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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折】踹夫娘子《上卷》

回珍閣有位少年有成的葉先生,容顏生得貌若潘安,醫術練得出神入化, 性情內向,忌觸生人,旁人說起他,最先道的必是他孤僻自閉的性格, 接著才是連女人都妒忌的美顏以及名動京都的高超醫術。 而這芙裳公主不愧是京都城裡出了名的煞星,那年她前腳剛進門, 夫君就暴斃而亡,喜堂都沒進成,就又坐著花轎回了宮, 這事兒當時可是傳得沸沸揚揚。這二人,一個是討厭與人共處的固執神醫, 另一個是有丁點不好就會發脾氣的暴力公主,強悍到能一腳踢爛木門, 以葉閔翎的身分要高攀皇家貴族是天方夜譚,可怎的這麼一折騰, 他就變成她的下人了,端茶送水倒是其次,關鍵名分可是侍君啊! 人家小妾還明媒正娶來的呢,他這就簽了張廢紙, 連個基本的儀式都沒有便賣了身,這怎能讓他不鬧心。

會員價:
NT$723.1折 會 員 價 NT$72 市 場 價 NT$230
市 場 價:
NT$230
作者:
我有一個夢
出版日期:
2016/05/10
分級制:
普通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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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朝貴女玉腳一踹,相中不識情愛的冷面御醫,
且看他日裡寵妻,夜來整治!
「我有一個夢」織就一段逗趣歡樂的暖愛,甜蜜上市!

回珍閣有位少年有成的葉先生,容顏生得貌若潘安,醫術練得出神入化,
性情內向,忌觸生人,旁人說起他,最先道的必是他孤僻自閉的性格,
接著才是連女人都妒忌的美顏以及名動京都的高超醫術。
而這芙裳公主不愧是京都城裡出了名的煞星,那年她前腳剛進門,
夫君就暴斃而亡,喜堂都沒進成,就又坐著花轎回了宮,
這事兒當時可是傳得沸沸揚揚。這二人,一個是討厭與人共處的固執神醫,
另一個是有丁點不好就會發脾氣的暴力公主,強悍到能一腳踢爛木門,
以葉閔翎的身分要高攀皇家貴族是天方夜譚,可怎的這麼一折騰,
他就變成她的下人了,端茶送水倒是其次,關鍵名分可是侍君啊!
人家小妾還明媒正娶來的呢,他這就簽了張廢紙,
連個基本的儀式都沒有便賣了身,這怎能讓他不鬧心。


精彩章節搶先閱讀

 

  
  第一章

  大玉四十三年,京都城。回珍閣後山的藥田裡一片寧靜,如今正值春日,去歲種植的藥草都已經長出新鮮的綠苗,一眼望過去,兩個山頭、一片凹地,滿滿都是。靠東的山腰上有一處茅草搭建的涼亭,裡頭青煙嫋嫋、茶香蔓延,一個少年席地而坐,一邊煮茶,一邊研讀著手上書卷。
  言余小跑上山,到亭外的時候已經氣喘吁吁,他稍歇了一口氣,才對那少年道:「閔翎師叔,閣主師父讓我來喚您下山。」
  少年顯然是聽見了,但是卻頭也不抬。側面看過去他生了一張精緻美妙的臉,皮膚白皙、眉眼狹長,有長卷濃密的眼睫和細長筆挺的鼻梁。
  言余知道這位師叔的性子,傳了話之後就沿著原路回去了。
  閣中學徒每逢說起閔翎師叔,最先道的必是他孤僻自閉的性格,接著才是連女人都妒忌的美顏以及名動京都的高超醫術。
  在家中排行第七的他十歲進了回珍閣,被那時已近七旬的祖師爺爺收作關門弟子,因天賦異稟、資歷過人而深得喜愛,加上他常年獨居,不與人來往,更是給平添了一層神祕,旁人即便有心與他交好,多是覺得高攀不上,而後退卻。可事實上,他並非如傳聞一般的厭世離俗,他只是……有點交流障礙罷了。
  葉閔翎磨磨蹭蹭終還是下了山,到議事廳的時候裡頭已經站了二十來人,皆是屏氣凝神,不敢亂發一言。
  主位之上是個看起來十二三歲的華服女子,眼睛生得極大,雪白的衫裙上繡著蜿蜒的浮水印花紋。烏髮編成長辮,髻間別著白色的綴絨鈿花,配著枚作工精細的銀白綴飾,極是美麗。
  回珍閣掌事的是閣主張乙弘,他正在與那女子道:「閣中醫術出眾的弟子都在這裡,不知芙裳公主中意哪一位?」
  玉芙裳並不理會他,只是打量著殿中一眾,好半天都不作表態。
  張乙弘等了一會兒,有些按捺不住了,不由出聲又問:「殿下可考慮清楚了?」
  玉芙裳這才轉眼看向他,眼神竟比先前還要冷,「本宮行事豈容爾等催促。」
  眾人聞言皆變了臉色。張乙弘身為回珍閣閣主兼掌事,就算是在皇帝面前,也未曾受過這等凌辱,這芙裳公主果真如傳聞一樣,脾性乖張,不輕易買別人的帳。
  這時,玉芙裳突然站起身來,滿廳的人都慌忙跪伏到地上,只有角落裡的葉閔翎,因比常人慢了半拍還站在那裡。
  他在後輩的拉扯下回過神來,抬頭便對上那雙濛著霧靄的大眼,可對方眼神太過凌厲,他慌忙垂頭避開,面上雖無異常,可心裡卻在默默發怔,什麼情況?
