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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折】侯爺夫人要休夫《三》

顧雲箏不乏見過風流倜儻的男子,可是俊美如霍天北,她從沒見過, 這男人簡直就是禍國殃民,偏偏她是他的夫人。 她很清楚霍天北是自己招惹不起、得罪不起的活閻王, 她出身於低微的門第,即便是樣貌出眾些,即便是性情八面玲瓏, 若不是憑空交了大運,哪裡輪得到她高嫁霍天北。 只是,霍天北這男人外表看來溫和斯文,骨子裡卻是個大爺樣, 顧雲箏面上恭順,心裡卻老在翻著與他成親利弊的小帳本兒。 雖然他一時半會兒不會休妻納妾,可指不定他哪天招妾侍寢, 那她可就吃大虧了。男婚女嫁這種事真是最沒道理的事, 運氣好的才能過得美滿,運氣差的,看夫君不順眼還是要忍著氣, 磕磕絆絆過日子,不嫁人不行嗎?為什麼一定要嫁人?

會員價:
NT$1606.6折 會 員 價 NT$160 市 場 價 NT$240
市 場 價:
NT$240
作者:
九月輕歌
出版日期:
2015/09/22
分級制:
普通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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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者賜,不能辭,無奈枕邊夫人不想共夫,
只好左踢妾,右欠情,暗中籌謀走人,
逼得寵妻侯爺下令打包帶走!
看「九月輕歌」又一重磅的甜寵愛戀,暖情上市!


顧雲箏不乏見過風流倜儻的男子,可是俊美如霍天北,她從沒見過,
這男人簡直就是禍國殃民,偏偏她是他的夫人。
她很清楚霍天北是自己招惹不起、得罪不起的活閻王,
她出身於低微的門第,即便是樣貌出眾些,即便是性情八面玲瓏,
若不是憑空交了大運,哪裡輪得到她高嫁霍天北。
只是,霍天北這男人外表看來溫和斯文,骨子裡卻是個大爺樣,
顧雲箏面上恭順,心裡卻老在翻著與他成親利弊的小帳本兒。
雖然他一時半會兒不會休妻納妾,可指不定他哪天招妾侍寢,
那她可就吃大虧了。男婚女嫁這種事真是最沒道理的事,
運氣好的才能過得美滿,運氣差的,看夫君不順眼還是要忍著氣,
磕磕絆絆過日子,不嫁人不行嗎?為什麼一定要嫁人?


精彩章節搶先閱讀

 

  

