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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折】結髮同枕妻《三》

洛瑾瑤可是個正正經經國公府裡養出來的小姐, 哪裡遇過錢金銀這樣一個無賴流氓男人。更何況她本就是被嬌養長大的, 出嫁後,看著對她垂涎許久,侵略霸道性兒十足的錢金銀, 她早被驚嚇得三魂七魄都飛了一半。因為不甘心吃了虧, 更不想白白便宜了錢金銀,嬌氣的要他保證,以後沒有她的允許, 他都不准再碰她。錢金銀佯裝君子地連連點頭, 畢竟對自己的妻子能用強嗎,肯定是要她點頭的。 心裡卻嗤道,若是在床上要聽娘子的,他就白生了一副男兒身, 一上了床便貼上去纏磨,什麼誓兒都被他丟到腦袋後頭去了, 他錢金銀就是個正正經經的無賴。

會員價:
NT$723.1折 會 員 價 NT$72 市 場 價 NT$230
市 場 價:
NT$230
作者:
青山臥雪
出版日期:
2016/04/19
分級制:
普通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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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大商賈不懂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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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都拜了她還敢逃?趁機往床上一壓,讓她臥「病」在床。
晉江「青山臥雪」甜蜜動人的千萬積分好文,您不得不看!


洛瑾瑤可是個正正經經國公府裡養出來的小姐,
哪裡遇過錢金銀這樣一個無賴流氓男人。更何況她本就是被嬌養長大的,
出嫁後,看著對她垂涎許久,侵略霸道性兒十足的錢金銀,
她早被驚嚇得三魂七魄都飛了一半。因為不甘心吃了虧,
更不想白白便宜了錢金銀,嬌氣的要他保證,以後沒有她的允許,
他都不准再碰她。錢金銀佯裝君子地連連點頭,
畢竟對自己的妻子能用強嗎,肯定是要她點頭的。
心裡卻嗤道,若是在床上要聽娘子的,他就白生了一副男兒身,
一上了床便貼上去纏磨,什麼誓兒都被他丟到腦袋後頭去了,
他錢金銀就是個正正經經的無賴。


精彩章節搶先閱讀

 



  第一章

  瑞華堂,王氏眉眼帶笑,挨近周氏,腆著臉道:「大嫂子,妳給我句實話,是不是要立我們謙哥兒?」
  周氏笑道:「這事我也不知道,我都聽我們國公爺的。妳稍安勿躁。」
  王氏一聽頓覺此事八九不離十,幾乎不曾歡喜地跳起來,又怕遭了周氏的忌諱,說了幾句表忠心的話,想到周氏那因剛到京城,便先暫居在魯國公府客院的姪子周泰峰,又誇讚道:「妳娘家的姪兒泰峰少爺長得可真好,相貌堂堂的。是做什麼官來著?也是大有前途的晚輩吧。」狀似無意地問。
  說到周泰峰,周氏笑容裡帶出幾分真心,自豪地道:「他這次進京就不走了,是被調回京裡來的,任錦衣衛千戶的官。」
  還是比不上我兒子的世子之位有前途,王氏如是想,嘴上卻恭喜道:「錦衣衛啊,那可是皇上的親衛,前途無量,可真是喜人。」
  正待此時洛文儒進來了,見他臉色不好,王氏有眼色地告退。
  瑞華堂裡,洛文儒把所有的下人都打發了,一時之間屋裡落葉可聞。
  周氏心裡有些發怵,便親自倒了一杯清茶捧給洛文儒,含笑溫柔道:「這是誰惹了咱們國公爺,喝杯熱茶消消氣吧。」
  洛文儒猛地揮出一掌,恰打在茶盞上,周氏驚嚇失手,隨著咣噹一聲,茶盞落地,碎成兩半,水沫四濺。
  周氏呆了片刻,隨即驚詫地瞪向洛文儒,「洛文儒,你真讓我刮目相看,竟敢和我動手了。」
  「妳做了什麼好事,還要我說出來嗎,妳我都是老夫老妻了,沒得打了妳的臉。」洛文儒惱怒道。
  「我做了什麼好事。」周氏恍然,「我素來知道你欣賞謙哥兒,沒承想你心裡竟然已經定了立謙哥兒,你是不是真把他當兒子了?」
