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又怕摔。
看向來惜字如金的寡情夫君如何化作繞指柔,
寵得小嬌娘一心只想把賢妻當。
「欲話生平」筆下最溫馨純樸的甜蜜愛情,千萬別錯過!
堂堂知縣家的二女兒不僅逃了婚,還私自許身下嫁了一個鄉下人,
這個鄉下人不僅貧窮,且一字不識,家裡人真不知會氣成什麼樣。
月娘記得第一次見林大磊時,他日日緊繃著一張臉,臉側還有道疤,
雖然是嚇人得很,卻特別有男人味,那時的他,忒是木訥不解情意,
四處找人為她說媒,就想幫她找個好姻緣嫁出去。
可沒想到嫁與他後,這男人的嘴巴會變得如此油嘴滑舌,
不但開始討她歡心,還時常說些夫妻床笫間的肉麻話使她面紅耳赤的。
唯一沒變的,是他待她的那份心,讓她在他面前越來越任性嬌蠻,
不再只是庶女身分,活在大後宅裡,日日活得畏畏縮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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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林大磊在地裡幹到了太陽向西斜也沒有見月娘送飯來,難道還在睡?他又看了看天色,這也睡得太久了吧,想完又覺得有些尷尬,都是因為他的原因,因為月娘現在已能承受一些,便這般急不可耐,莫不是因為他壞了身子?
林大磊想著月娘會不舒服就十分擔憂,當下也顧不得什麼,收拾了一下就往家走去。路過石磨房旁邊的于大恒家的時候,卻聽見了幾聲高高低低的嬉笑,他記得他來的時候還看見于大恒的媳婦兒在地裡拔草來著,那這屋裡的人是誰?
這般想著,只見那門一開,一個俏麗妖媚的婦人走了出來,隨手關上房門,扶了扶鬢間的一朵殷紅色的絨花,臉上帶著幾分慵懶的紅暈,扯了扯裙子,往這邊轉過身來。
林大磊便與裴三娘正面對視了,心中了然,更是厭惡這個女人,看也不想看她一眼,扭頭就要越過她往前走去。
裴三娘一愣,急忙喊住了林大磊,「你一直都在地裡嗎?」
林大磊不知她為何這樣問,出於直覺他想立刻離去,但是出於禮貌,卻使他不得不回她一句,依然沒回頭,背對著她僵硬地答道:「沒有,這便要回去了,妳若無事,我這便要走了。」
林大磊等了一會兒,見後面的人沒有動靜,也沒有搭腔,便不再理她,只想趕緊回去看他的小娘子。
裴三娘皺著眉頭看著林大磊離去。所以他還不知下午的事情,她還以為那小丫頭會跑到地裡和他告狀來著,原來卻是個打落牙齒往肚子裡咽的傻子啊,呵,這倒好了,那她就更有施展拳腳的地方了。男人嘛,嘗過鮮以後就會知道,某些人、某些事、某些物,還是舊的好。
她得意一笑,回頭看了眼剛剛走出來的房門,冷哼一聲,林大磊才不過近三十歲,已連五十歲的男人都不如了,真是沒用。她朝著那窗戶呸了一口,扭著蠻腰,一步三搖地離去了。
林大磊回到家的時候就覺得月娘有些不對勁,臉色異常的發白,就連平時粉嘟嘟的唇瓣都沒有了顏色,雙眼望著手中的針線,眼睛卻沒有聚焦,頭髮還有一絲凌亂。她從來都是整整齊齊的,不管什麼時候都乾淨整潔,林大磊居然在她的袖口處還發現了一小點泥漬。
林大磊大為驚訝,剛想上前詢問,就見他那失了魂的小娘子一個不慎扎了手,那白嫩如青蔥的食指立刻就滲出了鮮紅的血滴,可那被扎了手的人不僅沒有疼得叫出聲,還盯著那一直流血的地方發起了呆。
林大磊更為怪異,直覺發生了什麼,但是當下還是她的手要緊,便什麼也顧不得地上前一把抓了她的手。
月娘正在出神,連林大磊何時進的門都不知,突然看見他捉了自己的手,先是被他嚇了一跳,又見他極盡溫柔地把她的食指放在了嘴裡吮吸,眼睛便有些澀澀的。這個男人對她這般好,她真的不敢想他若是嫌棄了她的話,她該怎麼辦。
林大磊心疼地替她吮吸乾淨了,又拿了藥給她包好,才抬頭看她,就望進了一雙愁中帶情的睛眸。林大磊心中一滯,見她眼睛發紅,活像一隻被欺負了的小兔子,心中又是愛又是憐的,立時摟了她溫柔地哄道:「怎麼了,怎麼這麼不小心,可是疼得很?今日裡沒有去地裡瞧我,是累了嗎,嗯?」說著又摸了摸月娘的額頭。
月娘這才驚覺時間已經過了這麼久,居然連給他送飯的事情都忘了,當下也顧不得手上的傷,急急地站起來要給他做飯,幹了一天的活還餓著肚子,她也真是的,怎麼就忘了呢!