  玉芙裳伸手指向他,問:「你叫什麼?」
  葉閔翎不擅與人交流,被點了名後做出的第一反應就是後退一步,企圖如往日一樣迴避掉玉芙裳的問話。而他的反應玉芙裳也都一一看在眼裡。
  殿中眾人都知曉葉閔翎的性格,幾乎都將心提到了嗓子眼兒裡。
  就連張乙弘都忍不住有些焦急,慌忙上前解圍道:「啟稟公主殿下,他叫葉閔翎,是卑職的師弟。」
  葉閔翎被玉芙裳盯著,覺得那完全陌生的目光裡如有芒刺,扎得他渾身不自在,情不自禁又往角落裡縮了縮。
  一時間,大堂裡的氣氛僵硬到了極點。
  好在玉芙裳未盯著他太久,只偏頭對張乙弘說:「就他了。」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大殿。
  眾人全都大舒一口氣,千恩萬謝慶幸自己沒被選上,唯獨張乙弘沉著臉,神色嚴肅。
  葉閔翎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角落裡,雲裡霧裡還沒搞清楚狀況。
  身邊的人都在細聲討論,「這芙裳公主不愧是京都城裡出了名的煞星啊。」
  另外一人也接話道:「可不是,那年她前腳剛進門,夫君就暴斃而亡。喜堂都沒進成,就又坐著花轎回了宮,這事兒當時可是傳得沸沸揚揚呀。」
  「真是有夠倒楣的,不過這次的事情你知道嗎?」
  「你說來咱們這兒的事?」
  「沒錯。前陣子後宮裡遭了刺客,琴妃的親妹妹還因此送了命呢,這位公主也被捲入了其中。聖上說是送來養傷,可你看她那模樣,哪裡是個受傷的……」
  那人還要再說,被別人一把攔住,「別說了,聽聞她一不稱心就打人,還打死過宮女呢,可不是咱們惹得起的。」兩個人漸漸走遠,八卦就這麼結束了。
  可憐葉閔翎卻受了驚,「打、打、打死過人!」
  皇帝送玉芙裳去回珍閣為的就是養傷,所以即便她看著生龍活虎還脾氣不小,回珍閣都得給她配位打理的人,號脈、進補,首先面子上得做足。
  公主又是萬金之軀,必不能隨意揀兩個人就去,張乙弘原打算採取自願原則,希望大家積極踴躍。
  奈何夠格的人皆是聞訊變色,紛紛推卻搪塞,有那麼兩個願意的,要嘛急功近利,要嘛另懷他意。
  無奈之下,他才索性召大家來,讓那位暴戾乖張、極難伺候的公主自行挑選,這樣的話,便是被選中了也只能自認倒楣,怨不得人。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最後被挑中的居然是葉閔翎。祖師爺晚年得的這麼位高徒,百般寵愛,捨不得嚴厲,此次出門前還千叮囑、萬囑咐,一定要好生照顧那乖徒兒,若是餓著、累著、病著、傷著,回來定找他算帳。可是一想到那位難伺候的芙裳公主,他就又頭疼不已,「師弟,困難什麼的咱克服一下吧。」
  葉閔翎定睛看著牆上的一幅畫,表情只能用憂鬱來形容。要他近距離、長時間地去照料一個陌生女子,就只這麼想一想,他就犯愁。
  張乙弘雖然也不忍,但是除了長嘆之外真的別無他法,最後只得拍了一把他的肩膀,安慰道:「實在不行,就一日去一次吧。她瞧著也沒什麼毛病,你給號號脈、寫寫補藥方便妥。」
  誰知張乙弘話才剛出口,葉閔翎的表情就從憂鬱變成了悲傷,他原以為頂多三五日去一趟,誰知竟要一日一次地去。
