嬸子老兩口也是個命苦的,就一個獨子,還被徵去服兵役,三年的兵役還沒滿就死在了戰場上。後來劉大叔的身子直接垮了,要不是田鐵石念著舊情,時不時來幫襯著,只怕他們都熬不過來。
尤其是這村裡人情冷暖的,她跟老頭子都幹不了活了,在一些後生眼裡就成了害,沒人願意往近了走,就算是同族同姓的也少不了說幾句風涼話,畢竟絕戶這種事在老百姓眼裡是做了遭天譴的壞事才會出現的。
「鐵石啊,你這是鐵了心地要娶李家姑娘了?」劉嬸子倒不是不放心,但這李家的王氏跟田家的張氏可都不是那種講理的人,如果田鐵石真的非李家姑娘不娶,只怕王氏得漫天要錢呢。
田鐵石紅著臉點點頭,不好意思地看了劉嬸子一眼,「這事兒還得求嬸子幫幫忙,我娘肯定是不管的,所以這作媒還得嬸子去一趟。」
雖然田鐵石心眼實,可怎麼說也是經歷過他二弟成親場景的,這上門提親、下聘禮、簽婚書可是一樣不能差的,他可是想讓李青暖跟著自己踏踏實實地過日子,而不是被人笑話的。
村裡沒有外面那麼正式,提親的可以是本村的長輩或者是交好的鄰里,其實不過是做個傳話筒,順便見證而已。但田鐵石可不想讓他娘給找,他娘那脾氣他是了解的,要真靠著他娘辦事兒,那可定得給李青暖吃落掛、甩臉子。
「那聘禮你打算怎麼出?」劉嬸子可是知道,田老漢跟張氏傳出話,說田鐵石娶親他們不攔著,但別想跟家裡拿一文錢。
提起聘禮,田鐵石也有些為難了,之前採參的銀子全被他娘和他爹要去了,這會兒他手裡也不過三四兩銀子,就算加上暗地裡藏的那點,也不過十來兩,別說花轎、嗩吶了,只怕是擺酒席都不夠。
「我今晚再進山一趟,看看能不能摸到點好東西。」田鐵石根本沒想過回家跟田老漢他們商量,反正再商量也討不到錢,平白耽誤時間,「這會兒天熱,林子裡的好物件兒也多了。」
說是好物件兒多,但那深山裡的東西哪是那麼容易挖的,尤其是那些有靈性的山參、藥材邊裡不是有毒蛇就是有虎穴。劉嬸子雖然沒見過,但也聽老一輩兒的說過,野生的東西都有靈性,越是值錢的,守護的野獸越是凶狠。
「鐵石啊,你也得考慮著幹點別的,以後娶了媳婦、有了孩子,可不能再去深山裡採物件兒了,這萬一有個麻煩,你讓剩下那口子可怎麼過?」這靠命掙錢的活,能幹一時,但不能幹一世啊。莊稼人家,男人就是家裡的天、是頂梁柱,一旦家裡的男人出了問題,那這家的天也就塌了。
「嬸子,我知道了,等攢夠了娶親的錢,我就回鎮上打長工,怎麼著一身力氣也能掙錢呢。」田鐵石知道劉嬸子是為他好,所以用沾了涼水的上衣抹了一把臉,「那等大叔回來,您跟他知會一聲兒,就說後天我就不去鎮上了,要缺什麼,等下次我一塊給你們捎回來。」
出了劉嬸子家的門,田鐵石心裡就開始琢磨自己這次得準備多少錢。當初他二弟成親,聘金好像是六兩六,加上送去的禮物和幾尺花布一共用了七兩,接著是裝飾牛車用的大紅花和酒席,又用了三兩多銀子,這加起來得十兩銀子。
他不想媳婦跟著他受委屈,所以想再把房間歸置一下,至少炕頭兩邊的櫃子得有,還有話本裡唱戲說的紅蠟燭、花轎、吹鼓手,他都想給準備齊了。
