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場上戰無不勝的王爺,
娶了心高氣傲的顧家女,爭不過、強不來,
還被她踹下床,氣得他大振夫綱馴妻去。
半袖妖妖的王爺馭妻三十六計,即刻公開!
三皇子即齊王李元燁,被皇后疼在心尖尖上,可惜生來脾氣怪異又暴戾好戰,
更喜歡擺弄權勢,結交黨羽,還差點被流放,讓老皇帝很是頭疼,直接封王了事。
據說這位三皇子的府上一個女婢都沒有,京城貴女甚至都繞著他走。
自古以來,像李元燁這般人物,一種是自取滅亡,下場堪憂;
一種是他終於成事,君臨天下。可不管哪一種,都不是顧子衿想要的,
當初與李元燁的初遇是個錯誤的開頭,她為了躲避追兵跳上他的馬車,
他曾說過強扭的瓜不甜,不該勉強她,可又說背棄他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這讓顧子衿想呸他,可雙手抵在他的胸膛上面,卻是推也推不開。
楔子
一國兩分,南北兩宋。南宋冬日,已經過了三九之時。
白公之子白玉書求娶泰華公主。
北郊之外,顧子衿蹲在雪地上面,裹緊了斗篷將自己縮成一團。
男人手執韁繩,因為握得極緊,骨節已然發白。
若是平常,她定然扯過他的脖領質問他,兩家本來就是世交,從小青梅竹馬,和哥哥、姊姊們一起玩耍到大,爹娘也玩笑著常說她就是他的小媳婦兒,她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十幾年,也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麼的一天,明明說好了的。可如今,他就站在面前,卻又那麼遙遠。
大雪紛飛,他看著她凍得鼻尖發紅,只別過了臉去,聲音已然沙啞,「快回去吧,顧伯伯該著急了。」
她一早起來就聽說白公之子求娶泰華公主的消息,還不敢相信,可白家就只有白玉書這麼一個兒子,當即就急了,瘋一般跑了出來,結果到了白家,他又不在。
她在這郊外的老地方等了白玉書足足有一個多時辰,寒風凜冽,可風冷也冷不過她的心,直到看著他騎馬奔來……
原來這一切都是真的,他是真的要娶泰華公主,私底下的那些山盟海誓、甜言蜜語,如今卻只剩下了背棄,她原本想了一個多時辰,他也許有苦衷,可看著他的臉,竟也生恨。
顧子衿揚起臉,讓即將流下的淚水蓄滿在眼底半晌,生生乾涸了雙眼,這才又看向他。她笑靨如花,對他伸出手來,「小白是我送給你的,既然你已有了新人,那這匹舊馬就還給我吧。」
白玉書左右瞥了瞥,見也無其他馬匹,她站在雪地裡已不知多久,默默將韁繩遞過了去,他對她點了點頭,「回去吧。」
她的兩腳已經凍得毫無知覺了,「既然你應了泰華公主的親事,日後見面總也要叫你一聲姊夫的,從此刻開始,從前的玩笑話就不要再提了,也不要再見。」
這本來就是個矛盾的話,可白玉書點頭,定定地看著她,「好。」
她固執地瞪圓了眼看他,「白玉書,有種你再說一次。」
若是平常,說了這麼不淑女的話他早就一指頭敲在她的腦門上,可這一次,他看著她,只是鄭重其事地說了一遍,「好,再也不見。」
這熟悉的身影頎長如玉,顧子衿看著,剛剛咽下的淚水一下又湧了上來,抓緊了小白的韁繩,一抬起腳竟已毫無知覺,若不是扯了韁繩,恐怕就立時摔倒。
白玉書下意識伸手來扶,可剛一靠近卻是被她一把推了他去,她眼中的淚水終究還是當著他的面滾落下來,「走開,不用你管我。」
他抿著唇,立在一側,直到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僵硬的兩條腿都跨到了馬上去。
「駕。」一路疾奔,早已分不清方向,她抱住小白的脖子,伏在牠的背上任牠飛奔。
淚水在寒風當中流淌,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聽見打鬥之聲響起,這才抬頭。不知道是哪裡的車隊被衝撞開來,現在兩隊人馬正是酣戰當中,她抹了一把眼淚,這才發現自己竟然衝進了圈內,也正因為她突然騎馬過來,兩隊人對峙著都看向了她。
其中一些黑衣人,都包得嚴嚴實實,連臉都不敢露,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當然,誰都與她無關。
顧子衿一手悄悄地摸了把腰間的匕首,對著他們乾笑,「對不住啊,我只是路過的。」
說著飛快看了一眼四周,結果發現自己已經跑了一處人煙罕至的地方,幾乎從未來過,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楚,真是糟糕。
她扯著小白的韁繩,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我先走了,你們繼續、你們繼續……」
說著兩腿一夾就要衝出去,可人還未動,背後風已到,她偏身躲過,一下從小白身上掉落了下來。
馬兒兩蹄高舉,嘶鳴不已。
她摔倒在地,一腳踢在牠的後腿上面,「小白快跑,小白。」
抬眸,一雙眸子裡面已然映出刀光來,她覺得整個世界都靜止了,只是下意識地尖叫出聲,或許是她的叫聲太過於絕望,身後的馬車內銀光閃動,一支袖箭疾射而出,正中前面黑衣人的心窩子,他應聲而倒,還差點砸到她。
