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帝家幼女,上承於天,斯得重任,榮封太子之妃。
十年後帝家孤女,以三萬水軍作聘,只言入贅,不言嫁娶,
勝者為王敗者寇,她若為皇,他當如何?
「星零」繼「寧淵」又一佳作,青史名留帝皇書,值得期待!
帝盛天的碧綠扳指,又名通天璽,當年天下有傳,
韓子安手中的玉璽執掌江山,帝盛天指間的通天璽號令群臣。
帝家曾半分天下,麾下侯爵世家占了半個皇朝,
一場抄家滅族雖折了帝家羽翼,但帝家臣下八大氏族底蘊深厚,
是大靖半壁江山的基石。帝盛天用了十年,
教出了一個有王者之風的帝梓元,帝家數百年傳承,
自帝盛天一代,正式交與帝梓元手中。帝梓元不懼天、
不畏地、不敬鬼神,卻害怕這世間有人再對她提及韓燁二字。
當年那紙她棄若敝屣的婚約,韓燁窮盡畢生,他的一世深情,她還不起。
第一章
年節這一日,朝官早早入宮參加晚宴,帝梓元主持守歲夜宴已有一年,駕輕就熟,她不比嘉寧帝好顯君威,分封賞賜一頓熱鬧後便讓朝臣回府陪家人守歲。
半個時辰後朝臣從宮內散去,帝梓元和帝燼言從華宇殿而出,步行至重陽門側門。一輛馬車已等候多時,兩人相攜入車,洛銘西正半靠在車內看書,洛銀輝托著下巴打瞌睡,她見帝梓元上車順溜地喚了聲帝姐姐後滾到帝梓元懷裡繼續酣睡。自苑書留守鄴城後,苑琴嫻靜、溫雅,帝梓元身邊少了這樣嬌憨、活潑的丫頭,因此對洛銀輝很是喜愛。
「小妹什麼時候入京的,怎麼也不帶她進宮?」
「遲早是要見的,這幾日妳政事繁忙,我就讓她自個兒在京城裡蹓躂了。這丫頭野得很,前幾年入京結交了不少手帕交,這幾日連番著到各家府上參加貴女宴會,我都沒見上幾回。」洛銘西笑道,遞了杯參茶給帝梓元。
帝梓元暖暖身子,身上寒氣散了不少,把洛銀輝額上散下的碎髮撥到耳後,在她圓潤的耳尖上捏了捏,「這丫頭心寬,是個有福氣的。」
「走吧,帝家主想必等久了。」洛銘西點頭,眼底笑意瀰漫,朝車外吩咐一聲,馬車載著眾人朝涪陵山而去。
帝梓元怕帝盛天獨個兒過年,形單影隻,一路馬車飛馳,上山時更是連輕功都用上了,卻未想涪陵寺裡雖然張燈結綵,卻連帝盛天半個影子都沒瞅見,連清早上山的苑琴也不見人影。問了小沙彌,才知帝盛天等得無聊,帶著苑琴去梅林裡下棋了。帝梓元想著自家姑祖母那一手臭棋,為苑琴嘆了一聲,和洛銘西巴巴地尋老祖宗去了。
一行人堪堪行到梅林邊緣,便被梅林前的奇景頓住了腳步。
漫山遍野,梅花飄散。花瓣自梅林中心處蕩開,在空中循著球狀飄散至梅林邊緣,數千上萬朵梅花始終留在半空飛舞,半片未曾沾地。漫天花瓣起起伏伏,萬千花朵懸於空中延綿數里,此時的涪陵山,猶若梅海仙境。
除了帝梓元,眾人眼中俱是驚嘆,更對梅林中充滿好奇。一行人循著花瓣踏入梅林,行至梅林中心空地處,方見林中之景。
林中,一亭一桌一盤棋,一酒一姝一把劍。
漫天梅花奇景皆因林中人舞劍而起,強大而溫和的劍氣捲起整座山巔的花瓣,創造了這幾乎不可思議的一幕。
苑琴抱著純黑的大裘,俏生生地立在石桌旁望著林中舞劍的人,滿眼敬服、嚮往。眾人循著她的目光望去。
一把長劍、一身晉服、一頭雪白長髮,淡漠而深邃的面容,悠遠而睥睨萬物的墨瞳。
世間千千萬萬人,唯有一個帝盛天端得起「百年傳奇、雲夏之巔」這八個字。帝家何其有幸,得此人物。
數十年後,還能得見帝盛天風采的年輕一輩,即便是帝梓元,都忍不住心生讚嘆。
劍停,風止,梅花落。
「你們幾個來得晚,老人家百無聊賴,舞劍助興,權當迎你們上山了。」帝盛天收劍,立在石桌旁,手中長劍捲起桌上溫酒,一飲而盡。
「見過姑祖母。」
「見過帝前輩。」
一行人行到石桌旁對帝盛天見禮,就連素來不喜規矩的洛銀輝也站得老老實實,一眨也不眨地望著帝盛天。