「我這就去給你做些吃的,你先躺床上歇歇,馬上就好。」
聽那聲音有些沙啞,像是哭過了。林大磊見她焦急,急忙一把抓住了她,讓她坐在了自己腿上,「沒事,我不餓,不必這般著急,等下再做也無妨。跟我說說,妳怎麼了,為什麼不高興?」
「啊?我、我沒有不高興啊。」低下了頭去,生怕林大磊看出什麼。
林大磊皺了皺眉,表情似乎有些不悅,「才說了兩人要互不欺瞞的,昨兒才應了我,今兒就開始違背了,那以後還怎麼坦誠相待,還怎麼琴瑟和鳴、舉案齊眉。若妳有事不說,我有事也不說,那以後誤會越來越大,到時再想解開可就沒有這麼容易了,還是說妳根本不信我?」
「我、我自然是信你的。」月娘越聽越嚴重,眼圈也跟著紅了起來,急急地解釋道。
「好,妳既信我,那就告訴我,妳到底是怎麼了?」語氣不容拒絕。
月娘低著頭不安地在他腿上蹭了蹭,林大磊就一隻手緊緊攬了她,另一隻手安撫地撫著她的背。
月娘身子漸漸柔軟下來,她把下巴撐在林大磊肩上,有些低落地問他,「你有沒有覺得……我年紀有些小?」
林大磊聞言便舒展了眉眼,略帶寵溺地笑道:「妳啊,就是個還沒長大的孩子,嬌滴滴的,像隻剛出生沒多久的小貓一般,聽話時乖巧無比,有時候又會張牙舞爪的,卻一點威脅力都沒有。」
月娘聽著不吱聲,情緒比之前還要低落。
林大磊不解,他把月娘的臉扳過來,望著她問道:「怎麼了?」
月娘張了張嘴巴,還是說道:「你喜歡年紀小的,喜歡年紀長一些的?」
「什麼叫喜歡年紀小的、喜歡年紀長的,這有什麼關係嗎?」林大磊覺得現在的月娘有了些彆扭的小情緒,這些小情緒不僅沒有讓他不快,反而感到些許欣喜,因為他能感覺到她的小情緒都是因為他的緣故。
月娘也覺得自己問得有些突兀,換成是自己也會不明不白的。想了想,她又問了一個問題,「如果,我是說如果,我是一個……比較不太會自愛的女人,就是那種隨便一些的,你還會娶我嗎?」
什麼叫不太會自愛的,隨便一些的女人,他的月娘怎麼會是這樣的人,這種人說的應該是裴三娘那樣的才對吧。等等!林大磊似想到了什麼,但是那些在腦中一閃而過的東西總是牽連不起來,思索了一下,只得問向他的小娘子,「可是有人和妳說了什麼?」
月娘沒有正面回答,只幽幽道:「你從來都沒有問過我之前的事情。」
剛才一閃而過的想法被她這麼一問便頓時忘在了腦後,他雙手緊緊攬了月娘纖細的腰肢,額頭與她的緊緊相貼,語氣頗為憐惜,「我知道以前的事情定是讓妳不開心的,妳從來沒有主動提起過,便是想把那些事情忘記重新來過,既然妳都覺得不重要了,我又為何還要在意那些已經過去了的事情呢。
況且我們要過的是眼下,看重的是將來,與以前有何關係,妳莫要想太多了。」
月娘便被他這一番真誠的話感動不已,她怎的就疑了他,他對自己那樣好,她真不該如此的,當下便愧疚自責不已。
林大磊雖然不知月娘為何突然這般患得患失,見她這樣介懷,心裡也不好受,正要再勸解一二,又聽她小小聲地問道:「那就算我是被人嫌了、棄了、不要了的,你也不在乎嗎?」
林大磊一愣,先是皺了皺眉,又見月娘睜著大大的眼睛盯著自己看,便親了親她的面頰,柔聲道:「如果妳真是被別人被人嫌了、棄了、不要了的,那我可就要竊喜了,更要感謝那個嫌了、棄了、不要了妳的人,若非他這樣沒有眼光,把妳丟了讓我撿著,我上哪找這樣既漂亮又賢慧的娘子去,那人可真是我的大恩人呢。」
月娘聞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斥了他一聲貧嘴。林大磊見她終於笑了,這才鬆了口氣,又繼續勸道:「我當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原來竟然是這樣芝麻點的小事讓我娘子不開心,這值得什麼,妳就這樣餓了妳夫君的肚子,我可真是冤死了。」
月娘聽聞又是心疼又是感動,當下便掙扎著下地去給他做飯,林大磊卻不依了,「妳如今讓我餓了這許久的肚子,可怎麼賠償我?」
月娘一愣,停下了掙扎,她現在吃的、穿的、用的都是他的,哪有什麼東西賠償,臉上便露出難處。