旁邊都是打鬥當中的兩隊人,小白也當真跑了出去,她杵在雪地裡面,兩隻手都哆嗦著,彷彿是定住了一般。
「還不過來!」
聞言,她緩緩扭過脖子,這才發現車中有人,想也是他剛才救了自己,就像是有人給她打了氣一樣,立即跳了起來,用全身的力氣衝向了馬車,然後成功地爬了上去。
外面刀劍相見,都是慘烈的打鬥聲音。
她擠到了男人的身邊,抖著聲音說了聲,「謝謝你。」
他靠著車壁上面,瞥著她畏縮的模樣,淡淡說道:「不必謝我,那是最後一支袖箭,說不定一會兒還是和我一起共赴黃泉。」
她傻眼,只是吶吶地說:「我是無辜的,我都不認識你……」
尚很年輕的男子,她看著他俊美的容顏,只覺惶恐。
他則盯著她的臉,臉色陰霾,動也不動,半晌,才一聲嘆息,「也罷,也許遇見妳就是天意。說不定我能救妳,但妳要為我做一件事。」
四周都是湧過來的黑衣人,這個時候保命要緊,她狠狠地點頭,「我能辦到。」
他攤開掌心,上面放著一塊小小的血玉,示意她拿起來,「妳拿著這塊玉,倘若我死了,就帶著它去北宋京城,侯府沈家,告訴他們,南北聯姻,勢在必行,北朝有狗,給我報仇。」
這算遺言嗎,這算什麼遺言,南宋、北宋之間隔著千山萬水,可他神色認真,又聽著外面的聲音,她一把接過放了懷裡,「好,我答應你。」
「這旁邊有一個小小的暗格,妳若能鑽進去,我就護住妳,等我死了以後,推開我的屍首離開就是。」
他盯著她的眉眼,彷彿要把她刻在腦海當中一樣。
聽見屍首兩個字,她心裡突突直跳。
他不再多言,伸手打開暗格,讓她進去,她不小心碰了他的手上,這才發現他手上都是血,不由得驚恐地看著他。
原來他衣衫上面都是血跡,因為是暗色也才注意到,而此時這個人的唇邊盡是嘲諷的笑意,「沒想到我沈君煜,竟然會死在這裡。」
或許是聽見了他的名中有個玉字,或許是見他真的受傷,竟然心酸難忍,她將自己盡量縮在暗格當中,也幸虧她嬌小玲瓏,剛剛好塞了進去。
沈君煜伸手關門,被她一手抵住,他臉色蒼白,顯然受傷不輕,他疑惑地問:「怎麼?」
她咬唇道:「我若活著,一定會為你通風報信。」
他剛要答言,車身忽然顫動了起來,立即就將暗門關了個嚴嚴實實,她眼前頓時漆黑一片,她摸到腰間的匕首費力地解下來,緊緊握住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顧子衿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聽見有人欣喜地叫醒了她,可她覺得身上某個部位火燒火燎地疼痛得厲害,動也不能動上半分。
床邊站了四五個人,七嘴八舌地問了一大堆東西,腦袋裡面嗡嗡作響,也不知是誰問了她一句,妳叫什麼名字,可算是聽見。
她叫什麼名字,她只覺頭疼欲裂,可惜她什麼都想不起來。
腦海當中一個人影一閃而過,她乾涸的唇邊,這就逸出了兩個字,「玉書。」
從此北宋侯府,沈家的後院裡面就多了一名有點身分的丫鬟,她的名字叫做玉樹。
侯府裡面的丫鬟們都知道她的傳奇故事,據說她是沈家三子沈君煜的救命恩人,那故事講得風雲變色,險情都在千鈞一髮,據說就在他即將受命之時,是她替他擋住了致命的一刀,還順便英勇地用匕首殺死了壞人,等到了援兵……其實連她自己都不相信,不過大家都說是她腦袋摔壞了,什麼都不記得。說來也許是真的,因為在她的右乳下面,當真有一塊疤痕。
玉樹醒過來之後也養了一段時間傷,因為什麼都不記得,偏還帶著兒子的血玉,沈老夫人作主就收了她在後院,原本也想著等三兒子沈君煜醒了之後,作個見證,可惜他昏迷不醒,玉樹一下子就想到了一個叫做植物人的詞來。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無比愜意,深宅後院就是是非多啊,每天圍觀哥兒、姐兒雞飛狗跳的後院生活已然成為了玉樹唯一的樂趣,順便吃吃喝喝。
她的口味獨特,又熟知許多偏方藥膳,能一口氣說出幾百種菜色,但只會吃不會做。因為她身分特殊,就只管著照顧沈君煜,他不動也不言,只剩一口氣尚在,玉樹無所事事,每日就給他揉揉按按,順便講講她的心事。
說也奇怪,她的記憶當中,只有美食。後來連那個一閃而過的人影都想不起來了,所以她的心事煩惱,就由我到底是誰,變成了我今天想吃點什麼,最後開始對著沈君煜一直講那些菜色的做法,簡直倒背如流。直到有一次她枕著雙臂,躺在了他舒適的大床上面,正給他講到一道叫做喜相逢的菜時候,他忽然睜開了眼睛。
「喜相逢?」
「你、你、你醒了?」
沈君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玉樹的腦袋裡面炸開了一樣,竟覺熟悉。呆呆地看著他,她順著自己剛才的話就說了下去,「嗯,是的,喜相逢,用金瓜盛著,上面龍鳳相會,看著歡喜,吃得美味,心裡舒坦。」
是的,相逢即喜。
第一章
街上人頭攢動,到處都是人,兩邊的胭脂鋪子有幾處玉樹不知道,但是有幾處糕點鋪子、有幾處酒樓、有幾處小吃名品她卻十分的熟悉。
玉樹的手裡提著一壺竹葉青,也隨著人流隨意觀望。
她以淡色華衣裙裹身,外披小小的薄紗披肩,裙襬處的精美小繡邊隨著她輕快的腳步來回擺動,百褶小裙層層疊疊,動作起來猶如行雲流水,十分動人。有沒見過這派頭的,也都仔細打量。