「好了,都是自家人,今天過年,不需要多禮。來,苑琴煮了酒,都來陪老人家喝兩杯,今年就在這山巔梅林守歲了。」帝盛天朝眾人招手,坐在石椅上,眼帶笑意。
帝盛天笑的時候,天生有股子慵懶親和勁,眾人得了她的允許,一哄而上圍著這個帝家老祖宗聊起天來。洛銀輝最是個得勁的,小時候在晉南聽的戲本裡十本有八本都是帝盛天的傳奇史,這回見了真人,嘰嘰喳喳地問個不停,直想把雲夏早幾十年的祕史問出個窟窿來。
梅林裡熱鬧而溫馨,其樂融融,帝梓元望著圍坐了一圈的人,靠在石椅後涼亭的橫欄上,連日來批閱奏摺的疲憊身體緩緩鬆懈下來。
就是為了能在年歲這一夜喝上一杯普普通通的平安酒,這十幾年,她才能這樣一步一步地堅持走下來吧。
所有她得到的、失去的、遺憾的、悲傷的,都只是為了她的家人和帝氏家族能重新正大光明地屹立在這片國土上。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這一天。
山下,午夜的鐘聲敲響,皇城裡焰火沖天,璀璨的花火染遍帝都的天空。帝梓元手中溫酒入口,她望著燈火鼎盛的帝都盛景,微微恍神。
那一年臨溪河畔,青年曾笑著對她說,任安樂,我這一世都會護著帝梓元,妳要記住。
這麼多年過去,她慢慢才明白,當年那個青年為了這句話,努力了半生。
韓燁,你不知道,失去你,是我帝梓元這一生最遺憾的事。年歲漸長,我才明白,為一人傾盡天下是喜歡,為一人放棄天下是愛。
我以前一直想知道,姑祖母究竟有沒有愛上過太祖。這麼多年,我從未開口的問題,終於在你死後的第三個年頭,找到了答案。
◎ ◎ ◎
「陛下,奴才已經安排貴妃娘娘和太子殿下回宮了。」
嘉寧帝只允了謹貴妃和韓雲入西苑守歲,時間剛過,便讓人送兩人回了宮。
別院書房內,嘉寧帝半躺在靠椅上,雖然房內燒著四五盆火炭,他身上仍然蓋著厚厚的棉毯,面色青白,不見半點血色。
嘉寧帝點頭,動了動手指頭,沒什麼力氣。
趙福見嘉寧帝朝他招手,忙貼近了他身邊,「陛下?」
「西北境內,找得怎麼樣了?」
趙福頓了頓,才回道:「暗衛回信了,這次他們往北秦內裡又走了十城,還是沒有殿下的消息。」
嘉寧帝眼底的亮光緩緩變暗,他張了張嘴,聲音嘶啞、乾裂,「繼續找。」
趙福點頭,看得心酸,替嘉寧帝拉好被子,寬慰道:「陛下,奴才看了這麼久,瞧著小殿下是個睿智、聰明的,只要小殿下好好長大,咱們韓家的江山倒不了,您安下心好好養病,您得看著小殿下長大才成。」
「朕知道,韓雲聰慧,日後足以擔當大任。但是太子和他不一樣……」嘉寧帝的聲音斷斷續續,雖說他和帝梓元的立場截然相對,但有一點兩人出奇的固執,由始至終,能讓兩人喚「太子」的只有韓燁。
「韓燁是朕親手養大的嫡子,朕國祚的繼承人,這麼多年,朕就是要證明給太祖和帝盛天看,能傳承天下的不只是帝永寧和帝家子嗣,朕親手教出來的太子一樣會是大靖的不世明主。」
他望向窗外涪陵山的方向,聲音一點點散開,遺憾而悲鳴,「可惜朕一生籌謀、一生算計,背棄所有,卻輸在了親手養大的兒子手裡。」
大靖守歲的鐘聲延綿而悠遠,彷彿跨過千萬里國土,傳到了北秦境內的懷城竹林裡。
靈兆年少,喜好熱鬧,自個兒跑去懷城參加城內篝火晚會,回來時恰好看見韓燁坐在大樹下,手中捧著一盆空空的花盆。他一時好奇,忍不住問:「公子,師傅給您把種子帶回來都快兩年了,您日日悉心照料著,卻從沒開過花,這花到底什麼模樣啊?」
韓燁摩挲著花盆邊緣,低頭,雖瞧不見,神情卻格外柔和,「它原本長在大靖晉南的平原裡,通體湛藍,花開時清香飄十里,是很美的花。」
「真的?通體湛藍?公子,這是什麼花啊,我可是頭一次聽說。」靈兆驚奇地問。
韓燁一愣,眼底浮過一抹追憶,不知想到了什麼,嘴角蕩開淡淡的笑意,「很多年前,有個小姑娘告訴我,這花是他們晉南的寶貝,叫長思。」