  見他如此,張乙弘也跟著洩了氣。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跑來一個學徒。急匆匆地進來,也顧不上歇息,便慌忙急躁道:「公主她她她……」
  見他她了半天也沒她出個所以然來,張乙弘氣得臉都青了,「公主怎麼了?」
  「她……」那學徒總算喘夠了那口氣,說道:「公主不滿我們先前安排的住院,說是要自個兒挑。」
  「那就讓她自己挑唄,不然還能怎樣。」還以為是有多大的事,張乙弘不滿道。如今這些弟子也真是的,屁大點事兒都拿來問他。
  誰知傳話的學徒非但不去,反而還支支吾吾、欲言又止地看了葉閔翎一眼。如此,張乙弘才覺察出不對勁,「不會是……」
  那學徒苦著臉點頭,一臉的無奈,「公主挑中了山頂上那棟,說是視野好,她喜歡。」
  葉閔翎的憂傷的臉瞬間變成了粉白色。
  山頂上確有一處獨立的四合院,因地勢險峻,獨臥其上再無旁依,四周全是藥田,近千畝地的種植,半日都難逛得遍。
  當中僅有一條石階小徑直通山下,一直要到半山腰才能見著回珍閣的其他建築,而那院子如今的主人正是葉閔翎。
  雖然也很驚訝,但是張乙弘畢竟是當家的,他很快地權衡了一下芙裳公主與葉閔翎二人各自的殺傷力,最後義無反顧地選擇了拋棄他的師弟。芙裳公主那個小煞主子,他是萬不想多接觸的,「師弟,你看這可如何是好?」
  葉閔翎沉默。
  「人家是公主啊,師兄我怎麼敢得罪她,要不這樣……」
  葉閔翎依舊不說話,可仍誰都看得出他心不甘、情不願。
  張乙弘想了想,勉強提出一個建議來,「要不這樣,你就先把山上住處讓與她,搬下來與其他弟子住幾日。反正她左右不過住兩月,走了你又回去便是。」
  關於這個提議,葉閔翎默默地數了一下山下的學徒,一個、兩個、三個……加上洗衣服的、做飯的、打掃衛生的、倒夜香的……他只能繼續沉默。
  不用他說,張乙弘也知道這事兒有難度,可決斷總要下的,一邊是得罪不起的小煞星,一邊是同樣得罪不起的悶葫蘆,奶奶的,豁出去了。
  「師兄也是沒辦法,給你兩個選擇吧,第一,下山來住,我會給你找間安靜的屋;第二,讓公主住離你房間最遠的大廂房,你早出晚歸避開了她。公主親自選了你給她看病,大夫住得近也不踰越,她又喜歡祖師爺爺的院子,那院子那麼大,就住你二人,你若刻意躲著,她還能進你屋翻你櫃子不成。」
  張乙弘越說越來勁,倒覺得自己是個天才,想出了兩全其美的好辦法。
  葉閔翎拖著沮喪的身體默默走出屋去,他得好好想一想,近日是否衝撞過山神,接二連三地倒楣。
  張乙弘還在興高采烈地說著,一旁學徒看了看越走越遠的閔翎師叔,又回頭看了看絲毫未覺的閣主,最後還是出聲狠心地打斷了閣主,「閣主,閔翎師叔走了。」

  ◎             ◎             ◎

  葉閔翎拎著白米和雞蛋默默地往山上爬去,上山的路並不難走,但是他卻要比旁人多耗費一些時間,因為他總是喜歡一邊走路一邊想些問題,他精神不太容易集中,平常就愛走神,所以經常走著走著就停下來,然後呆站上好半天。
  大家其實也都已經習以為常,偶爾遇見他站在一個地方半天不動,都會善意地笑上一笑,「閔翎師叔又傻啦。」
  其實他只是遇事都埋在心裡而已,自己焦慮、自己吐槽、自己抓狂,旁人都只看見他美過常人的容顏和出神入化的醫術,卻沒人知道他的心裡有一個世界,一個只屬於他的卻有著千千萬萬個葉閔翎的世界。