只見這姑娘年紀輕輕也就十七八歲,她身姿曼妙,頭上珠釵交映,是膚白顏美,仔細一看,臉上似笑非笑,天生一雙含笑的桃花眼,若說是誰家的千金小姐吧,她只一人,身邊沒人伺候著,還這樣隨意提著酒壺到處閒逛。可若說不是,這身打扮,卻似不凡。
眾人正是議論紛紛,只聽一聲鑼響,前面衝過來的禁衛軍已然撥開了人群,為首一人朝服在身,騎著高頭大馬鳴鑼開道,後面一行車隊緩緩而行。
恍神的這麼一會兒,這姑娘就不見了蹤影。玉樹哪裡去了?她先前也混跡在人群當中,因為多日不曾出來閒逛,那真是愜意至極。可一抬眼正對上在馬上沈君煜的那張臉,實在嚇得不輕,趕緊溜了。
自從沈君煜醒過來以後,玉樹的日子可謂更為滋潤,綾羅綢緞、新裙成箱,梳妝臺上面的首飾也送了不少,他對她的要求只有一點,聽話。
玉樹曾問過他無數次,她是從哪裡被帶回來的,他只說是邊疆,可她是忘記了很多事情,可也不是傻掉,她腦海當中的那些小吃名菜,多以南邊為多,所以一直心存懷疑。
玉樹這兩日更是在別的小廝處聽說南宋嫁女,泰華公主遠嫁北宋太子殿下,更是生了好奇之心。可她接連出去探了兩日,沈君煜大怒,直接給她關了禁閉,不許她走出侯府半步,她表面順從,其實更驚。
本來平常就不怎麼允她出去走動,這樣一來,幾乎有小半個月都關在了深宅大院裡面。
這一早好容易等了這泰華公主到了京城,聽說三公子出去辦大事去了,玉樹裝模作樣地在後院轉了一圈,發現大家果然都關注著外面的大事,沒人注意到她,趕緊就溜了出來。
玉樹隨著人群四處閒逛,聽說這次南北聯姻,意義重大,她好奇地多看了兩眼,可車隊都有侍衛隊開路護送,根本什麼也看不見,看不見倒也罷了,誰知道一眼瞧見那前面騎著高頭大馬的,不是別人,正是沈君煜。
他似乎也往這邊瞥了一眼,她連忙以袖遮臉,彎著腰轉身走掉,也不敢抬頭,身邊行人來回穿梭,一路小跑,再回頭竟然發現沈家護院不知從哪裡來的消息,已經尋了過來,她掉頭就跑。
零零散散的沈家護院在人群當中逆流追尋,玉樹幾乎是盡力彎著腰,她出來的時候穿了兩層顏色不一的衣裙,此時為了躲避身後追蹤的沈家護院,恨不得一下就脫了去。
越跑越快,她的目標是驛站。
南宋這兩個字對玉樹有著致命的誘惑力,只覺得錯過了今天,就不會再有機會。目的已然不遠,穿過轉角,也不管身後人到底跟過來沒有,她一腳踩著裙子,已經將外邊的這件給脫了下來,露出裡面借來的粗布裙子,用力將脫下的裙子塞進街邊的破筐裡面,她忍住笑意,又是轉進了小巷。
小巷的盡頭距離太子府只隔著條街,玉樹越跑越是來勁,眼看著將要衝出巷口,一時大喜過望,卻見一堵肉牆擋在了面前,她來不及站定,差點就撞了上去。
那肉強是個男人,他提著褲子更是驚恐,一身車夫模樣,懷裡還拿著個馬鞭,這巷子小得很,顯然是想行個方便,也來不及多想,耳裡聽著後面有人的腳步聲跑過來,也不知是不是追兵,一把扯過這個男人就出了巷口。
外面正有一輛馬車,古樸簡單就是平常模樣的,她來不及多想就手腳並用爬了上去。
一切都安靜了,她瞪大雙眼,與車中男人面面相覷,他兩指還支著臉,酒色微醺正懶懶地歪在車內,這人也就二十四五歲模樣,英眉鳳目,薄唇俊臉,漆黑的眸子正一瞬不動地盯著她,目光深邃盡是冷意,卻在看清她的臉時候怔了一怔。
看他身上錦衣華服,臉邊垂下的紅寶石飾物,還有頭頂的那個紫玉小冠都昭顯著此人身分非富即貴,也沒給兩個人時間,外面就傳來了紛雜的腳步聲,玉樹是豁出去了,一下撲上去就捂住了他的口舌,貼在邊上低聲急道:「對不住了,教我躲一躲。」
話音剛落,就聽有人盤問過路人可曾見過她,許是剛才出去小解的車夫回來了,只聽到車前吆喝了一聲,車身就動了起來。
玉樹一手還抱著個酒罈子,此時淡淡的酒香味已經沾染了全身,低頭一看,差點驚叫起來,酒罈子不知什麼時候破了一點,暈染了她一身的衣服,因為兩個人幾乎貼在一起,連帶著他的身上的衣服都溼了。
當然她也來不及驚叫,男人一把推開她,因為空間狹小,她後背直接撞在了馬車的車壁上面,酒罈子也順勢滾了下去,直接掉落車外去了,玉樹的後腦也磕了一下,教她抱著叫疼。
馬車立即停了下來,先前那個差點撞見的車夫已經回身挑開了車簾,「殿下,哎呀,妳是誰?」
玉樹也顧不上腦袋疼了,立即意識到自己好像惹了個大麻煩,能被稱之為殿下的,北宋可沒有幾個人,她看著他時,已經傻眼了。
男人揉了揉額頭,卻是一直盯著她,目光如刃,「丟出去。」他聲音略啞,隨即閉了眼睛靠在車邊小憩。
那車夫趕緊扯了她的胳膊,玉樹逃離還求不得,臨走還不忘說聲,對不起,謝謝你啊,還沒說完就已被車夫捂住了嘴,扯下了車。
下車之前她是又惱又怒,惱的是被人趕下馬車,怒的是自己裡面也應該也算穿得漂漂亮亮的,說不定會被人憐惜,趕她下車時候應該會文雅一點,沒想到居然這麼粗魯。
不過很快的,玉樹下車以後是又悲又喜,她已經在驛站街前,可惜此時前面那一排侍衛隊正盯著她,戒備森嚴,眼看著迎接那泰華公主的官員背影才剛剛進去,可卻已經來遲一步。
她身上溼漉漉的都是酒味,現在也不能回沈家,怎麼也得等沈君煜氣消了些再去認錯,她轉身離開,尋了個鋪子。她一直想吃黃金餅來著,在記憶當中,她很想念那個味道,可明明做法簡單,只用南瓜蒸熟搗成泥,然後用砂糖攪拌,用米粉調色均勻,最後在大鍋裡面兩面翻煎,煎得金黃出鍋,外皮內餡酥軟脆甜,那滋味簡直美味極了。