  洛文儒道:「那孩子是我們從小看著長大的,是我親自給啟蒙,他是什麼樣的品格我心裡最清楚。妳既然問了,我現在就告訴妳,是,我早已把謙哥兒當成了親生的兒子,是,我就是打算立謙哥兒為世子。」
  他字字鏗鏘有力,卻把周氏的心傷得碎成一片。周氏氣苦,咬牙道:「洛文儒,我心裡怎麼想的我不信你不知道,你竟然不和我商量就那麼內定了,洛文儒,我在你心裡算什麼。我們夫妻結縭二十幾載,多少風雨都一起走過來了,到最後我竟然連決定一個世子的權利也沒有了嗎。」
  望著老妻那通紅的眼眶,洛文儒心裡也不好受,不禁軟下心腸,想去撫住周氏的手卻被周氏無情甩開,他勸道:「惠娘,謙哥兒有何不好,妳心裡既然不想立他卻怎麼忍心把他拉出來做靶子。」
  周氏冷笑連連,「好,我來告訴你謙哥兒哪裡不好。第一,他不是我的兒子,他有親生的娘,親疏有別,當我和他親娘發生衝突的時候,他必然向著自己的親娘。當我一旦年老得掌不住權力,他那個親娘一定會騎到我的頭上來。
  第二,他身上沒有流淌我的一滴血,非我子嗣,我為何要認謙哥兒為子,我有親生的女兒,我為何要把我辛苦經營的錢財、人脈拱手去培養別人的兒子;第三,洛文儒,我也實話告訴你,你若要立謙哥兒為嗣,我們夫妻緣盡於此!」
  咣噹一聲,嚇得在外偷聽的紅薇等貼身大丫頭臉色發白。
  鬧得也太大了,莫不是國公爺還要動手打人,夫人那是多要面子的一個人,國公爺若真動了手,可真就夫妻緣盡了。不,不能去請老夫人,那老妖婆巴不得國公爺和夫人和離,若被那老妖婆看出了破綻還會壞了夫人的計劃。還是去找二小姐,看在女兒的面上,夫妻兩個也不好意思爭吵了。想到此處紅薇忙提起裙襬往外頭跑去。
  山明水秀閣就在附近,不一會兒洛瑾瑤便來了,正巧錢金銀今日早歸,也一起過來了,二人一進院子就聽見了那從廳堂裡傳來的激烈爭吵聲。
  廳堂裡,椅子倒地,洛文儒攥著周氏的手,周氏一手推著洛文儒的胸膛,一個臉上悲憤之色難掩,一個淚落雙頰,強勢固執。
  「妳為何就不明白,阿瑤所生的孩子畢竟是外姓人。」洛文儒終於是把心裡話說出來了。
  周氏怒極冷笑,想都沒想,一巴掌就打了出去。
  門外的洛瑾瑤心中不禁一澀,扒在門上的手緩緩攥緊。她再是天真也不得不明白一個道理,嫁出去的女兒真的是潑出去的水。
  錢金銀沒有說話,只是環住了洛瑾瑤的腰。
  「哈,洛文儒,你終於把心裡話說出來了,你個外忠內奸的老鬼,我不和你過了,咱們和離、和離!我告訴你,洛文儒,你敢壞了我的事兒,從此往後你別想再見我。」
  「阿娘、阿爹,你們不要吵了。」洛瑾瑤似乎用盡自己所有的力氣,一把推開門。
  她站在門檻外,洛文儒、周氏站在門檻內,遙遙相望。忽的一下子,周氏連忙整了整自己散亂的髮鬢,臉上還有淚痕,嘴角卻帶上笑,「哪個沒規矩的去找了你們來,多大點事兒,快回去。」說罷揮手攆人。
  洛文儒始終背對著洛瑾瑤,他背在身後的手攥得死緊,被小輩撞破爭吵頗覺失態,便惱羞成怒道:「沒規矩的東西,滾出去!」
  洛瑾瑤本不覺想要怎樣,只是聽阿爹如此厭煩的語氣,淚珠子就滾滾而落,心中生出些許委屈,揚聲尖銳道:「不必爭吵,我們明日就搬出國公府,我從沒妄想過繼承您的任何東西。」說罷,洛瑾瑤便轉身離去。
  「阿瑤……」洛文儒慌忙轉身,一臉懊悔,「我不是不疼妳,只是……」
  錢金銀轉頭看了周氏和洛文儒一眼,嘴角彎彎的,竟然是笑了,只是這笑容的意味令洛文儒燙紅了臉,好似他的爵位人家根本看不上似的,這個女婿在嘲笑他。
  周氏又氣又心疼,渾身發抖指著洛文儒道:「我不會原諒你,你給我滾出去!」
  洛文儒也要臉面,遂甩袖而去。
  山明水秀閣裡,洛瑾瑤趴在錢金銀腿上哭得雙眼紅腫,「咱們明日就走,誰稀罕那什麼狗屁的爵位。」
  錢金銀笑吟吟地道:「對,誰稀罕那狗屁爵位。」
  秋夢將煮好的雞蛋剝了殼,拿乾淨帕子包了想要給洛瑾瑤滾眼睛,被錢金銀接了手,便聽他道:「搬走容易,我早已準備好了咱們的宅子,只是妳現在不能走,妳一走,妳爹娘就真要散了,好不容易肅清的國公府白白便宜了別人不成。」
  洛瑾瑤打了個哭嗝,靜了靜心道:「那就先不走。夫君,我從沒想過要阿爹的爵位,我覺得二哥哥襲爵挺好的。等阿爹、阿娘和好,咱們就搬走,省得阿爹心裡厭煩我,哼,我是不會原諒阿爹的。」又嗚嗚地哭起來,一邊哭一邊道:「其實阿爹說的是事實,可我心裡就是難受,夫君,好難受。」
