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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折】庶女冤家《二》

那個浴血奮戰、殺敵無數的大將軍肯定是魔怔了, 大將軍低娶小庶女?門不當戶不對,這其中一定有陰謀。 他顧景逸是靖安伯的嫡長子,還是京城紈褲界的世家子, 而她不過是命比紙薄的小庶女,就算有傾城傾世美貌, 顧景逸震國的軍功、靖安伯府的家世全擺在那, 顧景逸又不傻,怎會娶她這麼一個滿腹心機的小庶女入府。 況且他那後院如果姬妾爭寵,婆母妯娌勾心, 她這小庶女別說要立威了,只怕被那群女人啃得血骨不剩, 她不嫁,當正妻都不嫁,他的英雄難過美人關,小庶女心領了!

會員價:
NT$1606.6折 會 員 價 NT$160 市 場 價 NT$240
市 場 價:
NT$240
作者:
擇言
出版日期:
2014/11/18
分級制:
普通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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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果然遍地陷阱,各種極品,
看絕美小庶女如何過關斬將,活出錦繡榮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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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浴血奮戰、殺敵無數的大將軍肯定是魔怔了,
大將軍低娶小庶女?門不當戶不對,這其中一定有陰謀。
他顧景逸是靖安伯的嫡長子,還是京城紈褲界的世家子,
而她不過是命比紙薄的小庶女,就算有傾城傾世美貌,
顧景逸震國的軍功、靖安伯府的家世全擺在那,
顧景逸又不傻,怎會娶她這麼一個滿腹心機的小庶女入府。
況且他那後院如果姬妾爭寵,婆母妯娌勾心,
她這小庶女別說要立威了,只怕被那群女人啃得血骨不剩,
她不嫁,當正妻都不嫁,他的英雄難過美人關,小庶女心領了!


精彩章節搶先閱讀

 

  

  第一章

  蘇如玥原本住的菡雅軒被佔了,據說裡面住著幾年前新納進來的一位姨娘香姨娘,香姨娘長得一般、家世一般,詩詞歌賦更是一般中的一般,但她有一個優點,那就是高超的廚藝,俗話說得好啊,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他的胃,這句話在香姨娘這裡簡直就是成功祕笈。
  蘇智淵和香姨娘相遇在某個春天,那年宣德帝覺得自己年事已高,做不了微服私訪這種高大上的事,便要求六部尚書去民間體察民情,然後把實情彙報給他。
  原本這種事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微服私訪絕對會變成公費旅遊,但宣德帝精明啊,直接給六個尚書每人都配了個小秘,小秘直接聽命於皇帝,尚書們就認命地吃糠咽菜和平民百姓愉快地玩耍去吧。
  蘇智淵身為吏部尚書,由小秘陪同著去了襄平,到各種市井之地各種問:「你覺得襄平的縣官盡職嗎?」
  行程緊湊和費心費力倒也罷了,畢竟是大老爺們兒,但沒好吃的這就忍不了了啊,蘇智淵從小到大那可是珍饈美味地養著,哪能真正吃糠咽菜?但襄平的館子又怎麼比得了京城的館子?尋遍整個縣城都沒有找到一點兒可口的美味。
  就在這危難時刻,香姨娘煮的一碗平淡無奇的陽春麵,拯救了水深火熱中的蘇智淵,一碗傾心、兩碗鍾情、三碗咱們成親吧!
  這一碗陽春麵讓蘇智淵想起初戀的滋味,於是街頭路人香姨娘搖身一變,變成堂堂吏部尚書家的得寵姨娘,這充分說明機會只會垂青那些技能滿點的人。
  這些八卦都是蘇如瑩熱情地講給蘇如玥聽的,她極力澄清道:「不是娘不讓妳住菡雅軒,實在是爹喜歡那小……香姨娘喜歡得緊,妳可別怨娘啊。」
  蘇如玥微笑著點點頭,「當然不會。」怨這個詞的級數太低,怎麼能充分表達她對鐘氏的厭惡之情呢?
  「就知道三姊姊最好了。」蘇如瑩一把扯開蘇如雪,自己挽上蘇如玥的胳膊,還衝蘇如雪揮手道:「妳的院子又不在這個方向,早點回去!」
  蘇如雪低著頭,忐忑地道:「那……二位妹妹,我就先回去了,三妹妹,改日我再去念雲軒看妳。」
  蘇如玥還沒開口,蘇如瑩已經不耐煩道:「快去快去!」
  蘇如雪看了眼蘇如玥,眼眶中有盈盈淚光閃過,而後被一個低眉順目的丫鬟領著離開了,蘇如瑩見著沒人妨礙便越發熱情,挽著蘇如玥的胳膊,恨不得貼到她身上,道:「三姊姊,我帶妳去念雲軒吧,要經過花園子,花園子裡的梅花開得正好,不如妹妹帶妳去看?」
  「不用了。」蘇如玥裝作虛弱地咳了兩聲,然後順勢將自己身體的大半重量都倚在蘇如瑩身上,道:「四妹妹,我有些乏了。」
  「好的。」蘇如瑩扶著蘇如玥,雖然吃力得很,但貌似十分興奮。
  蘇如玥虛弱地微微瞇眼,並不搭理自說自話的蘇如瑩,而是用眼角的餘光一直觀察著周遭的環境。
  天色還早,要進花園就得經過一座拱橋,拱橋下是一條小河,小河呈半月形繞著花園,若是春日裡看,宛若一條纏繞在美人腰際的腰帶,此刻已經是冬日,按照大胤京城的緯度,河面上應該是三尺冰層了,但奇怪的是這條小河的冰面卻很薄,彷彿一踏就會裂掉。
  「三姊姊,妳看。」蘇如瑩扶著蘇如玥走到橋邊,指著冰面道:「暖河可是很難結冰的,當年曾祖父就是看這條河好,才買下這座宅子,最後分家的時候給了爹爹。」
  暖河?蘇如玥心道,這還真是一個美麗的名字,想來這條暖河的成因和溫泉差不太多吧,不過暖河的溫度顯然沒有溫泉高,雖然冰面很薄,但河水的溫度在冬日裡也是很冷的。