可惜侯府裡面的廚子按照她說的,也做不出那樣的味道,明明就是一樣的做法,卻總也沒有那種感覺,就是少一點,她也說不清是什麼,魂牽夢縈地一直掛念著,總覺得這東西似乎和她有著密切的關聯,就好像吃了就能知道她是誰一樣。
這下她落腳在外,在小鋪子裡買了兩包,又轉了一圈,在酒樓裡面叫了兩個小菜、一壺好酒,這就等著沈家人尋來就好了。
◎ ◎ ◎
果然,酒過三巡,沈家護院出現在了玉樹的面前,他們自然是不敢待她怎樣,但也沒有什麼好臉色,只說回去讓三公子給他好看。
玉樹才懶得理會,只乖乖地跟護院著回了沈家。沈君煜迎了南宋泰華公主後已然回來,她忐忑地走了他的屋前,心裡怦怦直跳。屋內一個丫鬟側立在門口,聽見動靜往外看了一眼,是她的好姐妹捧雪,她長呼一口氣,毅然邁進。
一進門,捧雪立即扯住了她,捧雪動作飛快地從袖口抽出手帕,給她擦了擦額間的細汗,又伸手拽了拽裙襬,拍了一下玉樹的後腰示意她注意姿態,這才退了出去。
身後房門吱呀一聲,又是關得嚴嚴實實,玉樹站了片刻,探頭看著裡面,一點動靜也沒有,沈君煜必然在裡面,她緩緩動腳,都不敢弄出太大動靜,往前走了兩步就看見窗邊的桌前,坐著一人。
他微微低頭,兩膝上面放著一本書,正翻著頁,沈君煜垂著臉,目光似乎都在書上,他一身朝服在身,似乎也剛回來不久。
沈君煜的手形修長秀美,輕輕地又翻過一頁,她正猶豫著要不要先開口,他卻是已然冷哼出聲,「捨得回來了,嗯?」
這種程度的惱怒還能應對,玉樹連忙跑近了些,「那什麼公子你誤會了,其實我出去是為你買酒去了,你這段時間肝火過旺,這竹葉青對身體很好啊,性平暖胃、舒肝益脾、活血補血、順氣除煩,消食生津……」
話未說完,他已將書扔了桌上去,沈君煜鳳目微瞇,雙手交握在腿上,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靠在了椅背上面,看著她身上的粗布裙子微微皺眉。
「編,繼續編。」
她可憐兮兮地看著他,配上一身的酒味和略難看的衣裳更是委屈,「沒有,真的,我還買了黃金餅呢。」
沈君煜饒有興致地看著她,「哦,那酒呢?」
玉樹頓時窘迫,「喝了。」
他又揚眉,「餅呢?」
她蔫了,「吃了。」
他挑眉,就這麼看著她,她在他灼灼的目光中,終於告拜下來,上前一步兩手就揪住了他的袖子,玉樹甚至還輕輕扯了一扯,「三公子饒了玉樹這回吧,以後再不出去亂跑了,行不行嘛?」
沈君煜絲毫不為所動,「說,到底幹什麼去了?」
她沉默不語。
沈君煜是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模樣,含糊不得。
出於對管吃、管喝、管住的金主的尊重,玉樹不得不編了一個善意的謊言,她說悶在侯府半個月了,很想出去喝酒,她身上的確是一身的酒味,有的時候,人都是很奇怪的,當他面對第一個謊言的時候,他一眼就能拆穿,但是她再繼續編一個的時候,他就會有一種就知道剛才在騙我的錯覺,玉樹眼巴巴地看著他,他果然是輕描淡寫說了她幾句,並未深究。
就好像是,只要她和南宋沒有半分的關係,他就可以一直這樣的留她在身邊。
想來也挺傷感,看著他就低下了頭去,玉樹點著腳尖,在他的眼裡,已經能稱得上是髒兮兮的了。沈君煜也是沒有太多的時間管她,只在侯府歇了一會兒,太子府便是有人來請,說是給南宋使臣來接風洗塵。
捧雪帶著玉樹去洗漱,沈君煜仔細吩咐人看住玉樹,這才放心出府。
沈君煜是這一次南北聯姻的功臣,太子府奉若上賓,派了人來接,他帶了隨侍鎖柱,上了馬車。南宋使臣已到,據說是南邊白公之子,正是與人陪著泰華公主在太子府閒轉,少年太子鳳時一路相陪,可見對這一次聯姻的看重。
院內百花齊放,沈君煜就站在太子府內,卻是動彈不得,彷彿是有兩根鐵釘將他雙腳釘住,早前也曾見過泰華公主的畫像,只覺與玉樹有著三分模樣,也由不得他多心,將她看得緊。
可太子身旁的泰華公主亭亭玉立,她的相貌竟然和玉樹有七八分相像。她身邊有一男子著一身白衫,處之瀟灑,動之翩翩,應該就是白公之子,沈君煜壓下心底煩躁,邁步走了過去。
泰華公主不只是南宋的傳奇,傳聞她是個奇才,早前能製火炮,南宋因此一下崛起。
沈君煜不敢多看,壓下心頭煩躁,緩步走了過去。
涼亭當中,共有四人,見沈君煜過來相陪,一人走出,他昂首走近,齊王李元燁已然徐徐步下臺階。
北宋國姓李,世宗皇帝已到暮年,膝下共有五子,長皇子泰然是王皇后所出,早年在與南宋征戰時候戰死沙場,二皇子文成、四皇子明遠乃是許貴妃所出,三皇子即齊王李元燁,他與嫡長兄相差十年,王皇后自然疼在心尖尖上,可惜他生來脾氣怪異又暴戾,是個好戰分子,自來喜歡擺弄權勢,後來因結交黨羽差點被流放,老皇帝直接封王了事。
太子鳳時與他一奶同胞,卻又小了八歲,如今也才十六。
提起齊王李元燁,群臣沒有不頭疼的,他們更喜歡溫婉如玉的太子殿下,當然,沈君煜與他並無深交,只知道聯姻的提案這位齊王殿下是十分的不認同,當初還試圖說服皇帝他要親自南下。
兩個人擦肩時,沈君煜輕輕點頭,卻未想到李元燁當真是對他笑了一下。不笑還好些,一笑準沒好事,沈君煜甚是戒備,李元燁修長的十指已然搭上了他的肩頭,姿態略顯輕浮。
「本王一見這位公主就覺著眼熟,君煜可曾見過相像的姑娘?聽說你從南邊帶回的那個模樣也不錯,改日帶來見見?」