林大磊湊到她耳邊小聲道:「以後可要給我生好幾個娃方才考慮饒妳一二。」
月娘騰地一下子羞紅了臉,這是哪兒跟哪兒啊,這男人的思緒她總是跟不上,跳躍得這樣快,又想起最近兩人晚間那事非常頻繁,或許她肚子裡已有了他的骨肉也不一定,臉上便露出了期待和幸福的表情,伸手輕輕放在了小腹處。
林大磊又嘆了口氣,「還是再過兩年吧,妳年紀還小,先養養,月娘,妳要多吃些才好。」看著月娘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林大磊揉了揉她的頭髮,「心裡好受些了嗎?為夫可要餓死了。」
月娘聽聞,急忙從他身上下來,往廚房裡跑去。
林大磊看著她慌亂的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突然瞧見什麼,他站起身子走到桌子旁,見上面的碗杯沾了點泥漬,又想起月娘的袖口,莫不是摔倒了吧。月娘明顯是不想說什麼,林大磊也不想逼問她,只等著以後自己慢慢找原因。
才吃過晚飯李大娘又找了來,這次林大磊沒有迴避,就在旁邊聽著。
只聽李大娘道:「妳若是同意,這事就包在了我身上,妳也不必拋頭露面的,只在家做針線活就好,其他的事有我和劉大嫂子呢,妳就放心吧。到時我們說好了,然後按提成分錢……」
月娘看了眼正一副拿著她做的半成品衣裳查看的林大磊,知他必是豎著耳朵聽著的,對李大娘笑道:「妳也不必客氣,哪有既要妳們出力卻不拿錢的道理,若是掙了錢,只隨意給我些便好,妳們這般辛苦,必是要多拿些辛苦費的。」
「有什麼辛苦的,大家都不容易,不過都是想著幫家裡分擔一下罷了。行了,既然妳同意這事,那就著手辦了,到時我會上妳這拿東西,妳也不必太辛苦,能做多少就是多少,反正我們幾個小婦人又不是要發大財,不過掙點脂粉錢罷了。」
月娘點頭應是,笑著送走了她。回身看了眼依舊在裝模作樣翻看衣裳的林大磊,打趣道:「怎麼樣,可是滿意了?我不用拋頭露面去見人,只在後頭做些活計就好,介時分的錢少可不許怪我。」
林大磊便好笑地放下手中的衣裳,拉過月娘的柔荑,「我何時不滿意了,就算是妳不去掙那點錢我也不會怪妳,我又怎敢怪娘子,只是擔心妳做針線活會傷了眼睛。」便有些擔憂地撫上她大大的杏眼,多漂亮的一雙眼睛啊。
「沒事的,我有分寸,你放心就是。」月娘笑著把他的手拉下來。
林大磊點了點頭,也只得如此了,以後多提醒她就是了,又拿起剛剛一直在摸的衣服,「是給我做的嗎?」
「嗯。」月娘拿起衣服在他身上比劃了一下,照著上次的衣裳做的,不過比那個稍微大些,因為要加棉的,到時天冷了就可以穿上這件衣服了。
林大磊高興地笑了起來,似有些興奮,「這樣今年過年我就有新衣裳穿了,這都是娘子的功勞。」
這些年他一個人過,想必也沒有人幫他做衣服吧,一個人冷冷清清地把年過了,心裡的滋味一定很不好受。月娘又拿起箱籠裡剩的那些布,在林大磊腳前比了比,「做完那件衣裳再給你做雙棉襪,反正這瑣碎的布料扔了也是可惜了的。」
林大磊卻阻止道:「不必了,妳以後還要做繡品,還要給我做衣襪,難免會十分的辛苦,我有鞋子穿就好了,再說箱籠裡不是還有襪子嗎。」
那襪子都十分的單薄,還打了補丁,月娘才捨不得他大冬天的穿著那樣的襪子過冬呢,只嘟了嘴不滿道:「這你就別管了,反正我自有分寸。」
林大磊沒法,見她不高興自然不敢再說什麼,只好幫她先把東西收了放進箱籠裡。
月娘上了床還在不滿地嘀咕道:「還沒洗澡呢,今天也沒有去打水,明天的水也只夠吃的,不夠洗的了……」
林大磊默默地聽著,進了被窩摟了她,見她小嘴還喋喋不休的,便吻了上去,月娘立時羞得不再吭聲,只閉著眼睛任他為所欲為。
林大磊親了一會兒就放開了她,幫她掖了掖被角,勸道:「今天先不洗了,如今天氣越來越冷,洗了出來時容易感冒,不如過些日子砌個炕,介時燒了火,洗過澡直接進熱騰騰的被窩裡,也不會感覺到冷了。」
月娘只好勉強答應。
前兩天有些肆無忌憚了,林大磊今晚不敢再有所動作,只好讓她先緩一緩,休息幾天再說,還要避開容易受孕的日子,這樣算起來,他能碰她的時間就縮短了一些。不過孩子的事情無論如何還是要再等兩年的,他倒也不太擔憂,未來日子還長著呢。
