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有人好做官,屋裡有人好暖房。
玩世不恭世子爺攤上吃貨小官女,
踏上忠犬的求親路,任她撒歡牽著鼻子走。
葉無雙在前世便是一個骨灰級資深吃貨,這世衣食無憂,
家人對她的管教也寬鬆至極,既不逼著她讀書、寫字,
也不要求她繡花、彈琴,她便將所有的時間都放在美食上。
以葉家的家世來說,當衛家王府唯一的兒媳婦本是夠不上格的,
只是當初衛景衡鬧出斷袖時,王府吵得上下雞飛狗跳,
如今他主動要求成親,對象還是個女的,禮親王妃哪還不准,
只差沒燒香拜佛,哪裡還顧得上葉無雙是什麼出身?
這年,皇上不填充後宮,選出來的秀女都是指給宗室子弟的,
誰知,葉雙無裝病躲進尼姑奄去了,教衛景衡氣煞臉追上山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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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送葉無雙上山養病這事,葉家做得很低調,而衛景衡自從鬧出了缺考一事後,被家裡管得緊了點,所以並不知道這事。當地正在家裡美滋滋地幻想著葉無雙聽到被指婚給自己時,那個又驚訝又可愛的表情的時候,突然一個晴天霹靂兜頭蓋臉地砸了下來。他是被指婚了沒錯,可是對象居然是鄭大學士的孫女,鄭燕容。
不可能,一定是弄錯了!衛景衡發瘋般地衝出去要找皇上理論,被他爹給攔住了。皇上金口玉言的指婚,那是聖旨,錯了也不能改,否則你讓人家鄭大學士一家的臉往哪兒擱去啊?再說了,你那葉無雙根本就沒去參加選秀,你讓人家皇上指哪門子的婚?
衛景衡怒氣衝衝地去找了葉澤弘,聽說葉無雙病了,在山上養病呢,衛景衡這心一下子又抽了起來。都病得不能在家裡養病了,這該是有多嚴重啊?他搶過一匹馬就往山上狂奔而去。
誰想到了慈月庵,那死尼姑硬是不讓他進去,說什麼清修之地,男人不得入內,害得他只好一處處地爬牆頭去找。當他看到葉無雙好好地跟人說話、繡花,心裡一鬆,幸好她沒事,然後滿腔的怒火又蹭地燒了起來,恨不得抓起她狠狠打幾下屁股,竟然不參加選秀!
衛景衡的一聲怒喝驚動了司徒嫣,見她向這邊望過來,葉無雙忙解釋道:「沒事的嫣姐姐,這是我哥哥相熟的好友,我出去一會就回來。」
「那妳當心點兒。」司徒嫣有點兒擔心地看著葉無雙。那個凶巴巴的男人真的是她哥哥的好友?
葉無雙沒有驚動屋子裡的紅豆和甜雪,悄悄地從後門跑了出去,才探出個頭,就被衛景衡一把揪上馬背,打馬狂奔。
葉無雙本來是側著橫坐在衛景衡身前的,馬背顛簸得厲害,速度太快,風又吹得猛,只好把頭埋在衛景衡的胸前,雙手緊緊地摟著他的腰,生怕一下抓不住就被顛了下去。
溫香軟玉抱個滿懷,衛景衡滿腔的怒火一點一點地被壓了下去,速度也漸漸放緩了,輕聲對懷中的人兒道:「生病了嗎?」
葉無雙這才意識到他放緩了速度,忙鬆開手抬起頭吁了一口氣,「沒有啊。」
「那妳哥哥怎麼說妳病了在山上休養?」
「哦,這個啊,其實就是不想去參加選秀找的藉口。」葉無雙才想起來自己是躲在這兒的,不過大家那麼熟了,衛景衡也沒有理由去告發她吧,順口就說出來了。
「為什麼不去選秀?」衛景衡努力克制著自己的怒氣。滿心篤定的時候,被人兜頭澆了一桶冰水的感覺是什麼,她到底知不知道?
葉無雙道:「你知道的,我不願意嫁進宮裡去。」
「不是早就跟你們說過了嗎?這次皇上不填充後宮,選出來的秀女都是指給宗室子弟的。」
「那我也不願意。」
「是我也不願意嗎?」
「你怎麼知道一定會是你,萬一是別人呢?」說完,葉無雙才想起了什麼似的,吃驚地看著衛景衡,「你……」
「沒錯,是我,妳願意嗎?妳願意的話我們現在就回去求皇上,讓他重新給我們指婚。」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我聽不明白。」
衛景衡苦笑一聲,「我早就跟爹和娘親說了要娶妳的,太后和皇后那邊也都去打了招呼了,只等選秀完後,皇上給我們指婚這個過場了。沒想到妳居然裝病不去,還不告訴我,皇上那邊也不知道出了什麼差錯,居然給我指了鄭燕容。」
看著衛景衡一臉苦逼的樣子,葉無雙很不厚道地有點想笑,不過還是忍住了,「對不起啊,我不知道……」咦,不對,他根本就沒問過她的意思,自以為是地安排他們的婚事,她對不起他個頭啊!她話鋒一轉,道:「其實鄭燕容也很不錯啊,你們不是還相處得挺好的嗎?」
衛景衡很想打人,她到底知不知道這件事情的嚴重性啊?他道:「妳還說。」
「本來就是事實啊,她還是京城第一美人呢,多少人想娶還娶不到,你有什麼好嫌棄的?」
衛景衡突然抓住葉無雙的手,下定決心似的說:「無雙,妳跟我走吧,別管什麼指婚了,就咱們兩個人,一直走、一直走,去吃遍各地好吃的東西,快快活活地過日子,好不好?」越說越覺得熱血沸騰,本是隨意出口,說完之後,卻覺得真是一個絕妙的主意。
葉無雙忍不住打擊他,「那銀子呢?走遍天下、吃遍天下,不用花銀子的嗎?」
衛景衡噎了一下,他堂堂王府世子,要什麼有什麼,這輩子就從沒為銀錢的事犯過難。
葉無雙接著道:「當然了,王府有的是銀子,可是你既然能狠得下心拋棄這個身分,拋棄你的家人一走了之,那銀子你好意思用嗎?」
「難道妳以為我離開王府就沒辦法養活妳了?」打擊一個男人,最過分的是什麼?就是說他沒本事,掙不到錢養活自己的女人。衛景衡炸毛了,好歹他也是受著精英教育長大的好不好,文韜武略,哪樣不行?