  蘇如瑩死死地挽著蘇如玥的胳膊,極力往橋欄邊上傾,不停地說著關於暖河的趣事,好像真的和蘇如玥是多好的姊妹一樣,而蘇如玥則將手使勁抵在橋欄上,任蘇如瑩如何扯拽,她自巋然不動。
  跟在後面的丫鬟碧萍看似有些著急,想走上前接近蘇如玥,但畫眉緊緊地拉住碧萍,不讓她靠近橋欄一步,一個嬌養著的丫鬟如何比得上武館中長大的畫眉?碧萍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蘇如瑩從剛開始的熱情似火到最後有些氣急敗壞。
  「四妹妹。」蘇如玥突然開口。
  蘇如瑩不防她叫自己,直接大聲吼道:「幹嘛?」說出口後,她驚覺自己現在的角色可是「絕世好妹妹」來的,便掩嘴笑笑,細聲細語地道:「三姊姊喚我做什麼呢?」
  蘇如玥諷刺地彎起嘴角,微翹的眼角瞥向身後的碧萍,柔美的音色中竟隱隱含著殺伐之意,「那個丫鬟是名叫碧萍嗎?」
  蘇如瑩立刻興奮地道:「是啊是啊,碧萍快過來,三姊姊要好好看看妳呢。」
  蘇如玥朝畫眉使了個眼色,畫眉放開碧萍,她終於如願以償地接近了蘇如玥,她長得眼睛不大、鼻子不大、嘴巴不大,整體看起來很小巧,算是個好看的。
  「碧萍?」蘇如玥揚高音調。
  「是奴婢、是奴婢。」碧萍越來越接近蘇如玥,眸中有激動的小火苗燃起,「奴婢對暖河可熟悉了,不如就讓奴婢給三小姐講講。」她說著就站到蘇如玥的另一邊,看起來像是她和蘇如瑩兩個人挾持了蘇如玥一般。
  「哦?是嗎?那妳說說看。」蘇如玥嘴角的弧度更深,那雙風華絕代的眸子彷彿漸漸被冰雪所積。
  蘇如瑩和碧萍得意地對視了一眼,兩個人同時架住蘇如玥就要往橋欄上推,誰知就在這時蘇如玥反手抓住蘇如瑩的胳膊,迅速對靜候在身後的畫眉點了點頭。
  電光火石間,碧萍緊抓蘇如玥的手像是觸電般彈開,下一瞬她就從橋欄上栽下,直直地往冰面墜去,而蘇如玥身體一後傾,借力打力地把蘇如瑩往橋欄上一推,蘇如瑩的背抵著橋欄,上半身已經懸在空中了。
  她死死地攥住蘇如玥的手,臉煞白,聲音顫抖而尖利,「賤人,快把我拉上去!」
  碧萍和冰面撞擊的聲音頗大,人落冰碎,她不停地拍打水面拚命呼救。
  蘇如玥鬆了鬆自己的手,蘇如瑩的臉更白,尖叫道:「賤人,快拉我上去啊!」
  「四妹妹,妳叫的是誰?這裡一共有四個人,哦,不對,碧萍已經掉進河裡了,這麼冷的天,是死是活都還不知道,權且就算此處只有三人吧,但沒有一個是姓賤名人的,四妹妹究竟喚誰救妳?可得說清楚些,三姊姊好替妳找啊。」
  蘇如玥說得和風細雨,但臉上似笑非笑的嘲諷表情讓蘇如瑩氣得直發抖。
  「四妹妹若是不說,我就叫娘親來救人了,萬一妳有什麼事,那就是三姊姊的不是了。」蘇如玥說著手勁又鬆了鬆。
  「我說、我說!」蘇如瑩狠毒地瞪著蘇如玥,咬著牙,從齒縫中擠出來五個字,「三姊姊救我。」
  「哦。」蘇如玥雖應著,手勁卻更鬆了。
  蘇如瑩又急又怒,「我已經說了,妳快救我!」
  「吶,四妹妹,這就是妳的不對了,妳讓我救我就非救不可嗎?做人得講道理,是妳要推我下去,這才不小心把自己作死在半空裡了,這……我膽子小,現下可怕得很,需得找個地方好好緩緩。」蘇如玥眼一瞇,翹起的嘴角閃著殘忍的光芒,「蘇如瑩,妳就去給碧萍陪葬吧。」
  話音落,手一鬆,蘇如瑩心底一片冰涼,那種將死的絕望籠罩著她的四肢百骸,她突然害怕了起來,這小婦養的賤人簡直就是魔鬼,從地獄裡來的魔鬼!
  下一瞬,手再緊,蘇如玥一把將蘇如瑩拉了上來,她一有時間就鍛鍊身體,體能素質自然比這些正兒八經的閨閣小姐好太多了,但活生生地承受幾乎是一個人的重量,手臂的肌肉還是有些拉傷。
  蘇如瑩驚魂未定,嘴唇由白轉紫,顫抖地盯著蘇如玥,不停地朝後縮,彷彿是怕極了。
  蘇如玥笑笑,那笑顏宛若一朵浴雪而生的冰蓮,她的聲音冰寒刺骨,「蘇如瑩,妳在六歲時讓碧萍把我推進冰窟窿,這次是報仇,我告訴妳,以後妳要是再敢動手,我絕不手軟。」
  只能說蘇如瑩有賊心、有賊膽,但是沒有賊的智商,故技重施這種事,她還真是給蘇如玥提供了一個報復的好機會。
  蘇如瑩看著她的臉抖若篩糠,而蘇如玥的表情卻突然又變得柔弱可憐,她輕撫著被拉傷的右手臂,眼淚汪汪地道:「四妹妹妳沒事吧?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於是當蘇府管事王昌的媳婦衝上橋的時候就看到這樣一幅場景,三小姐梨花帶雨,哭得是我見猶憐;四小姐渾身發抖,嚇得是不知所措。
  蘇如玥見到管事媳婦上來便立刻走過去,被畫眉扶著,柔聲細語地道:「媽媽快去救碧萍,她勇於救主,剛掉到河裡去,這會兒都沒聲了。」
  管事媳婦見到兩位小姐沒事,這才吩咐丫鬟、婆子去河裡撈人。
  不一會兒,聽到風聲的鐘氏也趕來了,她一把拉起蘇如瑩抱進懷裡,又讓丫鬟拿幾個手爐來,往蘇如瑩懷裡塞了三個手爐,蘇如瑩冰冷的身子這才稍稍回暖。
  「瑩兒,出什麼事了?是誰把妳弄成這樣?」鐘氏的慈母之心絕不是假裝,但她見蘇如瑩無大礙,下意識地想要讓蘇如瑩反咬蘇如玥一口。
  蘇如玥也俏臉發白,但她還是優雅地向鐘氏行了個萬福,「方才四妹妹與我講暖河的典故,激動之下居然差點掉下橋欄,幸好碧萍護著,不然、不然我就難辭其咎了。」說著,晶瑩的眼淚又從蘇如玥的水眸中流出。
  這話說得很是含蓄,但鐘氏卻聽出來了,碧萍護主有功,蘇如瑩大難不死,她蘇如玥當然沒什麼過失。
  「真的嗎?」鐘氏問尚窩在自己懷裡發抖的蘇如瑩,但語調轉折,顯然意有所指。
  蘇如瑩下意識地看向蘇如玥,見著她眼底的神色,直被嚇破了膽,哭著喊著要回去,哪裡還敢攀咬蘇如玥。
  鐘氏無可奈何地安慰了蘇如玥幾句,讓管事媳婦送蘇如玥回念雲軒,她則護著瑟瑟發抖的蘇如瑩,將她帶回自己的院子,翻舊帳這種事只要過了時效都不明智,蘇如玥懂,鐘氏怎麼可能不懂?