韓燁說這話的時候,兩年來周身的肅冷、冰峭化開,冰雪覆蓋的北地竹林裡恍若春風拂過,暖意叢生。
靈兆一時看直了眼,直到清亮的咳嗽聲將他驚醒。靈兆抬頭看去,見莫霜不知從何時起立在了院門口,她神情複雜,眉宇間比平時多了一抹決絕、果斷。靈兆心裡頭訝異,卻沒出聲,只朝莫霜行禮,「見過公主。」
「去,把酒溫了,再整兩道下酒菜。」莫霜把手中的酒罈子拋向靈兆,徑直走到韓燁對面坐下,「餓了吧,說好陪你守歲的,今日和城內百姓唱完祝酒歌才來,你別見怪。」
韓燁把桌上的花盆小心翼翼地放在腳下,笑道:「妳管著一城,一向俗事繁多,我怎會責怪。怎麼?公主是把我當成了深閨蒙恩的婦人,還要行那撚酸吃醋之事不成?」
兩人相處兩年,尋常玩笑早已司空見慣,莫霜當即往他肩上拍去,一副誇張的惶恐模樣,「別、別,我可不敢,殿下您身分尊貴,我若是這麼做,怕是半個大靖的貴女都想生吃了我。」
韓燁被她的語氣逗笑。
靈兆收拾了兩道菜上來,替兩人溫了酒,小心地放好。兩人說說談談一會兒,懷城內的鐘聲傳來,焰火在空中燃盡,年節過完,已至半夜。
尋常這個時候,莫霜早已告辭回城,今日卻始終沒有言走。靈兆覺得奇怪,但見韓燁神情淡然,也不便上前問訊,只輕手輕腳地要收了杯盞。甫一靠近兩人,安寧的聲音已淡淡響起。
「韓燁,大靖帝都有些消息傳來。」
這話一出,靈兆一愣,乖覺地退了兩步。
「哦?何事?」雖然韓燁什麼都瞧不見,但他仍望向了莫霜的方向。
莫霜是個聰明、睿智的人,近兩年時間,她從不刻意在韓燁面前提起大靖的任何事。她若開口,絕非小事。
「雖然我在懷城,但皇兄有些事情沒有瞞我。日前探子來報,說……」莫霜頓了頓,才道:「你父皇身體欠佳,怕是沒有多少時間了。」
竹林內兀然沉默下來,年節的喜慶蕩然無存。
「韓燁。」莫霜眼底劃過不忍,卻被更深的堅毅沉沉壓下,「你若是不回去,恐怕見不到他最後一面了。」這則消息她今日才知,本可不告訴韓燁,但她終究是北秦公主,淨善國師的話時刻縈繞在耳,她縱使再不願,也不能永遠把韓燁留在懷城。
林內安靜良久,才響起韓燁淡淡的聲音,「莫霜,我父皇做了幾十年的帝王,區區一個北秦細作,還探不到他的生死。」
見韓燁言語中有疑她欺騙之意,莫霜一急,起身道:「韓燁,我沒有騙你,消息確實來自大靖帝都……」
韓燁擺擺手,「我知道,妳沒有說謊。我只是在告訴妳,如果我父皇不願意,這天下還無人能把這則消息傳出來。」
莫霜愕然,「你是說……這是你父皇授意?怎麼會?」
大靖朝內為帝家把持,韓氏皇權岌岌可危,若不是嘉寧帝尚在,餘威猶存,帝家說不準早已奪了大靖江山。如此境況下,嘉寧帝怎會讓自己病危的消息被傳出來?
「我知道了,妳回去吧。」未等莫霜想明白個中緣由,韓燁已起身朝房中走去。
莫霜嘆了口氣,離開了竹林。
靈兆送了莫霜出林回來,恰見韓燁立在院中樹下,他神情沉默,空茫的眼底無法掩飾的悲慟,連當初他得知自己一身功法被廢,雙眼不能視物時,也不曾有過。
寒風過,韓燁低低咳嗽,樹葉飄下,零星地落在他掌間。葉枯萎,輕輕一握便能化為粉碎,恰如生命的單薄。
莫霜問為什麼,只有他知道,大靖帝君病危的消息是為了他而傳出來的。如你還活著,你當歸來,見朕最後一面!
這是他那個梟雄了一世的父親臨死之前對他的最後一道聖旨。
您竟已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嗎?韓燁閉上眼,深深嘆息。
四年前,他出兵西北前,嘉寧帝對他只說了一句話。
朕縱使負盡天下人,唯獨對你,耗盡心血。你若還有一點為人子的本分,就給朕活著從西北回來。
他終沒有守諾,他辜負了嘉寧帝的殷殷期盼,把大靖江山和韓家的未來交到了帝梓元手裡。
若您知我雙眼已毀,功力盡散,再也不能撐起韓氏江山,您還會希望我回去嗎?父皇,這麼多年,您等的究竟是大靖儲君,還是您的兒子?
