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女善烹食,悍得極品親戚繞道走,
卻不嫁秀才只愛莊稼漢。
而田家漢子偏愛悍婦,拿命掙錢就為娶她來寵!
愛吃肉的小肉球寵妻無邊的甜蜜日常,不容錯過唷!
田鐵石心裡一直覺得,自家媳婦不嫌棄自己是個粗人,
不嫌棄自己沒錢、沒本事,一心想跟他好好過日子,
這是以前作夢都不敢想的事兒,所以他要對他媳婦好,
掏心窩子的好。鎮上的人都知道田鐵石是個媳婦兒控,
送貨談事兒絕不去那種聲色場所,每日就算再晚也得回家,
媳婦兒在他心裡可是已經札根發芽,一戳就酸、一拔就疼。
聽聞田鐵石原是出身高門,李青暖傻了,
畢竟這兩輩子加起來她都沒想過成為皇親國戚。
她只想家裡有田地、有房屋,手裡有銀子,吃足穿暖,
沒有勾心鬥角、沒有高門的規矩跟束縛,然後自家男人不變心就好。
第一章
田家一家除籍的消息一傳開,可是炸響了整個村兒,還有好多人去看熱鬧呢。李青暖聽著人們傳來的閒話裡說田老漢幾個人多慘多慘,一時間也有些戚戚然。
田鐵石的心情也很是低落,再怎麼說那也是他待過二十來年的家,可想到他們對李青暖的所作所為,他又實在心軟不下來。
「去瞧一眼吧,好不好的也就這一回了。」李青暖摸著肚子,她並不是同情田家那邊的淒慘,只是不願意讓這個擔當慣了的漢子心裡有疙瘩。
其實她用腳趾頭都能猜到,就算自家男人好心好意地對那家人,也不會被領情的。人心都是肉長的,也不知道田家那幾位什麼時候才能想明白這個道理。
最終田鐵石還是沒有去,他又不是不會記仇的傻子,再說了,如果他真的去了,說不準他媳婦心裡就會覺得彆扭、不舒服,他再愚孝也沒那麼蠢。不過總不能讓人說忘本不孝,所以他讓老宅旁邊住著的石大哥幫忙送了些李青暖做的酸棗醬過去。
可是田家那邊怎麼可能會覺得這是份心意呢,直接就當著石大哥、石大嫂的面兒給摔了,嘴裡還罵罵咧咧地嚷著田鐵石狼心狗肺,都不知道送些錢過來。
這一通鬧騰,可又讓村裡人看了許多笑話。
小張氏倒是聰明了一回,哭哭啼啼地一番悔過之後,求了娘家撐腰,硬是在田老漢跟前硬氣了一把,直接帶著兒子和離了。
因為田老漢一家早就糟蹋完了全村兒人的耐心跟善意,所以指責小張氏的人倒沒幾個,大多都是見了田老漢他們落魄地離開潮河溝還啐幾口吐沫的。
沒過幾個月,小張氏經人介紹,嫁了三里村一個做賣貨郎的鰥夫。那鰥夫因為傷了根本,沒法留下子嗣,所以小張氏索性就給明子改了姓,這下田老漢那一門竟然沒留下一個扛起門戶的後代血脈,要不怎麼都說不作死不會死呢,當然這是後話了。
田家老宅的事兒並沒有讓田鐵石嘆息很久,因為這會他正忙著收購乾酸棗呢。因著李青暖手巧,做的酸棗醬跟酸棗梅被一些說書唱戲的園子看中了,所以他們也小賺了一筆,基本上每次趕集都能賣個七八十文錢,加上賣給百草堂的酸棗核,這總的下來也能收一錢銀子左右呢。所以在李青暖提起收購酸棗的事兒後,田鐵石心裡稍加琢磨,就拍著大腿張羅開了。
李青暖數著手裡的銅板,嘴裡也不斷嘮叨著收購的事兒。村裡人對他們不薄,就是田鐵石這條命也是大家七手八腳地救回來的,所以他們也不想著占便宜,酸棗依舊是一斤兩文錢,但只要夠五斤,那之後每斤就只會加算一文錢。
別說,這個主意看似不起眼兒,倒是調動了不少農閒又沒找到短工的人的積極性,每天來田鐵石家交酸棗的人就沒停下過。
何氏搓好一籃子酸棗皮,接過李大郎遞過來的布巾擦了擦手,樂得眼都瞇成一條縫了,「妹子啊,還是妳主意多,照這麼下去,咱也不愁過年了。」
李青暖笑著對李大郎招招手,然後捏了一塊她剛剛蒸出來的酸棗糕塞進李大郎嘴裡,「今兒相公見了梨園的掌櫃,那掌櫃的意思是年前這幾天讓咱們多備些爽口的物件。我尋摸著那些聽戲玩樂的夫人、小姐應該還是稀罕著酸棗醬跟酸棗梅的,加上今兒的酸棗糕,咱們倒是可以琢磨著招兩幫手一塊做。」
畢竟她的肚子越來越大了,只讓何氏一個人盯著灶上搗鼓這些東西,也是有些忙不過來。況且她也有自己的打算,自己做的這些東西其實沒啥技術含量,更沒有什麼特殊配方,再者這裡又沒有專利這一說,現在趁著人們稀罕,她還能掙個錢,可一旦有店家或者寬裕人家的廚娘琢磨過勁兒來,肯定會把這門生意搶個精光。
再者酸棗這種野物到底有個季節限制,若是過了時節,別說乾酸棗,就連剛剛長出的沒法蛻皮的青酸棗都沒有,於這門生意也是不利的。
不過春天也會有別的活計,她這會兒先招兩手腳利索的人幫忙,一方面看人品,一方面看手藝,也算是為以後作打算。