葉無雙也意識到自己說得過了,剛才她一聽他說要離家出走,第一反應就是幼稚。那番話是她以一個知心姐姐的身分勸說青春期的小男生的態度說的,說完以後才想起來,眼前的衛景衡早就不是一個小男生了,是一個高大、強壯,有自己想法的男子漢了。可是這又怎麼樣呢?他還是那麼的一意孤行,他要她跟他一起走,有問過她的意見嗎?
葉無雙問道:「好吧,我相信你養得活我,可是你有問過我要不要嗎?我為什麼要跟你走呢?我有疼愛我的爹娘和哥哥,我在這兒生活得好好的,將來還要嫁人生子,安安穩穩地過日子,我為什麼要走?」
衛景衡道:「為什麼?因為我喜歡妳,想要跟妳在一起,不想因為皇上的指婚去娶那什麼勞什子的鄭燕容。無雙,我們相識那麼多年,妳難道當真沒有一點喜歡過我嗎?」
衛景衡想像中的表白不是這樣子的,他這麼久一直隱忍不說,等的就是一個合適的時機,要在一個唯美、溫馨、浪漫的場合,最好是在盛開的梅林中,在漫天飛舞的花瓣雨中,深情地握住她的手,告訴她,他喜歡她。而不是在這樣一個大家的情緒都不怎麼對的情況下,用這種質問的語氣說了出來。
「我……」葉無雙說不出話來。想過嗎?想過的,像衛景衡這樣的一個男子,要愛上他實在是再容易不過了。葉無雙承認自己也是動過心的,但這種動心,僅限於少女迷戀明星的那種範圍內,喜歡他,但從未把她的未來與他聯繫在一起過。
「你明知道我要找的是什麼樣的人嗎?」葉無雙以為他們之間早在數年前那個不知名的海島上就已經說清楚了,她明知他是不會喜歡她的,經年累月,這種認知在她的心中早已根深蒂固,即便他對她的好表現得那麼明顯,她也可以找出很多理由來讓自己相信他對她並不是特殊的。
衛景衡問:「妳怎麼知道我是不是那樣的人?妳不相信我可以一輩子只愛妳一個人嗎?」
「我、我沒有想過。」葉無雙的聲音低了很多,似乎是一早就認定了他不是她理想的人選,所以從來就沒有考慮過。
「以前沒想過沒關係,從現在開始想,好不好?」衛景衡也知道這事急不來,她還沒有喜歡上他沒關係,以後能喜歡上就行。
葉無雙驚訝道:「現在?你都已經被指了婚了,還有什麼好想的?」
衛景衡道:「妳是真傻還是裝傻?我說了只喜歡妳,只要和妳在一起的。只要妳也願意,指婚的事我會解決,妳現在要做的就是想明白妳到底喜不喜歡我。」
「好吧,我想想。」葉無雙覺得自己是白活了兩輩子了,上輩子渾渾噩噩地活到二十歲,連個初戀都沒有,這輩子也光顧著吃喝玩樂了,一心像個封建社會的大家閨秀,只等著娘親給自己選一門好親事,在感情這方面實在是白痴得很,「不過可能沒那麼快啊,你讓我慢慢想。」
葉無雙得先弄明白那種偶爾會臉紅心跳的感覺是不是就是喜歡,還是那種想要跟他過一輩子的感覺才是。
「沒關係,慢慢想,我等妳。」這事不能逼得太緊,得慢慢來,「肚子餓了嗎?要不我們打隻兔子來烤著吃?」
「烤兔子?好啊,可哪來的兔子啊?」他不再繼續糾結這個問題是在是太好了,還是這種熟悉的相處模式來得輕鬆。說起來,他們往日的相處還真是吃吃喝喝占的時間最多呢。
「走,去找一下。」衛景衡折了一根樹枝,用隨身帶著的匕首把其中一頭削尖了,撥開草叢在前頭帶路,「兔子窩一般會在陽光找不到的野草茂密處,妳仔細看看腳下有沒有糞跡。」
「你看那邊是不是?」葉無雙指了指左前方不遠處。
這時衛景衡卻認真地盯著樹上的某一處,彷彿沒聽到她的問話。
「你在看什麼?」
「看那個。」衛景衡指了指樹上一個深褐色,如口袋狀的東西,「給妳弄點新鮮的東西,妳敢吃嗎?」