◎ ◎ ◎
自帝梓元攝政後,諭令西北各城嚴守城池,不可懈怠。軍獻城作為大靖邊關第一城,重新擔負起拱衛大靖的重任。施諍言自東騫凱旋而歸後,接過施元朗帥旗,繼承施家百年來守護邊疆的責任,統領三軍,轄御西北。軍獻城在他的治理下民生安樂,卻又多了四年前不曾有的森嚴、悍勇。
軍獻城,君子樓。
如意推開二樓臨街廂房,君玄正臨窗疾書。
「小姐。」如意解下大裘,拍了拍身上的雪,開口道:「施將軍想見您一面。」
筆停,君玄抬頭,「施諍言想見我?」
自軍獻城收復後,君玄以君家龐大的財力幫助施諍言重建軍獻城,更動用君家力量暗中打探北秦動向,以助施家拱衛西北。
帝梓元攝政後,君家的實力悄然展現在施諍言面前,兩家本是舊識,君玄和施諍言自小一起長大,情分非常,當年安寧、施諍言、秦景、君玄也曾把酒言歡。一場三國混戰後,安寧戰亡,秦景遠走,偌大個軍獻城只剩施諍言和君玄默默守護。
如今他二人一為西北統帥,一為君家掌舵人,當年種種早已不復。這兩年君玄盡全力相助施諍言,卻因秦景叛變毀城之因,始終未再見其一面。
如意上前遞上一封信函,見君玄皺眉遲疑,她輕聲道:「小姐,將軍說這兩年得小姐相助,甚是感激。過去種種並非小姐的錯,還希望小姐能放下桎梏,見他一面。」
施諍言是個正直、明事理的人,信中言辭懇切、真誠。君玄卻嘆了口氣,四年前軍獻城城破,施家年輕一輩全部戰死沙場,施老元帥慘死城頭,她有何面目再見施諍言。縱不是她錯,可當年因果卻是由她種下,如今盡力相助,也不過是彌補罷了。
君玄將信收好,搖頭,「如意,我無面目再見他。」見如意遲疑,又道:「告訴施將軍,讓他記住當年靖安侯君在堯水城說過的話,城破家亡之痛總有討回來的時候。到那時,君家上下一定萬死不辭,君玄定披甲揮槍,和他並肩作戰。」
如意頷首,想起剛收到的消息,面上劃過一絲興奮,「小姐,上回有在西北販商的商人跟咱們說,懷城內曾有人買過咱們大靖的梅子酒。我按照小姐您的吩咐讓君叔帶著一隊商人特意去了一趟懷城,這次他們帶的東西也多半都被人買走了。」
君玄來了精神,問:「哪些東西被人買走了?」
「咱們大靖上好的絲綢衣料,還有一些筆墨紙硯和梅子酒。」
「都是些富貴人家用的上好物件。」君玄叩了叩書桌,「可查出是什麼人買走的?」
「來人隱藏了身分,我們費了些力才查出來,是懷城城主翎羽,當年北秦大公主莫霜的貼身侍女。」
君玄皺眉,「是翎羽?」
君玄早對懷城城主翎羽有所耳聞,此人出身北秦宮廷,代已故的莫霜掌管懷城,豪放、公正,把懷城治理得井井有條,毫不遜於當年的莫霜。只是此人一直蒙面示人,很少現於人前,行事過於古怪。
君玄受帝梓元密令一直打探韓燁的下落,兩年多來從未放棄。數月前有商人告知懷城有人祕密購買大靖之物,她便遣人入懷城一探究竟,卻不想竟牽扯上了懷城城主。
「你們還查出了什麼?」
「君叔在懷城留了幾個月,也沒發現懷城有什麼異樣,只是查探出翎羽這兩年多來一直在祕密囤積珍稀藥草,要不是這些藥草有一部分是從咱們商鋪裡出去的,還真查不出來。君叔發覺不妥,悄悄遣人跟蹤了翎羽幾個月,發現她每隔上一段時間,總要去城外竹林裡休憩,卻從不留夜,都是待上一兩個時辰便回城。」
大量的珍稀藥草只會用來救重傷的人。君玄眼底露出喜色,忙問:「可潛入竹林一探究竟?」
如意搖頭,「竹林外有翎羽手下的高手守林,君叔這回帶的暗衛不及他們,不敢輕舉妄動。」她頓了頓才道:「小姐,殿下有可能在懷城嗎?雲景山和懷城有千里之距,殿下重傷跳下懸崖,怎麼會出現在懷城?再說翎羽是北秦王宮裡出來的人,她為什麼要救殿下?」
個中因由太過牽強,若不是韓燁生死實在過於重大,否則如意一定以為這是翎羽有意為之,想把北秦境內的大靖探子引來圍誅。
君玄神情沉凝,如意都能想到的事,她自然也明白。
「小姐,要不我和長青去懷城一趟?」長青兩年前隨帝梓元回京,這次為了尋找韓燁,帝梓元把長青遣來幫助君玄。
君玄搖頭,立起身,「兩年多了,這是我們唯一尋到的線索,我們尚還不知殿下是否活著,如果活著又為何兩年來屈居北秦懷城。也不知道翎羽打的什麼主意,她若以殿下為質,必對大靖有所圖謀。
這件事太重要了,我要親自去懷城一趟。如意,妳和長青準備一下,明日我們便出發。記住,先不要把這件事告訴梓元……」君玄行到窗邊,「免得她抱有希望,再失望一次。」
如意頷首。轉身準備離去時,想起一事,回轉頭,「小姐,北秦王城有消息傳來……」見君玄身影一頓,她小聲開口道:「說是秦南侯前些時候能下床走動了。」