  第一章

  這天,回娘家去的秦姨娘沒回來。秦府派了一名管事媽媽來傳話,說秦姨娘吃壞了肚子,不舒坦,秦閣老與秦夫人想將人留一晚,改日再登門賠不是。
  顧雲箏並不在意,秦閣老、秦夫人若能將秦姨娘就此扣下,她也毫無意見。
  霍天北這幾日應酬不斷,晚間逗留在外,不知何時回來。
  安姨娘請安之後,顧雲箏哄著霍熠航入睡,回房洗漱歇下,讓堇竹點了支安息香。一下午聽了太多霍天北的事,她的腦子都快不夠用了,得好好睡一覺。
  可惜她並未如願。
  重獲新生至今夜,她夢中總是些與現狀相關的亂七八糟的事,到今夜才在夢中見到了娘親。夢到的是她兒時記憶中的娘親,容顏如花、笑容婉約,拉著小小的她的手,走在後花園明媚的春光之中。
  她特別開心,蹦蹦跳跳地跟在娘親身邊,嘰嘰喳喳地和娘親說話。
  轉過一個彎,娘親忽然放了她的手,丟下她疾步離開,她焦急地追趕,可是人太小,步子再急也跟不上,只得無助地哭喊:「娘親、娘親……」
  娘親腳步頓了頓,回頭看她,竟像是看著陌生人一般,旋即轉身,頭也不回地前行。
  她滿心惶惑,「娘親,我是阿嬈,我是阿嬈,您不認得我了嗎?」
  娘親的腳步卻更快了,到了垂花門,上了馬車,很快消失在她眼界。她留在原地,委屈惶惑至極,卻哭不出。
  夢中場景忽然轉換到落難那夜。
  鮮血,哪裡都是鮮血,哪裡都是閃著寒光、帶著殺氣的刀槍。她看到親人一個個死在自己面前,她看到她最怕失去的娘親唇角含笑,躺在被火光吞噬的房間之中。
  不是說好了,要等我回來嗎,說過要等我,怎麼忍心離去?她心頭縈繞著千言萬語,卻出不得聲。
  顧雲箏喘息著,驀然醒來,抬眼對上了燈光中霍天北俊美的面容。
  他問:「又作惡夢了?」他剛洗漱完,一身白綢衣褲,落在她臉頰上的手溫暖,讓她很快平靜下來。
  她點一點頭,勉強回以一笑。
  霍天北轉身給她倒了杯水,讓她就著他的手喝完,放下杯子時又漫不經心地問:「阿嬈是不是妳的小名?」
  顧雲箏身形僵住,沉默一會兒,她才出聲,「怎麼這麼問?」心裡卻是困惑不已,以往自己也沒有說夢話的習慣,今日這是怎麼了?
  「妳說夢話了。可憐兮兮的樣子,好像是妳娘不要妳、不認識妳的樣子。」他記得她在夢中囈語時的語氣,惶惑、悲傷。
  顧雲箏鬆了一口氣,隨即仍是頭疼不已,抬手撓了撓額角,「應該是吧。夢到了小時候的事,不太清楚。」
  「那就是了,這名字不錯。」
  隨他怎樣吧,反正女子閨中的小字、小名外人都不知道,更不會成為男子談及的話題。她以後該做的是保持心緒平靜,避免這種事情的發生。
  霍天北示意她往裡挪。
  不知哪日開始,兩人已養成了相擁入眠的習慣,丫鬟見另一床錦被是虛設,每夜便只鋪一床被。
  顧雲箏挪到床裡,「你這幾天怎麼這麼忙?也不怕我總是等你等成個小怨婦。」
  「妳才不會。」霍天北笑起來,把她摟到懷裡,吻了吻她眉間,「想我了?」
  「你這麼想也行。」顧雲箏笑著提醒他,「我也是怕你忙來忙去的,害得我們作媒的事情擱淺下來。」
  霍天北沉吟道:「我想想,明天二十六,抽不出時間,後天吧,安排妳看看他們兩個的樣貌。」
  「行。」
  「那本花卉圖集,是……」霍天北語氣略作停頓,還是說出了祁連城的名字,「祁連城給熠航的?」
  「嗯。」
  「讓連翹幫熠航收起來了,等他長大後再看。」
  「嗯。」顧雲箏遲疑地道:「雲凝幾時離開?」意在詢問秦閣老幾時到京城。
  「就這一兩天。」霍天北把玩著她的長髮,「嫌煩?」
  「沒有。」顧雲箏笑了笑,「祁連城臨走時說過些日子看看熠航。」
  「行,我交代賀沖。」被她枕著的手臂微動,他摸出放在床頭的書,翻開來看,談話就此結束。
  顧雲箏有時候會想,假如真與他攜手走過多年,他與她會不會發展到終日相對無言的地步?但又不得不承認,便是與他這樣沉默相對,也不覺氣氛沉悶。
  她抬眼看著他下顎銳利的線條,看著他雙唇風情的線條,看著他濃密的長睫隨著視線抬起、低垂。
  霍天北的手落在她腰際,語帶笑意,「再看我,我可就要欺負妳了。」
  顧雲箏索性支肘撐身,纖長的手指托住他下顎,漾出促狹的笑,「想怎麼欺負我?這樣?」她湊過去,吻了吻他唇角。
  霍天北唇角彎成愉悅的弧度,丟下書的手,扣住了她後腦,「要報復?」
  「不行嗎?」顧雲箏趨近他雙唇,凝了片刻,溫柔覆上,輕咬著、吮吸著。
  她至今還停留在青澀階段,招數不過如此,有些笨拙,卻已足夠讓人驟然情動,帶來的感觸似一隻溫柔的貓爪搭在心頭,讓人心癢難耐。
  「欺負人都不會。」霍天北語聲低沉愉悅,「妳真是笨得沒救了。」
  「你又沒教過我。」她居然氣哼哼的,和他拉開一點距離,理直氣壯地瞪著他。
  霍天北逸出了笑聲,將她清麗的小臉兒勾到面前,糾纏住她唇瓣,將她淺淡的唇色變得鮮活紅豔,將她潔淨如蘭花的容顏染上霞色,將她溫涼曼妙的身形變得柔軟似水,他喜歡這過程。
  被他翻身壓住的時候,對上他熠熠生輝的眼眸,她勾低他,親吻他。
  本就敏感的身體這幾天情形更甚,所以有點兒怕他碰觸。這一晚,也因這敏感而反應強烈,感觸清晰地傳遞至四肢百骸。
  同樣的一件事,心裡牴觸就是受罪,接受竟也能投入其中。身體其實很玄妙,她參不透,亦無從控制。