田鐵石瞅著媳婦的肚子,也覺得該找兩人來,要不哪天自己去鎮上送貨,心裡都不會踏實。
而不久後,潮河溝又出了一宗事兒,跟林月娘訂了親的夫家爛了良心,那男人也不知咋地就被鬼迷了心竅,私下裡跟別人家的女子定了終身,還搞出了私奔的事兒。
林月娘也是個剛強的,得到信兒的時候,這事兒都已經傳開了。先不說她自小就是眼裡容不得沙的性子,就算是為了底下幾個妹妹的名聲,她都容不下這事兒,當下尋到了媒人家,又當眾退了聘禮跟婚書。
男方家的老夫人倒是個明白事理的,知道這事兒是自家兒子做得不對,對著林家長輩又作揖又賠禮,甚至幾次因為那不爭氣兒子的頂撞昏厥。
林月娘冷眼瞧著眼前那個梗著脖子,頂著大鼻孔,滿嘴噴著仁慈、善良和愛情的男人,要不是知道這不屬於話本,林月娘還真會以為自己不小心身處在什麼腦殘小說裡。
嗤笑一聲,她吹了吹指甲,然後拿起媒人退婚的婚書甩在那男人臉上,最後滿臉厭棄,不屑地高聲笑道:「為了個戲子你欺辱祖宗,氣昏娘親,是大不孝。嘴裡說著不三不四的情情愛愛,卻不退婚、又不下聘,算是不仁不義。
你這種男人,多看一眼都髒了我的眼,也就是你們村的人良善,要放在我們潮河溝,這種不尊禮法、不知羞恥的男人,就算不浸豬籠也得打個半死。」
因為這一番話,林月娘得了極有骨氣且與田家旺和離的夏家小姐的賞識,一番運作雖坐實了她悍婦的名聲,卻也得了縣官夫人對她剛烈性子的稱讚。在這小地方,里正都算是有能耐的大人物,更何況是把閨女嫁給京城大人物的縣官家裡,所以那些想要看林月娘笑話的人倒也沒在大面兒上給她難堪。
因為沒事兒幹,加上厭倦了跟村裡的七大姑、八大姨扯八卦,更不想看村裡那幾個心善的嬸子同情的眼神兒,所以林月娘三天兩頭地來李青暖家躲清靜,當然她每次也都是搭著何氏一起來,省得見了田鐵石再惹上什麼難聽話。
得知李青暖想請人幹活兒,林月娘自然拍著胸脯自薦了,這樣既能多清靜些,還能掙些錢,咋想都是好事兒。
活兒不多也不累,就是有些繁瑣,好在何氏跟林月娘都有一雙巧手,不管是搓酸棗皮還是碾酸棗粉,都沒有一點差錯。
等做好後,李青暖把一小甕的酸棗醬跟幾罈子的酸棗梅都送去了梨園,又給幾個訂了酸棗糕的酒樓送了貨,年前兒的單子算是完了。
◎ ◎ ◎
到了臘月,田鐵石開始幫著村裡的屠夫挨家挨戶地幫人殺豬了。李青暖小時候在山裡也見過殺豬,倒沒有人們想像的那麼恐怖,只是在趕豬跟壓豬腳的時候,少說也得四五個人。
不知道潮河溝殺豬時有什麼講究,李青暖只記得小時候姥姥家殺豬時,自己都會跟著去揪豬尾巴,至於是為啥她也記不清了。當時年紀小,只記得村裡相熟的屠夫伴著四五個壯漢拾掇木門搭成的案板,然後在案板下接一個裝了淺淺鹽水的盆子接豬血。
李青暖一邊洗著黍米跟麥芽,一邊琢磨著一會兒的糖瓜該怎麼熬,畢竟她前世只是見姥姥熬過,下手做還真怕糟蹋了東西。俗話說二十三,糖瓜黏,灶王爺要上天,就算是穿越了,也免不了準備這些象徵年節的東西。
田鐵石回來的時候,正好李青暖做的糖瓜剛出鍋捏好。他放下簍子裡的豬血跟豬腸子,匆忙洗了把臉,就厚著臉皮湊到了自己媳婦跟前。
李青暖伸出食指戳了戳從身後抱過來,還一臉忠犬相擱在自己肩膀上的腦袋,反手塞了一塊糖瓜進自家男人嘴裡,「一回來就膩歪,也不怕你閨女笑話。」李青暖是認定了懷的是閨女,雖然何氏跟石大嫂都說自己是男胎象。
田鐵石吧嗒吧嗒嘴,只覺得自家媳婦的手指頭尖兒都是甜的,傻笑著搔了搔頭,他才自覺地繞到灶房桌子旁幫忙收拾糖瓜。
「今兒碰到劉大叔,他今年種了幾分地的黃豆,我就尋摸著跟他借兩斗,咱們也好磨些豆腐。」說著話,田鐵石就看到自家媳婦腆著大肚子去搆水甕蓋子上的籃子,心裡一驚,直冒了一身冷汗。他忙不迭地把李青暖攬在懷裡,又押著她坐下,這才拿了拿了籃子過來。
李青暖嬌嗔地瞪了他一眼,不過心裡還是感動於他的細心,一個男人對自家女人能細緻到這個地步,倒是她的運道。
「嗯,我今兒算了算,咱手裡還餘下二兩七錢銀子,還有九十多文的銅板,緊湊點,過年是沒問題。不過當初救了你的事兒,咱們可還沒給鄉鄰們謝禮呢。」李青暖穩妥地坐下,看著熟練地熱飯的男人,「物件不用多稀罕,每家半斤白糖吧,石大嫂跟劉嬸子那咱再給加幾個雞蛋。」
今年的肉有分家時候從田家分來的小半甕醃豬肉,再者,這些日子自家男人幫忙殺豬,也分了不少豬血、豬腸子跟豬骨頭,一般人雖然瞧不上這些下腳料,但李青暖卻想著靠著這些物件過年呢。
「還有窗戶紙,明兒掃屋子的時候,咱也得換上。」