  他一直在藥田裡轉悠到天黑,這才磨磨蹭蹭地往回走,若不是再轉下去就該天黑了,他肯定還得再蹭上一會兒。一想到自己的地盤突然住進個陌生女子,他就渾身發毛,忍不住想逃。
  躲在門口往裡頭看了又看,亮著燈火,很安靜,再三確認了沒有陌生面孔,葉閔翎這才猛提一口氣,兔子似的一溜煙兒衝回自己屋裡。
  大概是察覺到了動靜,對面屋裡有人走出來,頓時嚇得他連燈都不敢點了。在黑暗裡坐了好一會兒,像是給自己找藉口一般,自言自語道:「今天怎麼這麼累,那就睡吧,嗯,就不點燈了。」
  葉閔翎這晚睡得很不好,因為他那一顆小腦袋裡老想著,對面多了人、多了人、多了人……腦子裡也就一直重複著這句話。
  最後搞得一閉上眼睛就覺得有人影在眼前晃,硬生生折騰到半夜,實在抵不過了方才睡去。
  誰知還沒睡沉實,就又被吵醒。對面先是傳來瓷器摔碎的聲音,然後是玉芙裳的一聲喝斥,隨即便是細碎的哭聲夾雜著腳步聲,持續了好半天才漸漸靜下來。葉閔翎當然不會起身去看,可是這麼一鬧,睡意可是全給弄沒了。
  天才麻麻亮,他便起了身。趴到門邊往對面瞧了又瞧,安靜異常,沒有人聲,他琢磨著該是還沒起來的,等了一會兒仍沒見動靜,這才放心地走出房門,徑直往南側的廚房去。
  這院子被砌得方方正正,門往南開,正北方位是兩層主屋,下面是大堂,樓上供他師父起居。西側開了兩間廂房,一間被葉閔翎拿來做了藥房兼書房,另外一間原本是閒置著的,如今住了玉芙裳。
  因房屋規格皆簡潔,東西兩側的四間廂房皆是一樣大小,而寬大的庭院中又空無一物,這樣格局所造成的最直觀的現狀就是,葉閔翎的屋子與玉芙裳所住那間,門對了門。
  按原禮來說,公主應當住主屋,而他一介庶民也該迴避,奈何主屋是回珍閣最德高望重的祖師爺住了幾十年的地兒,行前皇帝也有交代,此行勿要驚擾長輩、勞師動眾,因此即便是有些不妥也都罷了,誰讓公主大人偏要住這裡呢。
  廚房門前四、五丈處砌了一堵牆,牆角擺著三口大小不一的水缸,均蓋著木缸蓋。葉閔翎揭開其中最大的一個,用水瓢將裡頭的水舀進腳邊的一個大木桶裡。
  清晨的山頂上尚有幾分涼意,空氣是十二萬分的清新,寧靜間只聽得嘩嘩啦啦清水流動聲傳遍角角落落。
  醫者必每日淨身、潔面,食寢前後鹽水漱口,清泉淨手矣。葉閔翎習慣睡前、晨起,一日沐浴兩次,昨天夜裡因為驚嚇受挫,渾渾噩噩連手腳都沒能洗,今日起床他便覺得渾身不自在,按捺不住就來舀水了。
  一炷香過後,玉芙裳屋子裡仍舊沒有半點動靜。葉閔翎淨身出來,身上已經穿戴整潔,只是頭髮尚未乾透,還毫無約束地披散在背上,一襲白衣走在晨光中,彷如不食人間煙火的天外來客,仙人一般會令見著的人都移不開眼。
  仙人踏著晨露走進廚房,沒過一會兒,廚房的後門應聲而開,一直沉浸在黑暗中的小廚房暫時被晨光籠罩,瑩白的天色、緋紅的朝陽甚美。回到灶臺邊,仙人左右就是兩下子,熟練地捆好了那寬大礙事的袖袍,然後生火,米水下鍋,大火煮沸,攪拌、煨煮,退柴小火慢熬,竟是輕車熟路、一氣呵成,原來還會做飯。
  退了柴火之後,他半掩鍋蓋讓米粥晾著,自己側身走出去,路過門邊的時候彎腰拾起了水桶和扁擔,打開大門往下山的路去。
  原來仙人也能混得如此苦逼,不僅要自己做飯還得自己挑水,頓時仙人變身成了自力更生的葉閔翎。
  他昨天走的時候,缸裡的水都還是滿的,可今晨起來,卻發現只剩了半缸,不用想,定是給玉芙裳用了,一想到就連自己的水也要被別人用,葉閔翎明朗的表情頓時又變得憂鬱起來。