  ◎             ◎             ◎

  一早,用飯的時候,霍天北留意到顧雲箏面前小碟子裡的辣椒油,因為霍熠航在場,忍著沒蹙眉。
  顧雲箏沒注意,埋頭大快朵頤。她喜歡吃辣的菜餚,早間上桌的都是口味清淡的小菜,就把素菜餡兒小籠包蘸著辣椒油來吃,不然沒胃口。
  霍天北見她吃得像隻眉飛色舞的貓,不難想見平日飲食也不知克制,只得出聲提醒道:「妳胃不好,吃辛辣之物易胃疼,牙疼的毛病也易犯。」再說了,這種吃法……他都不知道說她什麼好。
  「不是有你嗎,上次牙疼不就藥到病除了。」顧雲箏抬頭看他,見他有些頭疼又有些無奈,笑著端起紅豆粥,「聽你的,成了吧?」
  霍熠航抿了嘴笑。
  霍天北神色稍霽,轉頭對李媽媽道:「吩咐小廚房,平日給夫人做些養胃的點心。」
  顧雲箏在想的是身體原主在以往從未遇到過如今這些困擾,顯而易見,原主絲毫也不在乎身體是否康健。
  吃完飯,霍熠航去了霍天北的小書房描紅。
  霍天北坐在太師椅上,還在猶豫是先會友,還是先去都督府處理公務。
  是不是大事上果決的人,在小事上偶爾都會猶豫不決?顧雲箏在一旁看著他,笑盈盈地喝茶。
  他站起身來。
  「去哪兒?」
  「先出去辦點兒事情。」
  顧雲箏隨著他走進內室,幫他更衣,對他的一絲意外視若無睹。
  「怎麼這麼勤快?」霍天北笑問。
  顧雲箏沒正形,「就當消食了。」
  換上黑色錦袍,霍天北獎勵似的親了親她額頭,「我得晚飯時回來了。」
  「行,等你一起吃飯。」顧雲箏一面幫他整理衣領,一面詢問:「你有時候出門時穿一套衣服,回來時就換了,在哪兒換的?」
  「在別的宅子換的。」
  狡兔三窟,不知他有多少個住處?顧雲箏剛要打趣地問他別的宅子裡有無金屋藏嬌,他已又道:「改天帶妳逐一去轉轉。」
  顧雲箏心念一轉,「豔雪居不錯。」
  霍天北卻道:「再好也是別人的,日後給熠航住。」
  顧雲箏忽然發現,他知道的事情遠比她想像中多,「是熠航的親人的?」
  「嗯,那兒是他的姑姑、舅舅一起建造的。」隱晦地告訴了她,霍熠航是雲家後人。
  顧雲箏繼續這話題,就得繼續說在她看來是廢話的話,「那他這兩個親人還能回來嗎?」
  「他舅舅能回來,他姑姑……」霍天北指了指天上,「不在了。」
  顧雲箏很想說他指錯方向了,上面那麼好的地方,哪裡輪得到她。
  「以後有機會再跟妳細說熠航的事。」霍天北摟了她一下,「走了。」
  她嘴角一牽,點了點頭。
  霍天北走後不久,李媽媽捧著一個托盤走進來,笑道:「侯爺一個買辦過來了,送來了一些香露,讓夫人挑選。前幾日就問您平日用什麼樣兒的,我照實說了,他今日一併送來了幾瓶蘭花香露。」
  「是嗎?」顧雲箏笑著坐到臨窗的大炕上,「我看看。」
  李媽媽將罩在托盤上面的紅綢布拿開,現出一個個造型別緻的香露小瓶子,用手指給顧雲箏看,「這五瓶是蘭花香露,小瓶子與您平日用的倒是一模一樣。」
  蘭花香氣清新飄逸,似有似無,這種香露在當下最難製成,價比黃金,顧雲箏之前轉了很多家香露鋪子才買到了兩瓶。
  她將幾個小瓶子逐一打開來聞了聞,展顏輕笑,「果然一樣,收下了。安姨娘、妳、六名大丫鬟也每人留一瓶。」
  李媽媽笑著稱是而去。
  安姨娘過來請安時帶來一封書信,恭聲道:「我寫了一封家書,想煩請夫人派人送到娘家。」
  若是尋常家書,安姨娘是絕不可能要顧雲箏派人去送的。昨日派了人悉心照顧,今日就有了表示,果真是聰慧的女子。顧雲箏滿口答應下來。
  而此時霍天北那輛舒適得讓顧雲箏羡慕的馬車,停在了璞玉齋門前。下車之前,他正把玩著手裡的摺扇,是顧雲箏那天送他的那一把,象牙扇骨,繪墨竹扇面,大紅絡子綴著墨玉扇墜,雅緻又矜貴的一把扇子,很對他的脾氣。哪像有些人……
  郁江南、沈燕西到京城的時候,捎來了陸騫給他的一把摺扇。湘妃竹骨,扇墜是什麼樣已經忘了,只是清楚地記得扇面上一首酸腐詩人奚落佞臣的七絕,是陸騫親筆抄寫到扇面上的。
  當時他反反覆覆看了好幾天,然後當作從未發生,把扇子放到了庫房。
  斂起思緒,他走進璞玉齋。