田鐵石最喜歡他媳婦軟聲軟語地絮叨她打算的這些事兒,每次見她扳著手指數道家務事兒,他的心就又軟又甜,就跟喝醉了似的。一連聲地點著頭應下後,他才扶著媳婦回了屋裡,又弄了枕頭跟被子掖在炕櫃邊上,安頓著媳婦靠上去。
歪坐在炕上,由著自家男人給脫了鞋,又給她解了外衫,最後還拿了一床被子捂上,李青暖才撇了撇嘴。自打這男人身子將養好了,她可就成了名副其實的「閒」妻,要不是大夫說,月份大了得多走走,動彈著點,只怕自家這隻憨子都不會讓她下地了。
沒等她嘟嘟囔囔地說幾句話,田鐵石就盛了飯端了乾糧回屋。照舊,李青暖跟前還是有白米飯跟大碗骨頭湯和一個雞蛋。
「媳婦,這是咱山裡野菜跟筍子尖兒醃的,妳嚐嚐。」田鐵石從一個小盆裡挾了一筷子黑乎乎、軟趴趴的物件,殷勤地遞到媳婦嘴邊。這東西開胃,往年他山裡有筍子時都會弄一些,然後借鄰家的地窖存下,以防冬天自己進山時候沒吃食。今年一通亂七八糟的事兒,他還真差點忘了這茬。
雖說李青暖懷胎除了犯懶嗜睡,沒啥別的毛病,更沒有過強烈的孕吐跟挑食,可這會兒看到那黑不溜秋跟碎碎的跟蔫巴了的葉子一樣的東西,她還真不覺得會好吃。
「媳婦,真的好吃,我封泥的時候還往裡面加了些果子酒,吃著又酸又香。」田鐵石眼神兒發亮地獻寶,他記得二弟妹懷明子的時候,可天天叫嚷著吃酸菜。只是野山筍不好挖,不管是冬筍還是春筍,但凡下錯了力道,就挖不出來了。所以田家再矜貴小張氏肚子裡的孩子,也沒讓她如願吃到野山筍醃的酸菜。後來倒是小張氏自己動手醃了一罐子長豆角。
李青暖稍稍往前湊了湊腦袋,微微嗅了嗅,的確有些酸辣的香味。再看那漢子眸光黝黑發亮,她也知道,只怕他是覺得委屈了她,這才會一有啥稀罕物件就迫不及待地往她嘴裡塞。
她張開嘴,就著田鐵石的筷子吞了一口,等不起眼的醃菜進了嘴裡,她才驚奇得瞪圓了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眸滿是讚賞,一邊吧嗒嘴,一邊主動挾了一筷子細細咀嚼。等咽下去後,滿口都是帶著酸辣的清香味道,這裡的醃菜跟前世自己吃的老罈酸菜不同,酸辣味不重,更偏向於野菜本身越吧嗒越香的感覺。
大概是稀罕這個味道,李青暖沒忍住,一口氣兒吃了小半盆醃菜。要不是田鐵石怕她吃多了嗓子難受,只怕她能伴著黍米飯把剩下的醃菜也吃完。
◎ ◎ ◎
吃了飯,兩人又在屋子裡蹓躂了一會兒,直到李青暖額頭鼻尖微微冒了汗。田鐵石才把人塞進被窩裡,然後往連著炕洞的黃泥爐子裡添了一把火。
這爐子是田鐵石盤起來的,用黃泥混著麥稈麥秸,裡面有墊了幾根細鐵棍。熱炕的時候,就往裡面塞些大柴火,平時還能在爐子上邊煮些熱水或者烤一些吃食,很是方便。
火苗被封住,沒一會兒,房間就暖和得跟燒了暖氣一樣。
趴在漢子懷裡,李青暖小小地打了個秀氣的呵欠。因為屋裡溫度的升高,她的臉蛋紅彤彤的,迷迷糊糊地咕嚕著什麼的小嘴兒微微張開,粉嫩嫩的,好看得很,那模樣怎麼瞧怎麼讓田鐵石覺得是百爪撓心的癢。
田鐵石的目光微微下移,瞧見自家媳婦有些凌亂的衣領中露出的半截白皙頸脖,呼吸頓時有些紊亂。眼看著他額間青筋都暴起來了,可哄著媳婦睡覺的手上工夫一點也沒大意,更沒停歇。
也許是習慣了跟自家漢子貼身而歇,李青暖迷迷瞪瞪地又往田鐵石懷裡鑽了鑽,並且摸了他的一隻手抱在懷裡。這下,田鐵石的眼神都有些暗紅深沉了。感受著胳膊處傳來的綿軟觸覺,還有自家媳婦身上的皂角清香,田鐵石忍不住舔了舔嘴唇。然後俯身用鼻尖抵住媳婦的鼻頭,輕輕啄了下她的唇瓣,真甜。
抿了抿乾燥的嘴唇,田鐵石攏了攏被子,繼續哄著媳婦好好歇息,只是他身上那份火熱跟躁動卻咋也消不下去。
其實說起來也是,自己養傷第一個月對那事兒是有心無力,後來能動彈了,媳婦的肚子也大起來了,還被大夫說胎象不穩,他直接就把媳婦捧到了心尖上,就算有了那個想法,他也會暗自罵自己幾句禽獸。到現在他可是有五個來月沒碰過香噴噴、軟綿綿的媳婦了。
尋摸著時間,媳婦最多再有兩個來月就該生產了,想到嫂子何氏叮囑的那些話,他不由開始想,二十七鎮上最後一個集上該給媳婦再買點好東西備下。
憨實耿直的漢子看著媳婦的肚子,眼神軟綿得都能擠出水來了,他是不懂那些詩啦畫啦,可他那實誠的心眼兒裡滿滿的全是自家媳婦。
半夜裡,田鐵石半睡半醒地似乎聽到自家媳婦哼唧了兩聲,他趕忙睜開眼察看,點著燈,眼看著李青暖冷汗連連地歪著身子捏腿,他就知道肯定是李青暖的腿又抽筋了。
好一番按捏,李青暖才緩過勁兒來,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冷汗,她一挑眉就瞧見自家男人也是白著臉抿著嘴角,冒了滿頭大汗,這下,她心裡那邊小矯情、小抱怨也就一點兒不剩了。