這麼算下來,他去提親前至少得準備十五兩銀子。還有小姑娘那邊,她後娘肯定不願意給她置辦物件,少不得自己往裡填補三五兩銀子,讓小姑娘去集上買點順心的東西。再有就是成親後給他媳婦養身子的花銷,也得準備二兩銀子。
雖然壓力大,但田鐵石一想到馬上就能把媳婦娶回家,他心裡都高興得不知道怎麼是好。就這麼著,這高大的漢子,心裡一邊惦記著那個眼底清亮,哼著曲兒的李青暖,一邊連家都沒回就直接鑽進了山裡。
等劉大叔回來聽了他老婆子的話,也樂了。至於田鐵石留下的另一隻山雞,他也厚道地交代給劉嬸子留著給李青暖那姑娘。
這頭李青暖回到家,正碰上王氏倚著灶房門罵罵咧咧地說灶上丟了摻著白麵粉的窩頭,不知道被哪個小蹄子偷吃了,這意思完全就是在指責李青暖貪嘴。其實誰心裡不清楚,王氏這是在找茬,找的還是那天給李青暖請大夫送出了兩個乾糧的茬。
見李青暖沒有理她,反倒是自得其樂地去晾衣服了,王氏瞬間心裡就不平衡了。該死的,自從這賤丫頭昏倒再醒來,就越發難以拿捏了,不管自己怎麼罵,這賤丫頭都能直接無視,偶爾開口也是直楞楞地頂撞幾句。偏偏自己在外面怎麼說這丫頭不懂事,就會被鄰里鄉親勸說,那話裡話外的意思可不就是讓自己善待這討債鬼。
再次嘗到了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悶氣,王氏幾步上前,伸手就要拉拽李青暖腰上抵著的木盆。誰想還沒用力,那木盆就直楞楞地砸在了她的腳上,只疼得她齜牙咧嘴地咒罵:「妳個挨千殺的東西,剋死親娘的掃把星,妳這是要打死我啊!」嘴裡喊著,人就坐在地上直捂著腳丫子號叫,伸手還摸到木盆裡摔出的棒槌,衝著李青暖的腦袋砸過去。
王氏好不容易逮住個機會,怎麼可能輕易揭過去,就算撒潑也要讓鄰居都看清李青暖這喪門星的真面目,想到這裡她哭號的聲音更大,嘴裡的話也開始不乾不淨。
左鄰右舍的聽到動靜也都出門,一進李家的院子就呆滯住了,還是有手快的媳婦上前拉了一把李青暖,這才讓她的腦袋躲過了那根棒槌。
棒槌砸在院子裡的石碾上,發出一聲悶響,然後咕嚕嚕地掉進土裡又是一個響動。
其實木頭砸在年久的大石頭上,不管有沒有力氣都會發出那種聲響,甚至還帶得石碾邊上掉下一層酥了的石層。可村裡人不這麼想啊,所謂眼見為實,這會兒王氏這可是要往死裡打李青暖這閨女啊,這還行嗎。
一時間,院子裡的人可就炸開鍋了,說什麼的都有,至於王氏嘴裡說被李青暖打了的鬼話,誰會相信啊。而王氏就算再不要臉面,也不敢當眾脫掉鞋襪讓人看啊,要知道,隨便讓人看裸腳,往嚴重裡說也算是不貞潔了。
李青暖臉色不善地看了一眼有口難辯的王氏,然後裝模作樣地抹了抹眼角,垂著頭,沮喪地說:「我先去晒晒去年地裡撿來的麥粒兒。」
這個時候晒啥麥粒兒啊,這明擺著是閨女受了委屈,不敢在院子裡待了。甚至有些大嬸、嫂子和村裡的年輕媳婦開始自動補腦,這青暖妹子一會還不定躲在哪個旮旯角兒裡偷哭呢。