◎ ◎ ◎
翌日,林大磊再次去地裡的時候,便覺得村裡的氣氛變得十分詭異,就好像回到了十年前鄭氏死的那天,路上的人見他走過,無一不是對著他的脊梁骨指指點點,林大磊不禁皺眉,十分不解。
行至地裡,又見幾人站在他地頭上小聲地嘀咕著什麼,見他來了,又立刻散開來,有的眼神表情十分鄙夷,有的卻透著好奇、八卦,亦有打量著林大磊身板笑得不懷好意的。
林大磊收起疑惑的表情,繃緊了面孔,一聲不吭地幹起了活。這樣的眼光他曾經每天都能見到,也曾懦弱地不再出門,但日子總要過下去,最好的方法就是視而不見。
他彷彿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個時候,只是這次卻不一樣了,他現在有了月娘,他是絕對不能讓月娘跟著他過從前那種日子的,遭人白眼、受人冷落,這樣委屈的日子,他一個人受著就夠了。
心不在焉地幹了一會兒,覺得放著月娘一人在家不妥,忙收了鋤頭往家走去。還沒到家,離得遠遠的,就見王嬸站在他家門口正與月娘說著什麼,兩人面對面,卻只有王嬸一個人在說話,月娘只垂著腦袋聽著,不知她們在講什麼。
林大磊離得近了,王嬸的聲音也壓得越來越低,後又瞧見月娘猛地抬起頭反駁著什麼,臉色十分不好,一反平時溫順的模樣,柳眉倒豎,義正辭嚴地喝斥著王嬸。
這是吵起來了?林大磊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家娘子性子最好,又懂得分寸,除非是觸到了她的底線,林大磊頓時覺得不對勁,急忙大步走過去。
王嬸不屑地撇撇嘴,「這男人一天一個樣,今天他對妳好,明天他就指不定又跟誰好去了。我給妳說這些可是為妳著想,妳看妳年紀這樣輕,又長得這般標緻,到時可惜了。不過縱然妳美如天仙,這男人看夠了,一樣沒有長久可言,家裡也沒有個長輩,更沒有人約束著……」
說著就看見林大磊面色嚴峻地走了過來,她急忙停住了嘴邊的話,笑了笑,對一臉不愉的月娘道:「那我就先回去了,我說的那話妳仔細想想吧。」
林大磊看著王嬸有些倉皇的背影,不解地望向了依然滿臉氣憤的月娘,「怎麼了,她和妳說了什麼?」
月娘斂下情緒,展出笑顏,望著身邊有些凝重的男人道:「沒什麼事,左不過是些風言風語罷了。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地裡的活都幹完了?」
「哦,差不多了。」林大磊隨意應了句,見月娘不願意說,便也不勉強她,轉身回屋裡換了件衣裳,出來見月娘還愣愣地站在院子裡,皺了皺眉,「妳怎麼了,是不是聽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雖然他語氣有些斟酌,月娘還是嚇了一跳,他也聽到了?但是想到剛才離得挺遠,他應該沒有聽到才對,或者是在外面聽了別人說的這才提前回來了?這樣一想,覺得他回來得這麼早確實不怎麼正常,月娘不想因為外人的流言蜚語讓他不開心。
「沒事啊,我只是在想昨天李大娘和我講的繡樣該搭配什麼顏色的線更好。你還要出門嗎?」月娘打起精神回他。
林大磊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嗯,我去李大哥那裡一趟。」
月娘一驚,「你生病了嗎?還是哪裡不舒服?」
「哦,不是。」林大磊這才反應過來,又不想和她細說,只安撫道:「不過是去他家借個東西,妳不必緊張。」
月娘半信半疑地點了頭,借個東西要跑那麼遠嗎,李郎中家可在西村頭呢,但是又想林大磊與李郎中相處得比其他人好些,倒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她上下打量著林大磊,見他果然沒有哪裡不正常,這才放下心來,上前整理了一下他的衣衫,柔聲道:「那早點回來。」
林大磊便看著月娘笑,伸手捏了捏月娘的臉頰,「我知道了。」