第二天早飯後,何氏就帶了個小包袱跟針線笸籮來了,見了田鐵石正拾掇屋子,而李青暖正費勁地端爐子上的熱水,她趕忙放下手裡的東西,接過了李青暖手裡的盆子,嗔怪地訓斥了對方幾句。
聽到李青暖背著自己幹活兒,田鐵石也不掃房頂了,趕緊從凳子上跳下來,拉著李青暖的手上下打量,最後假意虎著臉把人抱起來放到炕裡頭。田鐵石還生怕李青暖不舒服,又給她鋪了床被子,才把人放上去。
李青暖嬌嗔地瞪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隨著生產的日子越來越近,田鐵石這個漢子也越來越緊張,但凡自己有個咳嗽、呵欠,甚至是口乾舌燥,他都緊張兮兮地趴在自己身邊盯著肚子看半天。不過想到他跟孩子交流時感到胎動後傻乎乎的憨樣,李青暖忍不住笑出聲,連帶著心裡都覺得熨貼溫暖得很。
等田鐵石去劉大叔家幫忙了,李青暖才算老老實實地坐在了被窩裡,聽著嫂子絮叨著讓她小心著點身子,她忙不迭地點頭,看起來乖巧得很。可看著何氏仔細地做著準備裹嬰孩的小襁褓,她手上又癢癢了,總想著也給娃縫一個。
見妹子眼巴巴地盯著自己手裡剛塞了新棉花的襁褓,何氏噗嗤一聲笑出來,然後戳了戳李青暖的小腦袋。之前妹子給小孩做了不少小衣服跟尿布,甚至連小鞋子都縫了兩雙,可這裹嬰兒的襁褓可是有講究的,必須得大輩親戚給上手做。按理說,李家該讓老宅那邊的王氏動手,可現下的光景,何氏覺得還是得她這個當嫂子的擔起來。
「妳可注意著點吧,眼看就快八個月了,可不能再費眼勞心了。」何氏這會兒可是又當嫂子又當娘地囑託李青暖,生怕她這頭胎出點什麼差池。
田鐵石回來的時候還帶了不少鄉親給的鹹菜跟兩條豬胰子皂。對於豬胰子皂的做法,他還真是不會,今兒接了外人的東西,也不過是因為擔心冬日裡李青暖手上沾了水會裂口子。
進了院子,他也不說先放下東西,直接躥到窗戶根底下往裡面叫了幾聲媳婦,得了李青暖嗔怪的眼神兒,這才嘿嘿傻笑著去了灶房。
李青暖聽見了響動,也從炕上爬了起來,加了件大襖就下了地。臘月的天兒已經很冷了,加上她的身子受不得寒,所以田鐵石早早地就託何氏把他的厚衣裳改了改,又把今年打下來的新棉花一股腦地給她做成了大襖。
呵了一口熱氣,她把手縮進了袖子裡,進了灶房,見田鐵石麻溜地泡了黃豆,又把盆子裡泡的衣裳洗了,她不由翹起嘴角。
田鐵石揚了揚沾著草木灰的手,讓李青暖坐下,然後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年節要做的事兒,無非就是要置辦些什麼年貨,還有年後怎麼著掙錢之類的。
洗好衣裳,田鐵石又往灶膛邊兒的火盆裡放了些木炭熏著屋子。等拾掇好了,他又自發地舀了半桶水,拿了小凳子蹲坐在灶房門口邊兒上洗起了昨兒個放在院子用籃子壓著的豬腸子。
李青暖翻了幾下桌上用紙包著的胰子,對這東西她不陌生,小時候在山裡每到冬天幾乎家家都會用豬胰子做皂塊,祛皸裂跟洗油漬很見效。這麼想著,她就起身先用熱水沖洗了一下胰子條,然後有一下、沒一下地揉搓擠壓著。
等田鐵石那邊的肥腸洗乾淨了,李青暖也把揉好的胰子皂分成了小塊兒。揉揉腰,她也不搶著幹活兒,直接指揮著自家男人把胰子晾在窗沿上。
看著田鐵石剁碎了辣椒去爆炒肥腸,李青暖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聞著辣椒的香味兒,目光瞟過灶房旮旯角裡的那盆子泡黃豆,也不知怎的她突然就想吃香辣豆豉跟麻辣鴨脖了。
要說在穿越前李青暖最愛的零食,莫過於這香辣鴨舌、鴨腸跟麻辣鴨脖了,尤其是到了冬天,香辣豆豉拌飯開胃,麻辣鴨脖當看電視的零食,那簡直美得不行不行的。
李青暖看著自家男人把灶膛裡的火扒拉出來弄到院子裡澆滅,又探身把飯菜盛進碗裡,這才起身弄了點熱水洗了洗手。
因為今兒在灶房裡弄了個火盆,所以這會兒兩人都沒打算去屋裡吃飯。說起來也是李青暖要求的,畢竟她從懷孕就嗜辣,每次炒好菜弄好辣椒去屋裡炕上吃,總會讓屋裡沾染許多味道,尤其是被褥。可能是懷孕的人嗅覺、觸覺都會靈敏吧,反正李青暖晚上睡覺蓋被子的時候經常能聞到飯菜味兒,有時候還挺熏人的。這不,田鐵石就趕緊著弄了個火盆。
田鐵石一向都是有好東西先緊著李青暖用,所以看他媳婦貪吃了兩口肥腸,他趕忙把盛菜的小盆兒往李青暖那邊推了推,自己個反倒一直挾鹹菜吃。他這人心思很簡單,只要媳婦歡喜了,他是啥苦啥難都不怕,更何況,看著媳婦的肚子,他打心眼兒裡覺得媳婦比他更累。