「殿下說的哪裡話,公主儀態萬中無一,自然尊貴,君煜未曾見過相像的姑娘。」
李元燁也不再說,只淡淡地瞥著他,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頭,這就錯身而過。沈君煜心中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可隨即拋開了去。
太子鳳時的目光已經瞥了過來,泰華公主端坐亭中,身邊的白衫男子也看向他來,不知怎麼的,許是叫慣了玉樹,他一想到這個叫做白玉書的男子,心中就不大舒服。
天色稍晚,沈君煜走了過去,其實他前腳離開侯府,玉樹苦哈哈的表情就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捧雪教人幫她倒了水,她舒舒服服地將自己泡在了水裡,脫下來的髒衣服都扔了地上團作一團,這就藉著酒勁睡著了。
玉樹作了一個夢,夢裡有個姑娘的身影,好像是自己又好像是別人。她貌美心善,她溫柔婉靜,她甚至是心靈手巧,會做各種個樣的糕點。
這姑娘一直在前面走,一直走,她就在後面追,張口想叫,卻是不知人叫什麼,就這麼一直追了很久很久,場景換了一個地方又一個地方,眼看著前面滔滔江水,可前面的少女卻是一頭跳了下去。
她心一急,一個名字突然從口中喊了出來,「子青!」
那姑娘入江之前卻是回眸一笑,竟然是她的模樣。然後窒息的感覺一下就箝住了她,玉樹一下就醒了過來,睜開眼睛,捧雪正是輕拍著她的臉,眼底盡是擔憂。
玉樹一時間還分不清是夢是幻,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氣,「我這是在哪?」
捧雪給她擦著頭髮,「水都涼了,快出來吧,剛才聽妳一直在喊,被夢魘住了吧?」
玉樹仍舊心有餘悸,「捧雪聽見我喊什麼了嗎?」
捧雪垂眸避開她的目光,「聽不清。」
她揉了揉眼睛,這才覺得水涼,趕緊從浴桶當中爬了出來,正要穿衣服,外面急急地響起了敲門聲。
捧雪皺眉,「誰呀?」
外面一個小丫鬟急道:「捧雪姐姐快到前面看看吧,齊王殿下突然來了侯府,說是白日裡教咱們家一個丫鬟撞了下,丟了個寶貝,現在來尋呢。」
捧雪看了玉樹一眼,「知道了。」
侯府裡面白天跑出去的只有玉樹一個人,捧雪扶住她的肩頭,盡可能平靜地看著她,「妳別出去,知道嗎?」
齊王殿下丟東西了?玉樹應了聲,趕緊穿衣,捧雪走後她就開始蹲在地上翻著地上的衣裙,用力回想,可怎麼也想不起白日在馬車裡,能有什麼東西被她帶回來的。
胡亂翻了一氣,可什麼也沒找到,意亂心煩,她隨手用髮繩攏住了頭髮,也來不及仔細檢查妝容,就聽到院裡一聲低叫,玉樹跑了門口扒開一條門縫,只見沈家的護衛一人正捂著肚子跪倒在地,捧雪急急地攔在面前,白天馬車裡的那個男人一手執鞭,一臉的厲色。
他身邊的兩個侍衛分別出刀。
捧雪絲毫不懼,只撩裙跪下,「殿下留步,此乃內院,只有我們三公子的侍妾而已,不曾有人出去撞過殿下啊。」
玉樹瞪大了雙眼,實在想不通為何她出去了這麼一會兒,就能惹出這麼樣的禍事,想要出去,又怕牽扯到沈君煜,見捧雪那副模樣,更是急得不行了。
李元燁馬鞭掃地,卻是垂眸,「把她叫出來,本王要親自問問她。」
捧雪堅持,只雙膝跪地,「殿下息怒,丟了什麼東西侯府可以派人幫忙去找……」
話未說完,刀已然架在了捧雪的脖子上,玉樹腦袋嗡的了一聲,北宋天朝律法嚴厲,天子腳下更不能有當街殺人之事,但只有一個人,可做百姓的夢魘,便是齊王李元燁。
他從來草菅人命,聽說他尤其厭惡女子,曾也有人送過,結果都是豎著進去,橫著抬出來,他的暴戾從來都不是假的。
想到此玉樹再顧不得外衫未穿,打開房門就跑了出來,她的腳步就停在石階上面,李元燁的目光意味不明,淡淡瞥著她的眼神可是越發的玩味兒。
玉樹回身又推門進屋,將那些髒衣服抱了出來,一股腦地都放在地上,她對上他的眼,眸色微挑,「我今天的確衝撞了殿下,但是是真的沒有帶回來任何的東西,殿下可以自己搜。」
人家姑娘家家的,裡面甚至還有貼身衣物,一想到是要被人來回翻弄,她就一股煩躁,從心底冒出來的傲氣使得她一腳將衣物都踢了下去。
「真的,什麼都沒有,敢問殿下丟了什麼東西?」
「丟了……」李元燁後面的話並未出口,卻只盯著她的臉,她雙眸清亮,仰著小臉神色微惱。
他突然哈哈大笑,一腳踩在她的衣裳上面,看也不看,只是揚起了馬鞭抵在她的下頷,這般輕佻的動作,讓她下意識地閃躲了去。
他又負手而立,「給本王帶走,回去好好審一審。」
後面那兩個侍衛是當真就要上前,玉樹立即後退,那侍衛正是要到近前,忽然聽見沈君煜急急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了起來,「住手!」
她大喜過望,眼看著沈君煜已經回來了,立即跑了過去,他單臂將她護在身後,這才對李元燁施禮,「不知殿下丟了什麼東西,需要到侯府後院來尋,玉樹性子雖偶有頑劣,但是絕對不會拿別人的東西,如果當真不信,我可陪著官衙走一遭。」
玉樹躲在他的身後,幾乎是揪著他的袖子。
李元燁卻是大步走了過來,他微微頃身,用不高不低的聲音說道:「難道你就不好奇嗎,你從南邊帶回來的這個姑娘,竟然和泰華公主一個模子出來的,據本王線報所知,南朝泰華公主並無嫡親姊妹,倒是她們長公主府裡,卻有一雙。」