  打水的泉洞不遠,他挑第一擔回來的時候,天都還沒有亮開,他正淅瀝嘩啦地將水往缸裡倒,冷不丁自廚房裡走出一個白色的影子來。
  他平常是習慣了獨居的,雖然時刻都在提醒自己,這院子裡已經多了人、多了人,可鬆懈、遺忘之時對方突然現身,還真被嚇得不輕,水桶哐噹一聲滾落在地,他第一反應便是轉身要跑。
  玉芙裳見著他,也飛快閃身躲進門後的陰影裡,然後高聲厲吼道:「站住!」她聲音不大,卻在這安靜的早晨裡傳得既廣又遠,也使得葉閔翎當真站住了腳步。玉芙裳躲在黑處,氣得暗暗跺腳。
  昨天夜裡,她一怒之下將隨侍的宮女都趕下了山,早上起來才意識到不對勁,沒了宮女,誰來伺候她洗漱、用膳,可是一想著那幾個兩面三刀的白眼狼,便又氣不打一處來。倔強勁被激起,便決定扔了那幾個廢物,自己張羅。
  她其實並不是嬌慣的人,相反,她出生在冷宮,自懂事起便開始學習怎麼照顧自己和她那可憐的母妃,整整十五年,在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後宮她都能活過來,又豈會因失了幾個宮女而無法自理。
  因為不熟悉環境,她只得開始挨個摸索,最後硬是將院子轉悠了一整圈才找到廚房和廚房門口那幾個一滴水也沒有的大空缸。
  女子當重儀容,不理妝容、蓬頭垢面更是不能輕易示人,何況她天家千金之軀,對面站著的又是身分低賤的陌生男子。
  廚房門口明明就站著兩個人,卻比先前還要安靜得厲害,葉閔翎腳上像灌了鉛一樣,渾身雖如扎有芒刺,卻是半吋都移動不開。
  二人對峙良久,眼見著太陽光就要照進玉芙裳藏身的門後,她終於還是忍不住出聲了,「給本宮水。」
  葉閔翎一頭霧水,沒明白過來。
  玉芙裳見他還站在原地沒動,不由氣得大罵了一句:「蠢貨!」
  這一回葉閔翎聽懂了,這是在罵他呢,默默地垂下頭去,心裡有點兒受傷。
  玉芙裳昨天已經知道了他就是引無數貴族女子青睞的葉閔翎,她雖不是愛八卦的人,可她家的那些姊姊、妹妹們卻對此很是熱衷,因而對這個人的一些傳聞她多少還是知道一些的。回珍閣有位少年有成的葉先生,容顏生得貌若潘安,醫術練得出神入化,且性情內向,忌觸生人,不可將之與常人同語矣。
  此時她也沒打算指望他,只是沉臉咬牙命令道:「閉眼轉身前走七步,抬手捂住雙目。」
  見到他乖乖照做了,這才飛快地衝到水缸邊掬起一捧清水草草洗過面容。環顧左右沒尋見杯子,一咬牙抓了缸蓋上的水瓢就著漱起了口。她一身雪白的單衣,長髮鬆散輕挽在腦後,脂粉未施亦無朱釵裝飾,看來還真是起床就摸來了。
  整理完畢之後,抬頭見葉閔翎仍乖乖站在原地,絲毫未動,不由暗鬆一口氣,原有的窘迫也淡去不少。
  清洗乾淨,心情竟是難得的好,朝陽中,玉芙裳驕傲地揚了揚下巴,吩咐道:「一會兒將白粥送到本宮屋裡來,現在心裡從一開始默數,至五十方可睜眼。」
  說完,再不停留片刻,腳尖點地跨過地上撒潑的水漬,往她自己的房間飛奔而去。白色的衣角與裙襬揚起,長髮隨袖紛飛,背影被紅暉映出一圈絢爛的緋暈。
  事實上,葉閔翎早已經陷入了鬱悶的思索中,此時他心裡正天人交戰,鬥得激烈。
  一人說,你為什麼這般聽話,她說什麼便是什麼嗎。
  另一人雖略顯弱勢,卻也據理力爭,她會打人,我怕痛。
  見他這麼沒出息,強勢一方恨不得一腳將他踹去西海龍王殿,百般憋屈,終也只飆出兩個字,蠢貨!