「李家嬸子,不是我說妳,妳看看妳偏心偏得也太過頭了吧,瞅瞅妳家才翻蓋的大瓦房,前邊這兩大間怎麼也能容下一個小姑娘吧。」一個穿著青色布衣的媳婦難掩對王氏的厭惡,她也是做人兒媳、當人閨女的人,還從來沒見過這麼糟踐人的長輩呢,「要我說,青暖妹子那間破屋子還比不上妳家的灶房乾淨呢。」
有人開了頭,接下來圍觀的婦女可就開始妳一句、我一句地討伐王氏了,更有人直接挖出了王氏之前做寡婦的事兒。至於她王氏跟李青暖是誰能剋死人,那就不得而知了,最起碼她之前死了的那個男人可是絕戶了。
王氏心裡憋屈啊,挨了疼不說,還得挨著周圍人的冷言冷語。可要真讓她開罵,這麼浩浩蕩蕩來圍觀的一群人,她又沒本事罵回去。
只是王氏現在還不清楚,她這麼一遭一遭地做,最後都報應在了她小兒子身上,畢竟誰家肯把閨女嫁到婆婆是母老虎的家裡。
◎ ◎ ◎
李青暖當然沒搬到前院也沒住進大瓦房,其實就算王氏為了臉面,讓她去前院住,她還覺得膈應呢,天天對著王氏的潑婦臉,偏偏除了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沒有一點新鮮的手段,讓李青暖心裡直吐槽。
卻說劉家,劉大叔一邊湊著頭聞砂鍋裡的肉香味,一邊說道:「鐵石這孩子稀罕個閨女不容易,我的意思是,妳有空就幫忙撮合撮合,怎麼說,是咱欠鐵石那孩子的。」
說到這話,劉嬸子手上的活兒也慢了下來,嘆口氣也不說啥話。如果當初不是他們,田鐵石也不會落得這種地步,說不準早就兒女滿堂了,「一會兒李家姑娘來了,我跟她好好說道說道。」
見老婆子情緒懨懨,劉老漢也不好再說什麼,轉身背著手離開了。他們老兩口背著這份虐債這麼多年,就算是對田鐵石好,也不過是為了贖罪,或許還帶了幾分憐憫,可田鐵石那孩子卻幫襯了他們這麼多年,這讓他這心裡怎麼想怎麼覺得彆扭。
另一頭。
這日,李家外,一個梳著羊角辮的小孩子手裡拿著一把野花蹦蹦跳跳地對李青暖喊道:「李家大姐,村裡的劉嬸子找妳呢。嬸子說找妳有急事兒,讓妳趕緊過去。」
劉嬸子?李青暖放下手裡的豆角兒,然後在圍裙上擦了一把手,想了想,也沒知會在屋裡吃瓜的王氏娘幾個,直接起身出了門。按著記憶裡的路線,她抄小道兒來到一座院落前。
這院子並不大,但極為乾淨,籬笆圈兒裡還用碎石頭圍了一圈兒菜地,這會兒菜地裡的青瓜和豆角正順著架子爬得到處都是。再往裡就是一口壓水井,其實壓水井她還是第一次見,聽村裡人說只要用一些水引著,然後大力按壓另一頭的把手就能打上水來,不過李青暖感覺這大概跟水車的原理差不多。
「嬸子、嬸子。」李青暖沒有急著進院子,反倒是在門前喊了幾聲。
劉嬸子聽到聲音,趕忙從菜地裡鑽出來,一邊拍著身上沾上的青瓜葉子,一邊招呼著讓李青暖進門。
這會兒院子裡正是熱的時候,所以劉嬸子直接拉了李青暖進西屋,「妳這丫頭,之前叫妳,妳也不說來。」說著話的時間,劉嬸子從一旁的桌上端過一個小鍋兒,順帶著從抽屜裡取出一個乾淨的大碗,「這是鐵石進山前交代給妳燉的,說是給妳養身體用。」
「嬸子……」李青暖咬了咬唇,有點不知道該不該接。腦子裡劃過那個憨厚漢子的面容,她的臉不由跟火燒似的。