有人這樣形容廣東人,兩條腿的活人不吃,四條腿的桌凳不吃,天上飛的飛機不吃,水裡游的輪船不吃,地上跑的火車不吃……好吧,這是誇張了點,國家保護動物、奇珍異獸,她葉無雙也是不吃的。不過比起一般衛景衡見過的女孩子來,她在吃的方面實在是大膽得很。她道:「是什麼呀?」
「螞蟻蛋。」
「螞蟻蛋,哪裡有?」葉無雙果然很興奮。
衛景衡把外袍脫了下來,爬到樹上小心地裹住那個螞蟻窩,再用小刀把它割了下來,「走,咱們去找個有水的地方。」
葉無雙跟著慧琳上過幾趟山,知道不遠處有一條小溪,便帶了他過去。
衛景衡和葉無雙到了溪邊後,只見衛景衡把螞蟻窩扔進水裡,再小心地用樹枝挑開,螞蟻窩吸了水,很快就沉到了不深的水下,大群大群的螞蟻卻浮了上來,掙扎、翻滾,很快就抱成一團被水流沖走了。
等了一會,確定再沒有螞蟻浮起來了,衛景衡這才用樹枝把沉在水裡的螞蟻窩撈了起來,用刀子劈開,裡面就露出一粒粒白潤如玉的螞蟻蛋來,整整齊齊地排列著。
「哇。」葉無雙忍不住讚嘆。
衛景衡把螞蟻蛋取出到衣裳裡兜著,再提著衣裳在水中蕩滌,把汙物沖洗乾淨,只剩下一大堆晶瑩、圓潤,像珍珠似的螞蟻蛋。
「這東西怎麼吃啊?」葉無雙也是第一次看見。
「煮湯,用沸水燙過之後涼拌都可以,不過現在沒有工具,只能燒著吃了。」衛景衡摘了大片的芭蕉葉洗乾淨,把螞蟻蛋包起來裹好,埋在柴火堆裡燒。
葉無雙看著認真地往火堆裡添加樹枝的衛景衡,神情專注,臉上還帶著一道灰印子。她想,這一輩子,她所能遇到的男人中,能陪著她一起在山上燒螞蟻蛋吃的,也許就只有衛景衡一個了吧。
這天,葉無雙是天快黑了才回到庵裡的,紅豆和甜雪都急壞了,聽司徒嫣說自家小姐是跟了一個男人出去的,怕張揚出去壞了小姐的名聲,又不好大張旗鼓去找,只好在房中團團轉。幸好葉無雙趕在晚飯前回來了。
紅豆差點都要哭了,「好小姐,您以後可不能這樣了,要出去,好歹也帶上我們中的一個啊。」
「好啦,我知道了,快點去吃飯吧。」葉無雙去找司徒嫣一起吃飯。
司徒嫣看見葉無雙,明顯地鬆了一口氣,想想又忍不住勸了她幾句。就算是相熟的人,這樣隨隨便便跟了一個男人出去,總是不妥。
葉無雙知道司徒嫣是真心為自己好,心中一暖,甜甜笑道:「多謝嫣姐姐關心,我以後會注意的。」
明豔的容顏在司徒嫣眼前晃動,就算身為一個女子,司徒嫣也不得不承認,葉無雙真是一個很讓人心動的姑娘。其實她是真的很羨慕葉無雙的無憂無慮的,上天有時候真的很偏心,把所有好的東西都給了一個人。
◎ ◎ ◎
在葉無雙的強烈要求下,衛景衡在接下來的幾日都沒有山上來看她,因為她說了,她可以答應他考慮看看,但前提是他要解決好他跟鄭燕容的婚約,她葉無雙對做小三一點興趣也沒有。
衛景衡被她「小三」這個說法逗笑了,想了想又說道:「那個女人才是小三呢,在我心裡,從來就只有妳一個。」這個問題還是要快點解決的,特別是在禮親王妃已經開始興沖沖地籌備婚禮的情況下。
當禮親王妃又一次拿著一本冊子勾勾畫畫地挑選聘禮的時候,衛景衡實在忍不住說道:「娘,我說過我不會娶她的。」
「不娶怎麼行?那可是皇上親口定的。」禮親王妃覺得鄭大學士的孫女比那什麼鴻臚寺卿的女兒好得多了,雖然他們王府不需要靠什麼姻親來鞏固地位,可親家的地位高點,說出去也有面子不是?再說了,那個叫什麼無雙的女人,還沒成親就勾搭得自己的兒子神魂顛倒,將來要真娶了她,還有自己這個當娘的站的地兒嗎?