  洛瑾瑤張著手要抱抱似的,錢金銀摟她在懷,抱孩子似的輕拍她的背,「從妳出嫁的那一日起妳就是我的人了,生,要冠上我的姓;死,要與我同穴,所以不要難過了,妳有我就夠了。」
  本是哭泣的洛瑾瑤突地笑了,只覺冰冷的心猶如睡在暖玉上舒服,臉頰緊緊貼著他的心口,驕傲地道:「嗯,有夫君就夠了,才不稀罕阿爹的疼愛。」
  瑞華堂裡,所有下人都屏息斂氣,在紅薇的指揮下輕手輕腳地收拾廳堂。紅薇看了一圈都在忙碌的二等丫頭,卻不見白茉,便問道:「白茉哪裡去了?」她明明下令所有瑞華堂的下人都不許出院門的。
  一個和白茉有嫌隙的丫頭道:「好一會兒沒見著她了。她貫會尋機偷懶的,只是不該這個時候偷懶。」
  紅薇噓了一聲,低聲道:「白茉平素挺規矩的,我回頭找她說話,這幾日都給我把皮繃緊了。」
  「是。」
  黃昏落日,燕鳥斜飛,魯國公府某處山子洞裡,白茉貼著洛誠急切道:「這是大夫人所施的計策,明著放出風聲要立二爺為嗣,暗地裡就是想引大爺您對付二爺,一旦您做出什麼迫害二爺的事情來,您兩位爺兩敗俱傷,大夫人好從中得利,扶持二小姐所生子嗣為世子。大夫人好深的計謀,二小姐連兒子都還沒影兒呢,現在就要為二小姐鋪路。」
  說至此處,白茉不免嫉妒洛瑾瑤有這樣一個時刻為她著想的娘,惡毒道:「就二小姐那般的身子,生不生得出來還兩說呢,大夫人也不怕竹籃打水一場空,哼。大爺您要信奴婢,大夫人真心想立的是二小姐所出的兒子,這可是奴婢的娘親耳聽大夫人和國公爺說的,不會有假。」
  洛誠雖頹靡不爭氣,卻不是個麵糊耳朵的,他極有自己的主意,對白茉所說的話,他只信三分,便拍拍白茉的屁股道:「妳盡心了,我知道了,我襲爵之日便是妳成為姨娘之時。瑞華堂有什麼動作妳及時向我稟報。」
  白茉大喜,忙道:「大爺可是信我了?」
  洛誠推開白茉,掃了掃衣裳,「爺自有主意。妳回去吧。」
  白茉急了,「大爺您難道不信我嗎?」洛誠卻已走遠,白茉跺腳,氣惱道:「你不信我,難道我就信你嗎,我要做姨娘,就一定要做姨娘。」
  別的府裡,男子漢收個姨娘通房不過一句話的事兒,可在這魯國公府裡呢,上有國公爺獨寵老妻為典,旁邊悍妒成性的大夫人虎視眈眈,下面的小輩只敢偷吃,不敢公然納妾,為了討好國公夫妻大爺尤甚,縱然把自己院裡的大小丫頭都偷了個遍也不敢越雷池一步,真是可恨,白茉冷冷想到。
  老夫人早就對大夫人不滿,我何不藉此機會投過去,冷眼瞧著,還是老夫人老謀深算,自己的前程怕就要落在老夫人手裡了。

  ◎             ◎             ◎

  折桂樓,蟾宮折桂,寓意吉祥。
  「汐之姐姐,咱們二爺就要被立為世子了嗎?」一個小丫頭將盛水的木桶放下,滿臉激動地拉住正在澆花的大丫頭汐之。
  「別胡說,忘記二爺立下的規矩了嗎,多做少說,安守本分。」
  小丫頭在汐之跟前是個得寵的,吐吐舌,壓低聲音道:「汐之姐姐,是妳我才說的。汐之姐姐妳說,這消息真不真?」
  樓上,看書看累了,舉目遠眺的洛謙收回目光,揚聲道:「汐之,讓丫頭子們把我立下的規矩抄二十遍。」
  「是。」汐之暗瞪了小丫頭一眼,恭敬領命。
  樓上,周泰平和洛謙各有一套桌椅,各讀各的書互不打擾。洛謙訓斥完了丫頭,坐回椅子,手捧起書繼續用功,彷彿府中甚囂塵上的傳聞不曾入過他的耳。
  片刻,樓梯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洛謙抬起頭看著樓梯口,輕輕嘆氣。
  「謙哥兒,我的謙哥兒,大喜、大喜呀。」未曾見到人,已然聽到了王氏那顆躁動的野心。
  周泰平皺了皺眉,抱起書站起來,道:「眼見未必為實,耳聽也未必為真。」
  洛謙一笑,眼角下的淚痣鮮豔起來,「多謝。」
  「平姪兒也在啊,這是要出去嗎?」王氏開門進來,和周泰平撞個對臉,可喜王氏還懂得克制,努力壓下翹起的唇角客氣問候。
  「是。」周泰平點頭而去。
  王氏撇撇嘴,「窮書生一個,我不過看在周氏的面子上才對他這麼客氣罷了。」
  洛謙將王氏請到榻上坐定,道:「您若是想告知我我將要成為世子的這件傳聞,那麼我知道了,您回去吧。」