  ◎             ◎             ◎

  管事媳婦把蘇如玥送到念雲軒之後,看了眼蘇如玥撫著的右臂,關切地詢問:「三小姐,不如老奴給您找個大夫看看?」
  她是親眼看到蘇如玥將蘇如瑩救上來的,身為府裡的管事媳婦,主子們之間的恩怨,她就是不知道十分也知道九成,她認定了蘇如玥是不敢不救蘇如瑩之後,心裡對蘇如玥存了些許同情。
  蘇如玥輕輕捏了捏自己的右臂,確實火燒火燎地疼,而她又是個極度貪生怕死的人,連忙應承管事媳婦的話,「那就謝謝媽媽了。」
  管事媳婦道:「小姐且等著,老奴這就去。」
  她又看了眼蘇如玥花朵般的容顏,卷長的睫毛上還沾著一兩滴晶瑩的淚珠,不由得留下一枚憐憫的眼神。
  蘇如玥自然看出管事媳婦眼中神色,心中不解為什麼又被同情了,她看起來就這麼弱嗎?雖然她假哭了,但那是不想讓下人們過早看出自己和鐘氏勢不兩立,以防她們陽奉陰違給自己下絆子,明明蘇如瑩也被嚇傻了,為什麼就要同情她啊?
  「小姐,箱籠都收拾好了。」黃鸝從暖閣的小門處走出來,看到蘇如玥臉上的淚痕後大吃一驚,「小姐這是怎麼了?不就是去夫人那裡請了個安嗎,怎生還哭了?」
  黃鸝一直跟著蘇如玥,二人感情一向很好,她頓時義憤填膺地道:「剛回府裡就吃了虧,我告訴張媽媽去。」
  畫眉將她攔住,調皮地笑道:「黃鸝姐姐別急,還指不定是誰吃虧呢。」
  蘇如玥起身,輕點了下畫眉的額頭,笑道:「妳這個小蹄子,快給黃鸝說說,免得她著急。」
  畫眉道:「這個不急,我小時候在武館的時候總會拉傷的,小姐,要不讓奴婢給您揉揉吧。」
  黃鸝聞言,頓時睜大一雙眼睛,嗔道:「原來小姐還受傷了,不行不行,等張媽媽把院子拾掇好後,我一定要給張媽媽說道說道,太夫人知道了一定會幫小姐出氣的。」
  「不准說。」蘇如玥聲線柔美,但語氣如金石碎玉,盡是凜冽果斷。
  黃鸝知道主子的性子,當即垂下頭,諾諾地不敢說話。
  蘇如玥坐到客廳上首的黃花梨六方扶手椅上,對黃鸝、畫眉二人吩咐道:「此事絕不可告訴張媽媽,也不能讓祖母知曉,被問起來就說是我自己不小心磕到了,若是祖母聽到個風聲,妳們知道我的脾氣的。」
  兩隻鳥齊齊地答了聲是。
  她不想因為這點小事就讓太夫人擔心,老人家最應該凝神靜氣地頤養晚年,她的事一定會自己親手一樁一件地解決掉。
  等了一會兒,蘇如玥才又笑了笑,道:「畫眉妳快幫我揉揉,疼得厲害。」
  畫眉性子潑辣敞快,翻過這一篇後便就隻字不提,立刻活泛起來道:「黃鸝姐姐幫我去拿藥油,早些給小姐揉,趕明兒個受的痠疼就能輕些。」
  「明兒還會疼?」黃鸝極是心疼蘇如玥,又開啟了話嘮模式,「不是我說啊小姐,這萬一落下個病根兒,那可是後悔都找不到地兒去啊,哎,您都十三歲,就快及笄嫁人了,怎生還這般毛手毛腳……」
  蘇如玥連忙誠懇地認錯,連哄帶騙地讓黃鸝去取藥油。
  畫眉輕輕捲起蘇如玥的袖子,露出白藕般的玉臂,只是皮膚有些紅紅的,她鬆了口氣,「還好還好,不算太嚴重。」
  蘇如玥笑笑,開口道:「畫眉,今日妳出手真是乾脆俐落,幸好有妳在身邊幫著我。」
  「碧萍那種小身板,奴婢還覺得殺雞用牛刀了呢,不過小姐您為何要放過四小姐?如果……」她頓覺這種話略大逆不道,遂俏皮地吐了吐舌頭,沒有接著說。
  蘇如玥又笑了笑,沒有回答畫眉,但她心裡清楚,現在還不是處置蘇如瑩的時候,她才剛回蘇府,一旦蘇如瑩在自己身邊出了事,且不說鐘氏會像瘋狗一樣攀咬,就是對自家老哥的官聲也可能會有影響的。
  不過這不代表她就要啞忍,碧萍就是對蘇如瑩和鐘氏的一個警示,要讓她們知道,只要是害過她的人,甭管隔了多久,她都會一個又一個地報復回來。
  其實蘇如瑩還好收拾,最重要是對付鐘氏隨時都可能來的刁難,嫡母的身分可是難纏得很吶。
  蘇如玥嘆了口氣,安生日子還真是一去不復返了,不過誰怕誰?就當給古代的生活搞點兒調劑,也省得整天無所事事,這麼想來,她覺得自己的精神境界又上升了一個高度,樂觀積極、努力進取什麼的。
  而畫眉看著自家小姐一會兒愁眉不展、一會兒鬥志昂揚,實在想用手背試試小姐額頭的溫度,拉傷手臂會發燒嗎?不應該啊。
  就在這時,有人朝客廳的大門口走來,蘇如玥看到那人高大的身影,連忙把捲上去的袖子放下,由畫眉給整了整衣衫,從扶手椅上站了起來,做完這一切,來人已經踏進了客廳。
  是一名男子,長得頗肖蘇智淵,眉宇間繞著淡淡的書卷氣,鼻梁高挺、嘴角含笑,「三妹妹。」
  且不說蘇家的基因一向不錯,男子長得甚是符合美男子的標準,雖然比於顧景逸來說,還是差了不只一個level,但他的聲音也太好聽了吧,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彷彿被他蘊上了三種不同的聲調音律,宛若潺潺流淌的溪水,就連蘇如玥這種不算純聲控的半聲控都有點hold不住了,不過她現在倒是糾結了,男子是蘇承澤呢?還是蘇承沛?
  蘇承澤是大哥,她穿越過來時,蘇承澤就已經去了瑾嵐書院讀書,她壓根兒沒見過;而蘇承沛倒是見過幾次,但那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誰知道他這幾年有沒有變化?即使是蘇如華出嫁的時候,她一直被蘇如華綁在身邊訴說忐忑和興奮,哪有工夫見這兩位。
  算了,賭一把,蘇如玥想著,現在這府裡能對自己笑的少爺輩兒,除了老哥之外,蘇承澤的可能性最大,便雙腿微曲,優雅自然地行了個萬福,「大哥哥。」
  蘇承澤眸中閃過讚賞之色,虛扶了一把道:「三妹妹不必多禮,方才在花園見到管事媳婦,聽聞三妹妹為救瑩兒受傷,特來看看。」
  看來她賭對了。
  接著蘇承澤隨意找了個玫瑰椅坐了,蘇如玥也不敢再坐上首,而是坐到了蘇承澤的對面,「多謝大哥哥了,如玥還好,不過是四妹妹被嚇得厲害,如玥著實擔心。」
  說著她蛾眉輕蹙,那一股弱柳扶風的眉間風情讓蘇承澤呆了一呆,都聽旁人說三妹妹的模樣燦如春華、皎如秋月,如今一見還覺得這兩句形容得不夠,那應當是「群芳難逐,天香國豔」才對。
  但畢竟是馬上要成為郡馬的人了,這點定力還是有的,蘇承澤片刻後回過神來,點頭道:「我過會兒去凌韻院看四妹妹,想來應當無事。」
  他拍了拍手,門外便有一名形貌相當路人的丫鬟走進來,丫鬟捧著一套文房四寶,湖筆、徽墨、宣紙和端硯,單從質地上來看,也可知這套文房四寶著實價值不菲。
  「三妹妹今日回府,做大哥的竟是一面都未曾見過妹妹,實在汗顏,這套文房四寶是我的珍愛,便送於妹妹聊表歉意吧。」
  蘇承澤比蘇承灃平易近人,比蘇承宣官場氣濃,繼承了其父的長袖善舞,看來也是一塊混官場的好料啊,但蘇如玥想不明白,他和二哥蘇承沛都是嫡子,鑒於鐘氏恨不得活吃了自己的心,二哥哥不來念雲軒再正常不過,那蘇承澤又為何會來給自己示好呢?
  蘇如玥眨眨眼,象徵性地推辭了下,「大哥哥只是忙於科舉,早見晚見,咱們都是連著骨血的至親,這有什麼抱歉的呢?再說妹妹不能奪人所好,我不能收的。」
  當然最後還是「無奈」地收下了,並且蘇如玥立刻還禮,取了自己抽空繡的一個大紅底繡白鶴展翅的荷包,她將荷包送到蘇承澤手上,不好意思地道:「如玥女紅拙劣,自然比不上郡主嫂嫂的,大哥哥可不能嫌棄啊。」
  蘇承澤收下,笑道:「在書院之時,我總是見到妳捎於三弟的小物件,心中著實羨慕得很,沒想到現今我也有了,改日定要到三弟面前炫耀一番。」
  「大哥哥可冤枉我了,大哥哥當年科考時的座墊也是我一針一線做出來的呢。」