衛景衡道:「反正我不娶,愛娶你們自己娶去。」
「衡兒,我知道你有喜歡的姑娘,等成親後,就把她接進來不就可以了嗎?關起門來,你要寵著哪個還不是你自個兒說了算,何必為了這個得罪了皇上呢?」禮親王妃知道自己這個兒子是吃軟不吃硬的,真鬧僵了,他又來個離家出走,那可真頭疼了。
「娘,您就別摻和這事了,反正皇上也沒限定成親的時間,婚禮的事您就先放著,我會想辦法解決的。」衛景衡耐著性子道。
禮親王妃在兒子這裡受了氣,回到房裡眼圈紅紅地向禮親王撒嬌,「人家像衡兒那麼大的,早就孩子滿地跑了,我就說兩句,他還不高興了。我不就是想辦個風風光光的婚禮嗎?他還不讓我辦。」
禮親王也為這事頭疼,「誰讓妳當初不多生幾個兒子?否則的話也不會什麼事都光指望他一個了。」
「你以為我不想啊,自己做過什麼好事,不記得了嗎?」這事是禮親王妃心頭的一根刺,當年在衛景衡之後,她還有過一次身孕,剛好禮親王又新娶了一名小妾,她一時不高興,鬧了一場,結果孩子小產,以後就再沒懷上了。
禮親王一甩袖子,「我去書房。」留下禮親王妃一個人生悶氣。
正所謂幾家歡樂幾家愁,選秀指婚的結果傳出來,有一個人興奮得徹夜無眠,這個人就是卓懿文。
卓懿文對葉無雙有意思,衛景衡當然看得出來,經過幾番明示、暗示之後,他也漸漸按下了這份心思,無論是權勢、才貌,還是與葉無雙的關係遠近,他統統都比不上衛景衡,便是強求也強求不來。可現在不一樣了,鄭燕容指婚給了衛景衡,衛景衡就不能娶葉無雙了,那他的機會就來了。
卓懿文為了打聽葉無雙的行蹤,頗費了一番心思,因此上山的日子就遲了衛景衡好幾天。到了慈月庵再費了一番周折,卓懿文才知道葉無雙一早就出門散步去了。
葉無雙是跟著慧琳小師傅到山裡撿蘑菇去了,前一天晚上剛下過一場雨,慧琳說這個時候山裡的雁鵝菌一定長得特好,撿回來燉湯,滋味鮮美得很。
葉無雙見司徒嫣待在庵裡也是悶著,好說歹說地拉了她一起出去散心。
慧琳是上慣了山的,身手靈活,走著走著就晃到茂密的樹叢中去了,臨走還囑咐兩位小姐就在這附近隨便逛逛,千萬不要走遠了,等她出來再一起回去。
葉無雙本來也想跟著進去,只不好意思丟下司徒嫣一個人,加上身邊的紅豆拉得又緊,只好作罷。
幾個人在地勢平緩處走走看看,也頗為心曠神怡。
走著走著,司徒嫣突然腳下一空,驚呼一聲,掉進一個大坑中,原來是山上的獵戶不知何時挖下的一個陷阱,大概是長久不用了,上面被乾枯的枝葉掩蓋著,看不出半點異樣。要命的是,這個陷阱還頗大、頗深,司徒嫣似乎是扭到腳了的樣子,坐在地上起不來。
葉無雙再加上紅豆和映雲都是女的,手邊又沒有繩子什麼的,急得直跳腳也想不出法子怎麼把司徒嫣拉出來。
映雲一著急,差點就想跳下去陪自家小姐了,葉無雙忙攔住她,讓紅豆趕緊回去庵裡找人來幫忙。
紅豆剛一回頭,就看見遠處有個人影,仔細一看似乎還是個男的,高興道:「太好了,小姐,那邊有人來了。」
葉無雙也揚起手高呼:「快來人啊,幫個忙好嗎?」
卓懿文的眼神好,大老遠就看出來叫他的人是葉無雙,心中一喜,加大步子跑了過來,還來不及敘舊呢,葉無雙就指著一個大坑急切地說:「卓哥哥你來了,太好了,司徒姐姐掉到陷阱裡去了,卓公子快幫忙把她拉出來吧。」
卓懿文目測了一下陷阱的深度,覺得下去帶個人上來應該沒有什麼難度,便很爽快地跳了下去,客氣地對司徒嫣抱了抱拳,「司徒姑娘,得罪了。」便伏低身子把她抱了起來。
司徒嫣自小在慈月庵中長大,見過的男人用一隻手就能數得過來,更何況是這樣年輕、好看,又斯文、得體的,早就羞得滿臉通紅,雙手都不知往何處放了,突然一下被他抱了起來,更是渾身僵硬,絲毫不敢動彈。
原本卓懿文的預料是沒錯的,他一躍而起,中間在井壁上借力一次就能跳得上去,可他沒有想到的是,這陷阱廢置的時間過長,四周都長滿了苔蘚,滑不溜丟的,不但借力不成,反而一個打滑又朝下摔去。
著地的瞬間,卓懿文還記得轉了個身,讓自己的後背先落地,把司徒嫣抱在懷中,護得穩穩的。這是司徒嫣第一次這樣趴在一個男人的身上,男人的胸膛寬廣、堅硬,透著逼人的熱力,她甚至還能聽得到他的心在胸腔裡有力地跳動。司徒嫣也心跳如雷,整個人都慌得好像不是自己似的。
卓懿文倒沒有想那麼多,低聲對司徒嫣說了聲抱歉,重新看好了一處可以落腳的地方,這才躍了上去。他想把司徒嫣放下來,可是司徒嫣全身發軟,腳踝又扭傷了,竟是站也站不起來。
葉無雙道:「卓哥哥,有勞你幫忙把司徒姐姐送回慈月庵可好?」
卓懿文自是不會拒絕,只可惜人太多了,一直沒機會跟葉無雙說些體己話。
回到慈月庵,葉無雙忙著找懂醫理的尼姑給司徒嫣看傷,跑來跑去的,也顧不上卓懿文。卓懿文一個大男人杵在那兒,實在覺得不方便,只好匆匆告辭。
葉無雙送他出來,「卓哥哥,今天真是謝謝你了,幸好你那麼巧,剛好路過。」
卓懿文道:「不是的,其實我是……」
「嗯?」
「沒什麼,我先走了,下次再來找妳。」
葉無雙不知道卓懿文為什麼要來找她,不過也不重要了,她很快就要回家了,「不用了,我過幾天就回家了。」
「那、那……」
葉無雙瞧著卓懿文欲言又止的模樣,不由得疑惑地道:「卓哥哥還有什麼事嗎?」
「我過幾天要參加吏部的選試,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的話,應該就可以進入大理寺了。」卓懿文一口氣說完。這個理想是自從他聽了葉無雙對大理寺的嚮往之後的奮鬥目標,如今就要實現,他迫不及待地想讓葉無雙知道。
葉無雙哪裡還記得自己當時隨口說的一句話,只笑著道:「那恭喜卓哥哥了。」心裡想的卻是衛景衡那天為了救自己錯過了殿試,心裡面還真是挺過意不去的。
「如果我真的進了大理寺,我想請無雙妹妹一起吃個飯,就當是慶賀一下,可以嗎?」卓懿文的俊臉微紅,鼓起勇氣說出最想說的話。
「啊?」葉無雙有點吃驚,不過很快就笑著說道:「好啊,這麼高興的事,當然要慶賀一下,哥哥和景衡哥哥他們也會去的。」
卓懿文也知道自己是唐突了一點,葉無雙的回答雖然讓他微微失望,可也更讓他覺得葉無雙是個明事理的好女孩,心中對她的歡喜又增加了幾分,「謝謝無雙妹妹,那我先走了。」
葉無雙看著他有點戀戀不捨地轉頭離開,走了幾步,居然一頭撞到一棵樹上,然後揉著腦袋笑了一聲,繼續往前走。
葉無雙搖搖頭,這人平時看起來挺聰明的,這會兒怎麼有點兒呆呆傻傻的?