月娘看著林大磊離去的背影,心裡有些擔心,剛剛王嬸說的話猶在耳邊。村子裡竟然有傳言說林大磊強了裴三娘,這根本不可能。難道那個叫裴三娘的就是昨日裡來找她的女人嗎,若真是那個女人的話,就更不可信了。
月娘越想越生氣,這女人真是不知廉恥,在她這胡言亂語也就罷了,居然還去村裡到處敗壞林大磊的名聲,更是顛倒黑白、混淆是非,這樣羞恥的事情還嚷著讓所有人都知道。
月娘氣得心慌,但是也知道和這樣不講理的人講道理的話,無疑是降低素質,這樣捕風捉影的事情只能等它自己淡化才行,若是去解釋,別人就越覺得是在掩飾。月娘呼了一口氣,回屋拿起給林大磊做了一半的衣服繼續縫製。
另一頭,李郎中想要細問林大磊的來意時,林大磊卻有些尷尬地扭了頭看向窗外,耳朵竟有些泛紅,李郎中想了想,心下有所了然,撚了撚下巴處剛剛露出一指的鬍鬚,笑咪咪道:「可是為了你家那小娘子來的?」
林大磊調整了下心緒,一臉正色地問道:「是,也不是,我是想向李大哥請教個問題。」
「哦?」李郎中挑了挑眉,「但說無妨。」
「就是……」林大磊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一聲,「若是想要避孕,房中之事……應在什麼時候最佳?」
李郎中就愣在了那裡,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不確定地問道:「你問的是不易受孕的時候?」一般問這種問題的大多都是問哪些時候最容易受孕,林大磊這種問法倒是第一次聽說,李郎中一時間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林大磊這次卻堅定道:「對,她年紀有些小,我怕到時……」
李郎中理解地點了點頭,「嗯,的確是過些時候更好,月姑娘身子略顯單薄,不宜生養,的確應當注意才是。女子一般是在小日子前後容易受孕,這樣若是月中會多少能避免些。」
林大磊道了謝,見李郎中的小兒子李常生正在院子裡餵雞,又問道:「不知這家裡的小雞仔可願賣我幾隻?」
「你也想養幾隻了啊,這些年見你除了下地就是上山打獵,如今也終於想著在家好好安頓了。你既想要那就只管選幾隻,哪裡還用得著錢不錢的。」李郎中笑呵呵道,又喊了李常生,「老三,你去給你大磊叔挑幾隻小雞仔,公的、母的都來幾隻,裝到籃子裡,讓你大磊叔帶家去。」
林大磊急忙抱拳道謝,又道不能白拿,下次定要把錢送來,李郎中自然不會願意要錢,見他態度誠懇,只好作罷。
林大磊抱著籃子裡的小雞仔正欲往家走去,碰到了從外面回來的蔡氏。蔡氏急忙喊住了他,把他拉到一棵樹後面,謹慎地左右瞧了瞧,林大磊不解,也跟著她看了看周圍,見並沒有什麼人,很是奇怪。
蔡氏拍了拍氣喘吁吁的胸膛,有些急切地問林大磊,「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去井邊打水,怎麼就聽人說你和那裴三娘在一處了?」
林大磊大驚,「這是誰說的話,簡直胡說八道!我與那裴三娘從未有過任何聯繫,就算她來找我借東西,我也一律推了的,何時與她在一處了。」
「我原先聽到這樣的話也覺得不可能,這才打算把水放回家去找你問問,正巧碰見你。沒有這事兒就好,我還擔心月娘呢,她還不知道吧?」
林大磊緊鎖著眉頭,沒有出聲。
「最好別讓她知道,這不是糟心嗎,就算沒有那事,這心裡也會膈應得慌。我看啊,這事兒說不定就是那裴三娘自己傳出來的,她自己整天到處和男的勾搭一處,怕是看你如今過得好,心裡妒忌,想要你過得不肅靜,這人也真是的……」
蔡氏猶自埋怨著,林大磊卻在想剛才王嬸與月娘說了什麼,莫不是也是這件事情?很有可能,王嬸一向喜歡說三道四,嘴裡藏不住話,而月娘剛剛表情看起來少有的憤怒。
林大磊放下手中的籃子就要往外走,蔡氏見他去勢洶洶,急忙拉住他,「你做什麼去?」
「我去問問那個裴三娘到底想幹什麼。」前幾天去地裡與他故作巧合地搭話,現在又傳出這樣的謠言,他現在可不是單身漢子,這樣的流言置月娘於何地!