北秦上將軍連瀾清,兩年前三國混戰後重傷回京,被莫天封為秦南侯。
「知道了。」窗邊,只傳來君玄這麼淡淡的一句。
如意看著君玄蕭索、單薄的背影,嘆了一聲,退了出去。
有些人死了,還能盡力掛念,破鏡重圓。可有些人就算還活著,此生此世,也再難復還。
第二日一清早,一支商隊從軍獻城出發,隱祕地朝北秦境內而去。
◎ ◎ ◎
年節過,時間一轉已是初春,三年一次的恩科春闈正式開始。大考之前各地考生入京,這次恩科乃右相魏諫和禮部尚書龔季柘主考,大考順順遂遂,風平浪靜,讓還記得六年前恩科事變的眾人放下了一塊大石。
春闈結束後,等著放榜消息的士子們留在了京城,一時間帝都熱鬧不已,詩會不斷,更多了幾分江南的文士之風。自帝梓元執政後,氣氛肅凝的帝都還是頭一次有這樣輕鬆的時候。
朝堂和帝都的氛圍自然也感染了帝梓元,她心情好,特意邀了魏諫、龔季柘和一干文臣同遊涪陵山。帝梓元不是個好玩樂的主,不似嘉寧帝在政時常有國宴,這等小宴著實矜貴得很,收到隨同消息的文臣受寵若驚,都知道帝梓元喜好晉人雅士之風,聚會前三日便開始在家翻著壓箱底的晉士衣袍,打算在這稀罕的宴席上博幾分風采。
老實說,大靖素出美男子,朝堂上的文臣雖年歲稍長些,打扮收拾後個個兒都是一枚中年帥大叔,更是比那些聲名鵲起的年輕學子們多了一份內斂、持重。這一成群地遛出來,殺傷力不可同日而語。
涪陵山聚會這一日,各家府門大開,馬車布簾下一排排盛然的朝臣晉士風景跌破了滿城眼睛。就連在聚賢樓舉辦詩會的學子們瞧見了,豔羨、嚮往之餘也忍不住說幾句酸話。
到底是當今攝政王的聚會,內閣為宴,諸士作陪,堪堪折了整個大靖朝的風流。
一輛輛馬車抵達涪陵山腳,等著的帝梓元瞅著一個個從馬車上下來的文臣時,頭一次生出了自個朝堂上真真是百花齊放的感慨來。
「相爺,聽說這次恩科有幾個不錯的士子,恭喜相爺,您又要得幾個好門生了。」帝梓元想著文臣身子骨弱,平日裡缺乏鍛鍊,便親自領著一干臣子爬起了涪陵山,連老丞相魏諫也不例外。
魏諫摸了摸鬍子,笑道:「殿下不要光顧著恭喜臣,據臣所知,這回赴考的士子裡頭可是有不少是傾慕龔大人的名號而來,老夫還要恭喜龔大人呢。」
龔季柘為兩朝元老,掌管禮部十幾年,風骨之名傳天下。這尚是他頭一次擔任恩科主考,不少隱居桃源的學子為了做他的門生才赴京趕考。
龔季柘老臉一紅,忙朝魏諫擺手,「老相爺,您可折煞下官了。下官哪比得上您桃李滿天下。」
龔季柘是出了名的持重,難得見他這副紅臉窘狀,一時惹得眾臣大笑。
帝梓元瞧得高興,朝兩人擺擺手,「兩位大人別自謙,兩位德高望重,品行受士子敬仰,是我大靖的福氣。」她摸了摸下巴,接了一句,「到底還是我有眼光,選了兩位做這次春闈的主考官。」
此言一出,帝梓元也不管眾人反應,喜孜孜地轉身朝山上走。她身後的一眾大臣面面相覷,對視了一眼,搖著頭,笑著跟在她身後,暗道攝政王居然還有些少年心性,倒是難得。
這場聚會沖散了大靖政變來朝堂上派系之間的暗湧,緩和了群臣間劍拔弩張的氣氛。帝梓元親自選人主持恩科,遴選天下有識之才,到底對帝家掌權起了些成效。
懷城,這一日落日餘暉剛灑滿懷城,莫霜如往常一般提了兩瓶梅子酒策馬去了城外竹林。可這次直到她臨近院子門口,也沒看到忙前忙後的靈兆和那襲坐在樹下的身影。
竹林裡格外安靜,莫霜腳步一頓,眼底萬千情緒淌過,卻始終不曾邁進去。直到一聲飛鳥鳴叫,將她驚醒,她才解下面紗,提著酒走進了竹坊。
院內石桌上一塵不染,靜靜放著一封書信。她拿起展開,信上唯有一行字,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他日但有所求,韓燁縱失所命,無不應允。
字字鄭重,句句誠懇。
兩年相伴,莫逆之交,今日終究到了頭。莫霜眼底隱有溼意,她早知道這一日會來,不過是想盡力挽留,多相處些時日罷了。
「出來。」莫霜拍了拍手。
「殿下。」莫霜留下的守林護衛出現在院中。
「他們何時走的?」
「兩日前曾見過靈兆小師傅的蹤跡,之後林中那位公子和靈兆小師傅便不曾出現過了。殿下吩咐過不得入林打擾,屬下不敢隨意入林查探。」
莫霜擺手,喃喃道:「他要走,你們留不住的。」
「殿下,前些時候發現有人在林外查探,下次這些人前來,可要攔住他們?」
莫霜搖頭,「不用了,他們要來便來吧,反正人都走了。我留出破綻讓他們查到,卻晚了一步。我早該想到以他的性子,是留是走,又豈會被旁人左右。」