  蘇承澤笑道:「該打該打,我居然將這茬給忘了,看來明日下朝途中,我得去看看有無好的吃食,三弟曾言,我們這三妹妹哪兒都端莊大氣,就這張嘴饞得厲害。」
  蘇如玥垂頭,臉都紅到耳朵根子了,看來蘇承澤與老哥的感情不錯,她這下能理解了,因了面癱老哥的關係,大哥哥對自己最起碼也能保持中立,這就好,她可不想跟蘇府的嫡長子較勁。
  「好了,我就不打趣妳了,雅雯,把晴兒捎的信拿出來。」
  那名叫雅雯的丫鬟又從琵琶袖裡掏出一封信,信封上是蘇如晴的字跡,三妹妹親啟。
  蘇承澤道:「前些日子晴兒與我送了兩封信,一封是要我親自交予妳的,另一封則囑咐我千萬要待妳和善,實則晴兒多慮了,妳我雖不是一母所生,但正如三妹妹方才所言,我們是血濃於水的親兄妹,自不會薄待了妳,至於娘親那邊,畢竟過去了七八年,想來也無事的。」
  蘇如玥接過信,並沒有立即拆開,而是對蘇承澤莞爾一笑,「大哥哥說的,如玥都記下了。」
  「那便好。」蘇承澤滿意地點點頭,「方才我讓管事媳婦直接去請了衛太醫來府,他看罷瑩兒後,會來念雲軒為妳診診脈。」
  蘇如玥心中一驚,脫口而出,「衛太醫?是宏生表哥嗎?」
  來的人果然就是衛宏生,蘇承澤說完拍拍屁股就走了,完全沒意識到他丟給蘇如玥一個多大的麻煩,雖然蘇如玥自認為沒有對不起衛宏生,但為什麼見面會這麼彆扭呢?
  衛宏生的事沒幾個人知道,以致於幾隻鳥還曾問過那個俊雅的太醫怎麼不來了?蘇如玥忘了那時候她是怎麼回答的,但她很清楚,她現在絕對不想一個人面對衛宏生。
  誰知黃鸝和畫眉兩三下就被衛宏生打發走了,「這瓶藥油用不上,去泡兩盅茶吧,我和表妹有話要說。」那兩隻鳥就很聽話地退了下去。
  真是兩隻傻鳥,但她又不能言明自己不想和衛宏生獨處,只好呵呵傻笑道:「表哥怎麼到蘇府了?以前沒聽祖母說過呢,我也沒怎麼受傷,小事兒、小事兒啦。」
  衛宏生笑了笑,打開木箱子將脈枕取出,放到兩把椅子之間的紫檀小几上。
  蘇如玥瞅瞅衛宏生的朝服,顧左右而言他,「哈哈,今兒天氣不錯,幾年未見,表哥這麼快就又升官了,真厲害。」
  「不過是五品院使。」衛宏生舉止言談間退卻了少年時的熱血衝動,自是一派穩重淡然,在他平靜的眸光下,蘇如玥也不好意思再彆扭著,便將手腕放在脈枕上。
  衛宏生靜靜地診脈,緩慢道:「幾年未見,表妹越發明豔照人了。」
  蘇如玥一個哆嗦,順口接道:「哈哈,表哥也是、表哥也是。」
  衛宏生臉上的笑顏加大,放下診脈的手,「無礙的,我給妳開一瓶對症的藥油,讓畫眉揉上幾日便好。」
  「謝謝表哥。」蘇如玥站起身,想要送客。
  衛宏生卻慢條斯理地把脈枕放入木箱子,笑中彷彿帶著些許無奈,「妳連一句多餘的話都不願與我講嗎?」
  蘇如玥只得又落坐,抿了抿唇,正色道:「雖然表哥是太醫,但畢竟男女授受不親,還望表哥見諒。」
  沒有任何預兆的,衛宏生突然就說:「我要成親了。」
  「哦,啊?」蘇如玥一愣,衛宏生居然到現在都還沒有成親?以他二十幾歲的高齡,竟拖到了現在,蘇如玥很內疚地道:「那便恭喜表哥,屆時我一定去吃酒。」
  「妳不想知道是誰嗎?」
  蘇如玥笑嘻嘻地道:「那必然是一名品行與美貌齊飛的大家閨秀了,表嫂既然能嫁與表哥,肯定大有福氣的。」
  衛宏生嘆了口氣,道:「罷了,妳以後也會知道的,她很好,我能娶到她才是福氣。」
  蘇如玥都想給衛宏生按讚了,此男雖然攤上一個不靠譜的幼弟,但自己個兒卻行事端正,也沒有被兒女情長給絆住,天知道蘇如玥多怕他變成一名「吃著碗裡、瞧著鍋裡」的典型渣男啊,既然話都說開了,蘇如玥也坦然了許多。
  此時黃鸝端著茶盤上來,蘇如玥親自將茶盅端到衛宏生面前的小几上,笑道:「多謝表哥多年來的照顧,如玥無以為報,唯以此茶聊表謝意。」
  衛宏生捧起茶,呷了一口後道:「妳何時改喝青城雪芽了?」
  「銀針白毫早就喝完了,想喝也喝不到了呀。」蘇如玥撇撇嘴。
  「要不要我再送來一些?」
  蘇如玥連忙道:「那倒不用,雪芽也挺好喝,是哥哥親自買給我的,還剩一大堆呢。」後面那一句話必然是她隨口瞎掰的。
  衛宏生笑了笑,但笑容裡多添了幾許落寞。
  場面有點兒冷,蘇如玥挖空了心思找話題,她道:「表哥身為院使,應該都是給皇宮裡的貴人診脈吧?為何還會來蘇府?」
  蘇如玥就是再無知也清楚,院使這種太醫院一把手都是皇親國戚專用,連一些落魄了的宗室也用不起,蘇府頂多能用得上院判一級,蘇承澤怎麼會把他給叫來?
  「我是為妳而來的。」衛宏生定定地看著她。
  蘇如玥今日終於知道什麼叫搬石頭砸自己的腳,誰能料到這種話題都能繞到她身上?怎麼破、怎麼破?如果讓她對付鐘氏之流,那絕對手到擒來的乾脆,但感情這種絲絲線線最無厘頭了好嗎,她只能再一次呵呵傻笑。
  「我曾對澤表弟說,若是妳回府,我得來看看妳的啞症恢復得如何了,因此他便順勢把我叫了過來。」衛宏生看著蘇如玥,看她微微低頭,手足無措而又氣鼓鼓的樣子,像是又變成了初次見面時那個伶俐的玉娃娃。
  情深緣淺這種事忘不掉、捨不去,最無奈的是她對自己絲毫無意,他有時候也會想,若是當初沒有執意要做太醫,而是入仕或者從武,待位高權重之後就直接將她搶過來,但世事就是如此,如果他不是太醫,或許也不會遇到她……罷了罷了,此後便斷了這份執念,好好地行醫救人吧。
  「我是有事告訴妳,表妹無須緊張。」衛宏生自嘲地笑笑。
  蘇如玥捧起茶杯掩飾,「那肯定是大事了。」
  「前些日子我無意中得知,原來當初五弟非要娶妳不可,不僅是因為當初在賞花宴驚鴻一瞥,蘇夫人也曾向他透露過許親的意思。」
  衛宏生的五弟即是浪蕩子衛宏林,蘇如玥心中暗忖,原來這裡頭還有鐘氏攪和在裡面,她就說嘛,衛宏林色迷了心竅就罷了,廣恩伯夫人也不該腦抽到那種地步,看來鐘氏還起了不小的作用。
  所以鐘氏從頭到尾就想將她嫁給衛宏林?無怪乎鐘氏總是要給她下毒,先是啞藥、又是痴呆藥,想來衛宏林那種色胚,只要她這張臉完好無損,其他的缺陷絕對不會礙著他娶她,而她若是沒病沒災、沒個缺陷,也輪不到衛宏林來動念頭。
  知道鐘氏行事的指導方針,蘇如玥的心稍稍定了。
  「玥兒妹妹,蘇夫人想來不會善罷甘休,妳要多加小心。」衛宏生皺起眉頭。
  蘇如玥點頭笑道:「表哥放心,我都省的。」
  衛宏生又盯著她看了許久,盯得蘇如玥心裡一陣發毛,好一會兒他才開口道:「我有一個貼身丫鬟,名叫茯苓,從小跟著我,倒也粗通醫道,我這次特意將她帶來了。」
  「表哥稍微等一下。」蘇如玥見他就要開口喚人,連忙制止,「表哥待我心之誠,我實在、實在無以為報,但我都記下了,還望表哥跟表嫂能夠琴瑟和鳴、百年好合,不過茯苓這丫頭,我是萬萬不能要的。」
  身邊有一個懂醫的丫鬟,對蘇如玥來說絕對有百利而無一害,但這樣的人她可以自己去尋,也可以讓太夫人尋個由頭送進來,如果是衛宏生送的,那就使不得了。
  且不說對她苦心經營的閨譽會有何等影響,就是那名未過門的表嫂若是曉得了,誰知道會引起怎樣的風波?衛宏生一直為她著想,若是因了這件事就破壞了夫妻和諧,那就是她大大的不對了。
  衛宏生看著她,良久沒有說話,最後道了聲「告辭」便提著箱子走了。
  蘇如玥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想這樣也好,當斷則斷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之後畫眉用藥油幫她揉胳膊,蘇如玥忙著走神,居然沒有嘶啞咧嘴地叫疼,這讓畫眉狠狠地把她表揚了一頓。