  ◎             ◎             ◎

  這天上午,顧雲箏在家中待客。
  簡夫人帶著膝下兩個女兒早早地過來了,是早就約定的事。
  簡五小姐十五歲,簡六小姐十三歲,姊妹兩個的眉宇、臉型和簡夫人一模一樣,俏生生一對姊妹花。
  顧雲箏給姊妹兩個的見面禮,皆是一個紅寶石手釧。姊妹兩個落落大方地收下,笑盈盈道謝。
  簡夫人不同於方太太,因為簡閣老不同於方大人,兩家女眷走動,也只有閒話家常。這種應酬對於顧雲箏來說不難,卻一定無趣。
  她明白,絕大多數官宦內眷間的走動,是用於表明兩家當家男人的態度,隨著她在眾人面前現身,自然會有很多人找上她,慢慢拉近關係,也就等於是與定遠侯拉近關係。
  但人們不知道的是,霍天北是不同的。
  她每日在內宅見過什麼人,他不過問,但不代表不知道。知道之後,無傷大雅的不會說什麼,讓他反感的人,他也不會跟她說不能與誰來往,一定會用直接的方式告訴那個官員離他遠一些。同理,與她走得近的人,家族不能因為她的關係得到霍天北的照拂。
  這些,人們遲早會看出來,遲早會看出她與霍天北根本就是兩回事,遲早人們會予以她同情或是輕視,因為她的夫君會給人毫不在意她的感覺。幸好,她有周旋的餘地、時間,不過是累一些,也認了。
  四個人坐在一起寒暄一陣子,話題轉入衣物、首飾,且是一開頭就收不住。是簡夫人提起的,要顧雲箏指點她兩個女兒如何穿衣打扮。
  身在閨閣的女子,每日裡都在花心思打扮自己,不可能不諳此道,但能想得出的博人側目又不出錯的新花樣終究是少,畢竟不是誰都對色彩的搭配特別敏感。
  簡家五小姐、六小姐這次過來本就有這心思,娘親給她們從鄭師傅那裡添置了不少衣物,的確是別出心裁,她們很是喜歡。今日過來,見顧雲箏穿著身半新不舊的衣服,珠灰月華裙配淺淺紫色春衫,裙上浮著幾隻銀色小蝴蝶,通身也無多餘的飾物,看起來卻是分外清新雅緻,想聽聽顧雲箏穿衣打扮心得的心思就更重了。
  顧雲箏說了一些自己喜歡的鮮豔或素雅的衣物配色,只是把功勞推到了鄭師傅頭上,見兩個小姑娘認真記下,又誠心請教衣物搭配什麼樣的髮髻、首飾妥當或出彩,也就依著自己以往、如今的經驗據實相告。
  簡家五小姐、六小姐一一記在心裡,只央著簡夫人回去之後就給她們做新衣、添首飾。簡夫人笑著點頭,「好啊,難得霍四夫人願意指點妳們,我自然要依言將妳們打扮起來,日後過來穿給妳們嫂嫂看。」言語間似是不經意地就拉近了兩家人的關係。
  顧雲箏笑道:「兩個妹妹生得嬌俏可人,怎樣穿戴都好看。我也是聽鄭師傅說得多了記在了心裡,蒙妳們抬愛罷了。」這也是心裡話,姊妹兩個正是含苞未放的花兒一般的年紀,怎麼打扮都好看。
  簡五小姐就道:「下次我們過來,嫂嫂告訴我們在各色衣料上繡什麼圖案好不好?」