莫霜嘆了口氣,重新戴起面紗朝外走去。她行了幾步,又回轉身來,把手上的梅子酒放在樹下石桌上。目光不期然地看見樹下的光景,微微一愣。
樹下往日空空的花盆裡開滿了湛藍的花朵,清香瀰漫,朵朵剔透。莫霜佇立良久,掩下眼底的黯然,離開了竹林。
數日後,君玄一行抵達懷城。夜裡她和長青、如意共探竹林,卻只看到了一座冷冷清清、毫無人煙的竹坊。
「小姐,君叔說過這裡頭住著有人,怎麼會一個人都沒有?」三人抱著期望而來,乍見這幅光景,俱都失望無比。
君玄走進竹坊,在房內轉了一圈,又圍著院子裡看了一眼,她抹了抹院中石桌上的灰塵,道:「房內的生活器皿、衣飾皆是大靖之物,住在這裡的的確是個大靖人。看這灰塵不過薄薄一層,那人離開這裡最多半月。」
「呀,那不正好是咱們從軍獻城出來的時候。」如意滿臉可惜,「小姐,這可怎麼辦?人不見了,咱們也不知道那人到底是不是太子殿下呀。」
君玄搖搖頭,目光正好落在樹下即將凋零的幾盆花上。她輕咦一聲,把花盆端起來看,「這是……」
長青一步跨過來,向來木訥的聲音終於有了些起伏,「玄小姐,這是晉南的長思花!是咱們侯君最喜歡的。」
帝梓元最喜歡的長思花?君玄眼底泛起光亮,抱著花盆的手輕輕顫抖。她望向大靖帝都的方向,長長出了一口氣。
梓元,韓燁還活著,他回來見妳了。
與此同時,多年不曾響過的青龍鐘,在這一日清晨被人在大靖帝都上空沉沉敲響。鐘聲若鼎,聲聲震撼,驚醒了沉睡的帝都。
◎ ◎ ◎
大靖歷史上青龍鐘只被敲響過兩次,一次是嘉寧十六年為了科舉舞弊案真相大白被黃浦領著大理寺上下官員敲響,第二次任誰都想不到,青龍鐘竟是因為同一個原因被朝臣敲響。
春闈之後,大靖選賢任用,帝梓元三日前召了恩科前三甲於殿前封賞。淮南士子梁以彬、京城齊南侯幼子趙仁、江南儒林方家嫡子方勛分別位列狀元、探花、榜眼之位。大靖朝歷史上,平民、氏族、儒林同時出現在恩科三甲上尚是首次,說起來這幾日也算京城街頭巷聞的一段佳話。
哪知恩科三甲踏馬遊城,瓊林宴會剛結束的這一日深夜,青龍鐘卻被刑部左侍郎李定坤敲響。
青龍鐘響,李定坤呈上御狀,一告當今禮部尚書龔季柘徇私枉法,調換考生試卷;二告靖安侯世子帝燼言洩漏試題,為崇文閣弟子趙仁圖謀三甲之位。
這道御狀一出來,震驚了整個朝野。龔季柘是誰,兩朝元老,公正、清廉之名天下所知;靖安侯世子又是誰,帝家繼承人,說不準還是未來登高一呼的王侯將相。
一個是攝政王親自選出來的恩科主考,一個是攝政王親弟,敢遞上這道御狀的人,怕是把命懸在了刀尖上翻滾,不想活了吧?可偏偏,刑部左侍郎李定坤敲響了青龍鐘,拿出了鐵板釘釘的證據。
先說考場調換試卷一事,這次恩科舉試裡有個汝陽考生名喚江雲修,算是大靖近幾年來數得上名號的才子,來京城短短兩月,其辯才之能響徹帝都,曾有人言以他之才,必入三甲。可春闈過後,不僅是三甲,他連末流也未能上,紅榜剛揭的那幾日,不少人扼腕嘆息,嘆其時運不濟。
江雲修是個相信自個兒文采的人,性子又執拗,不信自己名落孫山,央了收藏考卷的崇文閣館員替自己拿出考卷來瞧瞧兩位主考如何評價自己,卻不想拿出來的那份考卷雖署的是他的名,卻根本不是他作答,亦不是他的字跡。
江雲修拿到考卷的這一日,恰是瓊林詩宴前夜,他深夜入刑部左侍郎李定坤府喊冤。春闈試卷從考試完畢到閱卷到崇文閣封存,一直由大理寺侍衛全程看管,且侍衛皆是八人同出、同進、同管,絕不可能出現侍衛掉包考卷的情況。除了看守的侍衛,唯一能接觸到試卷的就只有兩個人,右相魏諫、禮部尚書龔季柘。
李定坤深感此事重大,祕密向侍衛問訊了閱卷的全過程,發現每日都是一同和魏諫進入崇文閣批閱考卷的龔季柘,在第二日閱卷時比魏諫早了半個時辰入卷閣。
這半個時辰,就是整個恩科閱卷過程唯一無法解釋的漏洞。
巧合的是,恩科之前,李定坤正好接了個案子,這案子不大不小,絕對上不了朝堂的檯面,可偏偏卻因緣際會牽出一些事來。
數日之前,齊南侯府來報府中有竊賊出入,偷走了侯府內好些貴重的珠寶、字畫。齊南侯府的老侯爺德高望重,齊南侯世子亦是朝堂股肱,雖案子不大,李定坤亦慎重處理,即刻命人全力緝拿竊賊,不過七日便將那賊人捉住。好在侯府的珠寶、字畫貴重,賊人難以脫手,便全都尋了回來。
李定坤慎重起見,親自清點失竊的物品,卻不想被偷的字畫中摻雜著侯府小少爺趙仁平日裡的功課,李定坤好奇翻起,竟發現靖安侯世子帝燼言一個月前給趙仁布置的日常功課中竟涵蓋了此次科舉的試題。
一個月前尚未開考,帝燼言就已為弟子布下相似考題,不是洩題又是什麼?