  ◎             ◎             ◎

  念雲軒沒有自己的小廚房,都是公中的大廚房給安排的分例。
  張媽媽如臨大敵地一道菜一道菜用銀針試過,蘇如玥汗了一把,道:「張媽媽,近期內不會有事的啦,過幾日大哥哥就要迎娶郡主,她才不會現在對我動手呢。」
  張媽媽瞪了她一眼,「管事媳婦都給我說了,四小姐今日都敢推您下去,她嘛,難說!」
  蘇如玥立刻道:「萬不能告訴祖母。」
  「我還不知道?現下不在侯府,哪能事事都找太夫人。」張媽媽擔憂地道:「今後就讓畫眉貼身護著小姐,哎,這府裡啊真是越來越不太平了。」
  「我瞧著倒還好。」蘇如玥用帕子淨了淨手,「今日這事應該只是蘇如瑩一人所為,鐘氏是不會讓她做這等蠢事的,倒是大哥哥的態度讓我著實驚喜了些。」
  張媽媽終於用銀針試完了所有菜,這才邊給蘇如玥布菜邊道:「大少爺是個好的,他和大小姐都是在太夫人膝下養大的,秉性自然不像夫人那般,不過老奴瞅著,大少爺怕是不會如大小姐一般向著小姐。」
  「保持中立就夠了。」蘇如玥挾了一顆七星魚丸,隨後失望地搖了搖頭,「丸子汆製的時長不對,魚丸子已經老了,都沒有彈性了還怎麼吃。」
  張媽媽無語地瞥了眼蘇如玥,蘇如玥淡定地回望張媽媽「怎麼能吃貨得如此徹底」的眼神,問道:「不知道二哥哥蘇承沛是怎樣的人,媽媽妳還記得嗎?」
  從蘇承沛今日完全沒有任何舉動的舉動來看,他傾向鐘氏是無疑的了。
  「二少爺讀書沒有大少爺好,詩文也是平平,平素不怎麼見他露面出鋒頭,是故老奴也不甚了解。」
  喲,這倒是個神奇的人物了,據蘇如玥所知,連太夫人都不怎麼了解這位蘇二少爺,不過太夫人不了解很正常,但號稱「蘇家人物百科全書」的張媽媽居然也不曉得,看來蘇承沛確實是低調得不像樣子。
  用完晚餐,鐘氏身邊的盧媽媽就來了。
  去掉恭敬的糖衣,留下實心的炮彈,盧媽媽的大意是,雖說三姑娘剛回蘇府,但規矩不可廢,明兒就乖乖地起早來凌韻院請安吧。
  蘇如玥對這種為虎作倀的刁奴實在提不起興趣應付,淡淡地回了一個字,「嗯。」
  盧媽媽又攜了一肚子悶氣忿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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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雲軒的吃穿用度和在清暉堂自然完全沒得比,不過這火炕已經算舒服的了,但蘇如玥有些認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覺,她索性坐起,擱著屏風喚了聲:「黃鸝。」
  在暖閣外間守夜的黃鸝應聲進來。
  蘇如玥吩咐道:「把炕頭的燈挑亮些,再把大姊姊的信拿來。」失眠導致的直接後果就是,她終於想起蘇如晴給她的信還沒來得及看呢。
  蘇如晴的信裡沒有什麼廢話,她先是說自己有點瑣事纏身,不能回府來看蘇如玥,又道有什麼短缺的物件可以直接寫信給她,最後委婉地表示蘇如玥也快及笄了,和鐘氏的關係能緩和就緩和,到底女兒家是嬌客,說得不中聽些,蘇如玥在蘇府也待不了多久了。
  她比蘇承澤看得清楚,也知道鐘氏對蘇如玥一直心有不甘,但為了蘇如玥的終身大事著想,和嫡母之間還是不要鬧得太僵為好。
  蘇如玥心裡都明白,也很委婉地回信道她會盡力,「盡力」這兩個字很神奇,聽起來好像可能性很大,但其實沒有得到任何保證,畢竟誰會說自己不盡力?
  把回信交給黃鸝,蘇如玥又躺回炕上,昏昏沉沉地入了夢,夢裡她好像聽到有女人在低聲啜泣。
  蘇如玥猛地睜開眼,已經到了寅正時分,也該拾掇拾掇張羅著去請安了,她想了想,讓黃鸝把回信再拿回來,打開,在信上又添了句話,若是有不盡如意的地方,妹妹自當永遠站在姊姊這邊。
  派了畫眉去送信,白鷺和黃鸝伺候著蘇如玥洗漱梳妝。
  她用熱帕子敷了敷,總算徹底清醒了過來,也許是她多慮了,但這兩年每每見到蘇如晴,她雖然比從前更是朱翠環繞,但眉宇間總纏著一絲化不開的愁緒,若是伯府沒事,怕是以蘇如晴的性子,一定會回府看她的。
  不過即使隱隱有些苗頭,蘇如晴不說,誰也不會知道,她身為一個庶女妹妹,連自己都自顧不暇了,哪能顧得了那些權貴之間的事?蘇如玥嘆了口氣,想來她能做的只是安慰和陪伴了吧。
  梳了個朝雲近香髻,又往髮髻尾部插了支五彩寶石金步搖,蘇如玥突然覺得小腹一陣絞痛,一股暖流從雙腿間流出,順著腿根滑下。
  「張媽媽,我、我肚子疼。」蘇如玥額角冒汗、嘴唇發白,腿軟得連坐都快坐不住了。
  張媽媽也被嚇到了,連忙將蘇如玥扶到炕上躺著,焦急地問:「小姐怎麼了?怎麼會肚子疼呢?」
  蘇如玥身體裡是一個二十幾歲的靈魂,她當然知道這種小腹抽搐、腰部痠疼的感覺絕對是大姨媽駕到了,過了七年沒有大姨媽的日子,她都差點兒忘了自己和這位尊貴的親戚有仇,每次一來必然疼得要死要活。
  她咬著牙,從齒縫裡擠出幾個字,「月事,生薑紅糖……」然後她就什麼都不知道了,這個時代沒有止疼藥,難道以後每個月都要經歷這種非人般的煎熬嗎?