他說完才站直了身體,卻是淡淡瞥了她一眼,錯開了步去,「本王等著妳。」
玉樹驀然抬眸,這話分明是說與她聽的。
◎ ◎ ◎
沈家祖上一直是武將,甚至是開國功臣之一,可後來到了老侯爺這輩分上的時候,世宗皇帝封侯了事,可是看著風光無限,實則削弱兵權,尤其老侯爺因早年征戰身體不大好,前年去了之後,更是沈家舉步維艱,沈家軍已然閒置多時。
沈家長子沈君如早年追隨長皇子戰死沙場,庶次子君義娶妻周氏,只是個小小武將,沈君煜排行第三,與長兄出自沈家正室夫人,下面還有個小四公子沈君雁跟三個姑娘,都是姨娘所出。
南北聯姻是大勢所趨,沈家為此追隨少年太子無可厚非,本就不應該與齊王李元燁有任何的摩擦,他突然來找麻煩,這已經驚動了沈老夫人,沈老夫人立即命人將各房的都叫了過來。
先是因著沈君義不老實,在外招惹了個小寡婦,讓人家揣著娃找上門來了,而大動肝火。他的妾侍裡面就沒有個像樣的,正妻周氏倒是大方,顧著臉面,到了沈老夫人的面前來,沈老夫人這些年可不是吃素的,若不是看那孩子也是沈家的,早當即就送走了去。
周氏也沒說別個,她是大家小姐,自從大女兒呱呱落地之後,更是一心向佛,萬事淡泊。
可兒媳婦不言語不等於這樣的事情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發生,長子屋裡的那兩個妾沒有一個能拿上了檯面的,但沈君義的這個更氣人,竟然是個小寡婦。
沈老夫人氣得不輕,二姨娘只在旁附和著,拉著兒媳婦周氏的手抹著眼淚。
沈君義一介武夫,生來粗枝大葉,早前屋裡有兩個丫鬟,後來娶了周氏以後,兩個人久久無子,再後來有了也保不住,好容易生了個姐兒視若珍寶。
此後周氏向佛了,也從來不管他怎樣胡鬧,對於孩子,她也淡了,可從來沒教人在外面揣過娃,這小寡婦要死要活的,周氏心軟又給放了進來,等他從外面回來,就多了個侍妾。
沈老夫人氣極了,舉起拐杖打沈君義,他也只站立不動,任打任罵。
沈君煜坐在了一旁,玉樹看得心裡怦怦直跳,直用手指頭戳他的脊背。自從她醒過來以後,只見過沈老夫人幾次而已,第一次是問她什麼人,為何有沈君煜的血玉在身,她說不出來,然後血玉就被收了回去,沈家後院裡都知道她曾救過沈家三公子一命,但是因為在車中摔壞了腦袋,什麼也記不住了。
後來玉樹一直養傷,沈家對她也算照顧周到,因為她沒有戶籍,只能以丫鬟的名義留在沈家,沈君煜醒過來之後,她的小日子過得更是滋潤,沈老夫人從不過問。此時見她惱怒,杖打沈君義,她自然是忐忑不安。
沈老夫人打也打了,罵也了罵了,周氏順著沈老夫人勸了幾句,到底也平息了許多,只又戳周氏的腦袋,說她沒用,沈君義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二姨娘又掐了他兩把,這場鬧劇才算完。
轉眼看向了沈君煜和玉樹,沈老夫人厲色更濃,「君煜你來說說,齊王都鬧到你的後院去了,這是怎麼回事?」
玉樹不敢言語,豎著耳朵心裡亂跳,好在沈君煜仍舊是護著她的,「母親放心,孩兒會處理好的,不是玉樹的錯。」
這小姑娘來歷不明,沈老夫人幾次想送走,都被他攔了下來,她看著玉樹,輕輕翻過這一頁,只一點拐杖,似漫不經心提了一句,「先前與許家的婚事因你傷著也拖了很久了,昨個媒人又來問,你也老大不小了,早點成親也好教你老娘放心的了。」
這是玉樹第一次聽說他還有婚約在身,登時睜大了雙眼。
沈君煜卻是咳了兩聲,「玉樹妳回去叫捧雪來伺候著,快些。」
這明顯是不想讓她偷聽了,她脆快地應了聲,轉身就走。
自從玉樹醒來以後,各屋裡的小丫頭們一直拿她說事,有人說她早晚是沈君煜床上的貨,她聽說了也只一笑了之,他待她的確親厚些,可她雖然身分不明,也不喜歡做小。
她在外面轉了一圈,又躡手躡腳地偷偷溜了回來,她躲在柱子後面,側耳細聽,屋裡果然討論得十分激烈,沈老夫人一味地怒斥,沈君煜偶爾辯解幾句,裡面還夾雜著什麼二皇子、許家王皇后、太子殿下的,因為離得遠了些,根本聽不清楚,但有一點卻是真的,他當真有婚約在身。
後面好似提到了她的名字了,她伸長了脖子,剛待往前一點,也不知是誰突然拍住了她的肩膀,只嚇得她魂飛魄散。
玉樹下意識地要驚叫,卻被人直接捂住了嘴,來人攔腰拖住她,直接將她拖走了。
「別出聲。」
她不敢出半點聲音,仔細一看來人,竟然是沈家小四公子沈君雁,他從來和善,她放下心來,只跟著他出了前院,兩個人到了無人的假山旁邊,這才同時鬆了口氣。
玉樹瞪著他,拍著胸口,「四公子,你嚇死我了!」
沈君雁才年十六,長得白白淨淨,眉清目秀的,「你幹什麼壞事了,這麼心虛?」
沈君雁站在了她的面前,她大窘,連忙岔開話題,「四公子找我幹什麼啊?」
他看著她,「嗯,有個事情找妳打打下手。」
她向來都拿府裡的哥兒、姐兒當好朋友的,「好啊。」
還沒問什麼事情就說好,沈君雁看著她的笑臉,一陣恍惚,從她養好傷以後,每天都變著法地給三哥張羅各種菜色,其實都是她想吃的,三哥睜一眼、閉一眼從來慣著。
她就是愛笑,眉眼間總是帶著那麼點的笑意,一咧嘴,兩邊一邊一個梨渦,怎麼看怎麼舒服,他無事的時候原來是對她好奇的,也變著法地尋她事,她都是爽快地應下,但是後果常常是弄出一堆爛攤子。