劉嬸子嘆口氣,把碗遞過去,「閨女啊,別嫌嬸子話多,妳跟鐵石都是好孩子,只可惜都攤上了那樣的長輩。不過嬸子看得出來,鐵石是打心眼兒裡稀罕妳呢。」
聽了這話,李青暖露出一個苦笑,她不知道田鐵石是稀罕她還是稀罕原身,不能怪她矯情,只是身為一個女人,總會希望自己以後的男人全身心地對自己好。
像是沒看出李青暖面上的苦澀,劉嬸子若無其事地蓋上小鍋的蓋子,「以前也沒見過鐵石對誰上過心,可自從前天他從山裡回來,那股子興奮勁兒,可真是讓嬸子看著高興呢。」
其實劉嬸子心裡有底兒啊,聽自家老頭子說,那天李青暖是在河溝兒那洗衣裳,而田鐵石那傻小子來的時候,褲腿兒和鞋子上可還是溼漉漉的呢,這鐵定是碰到一塊兒了。
李青暖被劉嬸子善意的笑搞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小口小口地嘬著碗裡的湯,只覺得熱湯喝到肚子裡,連帶著心裡也莫名地暖和滾燙。
「閨女,聽嬸子的,這女人一輩子圖個啥啊,不就是圖個安心嗎。男人對妳好,肯疼著妳、捧著妳,每天知冷知熱的,這可比那些有錢人家勾心鬥角的日子強多了。」
手裡拿了蒲扇,劉嬸子一邊說一邊給自己跟李青暖搧著風,「嬸子知道,鐵石長得不好看,甚至有些駭人,又不是那嘴甜會哄人的人,加上年紀比妳大好幾歲,可能妳心裡會覺得委屈。可他是個實心眼兒的,說稀罕妳,那就能把妳放心尖上。」
這話李青暖相信,想到那雙黑亮黑亮的眼眸,她突然就覺得也許這個王氏背地裡唾棄的泥腿子真的會成為自己的依靠。
其實剛穿越到這裡的時候,她也心氣兒很高地想過要自強,要憑藉她現代人的知識和技能打下一片天地,甚至想過也許自己的穿越就是開了無限金手指,分分鐘能秒殺所有人。可冷靜下來她就明白現在的她根本沒有任何資本,而且離開了這潮河溝的一畝三分地,外面根本沒自己立足之地。在這小小的村落裡她都沒辦法自立,更何況是外面根本不知道情況的世界。
其實她現在應該感謝老天,因為上天沒有把她丟進吃人不吐骨頭的權鬥世界,也沒有讓她成為乞丐、亡命的囚徒,甚至給了她這麼個日昇而作,日落而息的田園村莊,雖然貧苦但卻悠閒。
「嬸子,我不是不願意,只是我後娘和田大娘那我怕有為難。」李青暖咽下幾口雞湯,心裡也明白劉嬸子是好意,更重要的是她並不排斥嫁給那個憨厚耿直的男人,「我不怕委屈,也不怕日子苦,但我不願意被人瞧不起,被人暗地裡戳著脊梁骨說是不值錢的貨。」
劉嬸子明白她這些擔心都是正常的,不過看田鐵石的模樣,想得只怕是比這女娃還周到,這樣她還有什麼不放心的。當下樂了,「閨女,妳就放心吧,鐵石的二弟是娶過親的,那些個道道他心裡清楚,肯定只會比別人家的紅火,不會比別人家的潦草。」
看著劉嬸子關切的眼神兒,李青暖抿了抿唇,輕輕點了點頭。只要那男人待她好,她就一心一意地回報他,只要他真的疼惜她,那她就不讓別人欺負了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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