  ◎             ◎             ◎

  蘇如玥是被人參烏雞湯給香醒的,她一睜眼就看到杜鵑捧著一個冒熱氣的青瓷冰紋小碗在她面前晃來晃去。
  一見蘇如玥醒來,杜鵑得意地笑道:「我就說吧,甭管什麼時候,只要是我做的吃食,小姐一聞就馬上醒。」
  也不知是對她吃貨本事的貶,還是杜鵑對自己廚藝的褒,讓蘇如玥無言地看著杜鵑。
  「小姐、小姐,喏。」杜鵑把青瓷冰紋的小碗放下,轉而拿了一個甜白瓷的小碗捧到蘇如玥跟前,「生薑煮的紅糖水,快喝點,喝了就不疼了。」
  蘇如玥朝青瓷碗呶了呶嘴,「我要喝雞湯。」
  張媽媽、白鷺、黃鸝和杜鵑集體無言,結果她如願以償地喝了雞湯,又被張媽媽強行灌了半碗紅糖水,用熱水袋焐著肚子,窩在暖炕上昏昏沉沉地半睡半醒。
  初潮的痛來得快、去得也快,蘇如玥都沒用月事帶,大概到了未時,她已經元氣滿滿地復活了,復活的標識是,她一口氣乾掉了一整碗紅棗雪蛤湯。
  張媽媽在一旁看的是目瞪口呆,一肚子感慨的話憋著實在是說不出來,只得擠出來一句,「小姐終於長大了。」在古代,來月事就說明女子做為生育工具的技能已經到手了。
  而蘇如玥的回應是,「得再來一碗紅棗湯補補。」
  第二碗湯沒開始喝,鐘氏的代言人盧媽媽又來了,她象徵性地表示了一下對蘇如玥的關心,重點是回府的第一個晨省都沒有做到,夫人很生氣,後果很嚴重,妳識相的話快快滾去請安。
  蘇如玥早就料到盧媽媽會來,鐘氏巴不得多多折騰她呢,逮住這麼個好機會,還不得大作文章?
  她剛想答應,盧媽媽掃了眼蘇如玥面前的湯,陰陽怪氣道:「三小姐看來也差不多好了。」潛臺詞是別用身子不適當擋箭牌。
  蘇如玥向院子裡的紅梅發誓,她這次是真心沒打算找藉口的,但既然盧媽媽這般積極地幫她想轍,不用還顯得好像對不起人家似的。
  「是差不多好了。」蘇如玥對畫眉微微一笑,讓她來扶自己,「原是應當立刻給娘親請安的,反正這湯也喝不下,黃鸝,給退了吧。」
  黃鸝反應快,立刻就心疼地道:「小姐這一整天連一口湯都沒喝,哪裡還有力氣走路啊?」果然有其主必有其僕,蘇如玥對黃鸝睜眼說瞎話的技能表示很滿意。
  盧媽媽還想發難,蘇如玥就很「虛弱」地暈倒,幸好畫眉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幽幽地睜開眼,雙唇微碰,發出低弱的聲音,「畫眉,快扶著我去給娘親請安,若是被人知曉,還道我拿架子誤了孝道呢。」
  如果讓蘇如玥這麼著去請安,旁人只會說鐘氏端架子不管庶女死活,盧媽媽不愧是老媽媽,立刻明白了過來,連連道:「既然三小姐身子尚未大好,老奴便給夫人回一聲,明日一早來請安也是可以的。」
  蘇如玥點頭稱是,還親自送盧媽媽出了念雲軒。
  這般如此,為了讓盧媽媽的「心願」達成,蘇如玥迫不得已地裝了一次病,她覺得自己真是樂於助人的典範啊,對外只道三小姐身子不適,蘇如玥也讓黃鸝給蘇承灃送信,說自己一切安好,讓他放心,但蘇智淵不知道,他忙完吏部的事,回府後聽聞蘇如玥暈倒了,換了常服便來到念雲軒。
  「念雲軒」這三個字還是蘇智淵親自給取的,意在說明他雖有新歡卻不忘舊愛,實乃貴族士大夫中一枚難得的痴情種子也,但不知道近年倍受恩寵的香姨娘作何想法。
  蘇智淵進了院子,蘇如玥聞訊一骨碌從炕上坐起,後又連忙讓白鷺給她臉上撲了點粉,未免面色太過紅潤,不符合自己病弱在床的形象。
  剛做完這一切,蘇智淵便跨著大步子繞過了屏風,蘇如玥匆忙下炕,柔柔弱弱地行了個萬福,抬頭,欲語淚先流,「爹爹。」
  上一次見這位名義上的親爹還是蘇如瑤出嫁的時候,蘇智淵匆匆露面又匆匆離開,只留給蘇如玥一個美麗的倩影然後就翩然遠去了,這種和親爹的奇葩相處模式,蘇如玥真想養一頭神獸,然後天天對著親爹叫神獸的俗稱。
  簡而言之,親閨女和親爹最近一次的「親切」交談是在親親老哥中探花的慶功宴上。
  親爹問:「玥兒,近日可好?」
  閨女答道:「女兒一切都好。」
  皆大歡喜!
  因此蘇如玥對蘇智淵是真心沒什麼感情積累,此番做出這般激動、感動以及受寵若驚的姿態也是純屬靠演技,情感不夠,演技來湊,蘇如玥做得很是流利。
  「灃哥兒說妳今日暈了?」蘇智淵扶起蘇如玥,坐到花梨藤心扶手椅上,而蘇如玥則弱柳扶風地走到一側的錦墩上坐下。
  她羞赧地垂著頭,手指絞著手帕,吶吶地道:「女兒、女兒什麼都不懂,大驚小怪了些。」
  張媽媽湊在蘇智淵耳朵邊兒上,把蘇如玥是初潮痛經的事給他說了。
  蘇智淵很淡定地點頭,看著蘇如玥酷似雲姨娘的臉龐,心中泛起一絲溫暖的懷念和複雜的內疚,「懷珊離世得早,張媽媽多教著點。」
  「老奴省的。」
  蘇智淵站起身,拍了拍蘇如玥的肩膀,道:「這幾日府內忙著迎娶郡主,難免對妳照顧得不夠,妳也身子不適,一切規矩都待郡主進門後再立起來也可,大婚前的晨昏定省就免了吧。」
  蘇如玥心內一喜,但仍是一副憂愁狀地抬起小臉,「娘親那裡,女兒怕……」
  「無妨,她那裡為父去說。」
  於是蘇如玥就很「膽顫心驚」地接受了這個美妙的安排,擎等著養精蓄銳幾日,再來和鐘氏鬥爭到底。