「你找她有什麼用,她是個沒臉沒皮的,難道你還要和她講道理不成,她可從沒有道理可言,你總不能與她撕扯一番吧,她自然是不在乎什麼,到時更好能反咬你一口,你就是有理也說不清了。」
對,他差點氣昏了頭,閉了閉眼,讓自己努力冷靜下來。月娘顯然也是知道了的,不知她是什麼想法,現在去和月娘說開才是最重要的,這般想著便撿了剛剛丟下的籃子,對一臉緊張的蔡氏道:「多謝嫂子好言相告,我這便回去與月娘好好商量此事。」
沒說自己把這事掩蓋下去,也沒說讓她幫忙隱瞞,只說要與月娘兩人商量著來,這樣的事都能與自己娘子相商,看樣子林大磊十分尊重自己娘子,而這兩人過得也定十分的好,蔡氏不由得點了點頭。
◎ ◎ ◎
林大磊一回到家裡,便看見廚房的炊煙正冉冉升起,月娘如今做飯越來越得心應手了,林大磊原本沉著的一顆心頓時輕鬆了許多,臉色的神情也柔和了下來。他走到廚房門口,正見月娘一邊拿蒲扇搧著風,一邊往裡面添著柴,嘴角情不自禁地翹了起來。
這樣的場景,他從來不敢妄想,以前總覺得此生就要獨自一人度過了,這種有人在家等他、盼著他回家,與他一同吃飯,這才是家的感覺。
當有片陰影罩下來的時候,月娘便發覺有人來了,聞到了熟悉的味道,這才確定是他,見他一直不吱聲,只等著他開口,誰知等了這許久都沒有動靜,心下便有些奇怪,扭過頭去看他,正對上那溫存無比的眸子。
「回來了怎麼也不喊一聲。」月娘見他滿眼依戀,聲音也不禁越發的輕柔。
「看妳正忙,在做什麼好吃的?」林大磊便順著走過去聞了聞香味。
「又不是什麼好東西,左不過一些粥罷了。你手上提的是什麼?」
月娘笑他像個小孩子一般,林大磊也不惱,跟著笑了兩聲,把她拉到院子裡,又把手裡提的籃子放在地上,掀起了罩著的汗巾。
「咦,是小雞仔。」月娘有些新奇,這些東西她只在飯桌上吃過,小時候也只是曾遠遠地在廚房之外見那些廚娘殺過雞,這樣活著的小雞仔還是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呢。
「喜歡嗎?我見妳在家除了做針線就沒有別的事情了,實在是無聊得很,不如養幾隻小雞仔玩玩。」林大磊見她開心,心裡也跟著越加的高興。
「嗯,只是我不太懂得如何照料,你要教我。」月娘有些躍躍欲試,蹲下身子試探著摸了摸其中一隻小雞仔的黃色小腦袋。
「好,現在牠們還小,先在這籃子裡養幾天也可以,等吃了飯我就在咱院子裡蓋個雞窩,到時大些了再放進去。」
月娘有些興奮地點了點頭,看了看因為大而顯得空曠的院子。說起來林大磊這院子確實挺大的,除了幾棵樹還有門口的幾塊大石頭,就沒有其他東西了,兩個人住著好像是有些空蕩蕩的,是該收拾的時候了。
「以後我們還可以養隻小狗看家,這樣就沒有人敢偷我們家的雞了。還可以養頭豬,到時候就不用買豬肉了……唔,自己養大的會捨不得吃的,怎麼辦?」
林大磊寵溺地看著她扳著手指嘀咕,見她皺起了小眉頭,好笑地勸道:「那有什麼打緊的,養牠不就是要吃的嗎,妳若捨不得,那養牠有什麼用。這些小雞仔以後也可以殺吃了,不殺也可以,到時每天都有雞蛋吃吃。」
月娘看著這些嫩黃嫩黃的小雞仔,想到要把牠們殺了就十分不捨,不過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到時還可以讓牠們孵出更多的小雞仔來。
「好了,先吃飯吧。」林大磊見她一副展望未來的模樣,好像真的看到了今後的好日子一般,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進廚房端飯去了。