候府裡面也有欺負她的丫頭,最後沒有一個不是哭笑不得的,號稱是什麼事情都找她,但其實是什麼也不會做,就連這好廚藝的名號,實際上也只是會吃而已。
所以一聽玉樹答應得爽快,沈君雁就忍不住笑了,「都沒說做什麼事,妳就說好。」
其實就是太過於無聊,所以她巴不得有事情做,或者是有熱鬧看。
玉樹用肩膀撞了他一下,神祕兮兮地靠了過去,「快說吧,什麼事?」
她向來不在意這種小動作,沈君雁臉色微紅,強裝鎮定,「大奶奶的表妹有個叫做新竹的,妳還記得吧?」
「記得啊。」院裡的人只將周氏叫做大奶奶的,玉樹笑笑,那小姑娘才十五,偶爾會來侯府小住,她也愛甜食,最愛跟著玉樹尋找各類好吃的,「她怎麼了?」
「嗯……我想學做點小糕點,妳教教我,我想親自做了送她。」沈君雁仔細瞥著她的臉色,月色下她面色如常,顯然並不在意,他臉色稍暗,抿了唇吶吶道:「行吧?」
「行啊,原來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玉樹豪氣萬千地又拍了他的肩膀,挑著眉笑道:「我動口,你動手,到時候要是真成了,可別忘了我這個大恩人啊。」
沈君雁只是看著她的笑顏,勾起了唇角,「好,那我明日去找妳。」
嗯嗯,玉樹點頭,模樣簡直就是狂喜。
沈君雁是她在這候府裡面,見過最通情達理、好說話的人了,如果新竹這吃貨也來的話,那麼說不定還會在太子大婚的時候帶她去看看熱鬧呢,到時候人人都忙著太子大婚的事情,也不會有人注意到她。心裡總有一種感覺,只要她去了,就定有收穫,二人告別,她先回去叫了捧雪,才去找菜譜。
在沈君煜的裡屋,有她臨時記錄下來的糕點譜子,必須得找點容易做的才好教他,最後翻了一氣,決定讓他做簡單一點的芝麻糕。
這個容易,只將芝麻炒熟以後,以水和了,再以生粉和水、糖下鍋出料,三者加油攪拌,最好白芝麻、黑芝麻各做一份,再沾芝麻粉放入鍋裡蒸一刻鐘的工夫,就好了。
芝麻糕口味香濃光滑,品嘗起來香甜清爽,算是糕點當中的極品了,北宋很少有人會做的,都用芝麻做油,還不知能做糕,所以她忽然想了起來,真要為自己拍手叫好了。
在房裡待了一會兒,也不見沈君煜回來,就在他的大床上滾了幾個滾,舒舒服服地躺了一會兒,約莫半個時辰的工夫,算算時間他應該也快回來了,玉樹這才起身。
她和捧雪住在西角廂房,出了大屋也差不了幾步的距離,她輕輕掩上了房門,回頭一看,廂房竟有一男一女的影子,不由輕手輕腳了些。
院內無人,玉樹走到了廂房門口,正聽見沈君煜的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竟然沒回來歇著,大晚上的能去哪?」
捧雪的聲音更是小心翼翼,「姑娘貪玩,說不定去了別的院子。」
玉樹貼了屋簷下面不敢動,只聽沈君煜又說道:「她又吃黃金餅了?」
捧雪嗯了一聲,「也不知道怎麼就這麼愛吃,天天吃也吃不夠。」
沈君煜走動了幾步,不知翻看了什麼,捧雪又跟著說道:「今天姑娘被夢魘住了,好像還叫了一個人的名字。」
玉樹驀然抬眸,聽見沈君煜問了誰。
捧雪吐出了兩個字,「子青。」
玉樹感覺彷彿有一記響雷炸了她的頭頂,她默默地唸了兩遍,只覺得這兩個字熟悉無比,知道沈君煜不會在廂房多待,裙角微動,她迅速後退將身形隱在了暗處,一步一步悄然離開。
◎ ◎ ◎
月色撩人,後院的池塘邊上,一座小亭雕欄玉砌。微風吹過玉樹的裙角,火紅的燈籠下面,她抱膝坐著,就靠在圓柱子上面,似乎在看著池水出神。
沈君煜站在轉角處,定定地看著她。
鎖柱扶著他,有點猶豫,「要不我過去叫她一聲?」
他沉聲道:「不必了,回去。」
這地方她最是喜歡,因為很少讓她出府,所以府裡但凡是能喘氣的不管是人還是動物,她都喜歡,尤其這池中魚,從白天到晚上地看,看夠了就撈上來,還能吃……
正沈君煜轉身要走,又回頭張望,她似落寞,怎麼看怎麼不大放心。
「叫她過來。」
「嗯。」
鎖柱連忙大叫了一聲:「玉樹,玉樹姑娘。」
玉樹轉頭,看見他們就跳了地上,只幾步就跑到了他跟前來,「叫我了?」
沈君煜淡淡地瞥著她,「給我擦擦背去。」
她愉快地答應了一聲,三個人就一起回了大屋。
鎖柱去打熱水,玉樹則在屋裡四處閒逛,大屋的桌上擺著四個小盤,她知道沈君煜沒有吃夜宵的習慣,但是屋裡一定會準備糕點,也就是無意間一瞥,動了動鼻尖,竟然嗅到有一股不易察覺的香氣。
桌上四盤,一盤綠豆香糕,一盤如意方糕,還有兩盤圓圓的,甜味甚濃。
沈君煜坐了一邊,靠著椅背上斜眼瞥著她,「幹什麼呢?」
玉樹伸手沾了一點上面的渣,嚐出了核桃味來,「呀,是桃酥餅,這麼快就做出來啦?好香啊!」說著回頭對他眨眼,「三公子要不要嚐嚐?」
沈君煜向來不喜甜食,只是看著她的臉,「妳吃吧。」
她笑,拿起一塊咬了一口,「鹹甜口味的,嗯……還不錯。」說著蹦到了他的面前,「三公子不喜歡吃甜的吧,這盤能都給我嗎?」
沈君煜已然拿了本書翻看了起來,「嗯。」
玉樹眉眼彎彎,吃了兩塊,他偶爾瞥她一眼,見她一臉滿足的模樣只覺好笑,不自覺地就勾起了雙唇。
鎖柱打來了熱水,她也沒顧上看,拿了筆過來記上,麵粉和玉米粉倒入調味盆裡攪拌均勻,然後過篩兩遍,加入少許的鹽、糖、油,一直揉到麵團光滑為止。
然後麵團需要醒一會兒,此時將核桃碾碎成粉,待麵團醒好之後,取圓在核桃粉上翻滾,兩遍煎至金黃即熟,香脆可口,酥甜清爽,可謂極品。