  第二章

  這幾日蘇如玥日日睡到自然醒,滋潤得簡直人神共憤。
  蘇如雪偷偷摸摸地來過念雲軒幾次,送了幾條雅姨娘製的月事帶,這種東西竟能做得如此精美,不僅用了當下最柔軟的棉布,還在帶子一端繡了一朵海棠花,繡工精緻,都可以當工藝品了。
  蘇如玥很真誠地謝過,取了兩支漢白玉梅英采勝釵給了蘇如雪。
  蘇如雪推辭著不要,「不過就是幾條月事帶罷了,姨娘多給我做了幾條,我也就撿了個便宜送給三妹妹了。」
  「二姊姊對如玥的好,如玥都記在心裡了,這兩支釵子本就是如玥託祖母去玲瓏齋給姊姊訂製的,若是不收,我可就惱了。」
  蘇如雪知道蘇如玥所言是真,如果不是專門為自己訂製,她也不必做一模一樣的兩支釵,另一支分明是要經過她的手送於雅姨娘的,她在這府裡一點地位都沒有,甚至一些得臉的奴婢都不尊重,可見將來的婚配也絕對討不了好,雖是如此,蘇如玥還不嫌棄她,這讓蘇如雪有種雪中送炭的溫暖。
  幾日後,終於到了傳說中的黃道吉日,晉王家的嫡幼女昌平郡主就要嫁進來了。
  其實說到這昌平郡主,原是輪不到蘇承澤去娶的,雖然蘇智淵位高權重,還有長興侯府作靠山,但畢竟蘇承澤只是個沒有權爵傍身的翰林院七品小編修,想娶郡主還是差了那麼些。
  這就要說到昌平郡主了,她是一個雖然地位名聲都比不得慶陽公主,但也恃寵生嬌、主意極大的宗室奇女子。
  宗室女子,除了其高貴而強大的血統優勢之外,恃寵生嬌是其另一個代名詞,她們往往會給婆家帶來超乎尋常的收益,尤其是郡主這一級別的,既沒有「娶了只能吃軟飯」的顧慮,又有與宗室沾親帶故的便宜佔,是故很大程度上是供不應求的。
  而晉老王爺身為宣德帝的嫡親弟弟,昌平郡主又是嫡出的老來女,自然是萬千寵愛在一身,別人家未出閣的女子最多是隔著屏風,偷偷瞅前來求親漢子的品貌,但昌平郡主很淡定地開了個相親會,讓求親的漢子們直接在花廳開了幾桌葉子戲,她則站在二層小樓上一個一個地端詳。
  眾漢子們糾結了,贏了吧,郡主會不會嫌他賭術太精?輸了吧,郡主會不會罵他技術太差?
  結果證明他們想多了,相親會上甭管是贏了的還是輸了的,都獲贈一套製作精美的葉子戲牌,而後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吧。
  晉王妃也曾很無奈地問過,這些男子要才有才、要貌有貌,為何還不能入了她的眼?
  昌平郡主很理所當然地甩出一個令人啼笑皆非的理由,聲音太難聽。
  初次聽聞昌平郡主的事蹟時,蘇如玥頓覺這古代著實親切了不少,古代顏控居多那是必須的,要不四大美人、四大美男這種總結為什麼會出來?但這昌平郡主是一個聲控啊,赤裸裸、活生生的聲控啊!
  也難怪這昌平郡主非得低嫁給蘇承澤了,這貨的聲音連蘇如玥這種半吊子聽了都忍不住驚豔一把。
  這一日,蘇府張燈結綵,熱鬧程度簡直賽過過年。
  晉老王爺是在世諸位老王爺中宣德帝唯二的同胞兄弟,另一名是慶陽公主名義上的爹爹滕王,光衝著這位王爺的面子,不僅京城的大小百官得來湊熱鬧,就是外放的一些官兒也緊趕慢趕地送禮,婚禮當日,宣德帝還親自派了太子和齊王前來觀禮,可算給足了晉老王爺的面子。
  蘇如玥總算見識了什麼叫十里紅妝,據說皇帝嫁女也差不多就這陣仗了。
  身為未嫁的女兒家,她只能隨著蘇如雪和蘇如瑩湊湊熱鬧,然後就被發配回各自的院子,聽著鑼鼓喧天、觥籌交錯來過乾癮。
  不知道她將來出嫁的時候會是怎樣的場景呢?大抵每個閨閣女子都有一顆遙想婚嫁的心,尤其是蘇如玥活了兩輩子,卻連一次正經的戀愛都沒有談過,可謂悲從中來,不如洗洗睡吧。
  「小姐,太夫人來了!」黃鸝咋呼著掀開厚氈簾,帶來的寒氣讓蘇如玥不禁打了個哆嗦。
  蘇如玥立刻從炕上坐起,激動道:「祖母來了?她老人家還未走?」
  方才婚宴上混亂得很,太夫人夏氏也沒跟蘇如玥聊上幾句就被鐘氏岔開了,為此蘇如玥憤憤地在「鐘氏惡行簿」上狠狠記了一筆。
  「太夫人特特趕來瞅小姐一眼呢。」
  蘇如玥聽了也顧不得披斗篷,隨手提溜了一個手爐就往院子裡衝,惹得白鷺拿著斗篷在她身後直追。
  「祖母!」蘇如玥撲進夏氏懷裡,將暖呼呼的手爐塞到她手中,笑得甜蜜蜜,「如玥想死您了,誰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分明是五六七八個秋!」
  夏氏顧不上理蘇如玥的貧嘴,看她衣衫單薄,忙要解了自己的斗篷給她披上,幸好被李媽媽及時制止了,而此時白鷺也追了上來,氣喘吁吁地將斗篷披在蘇如玥身上。
  「妳這猴兒,不過幾日未見,怎生越發不會照顧自己了?這讓祖母如何放得下心?」夏氏開口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訓斥。
  蘇如玥喜孜孜地聽著,覺得這通數落簡直猶如天籟。
  一大群人進了暖閣,蘇如玥從夏氏的懷裡鑽出來,這才發現來的人可不只太夫人一個,大姊姊蘇如晴也來了,還有慓悍的白筱小姐。
  白筱衝她眨了眨眼,蘇如玥秒懂,這妹子是有事要給她說啊。
  夏氏對著蘇如玥各種噓寒問暖,不停地問有沒有短缺的,幸好鐘氏表面工夫做得足,屋裡的物件擺設都還不錯,但當她聽到念雲軒沒有自己的小廚房時,臉都陰了,直接讓李媽媽給鐘氏說,念雲軒的小廚房必須馬上闢出來,如果蘇府不願意出這筆銀子,大可以到侯府來支現銀。
  蘇如玥總算信了太夫人年輕時絕對是一匹胭脂馬,這雷厲風行的脾氣真是太帥了!
  果然沒過多久,忙得腳不沾地的鐘氏還得特特跑來一趟,連連保證自己是忙脫了,等迎娶的事了了,一定馬上安排念雲軒的小廚房云云。
  夏氏這才滿意地點頭,又在念雲軒念叨了些時候,畢竟年紀大了也不好回去太晚,便張羅著啟程。
  蘇如玥拽著夏氏的手,磨磨蹭蹭地把老人家送到二道門,濡溼了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死活不撒手,夏氏也不催她,撫著蘇如玥柔軟的額髮,一雙渾濁的眼睛也漸漸蓄了淚光。
  最後還是李張二位媽媽同心協力,這才將夏氏和蘇如玥勸得分開,二位媽媽集體無奈道,每次都要這樣勸真的好嗎?總感覺自己好鐵石心腸啊。
  夏氏走後,蘇如晴也說了幾句貼心話,尤其附在蘇如玥耳邊道:「三妹妹,但願妳能嫁一個家世簡單的人家,一輩子享清福便好,富貴榮華大多是霧裡看花,終隔一層。」
  蘇如玥見她眉目間的愁緒越加濃厚,而自己也著實不清楚狀況,只能送了自己親手繡的一雙虎頭鞋給新出世的外甥女。
  蘇如晴接了虎頭鞋,又囑咐了蘇如玥幾句,看天色已晚,也回了伯府。