  顧雲箏依然是言辭委婉,沒有一絲託大的語氣,「我們一起商量。」
  「先謝過嫂嫂了。」兩個女孩子齊齊點頭,笑顏如花。
  簡家母女三個逗留到巳正,便起身道辭。顧雲箏挽留幾句,見三個人不肯,也就不再堅持,心裡明白她們是有意避著霍天北,便親自將人送到垂花門外。
  坐著青帷小油車回到正房,一名小丫鬟與徐默前後腳過來了。
  小丫鬟說秦姨娘回來了,顧雲箏點一點頭。
  徐默是送東西來的,「侯爺給夫人的兩件東西,交代小的送回來。」
  顧雲箏看著黃楊木的小首飾盒子,暗暗腹誹著,但願不會又是讓她啼笑皆非的物件兒。
  徐默在一旁已笑起來,「老字號了,不知藏著多少奇巧之物,侯爺得了閒就去那兒坐坐,有時候不買東西,只是和馬老闆說說話。」
  顧雲箏將小小的黃楊木匣子拿到手裡,摩挲著木料的紋路,輕輕打開來,看到紅絨布上的嵌珍珠銀手鐲。手鐲樣式簡單,看得出是新打造的。
  出奇的是那幾顆珍珠。她將手鐲拿起來,微瞇了眸子,藉著門外傾瀉入室的陽光細看。並排五顆黑色珍珠,泛著矜貴沉鬱的光澤,皆屬上品,單拿出一顆便是價值非凡,何況是五顆同等大小的。
  顧雲箏微笑,「珍珠是侯爺的,對不對?」
  「嗯。」
  「應該是。」
  李媽媽與徐默同時搭腔,後者不是很確定。
  李媽媽又道:「侯爺存著一些黑珍珠,只有這五顆同等大小的。這黑珍珠不同於別的珠寶,尤其這種成色、大小相仿的,極為少見,是有多少銀子也買不到的東西。」
  徐默就笑,「我對這些一知半解的,天生沒有這根兒筋,只知道侯爺手裡有點兒這樣的珍珠。」
  顧雲箏讓春桃給了徐默一把銀瓜子,徐默高高興興地走了。
  顧雲箏把鐲子戴在腕上,端詳一會兒,放下衣袖。
  蕭讓也曾是璞玉齋的常客,和馬老闆熟稔之後,每次過去就直奔馬老闆的藏寶室,哪一件是馬老闆的心頭好,他就要高價買下哪一件。
  其實蕭讓只是喜歡那個逗得馬老闆欲哭無淚的過程,怎麼樣的寶物他也看不到眼裡,東西到手之後轉手就丟給她,她便故意去馬老闆那兒顯擺,把那個鬚髮皆白的老爺子弄得啼笑皆非。
  出自馬老闆之手雕琢、鑲嵌的珠寶或玉器,要嘛極為精緻,要嘛極盡奢華。他說過,寶物、美玉是用來嬌寵的,萬不可有一絲怠慢。
  她之所以篤定這五顆黑珍珠是霍天北手裡的東西,就是因為了解馬老闆這性情。她還能夠確定,這樣簡簡單單鑲嵌在銀鐲上,一定是霍天北的意思。按馬老闆的性子,一定是用小顆粒的白珍珠或者彩色寶石襯托黑珍珠,把手鐲做得流光溢彩、美輪美奐。
  繁複或簡潔都沒錯,錦上添花與本色示人對於真正的寶物來講都適合。如果她還是雲箏,喜歡的當然是馬老闆的手法,那時她適合華美之物;現在她是顧雲箏,喜歡的便是霍天北這種手法,今時她不喜累贅之物。
  區別不過是合適與否。