  「你這孩子,娘才到就要攆娘走啊。」王氏嗔怪,一把捧住洛謙的臉,激動道:「兒子呀,我的世子兒子呀,你可真給娘爭氣。你從小就是個好的,你是娘的驕傲。」
  在周氏那裡顧忌著周氏的情緒,壓抑住了滿腔的興奮,這會兒到了兒子的地方,王氏頓時爆發出來,抱住洛謙就是一陣哈哈大笑。那得意的模樣就像她將要取代周氏,成為魯國公府的第一女主人一般。
  洛謙深知自己娘的德性,便潑冷水道:「娘是想看我和大哥手足相殘?」
  笑聲戛然而止,王氏心中又是恨又是疼,不禁重重一哼,道:「他敢。」
  「大哥把成為魯國公當作了畢生的前程,當前程被毀時,您說他什麼做不出來。」洛謙又道:「不管這個傳聞是真是假,娘,我不會同意。娘,我是您十月懷胎所生,難道您要將兒子拱手送人嗎。」
  王氏慌了,忙道:「傻孩子,怎麼是拱手送人呢,都住在一個府裡,娘什麼時候都能見你,這不是還和原來一樣嗎。」
  洛謙搖搖頭道:「若傳聞為真,依大伯母的性子,她還會允許您居住在國公府嗎,怕是在大伯母有生之年,您都別想再見兒子一面了。」
  王氏心裡咯噔一下子,沉默下來,面上悲淒浮動。洛謙心裡也不好受,為了打消她的念頭不得不下狠藥,萬幸在她的心裡自己是那麼重要。
  「謙哥兒,只要你能前程似錦,即便讓娘再也不見你,娘也甘願。」王氏懇切道。
  洛謙沒想到王氏能為他做到這個地步,心下不免一熱,「娘。」
  「謙哥兒,娘的好兒子,你縱然成了國公爺也不會不要娘是不是,謙哥兒你千萬別像你爹,更不要像你大哥。你爹心裡從來沒有我們娘兒們的地位,對我們這一堆妻妾只知打罵,是個畜生。你大哥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從來不把我當娘。謙哥兒,我的謙哥兒啊,娘為你犧牲了那麼多,你千萬要孝順娘啊。」王氏痛哭起來。
  洛謙心疼至極,安撫道:「娘放心就是,兒子不會撇下您。」
  「好,你是娘的好兒子。」王氏淚眼模糊,「娘知道你看不慣娘的為人,可娘也是沒辦法,娘就要這麼活著給別人看,也是在保護自己。謙哥兒,等你成了國公爺,娘有了權力,娘就好了,一定不給我的謙哥兒丟臉。」
  「娘,等兒子做了官,手裡有了積蓄,咱們就搬出去。」洛謙難過道。
  「別說傻話,沒了國公府這棵大樹作靠山,我們娘倆不好活。你從小受你大伯看重,衣食住行都是最好的,哪裡知道人間疾苦。行了,你別管,自有娘給你籌謀。」
  王氏不知想到什麼,目光一狠,轉瞬又溫柔地望著洛謙,「娘只有謙哥兒你一個兒子,娘會為你打算的。你不喜王燕佩是不是,娘也不喜歡她,貪婪小氣,不配為我兒的妻子。只是娘有把柄被你舅母握著,不得不讓王燕佩住在咱們家,且等娘將她打發。你讀書吧,娘走了。」
  「娘,多行不義必自斃,懂嗎?」最後二字,洛謙語氣很是溫情,彷彿在企圖用母子情義勸誡王氏。
  王氏落淚而去。
  握著手裡的書,洛謙怎麼都看不進去,有些心煩,便揚聲道:「汐之,倒碗滾茶來。」
  半晌兒無人回應,洛謙本就心煩,便發起火來,「汐之,耳朵聾了嗎。」
  「二弟,別發火啊,滾茶這不是來了嗎。」洛誠端著茶進來。
  在他身後是一臉淚的汐之,「二爺,大爺他……」
  洛謙一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下去吧,把門關上,別讓人進來。」
  「是。」汐之退了出去。
  洛誠將冒著熱氣的茶盞隨意放在桌上,一副吊兒郎當的神態,隨手亂翻洛謙的書,拿一本扔一本,洛謙便彎腰撿起一本。
  「我君子之風的弟弟啊,你怎麼不說話。」
  「你聽見了。」洛謙立在洛誠對面,抿唇道。
  「聽見什麼。」洛誠不以為意,「哦,我知道了,是三夫人說的她只有一個兒子的話,還是你什麼都不用做,自小就得大伯看重的話呢。洛謙,你很得意吧,娘愛著你,大伯也向著你。哦,我差點忘了,我的世子爺,恭喜啊。」
  「大哥,別把自己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有些東西強求不來。」
  洛誠望著彷彿站在道德面上勸諫他的洛謙諷笑,猛地將滾開的熱茶盞對著洛謙的眼睛潑了過去,嘩地一下子,那冒著熱氣的水流就衝擊了過去。洛謙下意識地閉眼,抬手,可還是被燙了半張臉,洛謙壓抑地慘叫一聲。