吃過飯,李青暖一邊陪著田鐵石擦洗灶臺,一邊問他會不會做豆豉。
本來媳婦好不容易開口說想吃一個物件是好事兒,可關鍵是豆豉這東西他聽都沒聽過,不過看媳婦比劃的模樣,她應該會做。
看著家裡有辣椒跟生薑,再說李青暖也不挑啥油豆豉跟水豆豉的,所以當下就回憶起了當初老家人做豆豉的方法。因為要用到密封乾燥的甕或者罈子,所以李青暖就讓田鐵石把那甕豬油倒進了洗菜的大盆兒裡,又讓他用鹼把小甕刷洗乾淨,扣到一邊兒瀝乾。
「趕明兒起來,你就先弄一點兒黃豆煮上,少放點水……」其實李青暖自己都是個半吊子師父,說了半天都總覺得缺了什麼步驟。到最後,她還是耷拉了腦袋,決定第二天親自看著田鐵石做。
等兩人忙完了,天也晚了。一進屋,被熱氣一熏,再加上軟蓬蓬的被子,李青暖直接就犯了懶。簡單地漱了口,抹了一把臉,李青暖就爬上了炕。
田鐵石可不敢歇著,見他媳婦開始打瞌睡了,他趕緊倒了一盆兒熱水,給媳婦脫了鞋襪給她洗腳,等給媳婦拾掇完了,他才跑去灶房擦了擦身子。
因為今兒幫著劉大叔那幹了不少活兒,田鐵石也是有些疲累了,所以他上炕摟住李青暖,沒一會兒就睡著了,睡著的時候,還下意識地側身護著李青暖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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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裡人都講究二十五磨豆腐,而潮河溝只有兩個石磨,所以田鐵石在天不明的時候就起來撈了一半泡帳的豆子去排隊了。至於為啥不趁著天濛濛亮,沒人的時候磨,當然是因為冬天裡磨豆子容易凍,磨盤之間有了豆汁兒就會結冰,那上下磨盤肯定會打滑,之後就是做磨不出豆汁的無用功了。
天大亮的時候,離石磨最近的陳嬸子提了一桶熱開水來,一見田鐵石搓著手、跺著腳地蹲在邊兒上,她趕忙舀了一瓢熱水遞過去。
田鐵石笑呵呵答地了謝,狠著灌了幾口熱水,讓身子沒那麼僵硬,然後拿起推碾子跟磨石用的木杖開始磨豆子了。看是沒技術的體力活兒,可這眼勁兒不夠的還真不行,這不他一邊推,還時不時地從磨邊兒的縫隙往裡加熱水,這樣豆汁兒也就不會凍在磨盤裡了。
沒一會兒,豆子就磨完了,出豆汁兒的凹槽底下接著的盆子裡多了大半盆發著熱氣兒的豆汁兒,等到別家來排隊的時候,田鐵石正好蓋上開始結冰凌的湯汁。
回了家,見媳婦已經起來了,田鐵石也不說歇口氣兒,趕緊把灶上熱著的飯菜端出來。
兩人匆匆吃了口飯,就開始準備做豆腐的東西了。李青暖先藉著大鍋裡的熱水把之前買的一塊紗布洗乾淨,然後幫著田鐵石把過濾豆漿的撐子支到灶臺上。
接下來是個細緻活兒,過濾豆渣的時候,用紗布隔開的撐子要轉圈兒晃動,但不能讓帶著渣的湯汁流到鍋裡。等過濾完後,田鐵石就半蹲在灶臺上,要用之前準備好的柴火板子使勁兒地擠壓留在紗布裡的豆渣。看著豆渣都發乾了,這手上的勁兒才鬆下來。田鐵石燒起了灶火,過幾刻的工夫就要歪著脖子跟正在融滷水的媳婦說兩句閒話。
這是兩人分出來過的第一個年,雖然手頭不寬鬆,可李青暖怎麼都覺得心裡鬆快樂呵。她不是貪心的人,也做不來張氏跟小張氏那樣潑辣厚臉皮的事兒,可她的心裡也打算著以後的日子呢。現在分出來了,吃苦受累她不怕,來年開了春、化了凍,日子總會好過的,這也算是個盼頭了。
鍋裡的豆漿滾熟了,田鐵石先舀了一大碗,又放了點白糖,這才獻寶一樣地湊到李青暖的跟前,那模樣真像是搖著尾巴的巨型忠犬。
其實李青暖清楚這漢子有時候跟小孩似的,只要自己對他討好的行為有個誇獎,他就能自己樂半晌。就著田鐵石的手,李青暖喝了一大口豆漿,入口都是新豆子的清香,並沒有多少豆腥味,因為加了糖的緣故,還有些甘甜。
看著李青暖喝飽了,田鐵石就把碗裡剩下的幾口灌進了自己肚子裡,然後開始看著他媳婦點滷水。
點滷水並不容易,點嫩了成不了型,或者直接成了豆腐腦,點老了豆腐不好吃,不只會發硬,還又乾又碎。李青暖憑著前世陪姥姥做豆腐的記憶下了滷水,等鍋裡的豆漿成了自己想要的腦狀模樣,她才側了側身子,讓自家男人上來壓豆腐。其實接下來的步驟也就簡單了,就是要把鍋裡半固體狀的豆腐倒進模子裡,輕輕擠壓了多餘的水就算完事兒了。
等到熱豆腐出鍋,李青暖先用刀切了一小塊,伸手塞進自家男人嘴裡,一邊笑還一邊追問香不香。