月娘憐愛地看著這幾隻小雞仔在張著尖尖的嘴巴在叫,好奇地伸出一根手指頭戳了戳,問廚房裡的林大磊,「牠們為什麼一直叫啊,是餓了嗎?」
林大磊把飯端到屋裡,又出來把月娘拉起來,走回屋裡,「不用管牠們,牠們就這樣叫著,以後每天餵幾次就可以了,等牠們大些就不這樣一直嘰嘰喳喳地叫了。」
月娘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坐了下來,心裡還惦記著那幾隻可愛的小雞仔,「那牠們都吃什麼啊?先前吃過了嗎,現在是不是該餵牠們了?」
林大磊無奈地給她挾了一塊肉,「妳還是先把自己餵飽吧。牠們最喜歡吃小蟲子,不過那樣太過麻煩,牠們也喜歡吃小米,家裡的米不多,自然是不能給牠們了,所以到時給牠們吃我們的剩飯就好,把飯弄得碎一些,牠們還小,不過妳煮的粥這樣爛,牠們也可以吃的。」
月娘把這些話都記在了心裡,快速地吃起了飯,想著吃完就去餵牠們的。又想起這些小雞仔的來處,問道:「你從哪弄得這幾隻小雞仔,買的嗎?」
「嗯,是從李大哥那裡。」說到這裡,他又想起蔡氏的話,不禁猶豫了一下,抬眼看了看月娘的神情。
月娘正恍然大悟之前他為何要去李郎中那裡,原來是去他家買小雞仔了,見林大磊看過來,便衝著他笑了一下。
林大磊覺得自己想多了,月娘是個藏不住事情的人,心裡想什麼、有什麼心事都能一眼看出來,現在這般無憂無慮的模樣根本不是裝出來的,她還沒有聽到那個流言嗎?那這事兒要不要和她說呢?不說的話,她以後聽見從別人的嘴裡說出來,心裡肯定會更難過;若是說了的話,她必定比他還要生氣、還要在意他的名聲。
這邊猶豫不決地想著,那邊月娘已經匆匆吃過飯,拿了碗去廚房裡盛了一點熱粥,迫不及待地給小雞仔送了去。
真是個孩子,林大磊無奈地搖了搖頭,那事兒還是待晚間再說吧,收了碗筷去給她的寶貝小雞仔蓋窩去了。
雞窩就蓋在西房的旁邊,那個屋裡都是放些陳雜物品的,倒沒有什麼好顧慮的,還蓋了個頂,若是下雨、下雪的也不怕牠們淋著了。
月娘在旁邊看著欣喜不已,竟比給自己蓋房子還要高興,甚至還把小雞仔的籃子搬過來,指著快要完成的雞窩對那些懵懂的小雞仔道:「看,快看,以後那就是你們的新家啦。」
林大磊在旁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妳同牠們說什麼,牠們又聽不懂。」
月娘自然知道那些小雞仔是聽不懂的,不過是心裡歡喜罷了,轉了轉眼珠,歪著小腦袋一本正經地答道:「子非吾,安知吾不知雞之語也。」說完便見林大磊一愣,手下動作停了下來,月娘這才想起來她家三石好像是沒有讀過書的,便有些不好意思,懊惱地低了頭,想著說些什麼話好不讓他這麼難堪。
林大磊卻已笑了起來,「哦,我倒不知,原來我家娘子肚子裡的墨水這樣多。」見月娘臉色有些羞然,知她是怕自己難堪,又道:「妳說的那些之乎者也我是不懂,但是那意思卻也能聽懂個大概,剛剛是在說我怎麼知道妳不知道這些小雞聽不聽得懂妳的話吧。」月娘還是有些自責,林大磊卻神祕地湊到她面前,「可是妳肯定不知道,我是聽得懂這些小雞的話吧。」
月娘果然驚訝地抬起了頭,反應過來後卻是一臉的不信,林大磊便有些得意的神色,「妳自幼讀書,書裡的東西自然要懂得比我多,字也識得比我多。可是我卻是從小在鄉下長大,對這些雞啊、鴨啊、牛啊、羊啊的,比妳了解得多,牠們的脾性也比妳知道得多,故而我能與牠們做朋友,自然是知道牠們在說什麼了。」