  「叫啊,怎麼不大聲叫,讓家裡長輩們都來看看,看看我洛誠是多麼惡毒,你洛謙是多麼高潔雅緻!」洛誠惡狠狠地道。
  洛誠一把將捂著臉,蹲在地上忍疼的洛謙提起來,齜牙咧嘴,眼眶瞪得通紅,發狠道:「你不就是用你的君子之風騙得大伯和娘都偏向你嗎。我是大哥,我自願成為你的墊腳石,讓我再為你的君子之風添一把火吧。大聲叫出來吧,讓所有人都知道我的惡毒、我的不堪。」
  「洛誠,你就是頹廢不堪,不要以為你自己那麼骯髒,就也把別人想得那麼骯髒。」洛謙諷刺道。
  「我骯髒。你敢說你從來沒肖想過爵位嗎,洛謙,你敢對天起誓嗎?」
  「不需要發誓,我沒什麼好遮掩的,我也想要爵位,國公爺誰不想做。但我和你不一樣,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我更願意憑自己的才學掙出一份前程來。」洛謙放下手,露出被燙出血泡來的半張臉,當他靠近洛誠,危險卻妖豔,彷彿他整個人都處在黑暗,在黑暗中笑出聲來,「洛誠,你怎麼能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呢,從小就笨,長大了更笨。」
  洛誠猛地後退,方才那模樣的洛謙令他心悸,不免色厲內荏道:「你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了,合該讓大伯看到,這就是被他稱讚有君子之風的、最為看重的姪兒。你等著,我告訴大伯去。」洛誠離去。
  洛謙收起氣勢,只覺滿嘴苦澀。
  此時沁園,王氏還不知道洛謙被燙傷了臉,她絞盡腦汁地想了禍水東引之計。
  「國公府的伙食好,每季有那麼多衣料做衣裙,還有那麼多金閃閃的首飾。姑母,我等不急了,我要馬上和二表哥成親。我娘說了,妳不幫我,我娘就來揭穿妳。」王燕佩一邊吃著點心一點威脅。
  王氏心頭狠狠一跳,此時甄姨娘端著一碗藥進來了,彷彿沒看見王燕佩一般,直接道:「夫人,二爺的藥熬好了,是奴婢送去還是您親自送去?哎,二爺學問好、長得好,就是這一條不好,將來……」
  王氏立刻裝作咳嗽,偷覷了王燕佩一眼,道:「快閉嘴,妳送去吧,沒看見我正陪燕佩說話嗎。」
  眼珠子骨碌碌一轉,王燕佩跳到甄姨娘身邊就去掀碗蓋,「甄姨娘,二表哥哪一條不好?這藥是給二表哥喝的啊,沒聽說二表哥生病啊,他得了什麼病?」
  「沒病,我兒子沒病。」王氏忙去拉扯王燕佩,對甄姨娘道:「沒眼色的東西,快端走。」
  王燕佩自覺撞見了洛謙什麼不可告人的祕密,一拍巴掌又威脅道:「姑母,妳快說,要不然我娘就要來了。」
  王氏一臉惴惴,磕磕巴巴道:「也不是什麼大病,就是腎有點虛。」
  「腎虛……」王燕佩家住市井之中,那裡龍蛇混雜,她可不是什麼都不知道的閨閣千金,脫口就道:「那不就是不能人道啊。」
  王氏臉色鐵青,喝道:「閉嘴,這是妳姑娘家家的能說的話嗎!」
  王燕佩略帶嫌棄口吻地道:「不能人道的男人還算男人嗎,怎麼給我幸福。不過,姑母,妳莫不是誆騙我的?」
  王氏立刻笑了,使勁抓住王燕佩的手,道:「可不是,我就是騙妳呢,燕佩妳就等著做新娘吧,擇日我就找媒人去妳家提親。」
  偏王氏這樣說,王燕佩卻不信了,認為洛謙一定是腎虛,頓時大哭道:「我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啊。」
  王氏立刻添油加醋地把周泰峰給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的,「那可是周氏那邊的親戚,知道周氏的哥哥做多大的官嗎,那可是福建都指揮使,是正二品的大官。知道周氏的娘是誰嗎,是滎陽大長公主,那可是皇帝嫡親的親姑姑,妳若嫁給周泰峰,妳就是皇親國戚了。」
  王燕佩整個人都不好了,照著王氏所描述的美景,她都覺得自己飄在雲端了,「皇親國戚啊。」王燕佩一臉羨慕,「但是,姑母,我對二表哥是真心的。」王燕佩一臉真誠地望著王氏。
  王氏突然好想罵娘。
  彼時,伺候洛謙的大丫頭汐之匆匆而來,哭著稟報道:「不好了,二爺的臉被大爺燙傷了。」
  王氏大驚失色。
  慈安堂依舊樸素中見貴氣,白茉剛把周氏的計劃說完,便匍匐在地,心懸著,只覺渾身的皮子都繃緊了,靜等老夫人的反應。