◎ ◎ ◎
「無雙,昨天那個男子是什麼人啊?」第二天,和葉無雙一起繡花的時候,司徒嫣給自己打了好一會氣,才微紅著臉問道。
「卓哥哥啊,他是我哥哥以前在南山書院的同窗,他爹是當今的禮部尚書,前些日子殿試放榜,是探花郎呢。」葉無雙倒也不覺得有什麼,司徒嫣日日悶在庵裡,好不容易見個生人,好奇一點也是很正常的。
「聽起來無雙跟卓公子很熟啊?」司徒嫣心裡控制不住地有點微微發酸。
「也不算很熟啦,就見過幾次而已。」
「哦。」不知怎的,司徒嫣又覺得有點兒失落。如果他們很熟的話,他應該還會來找葉無雙,那她也會有機會再見他一面吧?
司徒嫣的爹爹司徒海明要過四十大壽,不知道她娘用了什麼法子,讓他答應了把司徒嫣接回家。
此時葉文瀾也派人傳了話來,準備這幾日把葉無雙接回去了,葉無雙便決定與司徒嫣一起下山。她自從回到京城之後就沒有交過什麼好朋友,好不容易遇到一個投緣的,實在捨不得就這樣分開。兩人互相留下住址,相約一定要常常見面。
司徒家只派了兩個小廝趕著一輛馬車來接司徒嫣,相較之下,葉家的規格就高得多了,是新科狀元葉澤弘親自來的,同時來的還有禮親王世子衛景衡,還有探花郎卓懿文,再加上他們隨行的小廝,浩浩蕩蕩的一大群人。
衛景衡給葉無雙帶來了一罐桃醬荸薺,是把新鮮的小荸薺削了皮,放進蜜桃果醬裡,吃的時候,雪白的荸薺上裹著一層淡粉色的果醬,一口咬下,爽脆之中帶著酸甜的滋味,是一道清口、開胃的小零食。
卓懿文帶給葉無雙的是一個剛才在山下一個賣花的老婆婆手中買來的鮮花花環,見到衛景衡也在,心中雖然不悅,但不知怎的卻有一種莫名的優越感,見面第一句話就是,「恭喜衛世子好事將近啊,不知親事籌備得如何了?」
衛景衡的神色一冷,「卓公子說笑了。」
葉無雙高高興興地收下禮物,想著司徒嫣那邊太過冷清,便拿著去找她,「嫣姐姐,這桃醬荸薺爽口得很,快來嚐嚐。」見映雲正忙著收拾行李,就葉無雙找了雙銀筷子給司徒嫣,讓她挾著吃。
司徒嫣看見葉無雙放在桌上的花環,「這花環好漂亮啊。」
葉無雙隨口答道:「這是卓哥哥買的,很漂亮吧?」
「卓公子也來了?」
「對啊,他還問起妳的腳傷怎麼樣了呢。」葉無雙道。
一句話說得司徒嫣的心肝兒如小鹿般亂撞,紅著臉低頭把玩著桌上的花環。
這時映雲走了進來,「小姐,都收拾妥當了。」
葉無雙道:「我那邊也準備好了,這就出發吧?」
司徒嫣點點頭,把手裡的花環遞給葉無雙,「這個……」
葉無雙見她愛不釋手的模樣,便道:「這個是嫣姐姐的,我那邊還有呢。」
男人不方便進入庵裡,就在外面等著,葉無雙攜了司徒嫣出來,與哥哥葉澤弘見了一面。司徒嫣臉皮薄,也不敢抬頭看人,說一句話就燒紅了臉。葉無雙也不勉強,讓她先上了馬車,自己也上了自家的馬車,很快就出發了。
司徒嫣坐在車中,聽著外面的人語聲,依稀分辨得出有卓懿文的聲音,有心想把車簾挑開一個縫隙看一看,卻又怎麼也鼓不起這個勇氣,正自煎熬著,隱隱聽到外面傳來喧譁之聲。
早上他們出發的時候還是晴空萬里,如今不知怎的天色大變,陰陰沉沉的,就要下大雨似的,一行人加快了腳步,希望能在暴雨來臨前趕下山去。
豈料屋漏偏逢連夜雨,還沒到山下,那碩大的雨點就劈里啪啦地砸了下來,天上轟隆一聲驚雷,司徒嫣所乘的馬車突然歪倒。司徒嫣正在揪著手絹發呆,猝不及防竟然摔了出去。她前幾日扭傷了腳本,就沒有全好,這下雪上加霜,趴在地上動彈不得。
大雨砸在泥地上,濺起的泥點砸在臉上,司徒嫣只覺得自己狼狽得透頂了,眼角瞥見卓懿文正要過來的身影,拚了命地揪住身旁來扶她的映雲的手臂,硬是站了起來,低下頭不敢看旁人一眼。
葉無雙也趕緊跳了下來把司徒嫣帶到她的馬車上,「嫣姐姐,快點上來,別淋溼了。」原來司徒嫣的馬車在剛才趕路的時候突然飛掉了一個輪子,如今那馬車也乘不得了,只好與映雲兩個人先擠在葉無雙的馬車上。
葉無雙拿著帕子給司徒嫣擦拭頭上和臉上的汙痕,擦著擦著發現她掉起淚來,「嫣姐姐,妳怎麼了?腳上疼得厲害嗎?」
司徒嫣搖搖頭,「不是,我、我只是覺得很丟臉。」
葉無雙安慰道:「傻姐姐,誰會因為這件事去笑妳啊?妳看他們外面幾個,淋得落湯雞似的,豈不更是可笑?」