  ◎             ◎             ◎

  天色是真的晚了,但慓悍的白筱小姐自然理都不理,她見終於沒人打擾了,便讓一眾丫鬟都下去,自己則老實不客氣地直接盤腿上炕。
  「什麼事?」蘇如玥心緒不佳,顯得懨懨的。
  白筱敲了她一個爆栗,道:「我是特地來通知妳要事的,若妳不願意聽,那我可走了。」雖然她口中說著要走,卻還提溜了百果盤裡的松子嗑著吃。
  蘇如玥白了她一眼,「每個人都有要事,妳又怎麼了?該不會是終於嫁出去了吧。」
  天地為證,這句話她絕對是信口胡謅的,完全屬於胡亂揶揄白筱的好嗎,但慓悍大小姐面紅耳赤、手足無措是鬧那般啊?
  白筱難得地支吾道:「妳個促狹鬼,又讓妳猜中了。」
  蘇如玥在心中無辜大喊,這個世界怎麼了?怎麼好像是人人都要成親的節奏啊!
  這確實是一件要事了,蘇如玥振奮起八卦之心,飲了口青城雪芽,眨巴著一雙大眼睛,好奇地問:「誰家公子哥這麼有勇氣?」
  白筱拿茶蓋撇著茶葉,方才那股如同天外飛仙般的小嬌羞早就煙消雲散了,她涼涼地瞥了眼蘇如玥,惹得蘇如玥險些被茶水嗆著了,連忙改口道:「我口誤,是誰家公子哥如此有福氣、有福氣。」
  「是衛宏生。」白筱看了眼百果盒中的山楂條,眼神有些複雜。
  蘇如玥愣住了,過了很久很久,久到白鷺進內室又添了一盞茶,她這才艱難地開口,「貴圈真亂……」
  這四個字單獨拆開白筱都懂,但組合起來就是一頭霧水了,不過幸好她習慣了蘇如玥天馬行空的言語,從她的表情上大致能讀出來她的意思。
  「衛宏生人很好,爹娘也都同意了。」
  蘇如玥呆呆地看著白筱,實在不知道怎麼開口,身為她在古代最好的閨蜜,蘇如玥打死都想不到命運會這樣安排啊,她捧起茶盅,拿茶水潤了潤唇舌,想說句話,但話就哽在喉頭,又死活說不出口。
  白筱看她那副便祕的樣子,忍不住又給了她一個爆栗,鄙視道:「有什麼不能說的?不就是衛宏生曾心儀於妳嗎。」
  被白筱這麼直接了當地答,蘇如玥完全hold不住了,她心虛地低下頭,後覺得自己完全沒必要心虛,又抬起頭,不過對著白筱的眼神還是有些躲閃。
  白筱笑出聲來,「妳別這樣,事先聲明,我可不是撿妳剩下的,而是妳要不起衛宏生,我要得起;是妳沒辦法嫁給他,而我能嫁,明白嗎?」
  蘇如玥點頭如搗蒜。
  「其實若不是妳,我還不會了解他呢。」白筱慢慢地飲著茶,「以前去廣恩伯府的時候我就沒怎麼見過他,頂多算是點頭之交,又有衛宏林的名聲擺著,我自然不把他當好人來看,當初太夫人不是不讓他再來侯府了嗎,但他著實心繫於妳,一次又一次地託我把這些山楂球和山楂條捎給妳,就因為這麼點兒舉手之勞,我們家的大病小災他都攬了過來。
  一年前我娘親病重,多少大夫都無力回天,衛宏生不眠不休三日三夜,這才將娘親從黃泉路上拉了回來,那時我就知道,如此情深意重的男子實在難求,既然妳沒有運氣嫁給他,那我來。」
  白筱這樣說,蘇如玥心裡著實好受了不少,的確,衛宏生不貪名、不圖利,只是立志做一個濟世救民的好醫者,重情重義而又寬厚有耐心,做丈夫再好不過了,也是她沒運氣,隔了一個浪蕩子在裡頭,無福消受了啊。
  蘇如玥突然想起一茬,十分邪惡地挨到白筱身邊,悄聲道:「妳不會是想暗搓搓地把那浪蕩子抽一頓吧?」
  白筱詫異地看向她,彷彿用雙眼在說,妳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蘇如玥慚愧地低下了「罪惡」的頭顱,卻聽白筱點頭道:「不過這倒是一個好提議。」
  我錯了,阿彌陀佛,衛宏林千萬不要知道是她無意中說漏嘴的啊,雖然她確實覺得這樣很解氣……
  交代完要事,蘇如玥滿心以為白筱會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留下她好好地消化這個驚人的消息,但沒想到白筱大小姐揮一揮衣袖,招來了一個姿容普通卻雙眸靈秀的丫鬟。
  該丫鬟身穿青緞比甲,梳著雙平髻,髻上插有兩朵粉白堆紗絹花。
  「茯苓,這位便就是三小姐。」白筱對著茯苓道。
  茯苓屈身行禮,恭敬地道了一句:「三小姐。」
  蘇如玥覺得「茯苓」這個名字相當熟悉,但死活想不出來究竟哪裡聽過,她虛扶了一把,笑道:「起來吧,筱兒,這是何故?」
  「妳身邊沒個懂醫道的貼身丫鬟實在不行,喏,我送妳的。」白筱裝作無意,但那張甜美的娃娃臉上還是拂過一絲不自在。
  蘇如玥這才想起來了,這茯苓就是衛宏生曾經要送給自己的丫鬟,她好想扒開衛宏生的腦袋,好好研究一下這廝的腦迴路究竟是怎麼長的,讓未婚妻送丫鬟給初戀,怎麼想怎麼不對勁啊!
  白筱起身,「茯苓就跟著妳吧,這丫鬟是我送的,不干他任何事,我先回府了。」說罷,白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暖閣。
  蘇如玥還愣著,都沒來得及起身送她。

  ◎             ◎             ◎

  白府的馬車停在角門處,白筱直接命人把駿馬從車轅上解下,瀟灑地翻身上馬,「北雁,我驅馬先行一步。」
  丫鬟北雁連忙從車廂內取出一個蒙著半透明紗巾的斗笠,扔給白筱,「小姐戴著。」
  白筱戴上斗笠,抖動馬韁,英姿颯爽地驅馬前行,殷紅的斗篷隨風凜冽,簡直帥成了一道閃電。
  時近年關,正是酷寒,冷若冰刀的寒風颳在臉上,讓她沸騰的心緒漸漸冷靜了下來。
  怨不得蘇如玥、怨不得衛宏生,更怨不得自己,世事紛擾,命運就是這樣安排,她既然能如願以償地嫁給衛宏生,那能不能舉案齊眉就是自己的本事了,雖然此刻衛宏生心裡有一大半不是自己的,但她還有一輩子的時間,總有一日,衛宏生的心只會滿滿當當的都是她白筱。
  「駕!」白筱揚起馬鞭,寒風颳起面紗,隱隱綽綽地露出一個自信昂揚的微笑。

  ◎             ◎             ◎

  「小姐。」茯苓平靜地開口,「小姐可是要歇了?」
  蘇如玥這才從愣怔中回過神來,不由得懊惱,這都什麼事兒啊,她寧願這輩子不認識衛宏生,也不願意丟了白筱這個朋友啊!
  茯苓依舊平靜,甚至帶著一絲冷淡,「小姐不用擔心白小姐,她心中難免不悅,但用不了多久便會恢復如初。」
  蘇如玥聞言抬頭看向茯苓,細細地打量著這位姿色一般,但雙眸如古井般深沉的女子,一個彷彿洞察世事,身分低微但不低賤,很本分的女醫者。
  「茯苓?」蘇如玥拋下心中的煩躁,正視著茯苓。
  茯苓微微頷首,「是。」
  「能不能將妳的身世給我說一說,畢竟膳食之事要交託與妳,我也好心裡留個底。」蘇如玥端起茶盅,挺著腰身,絕色的容顏蘊上如月華般的光澤。
  茯苓上前一步,從琵琶袖中掏出一張泛黃的契書,「這是奴婢的賣身契,奴婢無父無母,少時被衛二少爺所救,隨在他身邊研習醫術。」她頓了頓,接著很淡定的強調,「尚是完璧之身。」
  蘇如玥被茶水嗆了一下,差點就破壞了自己好不容易塑造出來的威嚴形象,「咳咳,如此甚好、甚好。」她拿帕子摁了摁嘴角,將白鷺喚了進來,「茯苓不參與丫鬟的排等,今後只負責我膳食的檢視,就讓她暫時和妳住一個屋吧。」
  「是的,小姐。」
  「哦,對了。」蘇如玥放下茶盅,囑咐道:「別忘了去夫人那裡報備一下,就說是白筱送的……糕點丫鬟,白鷺妳瞧著些,茯苓不是一般的丫鬟,自可以進我的內室,萬不可讓一些沒眼力的輕看了去。」
  白鷺自然知道茯苓是白筱送的,不是普通丫鬟,而她又謹慎柔和、處事周全,當即便笑著將茯苓引了出去。
  蘇如玥想著,等念雲軒的小廚房闢好了,她就讓杜鵑全權掌管小廚房,一是杜鵑對吃食極大的天賦讓她很放心;二是入口的東西還是由信任的人籌備來得妥貼,說不準還可以讓杜鵑跟馳名蘇府的香姨娘學學廚藝,跟這位姨娘打好關係總是沒壞處的,畢竟枕邊風的威力有時候能掀起滔天巨浪。
  至於白筱……蘇如玥嘆了口氣,以後得更加用心經營了,她和衛宏生都是自己心中的好朋友,實在不甘心就這樣生了罅隙。
  想著想著,便由黃鸝服侍著入了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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