兩件事合在一起,李定坤是個膽大的,拿著江雲修被掉包的考卷和趙仁的功課,敲響了青龍鐘。
帝梓元才做了幾日舒坦的攝政王,帝家權威剛剛在朝堂樹立,帝燼言卻被捲入了這等大案中,好不容易緩和下來的朝堂又陷入了一觸即發的局勢裡。
因為不管真相如何,任誰都瞧得出,這兩樁案子是對著王座上攝政天下的帝梓元而來,而且還是最直接、粗暴的侮辱方式。
六年前帝梓元在大靖聲名鵲起,得了滿朝文人欽佩,正是那樁得盡民心的科舉舞弊案。當年她說過的話歷歷在目,全天下都等著看,如今科舉舞弊案落到她親自挑選的老臣和親弟身上,她是否會如當初一般公正、嚴明?
案子被告上御狀的第一日,帝梓元便下令由大理寺卿黃浦徹查此案,並令龔季柘和帝燼言全力配合黃浦查案,言一個月內必給朝臣和天下學子一個結果。
禮部尚書和靖安侯世子是觸犯王法,還是受人構陷?滿朝上下,都在等大理寺最後的定案。
◎ ◎ ◎
仍是春日,春雨延綿,上書房外淅瀝瀝的雨水滴落,上書房內卻是一片肅靜。
「瑜安,這兩件案子,你查得怎麼樣了?」
帝梓元坐於上首,下面坐著大理寺卿黃浦和右相魏諫。青龍鐘七日前被敲響,黃浦花了七日時間梳理案情,今日進宮向帝梓元稟告。
「殿下。」黃浦神情鄭重,徐徐道:「這兩件案子,很有些棘手。」
「哦?怎麼說?」敢告到龔季柘和帝燼言身上來,對方自然是作好了十足的準備,黃浦精通典獄問訊,都說出了這種話,可見這兩樁案子的難辦。
「臣先從龔老大人的案子著手,臣仔細查探過科舉試卷從考場運出到閱卷至塵封的過程,這批試卷本是臣親自派大理寺護衛看守,除了老相爺和龔大人,沒有任何人接觸過。老相爺每日和龔大人同進同出,自是沒有嫌疑,確如李定坤所言,整個閱卷過程中,只有龔大人在第二日提前半個時辰入過卷閣。」
「龔卿如何解釋的?」
「龔大人說他第一日閱卷回府,收到了老丞相的口信讓他第二日早些去卷閣,他才會提早半個時辰到。第二日老丞相未早到,他只以為是老丞相忘了時辰,兼又無什大事,便忘了向老丞相提起。」
「可老夫並未傳過口信給季柘。」魏諫摸著鬍子道。
「那傳話的人是誰?」帝梓元看向黃浦。
「龔大人說告訴他的是他府上的管家,龔拓。臣連夜審問龔拓,可那龔拓說不知相爺府上有人來傳話,也未讓龔大人提早半個時辰出府去卷閣。」黃浦頓了頓,才道:「臣讓龔老大人和龔拓當堂對質,不管臣如何問,龔拓都咬定並不知情。老大人性子剛硬,一時悲憤交加,在堂上昏了過去。臣已請了太醫院院正為老大人調理身體,殿下不用擔心。」
「如此說來,龔卿是聽了府上管家的稟告才提早入卷閣,但如今管家抵死不認,那這件案子就成了一筆死帳,就算不能確定是否是龔卿調換了試卷,但他的嫌疑最大,我們也沒辦法證明龔卿的清白。況且今年的新科狀元梁以彬本就是慕龔卿的清名才不遠萬里赴京趕考,這是滿朝皆知的事,本是佳話,如今卻成了老大人的欲加之罪。老大人一生耿直不阿,又被身邊人算計,怕是打擊過大,一時接受不了。」帝梓元沉聲道。
黃浦點頭,神情慚愧。
魏諫更是臉色難看,對方以他為藉口,簡直下作至極。若不是深知他和龔季柘交情深厚,龔季柘也不會毫無確認便被人騙去了卷閣。
「筆跡可比對過了?那試卷確實不是江雲修的?」帝梓元問。
「是。」黃浦點頭,「臣讓江雲修當堂答題,然後和恩科中的試卷仔細比對,筆跡毫無相似之處,臣看那江雲修的文采,確有三甲之才,若他的試卷被人掉包,實在是可惜了。」
「哦?連瑜安也覺得此人有三甲之才?看來坊間傳聞不虛。」
「是。」魏諫在一旁摸了摸鬍子,「老夫也曾聽過,此次恩科有兩人文采上不分伯仲,淮南士子梁以彬和汝陽士子江雲修。當時老臣未曾閱到他的試卷,在三甲之外也未有此人之名,還以為是世人稱讚過譽。」
「那照瑜安所言,江雲修考卷被掉包一案陷入了僵局?」
黃浦連忙起身告罪,「殿下恕罪,臣暫時還尋不到為老大人洗清嫌疑的證據。臣雖不敢斷言龔大人是清白之身,但十幾年同朝為官,臣絕對相信老大人的人品,臣確信此事和世子的案子絕不簡單」
「哦?你為何會如此肯定?」
黃浦抬首回道:「因為兩樁案子都太巧合了。恩科舉試囊括天下學子,人才濟濟,偶有落榜乃因時運不濟或是想法不合主考官的心意太過平常,臣當年也是落榜三次,才得中三甲。那江雲修縱使再自負,也不敢當著天下學子的面妄言其必中三甲。可他卻執意去調閱自己的試卷,若非此人自負得狂妄,便是他一早便知自己的試卷已經被掉包。」
黃浦此言一出,帝梓元眼底露出滿意之色,當年她選中黃浦為大理寺卿確實沒有看走眼。黃浦性子中正,從不參與朝中爭鬥,也無派系之分,又心細如髮,往往能透過案件看清背後的本質,稱得上是掌管京城刑獄的不二人選。
「臣想從江雲修著手去查,看能否從他身上查出蛛絲馬跡,找出那真正的掉包之人。」
「嗯。」帝梓元頷首,「你繼續說,這件案子和燼言的又有什麼關聯?」
「沒有關聯。」黃浦道:「殿下,這兩件案子其實毫無牽扯,只不過都牽涉到科舉舞弊,才會被李定坤同時上報。臣仔細推敲過世子和趙仁的洩題案,齊南侯府確實被盜,賊人被刑部所拿,贓物中有趙仁平日的功課,那功課是世子爺在科舉前布置,說來此案順順當當,若是臣來查此案,也只會定世子爺洩漏試題的罪名。
但臣查出幾個疑點,那潛入齊南侯府的竊賊乃是京城慣偷,一直未被官府捉拿歸案,他既然能在守衛森嚴的侯府來去自如,又豈會如此簡單地被刑部捉住?