香,哪能不香呢,往年他從來不知道準備過年用的物件是這麼樂呵的事兒。看著李青暖笑得那麼開心,田鐵石一個勁兒地誇媳婦手藝好,還順帶著摸著媳婦的肚皮跟閨女交流,得瑟得瑟。
收拾完了做豆腐的事兒,接下來李青暖就開始煮要做豆豉的黃豆了,她先讓田鐵石把豆子洗一遍,然後放進鍋裡,加的水剛好沒過豆子。
剛剛手拄著灶臺倒水的時候,指尖帶了一些鍋底灰,可李青暖的心思全在那豆子上,根本沒注意到。這會兒覺得腦門兒上被灶膛裡的火跟一邊兒的熱鍋熏出了熱汗,她直接抬手抹了一把,結果巴掌大的白皙臉蛋上直接被劃出了幾條黑線,看得田鐵石心尖子又癢又樂的。
李青暖把豆子煮好後,用笊籬把豆子盛出來,然後趁著熱呼勁兒攤開鋪在平時放舂米的簸箕上。想了想,她還起身用篩麵粉的籮子把豆子扣起來,然後讓田鐵石端回了正屋。
接下來就要第一次發酵了,說白了就是讓豆子生出菌絲長毛,等到簸箕裡的菌絲長滿了,才能拌料。
忙活完了手上的事兒,日頭也到了當空裡。李青暖惦記著前兩天嫂子何氏招呼的話,說二十五家裡煮肉,讓她過去幫忙,所以她跟田鐵石交代了一聲,就穿了半新的厚棉襖出了門。
不想半道上遇到了打著哆嗦,身子單薄的李大鵬,看著他那副模樣,李青暖著實忍不住咋舌。老李家在村裡可不算貧窮,往年地裡收成也是不賴的,加上李老漢也少不了去鎮上做工,家裡積蓄可不算少,也不知道這李大鵬怎麼就把好好的日子敗成了這幅光景。
雖然心裡嘀咕,不過李青暖可是一步都沒有停留,既然跟老宅那邊分開了,而且沒有一點情分了,自己也就沒有立場再去同情他們。更何況在她看來,老李家的日子也都是自己作的。李大鵬雖然沒有跟他娘王氏、姊姊李秀娥一樣為難過自己,但也從沒拿自己當過親人,這麼算下來,又憑什麼要她去幫助一個好吃懶做、自作自受的人。
很顯然李大鵬也看到了李青暖,他有些發愣地看著穿著厚棉衣,挺著肚子的女人,嘴角動動半天也沒叫出一聲姊。不是沒臉皮,而是從來沒叫過,所以實在張不開那個嘴。
直到李青暖在岔口處繞道離開,他才回過神兒來,裹了裹身上的薄衣裳。想起去娘那聽到的話,他最終嘆口氣,眼底泛了紅。本來也想過去找李秀娥那個二姊討個說法,害死了爹還賣了娘,怎麼著也不是做閨女該幹的事兒啊。可誰知去了二姊那個村,就聽說二姊被二姊夫打了個半死,而那個外甥兒也不滿一週就早夭了。
報應啊,如果不是二姊氣死爹爹,還貪圖那頭小病豬,怎麼可能讓外甥染上那種好不了的病灶。
冷颼颼的寒風吹打在臉上,加上凍得發疼的手腳,讓李大鵬忍不住想要是當初自己對大姊好一些,要是娘沒有虐待過大姊,現在他們是不是還能一家和樂?
看著大姊的背影消失在視野裡,李大鵬終於頹廢地垂下了腦袋,任由心底悔意翻騰。其實他也清楚,就算重來一次,依著娘跟二姊貪婪的性子也不會給大姊好臉色看,而當初年幼的他,也會因為家裡對大姊的態度,無視她甚至欺負她。
◎ ◎ ◎
在潮河溝,年下殺豬後的肉除了過年吃的,剩下的都要醃製起來,只是這醃肉卻不是前世李青暖知道的那種用花椒、鹽巴塗抹在肉上,把肉裝進甕裡,再倒一些烈酒,用石頭壓住,每天幫肉翻身,等著入味了,再用繩子掛到外面陰乾或者晒乾。相反,這裡的醃肉是先要煮熟,然後用油炸一下上色,順便把肉裡面的油分炸出來,以備來年吃。
所以李青暖到的時候,正好見李青山跟何氏把煮肉的大鍋支到了院子裡,石大嫂跟林月娘提著兩桶熱水往大鍋裡倒進去,還有李家五叔抱著柴火準備點火。
一群人樂呵地忙活著手上的活計,見李青暖從外頭進來,幾個人都打趣了幾句。張德發家媳婦還好生問了一頓啥時候生、這娃鬧不鬧騰,李青暖都笑著答了話。
林月娘刷洗著手上準備放肉的木盆,一邊兒用開水燙著,一邊歪著身子湊熱鬧。後來說道李家老宅這會兒都荒了,院裡全是枯黃的雜草,壓水井也崩了,凍了滿院子的冰云云。唏噓的同時還挖苦幾句老宅那邊的人都沒人性,反正左右是為李青山跟李青暖兄妹倆抱不平。
李青山聽了心裡有些彆扭,不過看著自己媳婦紅潤的面龐,再看一直纏著妹子玩鬧的兒子,他心裡的那點小糾結跟不忍,最終化作青煙消失無蹤。
往年每到這個時候,他媳婦何氏總是發愁,兒子也會縮在家裡不出門,因為李老漢跟後娘王氏總會想盡辦法來折騰吵鬧幾遭。他媳婦是個好的,使不了性子、罵不了人,總會被逼得紅了眼眶,有時候兒子護著媳婦,還會被王氏隨便摸到啥掃帚棍子使勁兒抽幾下。如今,總算是離開了那些心狠的長輩、親人。
「妹子,等會妳就去屋裡幫忙照看著幾個半大的孩子,外邊兒活兒重,妳可不能搭手。」何氏見李青暖拉著李大郎的手進來,趕緊在圍裙上擦了下手,然後招呼著她進屋。