  ◎             ◎             ◎

  霍天北看著手裡的玉雕貓,緩緩搖頭,一臉嫌棄,「沒靈氣。」
  馬老闆氣得鬍子翹了起來,手裡的摺扇搖得呼呼生風,「這可是我親手雕刻出來的,這些天緊趕慢趕,眼都要累瞎了!」
  「那你一定是不喜歡貓。」霍天北重複,「沒靈氣。」
  「我可是盡全力了。」馬老闆將玉雕拿回手裡,左右端詳,「我也是看你這塊和田羊脂玉的玉質著實是好,不願辜負了它,否則也不會親自動手。早知道你是這言語……哼!」鬍子翹得更高了,「我是不喜歡貓,難不成為了給你做個玉雕,還要養一隻貓?」
  霍天北微笑,「可行。」
  馬老闆氣結,不說話了,心裡咬牙切齒地腹誹,你這小混帳,成心要把我氣死!
  有段日子了,這小混帳拿來了一塊好玉,讓他雕一隻貓。今日一早過來了,他還沒完活,讓霍天北午間再來。這時過來了,丟給他這種評價……怎麼想怎麼憋氣。
  「就這麼定了。」霍天北道:「這東西你留著,回頭我再送幾塊好玉過來,你慢慢來。」
  「這玉真給我了?」馬老闆像個孩子似的,立刻喜笑顏開,「太好了!你看著沒靈氣,我卻能賣個好價錢,能入你的眼的東西太少了。」說著話,將玉雕小心翼翼放在一旁,「你啊,太挑剔,真不知你身邊的人都是怎麼活過來的。」
  霍天北不置可否。
  馬老闆又好奇,「怎麼一定要貓擺件兒,要送人還是圖新鮮?」
  「這你就別管了。」霍天北慢悠悠起身,「改日請你喝酒。」
  「喝酒就免了,我喝不過你。」馬老闆笑道:「給我兩罈好酒就成。」
  「成。」霍天北笑了笑,逕自出門。
  貓擺件兒、酒,這兩樣東西,讓馬老闆想到了一對表兄妹。他目光一黯,長長的壽眉垂了下去,蒼老的大手輕輕撫摸著玉雕貓,喃喃地道:「要是那兩個孩子還在,興許能幫著出個好主意吧。」再望了望門口,又低聲自言自語,「沒靈氣,往哪兒找靈氣?可也難得他有想要的物件兒……」他兩道壽眉擰巴起來,鬍子翹了翹,「這些孩子。」
  霍天北出了璞玉齋,轉入斜對面一家酒樓,緩步走到雅間門外,聽得裡面柳、徐、孟三位閣老依然爭執不下,揉了揉眉心。
  徐默站在隔壁雅間門口,笑著示意霍天北進去。
  霍天北頷首進去。
  隔壁三個人在商議日後如何應對就要回京的鳳閣老。聽三個閣老議事,就像觀摩他們平日裡寫的摺子一樣,囉囉嗦嗦磨嘰大半天,最後幾句才是真正意圖。他要聽的是結果,可三個人讓他聽得更多的卻是結果之前的爭論,之前實在是聽得頭疼,這才又去璞玉齋轉了一圈,每天大把時間全部用來聽廢話或是等待結果了。
  跟車的護衛送來馬車裡的美酒、書籍,霍天北一面自斟自飲一面看書。
  徐默守在門口,低頭玩兒著一把銀瓜子,實在無聊,跟霍天北說閒話,「這是夫人賞我的。」
  霍天北嗯了一聲。
  「用過午飯,夫人又出門了。」
  霍天北喝了一杯酒,心說她這日子倒是舒坦,再看看他,沒得比。
  徐默繼續自說自話,「我看夫人實在是清閒,要不然您把外院庶務也交給夫人得了。」心裡補一句,也省得夫人總不著家。
  霍天北似笑非笑地瞥了徐默一眼。