她前兩天一直叨叨著想吃這糕點來著,現在有了這個,剛剛好取代芝麻糕,沈君煜已經下水了,玉樹連忙取出帕子將剩下的幾塊桃酥餅捧了起來,一股腦地都裝走了,出了大屋尋了個丫鬟,將桃酥餅送到了沈君雁屋裡去,就讓他嚐嚐,打定主意要和他一起動手來著。
她向沈君煜說馬上回來,隨即跑了個沒影。
沈君煜一回頭的工夫,她人就出了大屋,完全沒將他當回事。
鎖柱趕緊勸著,也是不消片刻,她人又蹬蹬蹬地跑了回來。
玉樹也怕他著惱,笑嘻嘻地靠了過來,沈君煜樣貌出眾,脫了衣服是更有看頭,她從來都是不拘小節,能看幾眼就看幾眼的。
「去哪了,那些糕點呢?」
「哦,送去了四公子那,都送給他了呀!」
沈君煜立時皺眉,「以後注意些,少給我惹麻煩。」
她呵呵地笑了,「我給三公子擦擦背啊。」
他看了眼鎖柱,「不必。」
惱了?意思就是不許她擦背了,看也看不著,摸也摸不到。她自然失望,可也乖乖地去了屏風後面。待了一會兒好生沒趣兒,一步一步就蹭到了他的床邊去。
沈家丫鬟們常常說她給沈君煜暖床了,如何如何的,那是她們都不知道他的床有多暖,冬天多冷,她最是怕冷的人,總愛在沈君煜還未歇著的時候,就先在他的大床上面來回翻滾,他也戲稱暖床。
她美滋滋的,認為這是在床上蹭覺,當然,她從不擔心旁邊的男人,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他兩條腿都不大好使呢,任何擔心都是胡扯,攤開身體就躺了,舒服得不能再舒服了。
玉樹在床上來回翻滾,不多一會兒沈君煜也緩緩走了過來。
他動作不快,鎖柱在一旁跟著,現在他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步步沉穩。她滾了兩滾,煞有其事地對他招手,「三公子,快過來吧,玉樹給床都暖好啦。」
那聲調明顯是學著某丫鬟的,沈君煜立時皺眉,隨即讓鎖柱先出去,自己坐在了床邊。
其實他的腿每隔一段時間都需要壓力一次,大夫說如果不堅持的話,兩腿就會變成廢腿。起初,玉樹幫他壓的時候,只是一碰,他都疼得冒汗,動彈不得。
短短的三個月時間,因為一直堅持下去了,這才能下床走動。也一直因為兩個人都是晚上活動,玉樹貪戀床上的柔軟,總教人捉「奸」在床。
相對來說,她對於這個男人也是依賴的,因為他給了她一切,包括記憶。
她正是翻滾,沈君煜已然抬腿上了床,他穿著中衣、中褲,髮絲上面還滴著水珠。
她趕緊扯了手巾過來給他擦頭髮,結果因為手勁太大,扯掉了好幾根,幸好他已經習慣了,只是皺了眉頭。
沈君煜趴在了床上,玉樹照例扳了他的兩條腿向前用力,壓在他的腿上,他動也不動,任她折騰。也就是那麼一刻鐘的工夫,他突然說:「好了,我想睡了。」
以前都得扳過兩刻,不過她也樂於偷懶,立即將他的雙腿放下,用薄被蓋住了。
沈君煜已然閉上了眼睛,玉樹磨磨蹭蹭地靠了邊上去。
他不言語,也未趕她走。
她心動了,見他睜一眼閉一眼的,又想回這個大床上面住來了,朦朧夢中,她總覺得自己以前就應該有這麼一張大床,舒舒服服的,能滾來滾去的,軟軟的,一躺下就很想睡的。
她也知道他對她從來縱容,便存著僥倖的心理就躡手躡腳地躺了最裡側。
沈君煜果然睜開了眼睛,甚至是偏過頭來,更靠近了一些,與她四目相對。
玉樹嘻嘻地笑了,「我那張床實在太小了……」
「玉樹。」他一本正經地看著她,「妳也知道別人都怎麼說妳的吧?」
「不知道啊。」她舒舒服服地蹭著軟褥,「說我什麼了?」
「妳不知道?嗯?」沈君煜一手勾起了她的下頷,「妳說妳這麼愛爬我的床,是不是像她們說的那樣,一心想做我屋裡的?」
「什麼屋裡的啊?」玉樹無辜地眨著眼睛,「我不知道啊。」
「還是說……」他無視掉她裝傻充愣的模樣,只是微瞇了眼睛,更是湊近了些,「還是說妳其實一直期待著我能對妳做點什麼?嗯?就像二哥說的。」
做點什麼?她一動也不動,看著他的臉越來越近,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她不記得幾個男人,其實總覺得他就是她見過的最好看的男人了,就像是她每天都想吃的黃金餅,有著誘人的香氣。
玉樹直愣愣地盯著他的唇,沈君煜的呼吸就在眼前,他微垂著眼眸,當真美顏。
她哪怕是動上一動,就算是躲避或者推開他,他都會立即鬆手。可惜這姑娘但凡惦記上了某樣東西,是絕對不會退縮的,正覺曖昧至極,那從未經受過的蠢蠢欲動又控制不住,想要接近她,這傻姑娘忽然向前一口咬住了他的唇瓣。
玉樹柔軟的雙唇只是含了一口,然後揚起臉來看著他,甚至還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唇。
沈君煜呼吸急促,血液上湧,致使全身都僵硬了起來,可他剛一動,玉樹卻是一下坐了起來。
「哎呀,我還沒告訴捧雪一聲。」玉樹像火燒房似的飛快地跳下了床去,「三公子我走了啊。」
沈君煜靜默不語。
想必,這是一個愉快的夜晚。因為愉快,玉樹睡了個好覺。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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