屋裡還有兩個半大的小閨女,一邊欠身張望著,手上還掛著翻花繩的玩具。見李青暖大著肚子進來,兩人趕緊爬到了炕沿邊上,探手去摸她的肚子。
李大郎從炕桌上摸了一塊糖塞進嘴裡,囫圇不清地說姑姑肚子裡懷著的是他的小弟弟跟小妹妹,別人沒分兒,那洋洋得意的小模樣,咋瞧著都讓人覺得搞笑。
何氏給李青暖倒了兩碗水放炕桌上,又交代了李大郎幾句,等聽到李五嬸子扯著嗓子讓人把肉下鍋,她才匆匆忙忙去看著。
兩個妞妞都是聽話的,而李大郎也得了何氏的囑託要好好看著他姑姑,加上李青暖本來就是個喜歡孩子的小性子,所以很快四個人就玩鬧成了一團兒。
李青暖先是跟大妞玩花繩的時候多翻了幾個花樣,就引得幾個孩子連連歡笑,直吵鬧著要跟著她學。
屋裡面的人嘻嘻鬧鬧好不開心,而院子裡圍在一起幹活的人也都有說有笑地熱鬧著呢。到了後邊兒,反倒是李青山這個漢子除了幫忙抱柴火、提水,沒了別的事兒幹。
等肉香味兒飄開的時候,李青暖正摟著二妞趴在窗戶口往外看。一排的小腦袋,煞是喜慶好玩。
何氏擦乾淨手,沾著涼白開水撕了一大碗肘子肉,又去灶房拌了點鹹菜的湯汁兒,然後滿臉帶笑地送進了屋裡,讓自己妹子跟三個孩子解解饞。
李青暖畢竟是個成人了,雖然聞著肉香味也有些饞嘴,可看著湊在炕桌邊眼巴巴地看著她,等她發話的三個小傢伙,她不由笑了。拿了筷子一個挨一個地投餵,直到幾個孩子吧嗒著嘴巴吃得滿嘴油光才甘休。
眼看著過了晌午,李青山進屋問了一句田鐵石有沒有出門,就打發了李大郎去跑腿兒把人叫來,張羅著大家一起吃頓飯。
院裡幫忙的鄉親一聽這是該做飯了,都嬉笑地爭搶著收拾灶臺、搬桌子。大家都是一個村,平日裡也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少不了吃誰家的一口糧食。再者,今兒是來幫忙煮肉、醃肉的,咋的東家也得管一頓飯。
年下家家戶戶都喜慶著呢,就是有那麼幾戶戰場上沒了兒子的,何氏也都讓人送了一條熟肉過去。
「李家媳婦,飯菜讓妳五嬸子她們張羅,妳跟我弄點山藥麵粉、剁吧點碎肉渣子。今兒趁著人手多,咱就著鍋裡豬肉的湯把灌豬腸跟豬皮凍做出來。」張大娘一邊用花椒跟鹽巴揉搓著盆子裡的大腸跟肺婆子,一邊兒揮揮手跟何氏招呼著。
肺婆子其實就是豬肺,這裡的人覺得這東西不好做也不好吃,但凡寬裕人家都會餵了家裡的牲口。只是一般莊戶人家捨不得糟蹋東西,所以每次煮肉後,都會挑出這不好嚼爛的豬肺,剁吧剁吧後混著大鍋底裡留下的肉渣,再攪拌一些山藥粉灌進豬大腸皮兒裡,再放進肉湯鍋煮熟。
這東西不矜貴,但沾著醬料、拌點粗鹽倒也很下飯。
至於豬皮凍就更好做了,就是弄些乾淨的豬皮,放鍋裡一直熬著,等水開了,就丟一些花椒、大蔥、鹽進去就行。一般等灌腸熟了,這豬皮也就熬得差不多了,趁著冬日裡夜裡冷,放在不見光的牆根底下凍起來,啥時候要吃,用刀切一塊就行。
農村人雖然有愛占便宜的,也有想蹭吃蹭喝的,但大多都是實在沒有壞心眼的。一聽張大娘的話,趕緊忙不迭地應著話,手腳也麻利地收拾起了肺婆子跟難搓洗還帶了腥味的豬腸子,也有幹活兒細緻的媳婦挨個刮豬皮上的豬肉跟豬毛。
在張大娘的指揮下,沒用了一頓飯的工夫,灌腸跟豬皮就弄好了。何氏也再次燒起了大鍋下邊的火,然後用豬胰子洗了洗手上的髒汙,這才仔細地拎著灌腸放進肉湯鍋裡煮上。
見活兒幹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將裝了醃製過的炸豬肉的甕子搬回灶房裡,大家也都湊在一起,在洗衣裳的大木盆裡洗了洗手,然後有人去了灶上搭手做飯,有的就去了屋裡看孩子嘮嗑閒聊。
李青暖也是歇了一上午,心裡多少有些不落意,紅著臉出屋準備去搭把手。
何氏見她進了灶房,也顧不上切燉菜用的醃白菜了,放下手頭上的刀具就起身迎了過去。這屋裡因為煮肉,弄得到處溼漉漉的,加上油煙味兒,哪是她這懷著身子的人該來的地兒呢,這萬一衝撞了或者滑倒了,可是了不得的事兒。
李五嬸子這會兒也不像以前占王氏便宜時那麼耍滑了,揮著手裡的長把大勺子也勸了幾句。
李青暖見這裡真用不著自己搭手,也不強求。她也知道嫂子的意思,這會兒她都近八個來月了,七活八不活的最是受不得一點點的不小心。
林月娘抹乾淨手,小心地扶著李青暖回了屋子,讓她先上炕招呼著鄉鄰,怎麼著也不能讓人受了冷落不是,加上田鐵石被李大郎拽來了,外面的體力活兒也都被這個漢子攬下來了,所以李青暖也就順了大家的意思,靠在了炕上疊成一團的被子上。