李定坤身為刑部左侍郎,每日要處理的大案不計其數,即便齊南侯府位高權重,但不過區區一盜竊案,何必勞煩他親自去查看丟失的物品,還細緻到翻出了失物中趙仁平日裡的功課,這就有些太過牽強了。而且京城朝官無數,江雲修大可將掉包的試卷呈給刑部尚書和大理寺,可他卻偏偏同樣選擇了李定坤。」
黃浦頓了頓,才望向帝梓元道:「殿下,臣以為這兩樁案子若真是有心人算計的話,恐怕那人針對的不是龔老大人和世子,而是您和帝家。」
黃浦所言也正是朝臣百官的猜測,這兩件案子過於巧合,可偏偏也只是猜測,畢竟李定坤的御狀告得證據十足,若不是有心人算計,那犯了王法的龔季柘和帝燼言就該受大靖國法懲治。
黃浦辦了十幾年案子,還從未有一樁是如現在這般證據確鑿,他卻要為嫌疑人洗清罪名的。
「殿下,科舉試題是由殿下您、老丞相和龔大人所定,臣想知道,世子是如何在恩科前便知道試題,從而布置給自己的弟子的?」
帝燼言數月前入崇文閣教學,不只是韓雲,崇文閣的學子俱是他的子弟。但這次科舉崇文閣中只有趙仁年歲稍長,參加了春闈。
見黃浦望向自己,帝梓元拍了拍手,「燼言,進來吧。」她朝黃浦看去,「本王知道你一直未讓燼言過堂問案,為的就是今日本王和右相皆在時問個明白吧。」
黃浦頷首。
上書房側邊小門被打開,帝燼言從門外走進,他朝魏諫和黃浦拱了拱手,才立在案桌下,一副老老實實被詢問的模樣。
「世子不必如此,這非過堂,世子坐下便好。」黃浦受寵若驚,忙朝帝燼言道。
「瑜安,這件事他身有嫌疑,站著答不無不可。」
見帝梓元如此說,黃浦只能作罷。這時帝燼言已開口道:「黃大人,科舉之前,我並不知道給趙仁布置的這幾道試題是今年科舉的題目。」
往年恩科舉題都以治國為主,唯有此次恩科以「雲夏一統」為題,雲夏分裂數百年,向來諸國割據,尚未有一統之時,所以大靖十幾年科舉,亦從未出過類似考題。
黃浦皺眉,「怎會如此湊巧?世子您布置的功課正好是恩科的試題?」
「這個讓本王來回答你。」帝梓元開口道:「恩科之前本王曾和右相及龔老大人探討過這次考試的試題,試題一直懸而未決,月前本王和燼言聊天,聊到西北之戰的經歷,突發奇想讓右相和龔老大人定了試題。說起來這次恩科舉試的試題是本王從燼言處得來,但本王也未想過燼言正好出了相似的題目給趙仁,說起來,題目相似只是巧合。」
黃浦一愣,更加頭疼了。
帝燼言給弟子出的考題和帝梓元定下的科舉題目恰好相同,只能說兩姊弟心有所想,都記掛著當年西北之戰的慘烈,可這不能成為證明帝燼言清白的證據。反而若以此為解釋,只會讓朝臣和百姓認為是攝政王包庇親弟,刻意為其說謊。
黃浦開口道:「殿下,試題相似雖是巧合,但左侍郎李定坤把這件事作為考題洩漏的御狀上報卻不是巧合。
您不要忘了,齊南侯府的偷竊案在恩科之前,如果說真有人在背後籌謀,想要知道崇文閣內世子布置的功課並非難事,可那人是如何知曉恩科試題,進而提早布下齊南侯府的行竊案,將這一切嫁禍給世子的?若找不出幕後之人,那世子爺將百口莫辯,清白盡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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