  老夫人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正一口一口吃著秀容餵來的肉糜,她彷彿沒有看見白茉一般,自顧自地道:「好吃,再來一口。」
  秀容勸道:「今兒個您不能再多吃了。」
  「再吃一口,就最後一口。」那一頭的白髮在光線映照下如雪似霜。老夫人年紀大了,性子有些小孩子氣,還固執。
  秀容搖搖頭道:「剛才那一口您就說是最後一口了。」秀容不再縱容她,連忙起身把肉糜罐子抱走。
  「她們都聽我的,就妳脾氣大,哼。」老夫人噘了噘嘴,便有另外的丫頭上來服侍她擦手、洗臉。
  這本是極為平常的一句話,秀容卻身子一僵,連忙笑道:「奴婢可是一心為了老夫人您的身子康泰,您若是不領奴婢的情,奴婢把這肉糜放下就是。」
  老夫人笑咪咪地瞥秀容一眼,「妳嚇得什麼,我不過隨口一說。」
  秀容笑笑,垂下眼瞼,態度極為恭順。
  老夫人看向白茉,「妳是大夫人院子裡的丫頭,怎麼來我的院子裡,快回去吧。」老夫人和藹慈祥地道。
  白茉卻嚇死了去,忙爬到老夫人腳邊,哽咽道:「求您成全了奴婢吧,奴婢一定會對您忠心的。」
  「妳這丫頭說的話可真好笑,妳是府裡的丫頭,丫頭對主子忠心不是妳的本分嗎。秀容妳過來。」
  「老夫人。」秀容上前,微微彎腰靠近。
  老夫人盯著秀容的眼睛,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去送送她,好好勸勸。若瑞華堂實在是容不下她了,我就把人要過來。都是伺候主子,在哪裡伺候不是伺候,我是這家裡身分最高的,就是伺候我的二等丫頭也比那個紅薇身分高。」
  秀容點點頭,「您放心。」又轉身望向白茉,低睨她一眼,將人拉起來往外扯,道:「我送妳回去。」
  「老夫人,您信我,大夫人親口說的,要立二小姐所生的兒子為世子。」白茉急了,高聲呼喊。
  秀容笑著捂住白茉的嘴,「府裡謠言怎麼又多了一件,妳這丫頭真不懂事。」手下加重力道,扯得白茉踉踉蹌蹌幾乎摔倒。
  待秀容將白茉扯到無人的偏僻處,猛地將她推得摔在地上,冷著臉道:「蠢貨,有人急著想下船,妳卻急著想往賊船上跳。」
  白茉愣住,「妳什麼意思?」
  「妳就那麼想做姨娘,為了做姨娘不惜與虎謀皮嗎。」秀容恨鐵不成鋼地瞪她。
  「我就想做姨娘、就想做主子,妳看輕我、罵我賤我也認了。」白茉梗著火氣衝道:「不過妳是什麼意思,什麼賊船?老夫人和大夫人不睦我早就知道,這才來投奔,老夫人是賊船?」
  秀容喉頭一哽,暗自心驚,她方才一激動差些露了自己的底,便冷淡道:「妳不是想投靠老夫人嗎,便拿出妳的誠意來。」白茉一聽有希望,忙將自己手腕上的金鐲子褪下來就要往秀容懷裡塞,秀容避開,「我給妳指一條路,老夫人極厭大夫人,妳讓大夫人疼了、痛了,老夫人自然看見妳的誠意,妳的姨娘夢也能實現,我言盡於此。」
  待秀容回到慈安堂,老夫人身邊已沒有旁人。
  「誠哥兒就喜歡招惹這些上不得檯面的東西,不過蟻多還咬死象呢,我樂得給周氏添堵。」老夫人拿金針剔了剔牙,笑得老謀深算一般,「就算沒有白茉這丫頭,我也知道府裡最近的風聲是她放出來的。周惠娘,她就像母貓一樣極其護崽,母貓那玩意,自己生的崽子一旦沾染上別的氣味,她都能親自咬死,那周惠娘壓根不可能去養別人的兒子。
  可憐我的謙哥兒,沒有投個好胎。妳說說,怎麼會有周惠娘這樣的人,對自己的崽子那是千疼萬寵,對別人的孩子就沒有一點慈悲心腸,可憐謙哥兒,多好的孩子。」
  「老夫人,不好了,二爺讓大爺燙傷了臉。」
  「什麼!」老夫人大驚。

  ◎             ◎             ◎

  山明水秀閣。洛瑾瑤圍著池塘轉了一圈,當看見那暹羅御貓又把玉珠子拉在她心愛的蘭花上,頓時氣得大叫:「久御,臭貓,你給我站住!」她為暹羅御貓取了個名字叫久御。
  「喵。」
  「我不養你了,你給我走。」
  看見洛瑾瑤被氣得小臉通紅,碧雲捧著被咬碎了的玉飾,頓時不知道該怎麼稟報了。
  秋夢彎腰把玉珠子一顆顆撿起來放入玉盒,無奈道:「這貓真是膽大包天。」
  喜鵲捧著洛瑾瑤的茶具走過來,將蓋子掀開,悄聲道:「兩位姐姐快來看看吧,久御那祖宗真會找地方。」
  碧雲一看,見十來顆珠子正靜悄悄地躺在壺底,頓時滿臉黑,「這是牠禍害的第幾套了?」