李青山跟何氏都是實誠的人,再者他們今兒可是把除了賣掉的半扇豬肉外剩下的肉都煮了,怎麼著說也該讓這潮河溝一年到頭捨不得吃葷腥的人吃個樂呵,所以燉的酸菜粉條還有炒白菜裡都放了足量的肉。因為灌腸出鍋了,何氏還專門切了一截,混著炸豆腐片拌了一盆子涼菜。
因為今兒人多,加上是大鍋做飯,所以何氏還在燉雜燴菜裡放了土豆跟白蘿蔔丁,最後出鍋前還讓人舀了一大瓢肉湯倒進去一起悶著。
這又是油又是肉的,沒一會兒香味兒就散出來了,直聞得不少人抻著脖子等開飯。
等到院子裡大桌跟小桌擺好後,何氏也帶著幾個同村的媳婦端了幾大盆子菜進了院兒,一邊把飯菜分開擺在兩個桌上,一邊招呼著屋裡的大人、孩子都出來填肚子了。
今兒幫忙的男人不多,可架不住他們飯量大啊,所以大桌那邊一個盆子就能頂得上小桌婦女、孩子這邊的兩個盆子那麼大。聞著飯菜香,小孩子忍不住最先拉著自家大人入了桌。推辭笑鬧了幾句話,按著輩分圍坐在一起的嬸子們就先動了筷子。
等到吃了飯,大家幫著拾掇好灶房,勤快的媳婦子也兩三湊一塊擦著灶臺,洗刷著沾了油漬的用具。幾個大男人見沒啥好幫忙的,就主動拆起了院子裡的大鍋,順道還把木灰攏到一起,收進了簍子裡。這草木灰等著澄過後,可是還要洗衣裳、洗頭呢。
等田鐵石扶著李青暖走的時候,何氏還特意叫住兩人,連聲讓自家男人拿出灶櫃上邊的籃子,這籃子裡是幾大塊豬肉,還有之前煮好的灌腸跟幾塊豬皮凍。
肉不多,可貴在新鮮,足夠李青暖跟田鐵石過個好年了。
李青暖知道這是何氏的好意,而且她現在的確需要這些物件,所以也沒推辭。等回了家,見田鐵石還是一臉的愁容,本來就笨拙,不會言語的嘴唇也抿得很緊,她用腳趾頭也知道這憨子在愁什麼。
「行了,做人還能被日子愁死嗎,咱手上緊一點,省著點兒,熬過了年節,你再去找個長工做,怎麼著活不下去啊。」李青暖把籃子放在牆角的盆子裡,然後找個高粱稈縫的篦子蓋上,想了想還是擔心晚上有貓狗來偷食,所以她又讓田鐵石去找了兩塊石頭壓上去。
等收拾完了,她才拉了自家男人坐到炕沿上談心。
「媳婦,苦了妳了。」別人家的媳婦懷著孩子,哪個不是當個寶貝哄著,天天點心、零嘴兒地供著。偏偏他受了傷還沒留下點積蓄,讓媳婦跟著自己一起受苦了。
當然,田鐵石所謂的別人家媳婦,比的可都是鎮上那些收購野味跟山參的鋪子家掌櫃媳婦。這大概也就是這個憨子,才一心想讓媳婦過上最好的生活。
李青暖見自家男人還想說什麼,趕緊湊到他懷裡抬頭用亮晶晶的小眼神兒瞧著他,笑著打斷了他自責的話,「我早說了,只要你護著我、疼惜我,我就不覺得苦。以後咱們好好過日子,沒有那些人的打擾跟挑撥,咱們總能熬出頭的。」
在媳婦靠進自己懷裡的那一刻,田鐵石的一顆心就軟成了一灘水。看著李青暖信任、明亮的眸子,田鐵石是怎麼也說不出一句讓她難過的話,只好強笑著點頭應和,只是他心裡那種要好好掙錢,使勁兒疼媳婦、對媳婦好的念頭越發地強烈。
幫李青暖擦洗了手臉,田鐵石才小心地把她放進了鋪在火炕上,已經熱呼的被窩裡,然後捏捏她的小手,就去插了房門栓。
折騰了一天,又費了不少心思勸說那個憨子,所以這會兒李青暖的確很疲乏了,沒一會兒就拉著田鐵石的胳膊睡著了。而黑暗中的田鐵石,側身看著睡得香甜的媳婦,心裡也是一陣滿足鬆快,甚至到了後半夜他也沒一絲的睡意。
經歷了這次受傷差點被大蟲咬死的事兒,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再進山去冒險了,他捨不得自家媳婦難受。可該怎麼掙錢呢?腦子裡盤算著,去扛大包吧,他倒是有力氣,也肯幹,可扛三件才一文錢,一天他就算不停歇,最多也只能掙兩錢。想來想去,田鐵石還是決定過了年去鎮上看看有沒有人家或者莊子上要粗使的長工。
這邊田鐵石還在為銀子發愁,卻不知一個身著簡單衣衫,不甚乾淨,甚至臉色一直都冷冽著的男人揹著一張簡易的弓箭,帶了一條狗來回徘徊在村口。那人似乎極為怕人,見有人出現,就立刻往村口的大石頭後面躲了躲。偶爾遇到幾條流浪的貓狗靠近,他也會露出一副凶神惡煞的表情將人家嚇跑。
只是這人的眼底卻是澄澈清明,帶著莊稼人少有的堅毅跟淡漠,如果田鐵石在這裡,一定會認出這就是當初從大蟲口中救下自己的獵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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