司徒嫣聞言,順著葉無雙掀開的簾子朝外望去,其實外面的三人均是極出色的人物,只不過她先入為主,眼裡就只有卓懿文一個人了。見他在這樣的雨中仍能保持著絕佳的風度,想到她方才在他面前的狼狽,不由又是羞愧又是心疼。
葉澤弘道:「橫豎沒有避雨之處,乾脆一口氣趕下山去,再找地方避雨如何?」
其餘兩人只要葉無雙沒事,他們如何是不放在心上的,當下便加緊了趕路速度。
待得到了山下,一場驟雨已經過去,天色再次放晴,幾個男人也不耐煩找地方換衣裳,只想一鼓作氣趕回家去。
葉澤弘客氣地婉拒了衛景衡、卓懿文兩人想要跟他回家的念頭。只是司徒嫣這樣兒卻是沒法回去的,只好跟著葉無雙先回到葉家,梳洗、更衣,又找了大夫來給她看了腳傷之後,葉無雙才親自送了她回家。
司徒家世代皇商,在接人待物上自然是十分長袖善舞的,當下好好地感謝了葉無雙一番,並十分熱情地邀請她兩日後來參加司徒嫣的爹爹司徒海明的壽宴。葉無雙本不想去,但看著司徒嫣期待的眼神,想了想也就答應了。
葉家這幾天是一派喜氣洋洋,葉無雙回來了,葉澤弘也順利地進入了翰林院任修撰,鄭明儀高興之餘,也有一點兒遺憾,眼看女兒出落得如花似玉的,這親事可真讓人發愁啊。
葉文瀾勸她,「夫人不要太憂心了,京中的有為子弟還是很多的,我看那最近常往咱們家跑的探花郎卓公子就很不錯嘛。」
「卓公子人是不錯,可是那家世,我不是怕咱們家無雙嫁過去會受委屈嘛。」
「無雙還小呢,咱們慢慢看,總能找到合適的。而且我看這孩子也是有主意的,說不定不用咱們操心,她自個兒就已經選好了呢。」
「胡說,她小孩子知道什麼啊?」
「夫人莫忘了當初……」
「討厭。」可憐天下父母心,做爹娘的都想為自己的孩子安排最好的。
「夫人,雙兒還小,可弘兒已經大了,夫人要操心,也先操心弘兒吧?」
「誰說我不操心弘兒了?咱弘兒可是炙手可熱的新科狀元,當然要端起架子好好選選。」
此時,葉無雙突然插進一句,道:「娘,我在慈月庵認識了一個司徒姐姐,溫柔可親,如果能讓她做我嫂子的話就好了。」
鄭明儀被突然冒出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妳這孩子,怎麼能偷聽爹娘說話呢?」
「哪有偷聽啊?」葉無雙噘起嘴,不依,「我燉了養顏的紅棗烏雞湯,特地來送給娘喝的,剛到門口就聽到娘說什麼哥哥炙手可熱的。」說著把手裡的托盤放到桌面上,盛了兩碗湯出來,「爹爹也喝。」
葉文瀾樂呵呵地接過湯碗,「妳說的這個司徒姐姐,是哪家的姑娘啊?」
「他們家是皇商,她爹爹叫作司徒海明,爹爹認識嗎?」
「原來是司徒家啊。」葉文瀾當然知道,司徒家與葉家是有生意往來的。
鄭明儀皺著眉想想,「家世是差了一點,不過如果姑娘家人品好的話,也不是不可以的,關鍵是要看妳哥哥喜歡不喜歡。」
葉無雙道:「其實那天哥哥去接我的時候也見過的,不過可能沒太留意。對了,明天是那司徒老爺的壽宴,要不哥哥陪我去參加,順便見見司徒姐姐吧?」
「別人家長輩的壽宴,妳一個姑娘家的去湊什麼熱鬧?」鄭明儀有點兒不願意女兒去拋頭露面。
葉文瀾沉吟道:「他們家的帖子我也接到了,還沒想好去不去。既然這樣,我就跟夫人一起參加,順便把他們兩兄妹也一起帶去吧。」
鄭明儀一向認為夫君說的話都是對的,這時當然也不會反對,再加上她對女兒口中這個溫婉、賢淑,長得又好看的司徒姐姐也挺好奇的,便應了下來。
第二日下午,一家人帶著丫鬟、隨從便到了司徒府賀壽。
鴻臚寺卿一家大駕光臨,司徒海明受寵若驚,自然是熱情款待,葉無雙母女兩人也被迎入了內堂好生招呼。葉無雙見接待她們的這個女人八面玲瓏、長袖善舞,一派當家主母的架勢,料想她該是司徒嫣口中的二娘廖少蓉了。
廖少蓉得知葉無雙與司徒嫣相識,趕緊讓人去請了司徒嫣過來。鄭明儀見司徒嫣舉止有禮、進退有度,容貌也十分清秀可人,心中便認可了三分,再加上之前在葉無雙口中聽來的對她的二分好感,加起來便已對她有了五分的滿意。
略坐了一會兒,鄭明儀便笑著讓司徒嫣和葉無雙她們出去走走,免得悶壞了,待開飯的時候再回來就行,一邊暗示葉無雙創造個機會讓葉澤弘與司徒嫣見見,看看兒子的意思如何。
葉無雙會意,朝娘親眨了眨眼睛,興沖沖地挽著司徒嫣出去了。