  喜鵲偷瞧洛瑾瑤一眼,見她全副心思地抓貓,便豎起了三根手指。
  秋夢道:「庫裡還有乾淨的茶具嗎?」
  喜鵲搖搖頭,一臉為難,低聲道:「沒了,這是最後一套。其實那些可都是頂好的玉珠子,擦乾淨了聞一聞還有香氣呢,就是拿出去賣錢也使得,咱們不說,誰知道那是貓糞。」
  「咱們小姐可少了那個銀子使嗎。」碧雲想了想道:「一會兒我去大夫人那裡借一套,這一回妳可得給我看好了。」
  喜鵲苦著臉道:「久御精得什麼似的,防不勝防,不過我會好好盯著的。」
  此時洛謙被洛誠燙傷了臉的消息也傳了來,洛瑾瑤忙把軟玉化瘀膏找出來,領著秋夢去看望。
  到了折桂樓,洛瑾瑤遠遠就看見王燕佩把周泰峰、周泰平二人堵住了,她淺淺一蹙眉便揚聲道:「大表哥、平表哥,你們也在啊。」
  「阿瑤,妳來得正好。」周泰峰快步走去,周泰平夾著書本在後頭跟著。
  王燕佩歡喜地跟過來,表現親暱地一晃洛瑾瑤的胳膊,偷覷著膚色黑黑,身軀卻魁梧強健的周泰峰,低頭做嬌羞樣兒,道:「這個也是妳表哥啊,妳怎麼那麼多表哥,真是好福氣。」
  對王燕佩這種人,洛瑾瑤直接選擇無視,讓秋夢攔住人。對周泰峰二人道:「兩位表哥是要上去看望二哥哥,還是看望過了要走?」
  「我們是要走的。」周泰峰揉揉洛瑾瑤的腦袋,道:「今日去外頭,從街市上過,見了幾樣好玩的,我給妳買了回來,待會妳讓個小么兒來拿。」
  「嗯,大表哥最好了。」洛瑾瑤笑得甜甜的。
  王燕佩撇嘴之餘,一臉羨慕,厚著臉皮道:「我也要。」
  包括周泰平在內,誰也沒搭理她。
  片刻,周泰峰二人離去,王燕佩藉口有事又追了上去,洛瑾瑤心知王燕佩在周泰峰那裡討不了好,便由著她去,遂上得二樓去。
  洛瑾瑤將軟玉化瘀膏遞給汐之,便道:「二哥哥,傷得怎麼樣了?我看看。」
  洛謙整張臉都被包了起來,只留兩隻好看的眼睛在外頭,笑道:「不疼了。煩勞二妹妹來看我,恕我不能起身迎妳,自己找地方坐吧。」
  洛瑾瑤見老夫人在此便不想多留,道:「我明兒再來。」
  老夫人一心撲在洛謙身上,這會兒連作戲都懶得作,直接揮手道:「妳有這份心就罷了,讓謙哥兒好生休息。」
  洛瑾瑤福了福身,便由汐之送了出去。見王氏不在跟前,不免好奇,洛瑾瑤便道:「嬸娘怎麼沒有守著二哥哥?」
  「去找大爺說理去了。」汐之尷尬地道。
  「原來如此,我說呢,嬸娘那麼疼二哥哥的。我自去便是,妳回吧。」
  「二小姐慢走。」
  彼時洛誠正在自己的院子裡喝酒,自從立世子的風波傳來之後,他就一直脾氣暴躁,像是火山噴發,這個窩裡橫的東西,對別的人不敢怎樣,就把自己的妻子、女兒打得滿身傷。
  小萬氏把茹姐兒交給旁人抱走,自己整了整衣裙、鬢角施施然進了內室,掀開簾子便是撲面的酒氣。小萬氏靠在門框上,一改唯唯諾諾的樣子,斜眼望著洛誠道嘲諷道:「大爺,國公爺要立二爺為世子呢,您的世子夢碎了吧。」
  「滾!」洛誠猛地摔去一個酒壺,酒壺在小萬氏腳跟前破碎。
  小萬氏被打出了狠勁,頂著滿臉的青紫就衝向了洛誠,「我跟你拚了。我受夠了,今日我就跟你同歸於盡!」
  「臭娘兒們,妳找死。」
  夫妻二人頓時掐在一處,從榻上滾至地上。小萬氏早恨不得吃洛誠的肉,只是之前她一門心思想做國公夫人,一腔希望寄託在洛誠身上,這回洛誠襲爵的希望落空,她哪裡還管得了那麼多,開口就罵道:「有娘生、沒爹教的東西,你也就只能打我出氣了,我忍你夠久了,我豁出命去也要拉你陪葬!」
  二人正打得難捨難分,王氏領著幾個強壯的媽媽風風火火地進來了,一看情形,也不管誰的錯,先把二人分開。洛誠頓時覺得王氏到底是他親娘,看不得他委屈,便要給王氏一個笑臉,誰知啪的一聲,他臉上就挨了重重一下子。
  「該死的畜生,我當初就該把你掐死在尿罐裡!你怎麼就那麼惡毒,只差那麼一點,只差一點啊,你就把你兄弟的眼睛燙瞎了。」說到狠處,王氏雙手齊上,啪啪啪左右開弓,直接把洛誠搧得臉腫。
  洛誠雙眼散毒氣似的瞪著王氏,喝罵道:「妳夠了!妳要不是我娘,我早踹死妳了。」
  王氏罵道:「誰是你娘,你腆著臉討好周氏的時候怎麼不想想我是你娘,明明就住在一個府裡,一年到頭,你只記得去給旁人晨昏定省,你哪裡記得還有個親娘。洛誠啊洛誠,你怎麼就長成這樣了,你和你那個爹一樣,都該死、該死!