月娘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見他笑得促狹,知他是在寬慰她、告訴她,他一點也不介意之前的事情,也跟著微笑起來,問道:「那你說說,牠們現在在說什麼?」
林大磊便做出一副認真傾聽的模樣,這樣人高馬大的粗壯漢子,趴在一隻嫩黃的小雞仔面前,還一臉的認真,月娘看著既感動又好笑。
林大磊已收回了身子,對月娘道:「牠們剛剛告訴我,牠們很喜歡面前這位既溫柔又漂亮的女主人,以後也定會努力下蛋,讓這位女主人好好補補身體,實在是太瘦了。」
「不正經。」月娘嬌嗔地捶了他一下,面上飛上紅霞,只低著頭愛憐地撫著那些小雞仔的腦袋。
林大磊見她對小雞仔這樣的溫柔,心想以後若是有了孩子,她定然也是個好娘親,會輕聲細語地和孩子講話,十分有耐心地哄孩子睡覺,哪怕孩子以後犯了錯,恐怕都是捨不得大聲說話的吧,看樣子,以後他是要唱紅臉的那個啊。想了想,還是先提前囑咐一句,「以後若是有了孩子,可不許這樣嬌慣著,會把孩子寵壞的。」
這都哪跟哪兒啊,怎麼養幾隻小雞仔也能想到孩子那裡去,月娘便瞪了他一眼。林大磊卻覺得這是個很大的問題,孩子是要從小教起的,一般都是在娘親身邊長大,所以月娘的責任很重要。
只是想著那個小人兒會長得如月娘這般模樣,哪還捨得說一句重話,只怕是哄都來不及呢,林大磊突然為孩子的以後感到發愁。
仔細算算,記得上次月娘小日子的時間貌似在月中,現下好像到了,所以這晚林大磊一直在忍耐,連話都沒敢多說幾句,以致於本想和她說那件事情到後來都不了了之。
可這件事情不能由之任之,他想和裴三娘說清楚,如果她是因為之前鄭氏的事情而讓他們不如意的話,那麼她要什麼,他便盡量滿足她,至少要在過年之前把這件事情解決。不過村子裡已經傳得很厲害了,那麼只要不再火上澆油便好,時間久了,沒有人提起,這事兒自然也就淡下去了。
離過年只剩半個月了,他要在那之前先去山上看看有沒有什麼獵物可以打,如今這麼冷,恐怕是很難碰到的了,他得盡可能再獵些去集市換點錢,置辦一些過年的東西。今年是他和月娘成親的第一個新年,一定要過好了,豈能讓些小事兒影響了他們二人的生活。
這樣想著,隔天一早,林大磊只拿了鋤頭,和一大早起來便跟小雞仔交流的月娘打了個招呼,便出門去了。走到門外,月娘竟然破天荒地沒有送出門來,甚至連看他一眼都沒有,一心只盯著籃子裡的那些小雞仔,林大磊不禁有些吃味,他如今連幾隻小雞仔都不如了,早知道便不把牠們帶回來了。鬱悶片刻,沒有辦法,只得扛起鋤頭走人了。
他沒有走向去往地裡的那條路,而是徑直去了西南方向的那條羊腸小道,兩邊都是稀稀疏疏的小樹林,沒有什麼人家,只有幾條狗拴在樹上衝著他大聲吠著,那是看林子的狗,如今那些棗樹上都已光禿禿的了,看著十分的蕭條。
腳步踩在鬆軟的土地上,濺起一片小小的灰塵,聲音沉著有力,步子很大,沒走幾步就看見了樹林拐彎處的一間小木屋,孤零零地立在這片蕭索的樹林中,更顯得孤寂。
可是想必每晚都會有人陪她的吧,這樣看來,這還是一處十分清幽的好地方,難得會有人來這打攪。這樣想來,當時裴三娘那短命的漢子死了,她把原來村裡的房子賣了,在這買一處好地,為的就是方便吧。
林大磊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快速走向那間小木屋,那房門緊緊關著,他沒有猶豫地用力一推,門應聲而開,撞到裡面的牆壁,往回彈了一半。林大磊沒有理會,大步邁了進去,屋內空蕩蕩的,竟然沒有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