司徒家家財萬貫,花園修建得華麗又漂亮。葉家清貧的小院落自然是不能與之相提並論的,就算是比起葉無雙見過的禮親王府花園也不遑多讓。
這一路走走看看,葉無雙不知不覺地就入了迷,好一會才想起正事,忙找了一個藉口,「嫣姐姐,你們家這亭子好生雅緻,我也想在我們家的花園裡修上一座呢。」葉無雙指著水池邊的一座小亭子道。
司徒嫣笑道:「既然無雙妹妹喜歡,回頭我問問爹爹,讓修建這座亭子的工匠到妹妹家也去修一座也就是了。」
「不用、不用。」葉無雙忙道:「我讓哥哥來看一下,回去畫張圖出來就可以了。」
司徒嫣道:「要圖紙的話,家裡修建花園的時候怕也是有的,就不用麻煩妳哥哥啦,我找一找,回頭給妳送去就行了。」
葉無雙道:「不行啊,還是得讓哥哥親自看上一眼,他這個人啊,可挑剔了,沒他的同意,我哪裡敢隨意在家裡弄東西啊?甜雪,妳快點去前邊傳個話,讓哥哥過來一趟。」
司徒嫣無奈地笑笑,只得叫了一個丫鬟給甜雪帶路。
正在前廳喝茶的葉澤弘沒來由地打了兩個噴嚏,就聽見有人來傳話說葉無雙找他,便告了罪出來,跟著甜雪和另一個司徒家的丫鬟往花園走。
葉無雙和司徒嫣兩人在亭子裡一邊賞魚,一邊等人。
司徒嫣知道葉無雙愛吃,便讓人將前邊待客的點心取幾樣過來。
司徒家壽宴待客的點心是在京城裡點心做得最好的酒樓聚香園裡訂做的,其中有一道名叫金玉滿堂的一道點心做得十分精緻,司徒嫣早上一看到,就覺得葉無雙應該會喜歡。
這點心是裝在一個個像茶杯那樣大小的精緻小碗裡的,用麵皮做成一朵半盛開的花朵,花朵炸成酥脆的金黃色,裡面包裹著雪白的細絲,晶瑩、透明,極為好看,正應了這金玉一說。這是用整雞、整鴨,加上提鮮的火腿、瑤柱、干貝,還有各種菇類等,慢火細熬,吊出清湯後用來燜魚翅,再把燜好的魚翅灌入炸酥的麵皮裡精製而成。
因為用料名貴、做法複雜,這樣一個點心要價便要半兩銀子,足夠普通人家一兩個月的吃用了,司徒家的這一場宴席,可謂是花錢如流水。
葉無雙為了給哥哥葉澤弘與司徒嫣創造機會,找了個藉口說肚子疼,想要上茅廁。司徒家的花園極大,園內確實是設有茅廁的,可是現在兩個人身邊的丫鬟都被打發走了,司徒嫣放心不下葉無雙,想要陪她一起過去。
「還是不要了,嫣姐姐,免得一會哥哥來了,找不到人。妳給我指個路就行,我很快回來。」葉無雙拒絕道。
司徒嫣想想茅廁確實也離此地不算太遠,應該不會有問題,便答應了,「那好吧,妳沿著這條小徑一直往前走,到路口左拐,再走幾步就到了。」
「謝謝嫣姐姐。」葉無雙捂著肚子飛快地跑開了。
葉無雙要上茅廁本來就是個藉口,她知道哥哥這個人最是講究禮法,如果當時她在場的話,一定連看也不看司徒嫣一眼的。如今她跑開了,那他於情於理至少也要跟司徒嫣說上兩句話了。
葉無雙想到哥哥的呆樣又是一陣偷笑,索性慢慢地看起風景來,發現一處假山的景緻不錯,便踱步過去慢慢欣賞。
忽然,葉無雙聽見假山內似乎有異樣的響動,一時好奇心起,不由得悄悄走近了細聽。
「二爺,求求您不要這樣,您不是答應了再也不碰我的嗎?」是一個女子悽惶、害怕的聲音。
「別裝得跟貞潔烈女似的,又不是沒被二爺我玩過。」
「不要啊,求求您了二爺,會被人看到的。」
「人都在前面呢,這時候沒人會來。」
葉無雙捂住嘴巴,知道她聽了些不該聽的,一步一步地後退著想盡快離開,不料踢到一個花盆,一時沒站穩,發出一聲驚呼。
「什麼人?」假山洞內傳出一聲狠戾的男聲。
葉無雙嚇得剛想拔腿就跑,冷不防從裡面衝出一個衣衫不整的女人,把她撞得一個趔趄。她剛剛站穩身形,就看見裡面出來一個高大的男人,一邊整理衣裳,一邊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識相點。」然後看看手裡面握著的一個錦盒,冷笑一聲,揚長而去。
那男人凶狠的目光讓葉無雙渾身發冷,雙腿抖得走不動路,靠在假山石上好好地喘息一陣,才把那陣驚慌給壓了下去。葉無雙當下也無心再欣賞風景了,快步走回亭子那邊,果然不出所料,亭子裡只有司徒嫣和幾個丫鬟,並不見葉澤弘的身影。
司徒嫣見葉無雙臉色蒼白,兩鬢還有被汗水打溼的痕跡,走上來擔心地問:「無雙妹妹妳怎麼了?肚子疼得厲害嗎?」
葉無雙搖搖頭,「沒事,剛才走得急了一點。對了,我哥哥呢?」
「葉公子方才過來了,見妳不在,就匆匆離開了。」