  葉閔翎猛地回神,立即便發現了不對勁。他正端著一鍋白米粥,站在玉芙裳的房門前。明明前一秒自己還捂著眼睛在數數來著。
  穿戴整齊的玉芙裳坐在大門正對的那個圓桌前,正一臉不悅地看著他,顯然已經等得不耐煩,細長的眉毛輕皺著,大大的眼睛還是那般動人心弦。無奈一張嘴,就又是那個臭脾氣的玉芙裳,「進來。」
  葉閔翎如夢初醒,強忍著轉身逃走的念頭,垂頭默默走進去,將粥放在她面前,然後又默默地走出去。一直走回了自己屋裡,才想起,你妹,那是他的粥!
  葉閔翎今天很生氣,沒有吃早飯,後果很嚴重。
  他面朝著牆壁坐在水缸邊憂鬱著臉搓木盆裡的衣服,手上動作、力道與速度都再正常不過,可其實他正在心裡狠狠地蹂躪著手中那件無辜的衣服。他就知道、他就知道,搶他的院子、搶他的水、搶他的粥……
  突然,一堆衣裳從天而降,穩穩當當全掉在木盆裡。他吃驚抬頭,正看見玉芙裳揚手轉身,一邊往回走一邊道:「洗乾淨。」
  還要他洗衣服!
  晒好衣服之後的葉閔翎決定去藥山那邊的土地小廟拜一拜,讓他能走點好運。他去師父屋裡翻出些紅香、黃紙,用油紙包了揣進懷裡,又去廚房後面的小菜園子裡摘了幾顆果子,同樣揣在懷裡,這才心滿意足地出了門。
  經過藥薯地的時候,還順手挖了兩個出來,去土地小廟會經過他平日挑水的泉洞,他在那裡花了一點兒時間,將剛剛長成形的藥薯都洗得白白淨淨了,這才滿意地繼續前行。
  吃著藥薯早點,葉閔翎的心情終於又明媚了起來,他今天是帶著滿滿的誠心去的,山神總該明白他一番苦心,讓他遠離霉運了吧,如此想著,腳上步子倒越加輕快。只是咱們的葉小七葉閔翎同學好像忘記了,公主大人還在等著他繼續伺候午膳呢。
  葉閔翎拜完了土地神,又去後山的藥田轉了轉。
  見到土壤乾涸的就澆澆水,看見有硬泥塊兒的就鬆鬆土,看見有不聽話,歪倒在別人身上的就找來支架把它扶正。
  不知不覺,時間就在他看看這個、摸摸那個中過去,等他準備動身回家的時候,這才察覺早已經過了申時。
  這一整天他就只吃了兩個藥薯和果子,先前還一直不覺得,直到這時候,一邊走路一邊摸著肚子,頓時感到飢腸轆轆,腹內飢餓得慌。
  想要快些回家吃飯,於是走得更快。因為幾個山頭都是用來種植藥草,所以可供走的路有好幾條,他早上下來的時候走的是後山人跡少的小徑,可經過這半日的轉悠,不知怎的竟轉到了近山腰的當口來了。
  葉閔翎站在山脊的岔路上犯了難,他面前這兩條路都能通回家,右邊那條人少安靜但是得多花半個時辰,左邊那條雖然只要一炷香的時間,但是人來人往,還得經過幾個晒藥草的大坪壩。
  若是平時,他絕對毫不猶豫走右邊,可今天他真的覺得好餓,而且眼見著時候也不早了,應該快點回家才是。
  腦中兩軍劈里啪啦幾個回合戰下來,最終挨餓的肚子將軍高舉了勝利的旗幟,葉閔翎眼睛一閉、牙齒一咬,決定順從生理需求,選了左邊那條費時不多的大路。
  一路走下去,自然是越走越快,同時還在心裡默默念叨,我就是靜靜地走過去、靜靜地走過去……一路催眠著,什麼也不看,只管走路。