  你還想做世子,就你的德性給我的謙哥兒提鞋都不配。國公爺夫妻都是有眼睛的,有我的謙哥兒珠玉在前,你想襲爵,作你的大頭夢去吧。」王氏罵完就走了。
  小萬氏聽得那叫一個心情舒爽,她也不吵著、鬧著要和洛誠同歸於盡了,摟著女兒,鎖上屋門,哼著小曲兒睡覺去了。
  洛誠升起的愧疚之心,隨即被王氏一通罵給罵沒了,忍不住想道,我是這家裡頭的嫡長孫,本就該我襲爵,我沒有錯。都怪洛謙偽君子,都怪親娘偏心,親爹沒本事。他更加惱恨洛文儒和周氏,他多年來待他們如親爹、親娘,到最後竟落得被拋棄的下場,心中一寒,恨意陡升。

  ◎             ◎             ◎

  夜幕四合,華燈初上,明月光透過窗落在窗下的羅漢床上。周氏倚著窗,纖細蔥白染著蔻丹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拍著酣睡在她腿上的女兒。
  紅薇輕手輕腳從外面進來,壓低聲音道:「夫人,有人看見那個客居在咱們府上的孫姑娘在雙燕橋上跳胡旋舞。」
  周氏輕撫洛瑾瑤白裡透紅的臉蛋,似漫不經心道:「胡旋啊。」語氣很是懷念,「年紀大了,腰身不行了,我是跳不動胡旋了。不知道洛文儒心裡是否還記得胡旋。當年那麼多青年才俊青睞於我,我卻選了家世日漸落沒的他,非是看在他專情的分上,我不會低下頭看他一眼。」
  周氏一下一下輕揉著洛瑾瑤的臉蛋,唇角微微翹起,「即便我已經人老珠黃,即便我和洛文儒有了二十幾載的感情,即便我們有一個阿瑤,若他負心,我必然離他而去。」如斯清傲果決。
  「阿娘。」
  「醒了啊。」
  「阿娘,我不想你們因為我的緣故和離,但若你們和離了,我要跟著阿娘。」洛瑾瑤抱住周氏決然道。
  周氏哼笑,「別把什麼都往自己身上攬,和妳沒關係,這是我和妳阿爹的意見相左,妳阿爹從沒反對過我的意思。」說至此處,周氏輕笑,猶見絕豔的臉上情不自禁便露出幾分幸福來,「若說妳阿爹待我,整個大齊朝扳著指頭數來也是頭一份了。我們這一路走來,遇過無數姑娘,最終怎麼樣呢。」
  紅薇咬咬牙又道:「國公爺親自把孫姑娘扶了起來,兩人似乎還說話了。」
  周氏臉上的笑痕凝住,緩緩地摸上了自己的臉,「阿瑤,我老了嗎?」
  外院,洛文儒所在院子的門外,吳明瑞將一本女戒交給了孫菲兒,道:「國公爺說,他見妳心中猶有羞恥,年紀又與他女兒相仿,便生憐惜之心,不忍見妳從此步入歧途,這本女戒妳拿回去好好研讀。」
  孫菲兒幾乎不曾把自己嬌嫩的唇瓣咬破,女戒拿在手裡猶如攥著一把刀,刀刀割疼她的身子。
  「喲,姑爺回來了。」吳明瑞一指天上缺月,對走來的錢金銀打趣道:「姑爺今兒個哪裡安歇?」
  錢金銀一笑,「先去內院瞧瞧。」
  吳明瑞心照不宣地拱手相送,這一瞧怕就是不回來了。國公爺雖定了初一、十五才能同房,可也不好強制不是,免得傷了小兒女的夫妻感情。這一番寒暄,吳明瑞再轉頭時就不見了孫菲兒,他便準備回去覆命。
  彼時,洛誠腳步輕飄地走來,逕自越過吳明瑞往院子裡去。
  書房裡,洛文儒正在伏案疾書,被趕出房門睡冷榻後,夜裡寂寞,他便將白天沒處理完的公文都帶了回來。
  半晌兒,洛文儒停筆,扭了扭痠疼的脖子,不禁感慨道:「讀書便知紅袖添香四字,如今竟混到獨自一人度涼夜的地步,哎,可悲可嘆啊。」頗有些苦中作樂的味道。
  伴隨著吱嘎一聲,洛誠走了進來,叫了一聲:「大伯。」
  洛文儒頭也不抬便道:「怎麼又來了,不是告訴你晚上不必來我這裡請安,你這孩子啊,說你多少次你都不聽,與其把心思用在歪門邪道上,還不如靜下心來用功經營自己的前程。你小時候粉妝玉琢的,一張小嘴又會哄人,誰不疼你,還以為你能長成棟梁之才,怎麼就長歪了呢。」
  「大伯,您要立洛謙做世子。」他用了肯定的語氣,氣質難得地沉靜了下來,不在似往常一樣,總是想方設法地彩衣娛親。
  洛文儒筆下一頓,抬起頭來,一見洛誠高高腫起的臉,先是訝然,頃刻厭煩道:「你又和誰打架爭戲子了,你別指望我會出面幫你擺平。」話落又低下頭看公文。
  洛誠搬了張四腳椅子坐到洛文儒對面,黑沉著眼睛盯著忙碌的洛文儒,「大伯,如若我是您的親兒子,親兒子在外頭受了委屈,您也視而不見嗎,那阿瑤呢,阿瑤那時閨譽敗壞後,您為何又接受了她,是因為她是您親生的女兒吧。」
  「我可沒縱容她,都是你伯母縱容的,你伯母那個性子,阿瑤就是她的命根子,我哪裡強得過她,要不想睡冷榻啊,只能妥協。」洛文儒給自己找了個原諒洛瑾瑤的理由。
  洛誠的心徹底涼了,他突然發現無論他再怎麼扮丑角、裝孫子都戰勝不了血緣這個奇妙的東西。呵呵一聲,遊魂似的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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