「哦。」葉無雙料想也是這樣,知道這事急不得,倒也不覺得怎麼失望。只是剛才撞見的事,她不知道該不該跟司徒嫣提,一時有些出神。
「看妹妹出了這一頭汗,要不先到我房中洗個臉,歇息一會吧?」
葉無雙剛才確實是嚇出了一身冷汗,這時只覺得身上黏黏的,很不舒服,便答應了,讓甜雪幫她去把馬車上備用的衣服拿來,想換身衣服好好休息一下。
這一番洗臉、換衣下來,時辰已經不早了,有下人來請她們入席,葉無雙便與司徒嫣挽了手,一路到了女眷們用餐的花廳。
來參加壽宴的大多是一些商戶的女眷,官家夫人們也有,但品級都不高,鄭明儀算得上是貴客了,被尊為上賓,坐了主席。
司徒嫣拉著葉無雙也上了主桌,葉無雙在鄭明儀身邊坐下,好奇地打量著周遭的女人們。
這些商家女家中一般都比較富裕,因此在衣著打扮上也特別地富麗堂皇、爭奇鬥豔,與高門貴女們的品位又有所不同,葉無雙看著倒也是覺得滿新奇的。
大家口中的司徒夫人,司徒嫣的二娘廖少蓉親自給葉無雙介紹桌上的各位夫人、小姐。
葉無雙一一笑著招呼了,卻不見司徒嫣的親娘。她終於按捺不住好奇,悄悄地問身旁的司徒嫣,「嫣姐姐的娘親呢?」
司徒嫣神色一黯,也小聲道:「娘親身子不舒服,一般不出來見客。」
這時只聽廖少蓉嗔道:「香桃那丫頭,讓她去傳個繡娘,怎麼這麼久也不見回來?」
葉無雙疑惑地望望鄭明儀,鄭明儀便向她解釋說,廖少蓉得了一幅珍貴的蘇州雙面繡,喚了那繡娘拿來給眾位夫人看,去傳了半天也不見來,故而生氣了。
只見那喚作香桃的丫鬟匆匆忙忙地帶了一個年輕女子上來,「夫人,陶繡娘來了。」
葉無雙看見陶繡娘手中捧著的一個錦盒,心中一驚,怎麼這錦盒的模樣看起來跟剛才那個叫作「二爺」的凶惡男人手中拿著的一模一樣?不過剛才太過情急,她倒是沒有看清楚突然跑出來撞了她一下的那個女人的模樣,不知道是否就是眼前這個女子。
陶繡娘低眉順眼地走到鄭明儀身邊,從錦盒中取出折疊得整整齊齊的綢布,小心地展開,在廖少蓉的指點下,向眾位夫人、小姐展示了精美絕倫的繡品,引得眾位夫人、小姐紛紛讚嘆,嘖嘖稱奇。
葉無雙也放下心事,細細觀賞了一番。
直到即將開席,廖少蓉才吩咐陶繡娘把繡品小心地收了起來,拿下去。由始至終,陶繡娘沒有說過一句話。
精美的菜餚流水般一樣一樣呈了上來,廖少蓉招呼大家起筷。
葉無雙提起筷子正準備大快朵頤,忽然見香桃又跑了過來,在廖少蓉耳邊低語幾句。
廖少蓉的臉色一變,看向坐在一邊的司徒嫣的二嬸,司徒家二老爺司徒海靖的夫人馮秀芳。
馮秀芳一愣,不明所以地看著廖少蓉,後者對她低聲說了幾句話,馮秀芳急忙站起來告罪一聲,匆匆忙忙地走了出去。
葉無雙坐得不遠,隱約聽到了幾句「二爺、沒來、沒人應」之類的。因為事不關己,也並不放在心上,葉無雙自顧吃菜,喝著甜甜的梨子酒。
葉無雙見司徒嫣只挾桌上的一些素菜來吃,知道她在慈月庵中住得久了,習慣了素食,便特地挾了一塊油亮的排骨放到她的碗中,「嫣姐姐試試這個,一點兒也不肥膩的。」
司徒嫣微微一笑,低聲謝過葉無雙。
廖少蓉忙道:「葉小姐真是有心,這道菜呀,正該我們挾給葉小姐才是,這道菜名為美女紫酥肉,美食配美女,可不是正合適嗎?」
「美女紫酥肉?」葉無雙來了興致。
「可不是嗎?相傳是永樂年間趙王府中一個侍女為了討好趙王而做出的這道菜,用的是新鮮的五花豬肉條,上籠蒸透後再油炸而成,外酥裡嫩,色香味俱全。」
也難怪司徒家會讓廖少蓉出面待客,單看她這巧舌如簧,與誰都能聊上幾句的勁頭,再看看司徒嫣的沉默寡言,她們母女在這個家裡想要出頭看來是難上加難了。
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飯畢自有丫鬟奉上熱毛巾給各位夫人和小姐擦臉、抹手,再送上各色時鮮水果和熱茶。
閒聊片刻,便有人陸續開始告辭。
鄭明儀也示意丫鬟去前邊請葉文瀾,準備告辭回家。她正等丫鬟的回音呢,忽然聽到一個讓人震驚的消息。司徒家的二夫人馮秀芳剛才匆匆離開就一直沒回來,原來是找二爺去了,可找到的卻是一個渾身冰涼,不會動、不會呼吸的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