  偏偏他又碰得巧,今日廚房借了平日晒藥的坪壩在做米糖糕,壩子的一頭架著好幾口大鐵鍋,裡頭正熬著黏糊糊的糖漿,五六個婦人正有說有笑,一邊幹活一邊聊天。另外大半的空地上都鋪著乾淨的白布,上頭擺著大塊大塊新鮮出爐的米糖糕,油米的香氣和著蜂蜜糖漿的甜膩攪在空氣中,甜膩的味道吸引得葉閔翎停下了腳步。
  他性喜甜食,但凡是甜品,他都會有著一股子異樣的執著,尤其是在心情不好或是煩躁不安的時候,似乎只有甜膩入胃才能讓他恢復正常。
  那些白布上擺著的都是成品,而此時離他最近的角落裡一個人也沒有,上頭晒著的那塊已經被晒成了金黃色。空無一物的肚子咕嚕幾聲響,他彷彿看見了香脆的米糖糕正在向他招手示好。
  其實旁人要吃大可以大方去取,那些婦人會攆的也只是些貪吃滑頭的小學徒,若是葉閔翎要求自然不會有人拒絕,無奈他這性子啊……
  他腦子裡正在糾結著拿和不拿的問題,可身體卻已經不受控制,慢慢就蹲到了那塊黃燦燦的米糖糕面前。看著那伸手就能拿走的甜品,擰眉沉思,吃或者不吃真是個糾結的問題。
  江戶儀翻完晒夠太陽的米糖糕,直起腰來便發現角落裡蹲了個人,因他身上穿的是學徒的袍子,便以為又是個來偷拿米糖糕的壞小子。
  可看他半天都只蹲在那裡,除了直直盯著面前的米糖糕之外就再無動作,她不由心生怪異,踮腳悄悄走了過去。
  她前日才進回珍閣,如今還只是個打雜的女藥童。今日不必上學,剛好廚房做米糖糕說缺人,管理藥童的管事便遣了她來幫忙。
  越走得近她就越覺得蹲著的那人奇怪得很,她雖然有放低腳步聲,卻並沒有刻意隱匿響動,但是此時她都走到了他身邊,他卻仍只盯著那塊米糖糕絲毫未覺,彷彿在他眼中就只有那塊米糖糕。
  江戶儀站在旁邊打量了他一陣,越看了越是心中感嘆,沒想到學徒中竟還有生得這般美的師兄,於是心中漸漸生了好感。見他一副口水都要流下來的模樣,不由輕笑了笑,伸手利索地切下一塊,然後從自己袖中抽出一方水紅色的絲帕將那糕點包好,遞到他面前笑道:「喏,拿去吃吧。」
  原本靜心思考著的人冷不丁被她打斷思緒,受驚回神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身邊居然多了個人。他第一反應便是起身就跑,奔走出去兩步之後又覺得不划算,於是飛快地倒回來,伸手一把奪走了江戶儀手中的米糖糕。
  江戶儀愣了愣,半晌才反應過來,連忙爬上小路衝他離開的方向大喊道:「喂,你叫什麼名字啊?」可是哪裡還有人影,葉閔翎早不知道跑出去多遠了。
  一口氣跑了老遠,葉閔翎才喘著氣放緩速度,低頭看了一眼手中包了紅帕子的糕點,雖然多少有幾分歉疚,卻終歸抵不過肚子的悲鳴。
  想了想,不覺又對玉芙裳多出幾分埋怨,若不是她強搶了他的飯,他又怎麼會因為沒吃早飯而餓肚子,若不是餓著肚子自然也不會一言不發就去搶別人的糕點。師父,您老人家一定要原諒徒弟啊。
  給自己找到了好藉口,葉閔翎吃著搶來的糕點繼續往山上爬去。醫書上說,餓極之時切忌狼吞虎嚥,切忌貪吃多食,所以他也只是小咬了一口之後,就將剩下那大半包回去手帕裡,只細細咀嚼品嚐著嘴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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