  徐默走過來,幫霍天北斟酒,又指了指隔壁,「柳閣老年輕的時候府中庶務是柳夫人打理,子嗣長大成人之後,柳夫人才把庶務交了出去。」
  「不急。」霍天北輕輕轉動酒杯,「讓賀沖抓緊,別真讓我等到秋後再算帳。」
  「他也知道,可這事兒真急不得。」徐默陪著笑,「年月太久,人都散落各地,一個個抓回京城來實在是不易。」
  倒也是,已經等了好幾年,真不差三兩個月。終究是晚了,反正也晚了。
  恍惚中,霍天北耳畔迴響著霍天逸的言語,對你好的人,你要努力記著;對你不好的人,你要努力忘記。
  那時他不到五歲,那時他的名字還是天旭。這些年,他一直記著這兩句話,一直在努力地記著、忘記。極少有人知道,在他失蹤的日子裡,霍天逸找到了他,只是晚了一點,有人先一步救了他。
  是那個人對大哥說:「你帶他回去之後,能夠保護他嗎?如果能夠,你帶他回家;如果不能,讓我找人照顧他。」
  他用力拽住大哥的衣角,他想回家。他沒有哭,因為已明白哭沒有用,別的小孩子的眼淚可以換得想要的東西,可他不能,他與別的小孩子不同。
  大哥沉默地抱起了他,抱了他好長的時間,對他說:「大哥沒用,把你帶回去之後也不能天天守著你、照顧你。過段時間你再回家,好不好?到那時大哥應該就能保護你了。」
  他忘了那時是怎麼想的,只是問大哥,「等我回家的時候,你還能記得我嗎?」
  大哥用力點頭,眼睛裡噙著淚光,「天旭最好看,誰見過你都不會忘記,何況我是你的哥哥,怎麼會忘記你。」
  「可是……」他倒因此心生忐忑,「到時我不記得你了怎麼辦?」
  大哥就對他說:「對你好的人,你要努力記著;對你不好的人,你要努力忘記。」之後很吃力地抿出個笑,指了指那個人,「大哥和他都是對你好的人,是不是?你要努力記住我們,來日再見,你就能認出我們。」
  他鄭重點頭。
  大哥陪伴了他幾日,那個人也陪伴了他一段日子,之後大哥回家了,他被送到了陸騫身邊,開始習文練武。他那時其實不喜歡習文練武,但他那時就明白沒有選擇,因為他小,因為願意保護他的人很少,願意給他笑臉的人更少。
  他想要記住那些照顧他、對他好的人,何其容易,因為太少,所以容易。即便如此,還是擔心會忘記,每日提醒自己,不要忘記。那些特別努力去記得的人,一直深深印在心底,以致於如今想起,他們還是多年前的樣子,從未改變,心裡始終記得年幼時那一點暖光,現狀卻已是天人永隔。
  他握著酒杯的手鬆開來。不能想這些,深想這些,會讓他認為沒有誰能夠長久相伴,會讓他無法善待身邊的人,從而傷害連累無辜的人。
  他斂起思緒,凝神看著手裡的書卷,遠離那道心之深淵。
  日子總要過下去,過尋常人都在過的日子。

  ◎             ◎             ◎

  南柳巷中,方元碌、汪鳴珂、燕襲三個已走了,帶著顧雲箏的部分錢財,記下了她請他們做的大事小情。
  方元碌還是那副胖乎乎的樣子,變的只是言行比之以往謹慎了許多。
  顧雲箏坐在宅子的後花園。
  說是後花園,其實一朵花也無,園子東面是一個大大的魚池,岸邊垂柳成蔭,石桌、石凳散落在樹下;園子西面一個花廳,一個偌大的戲臺子。
  這宅子一直是成大人的,蕭讓曾租住過幾年,用來包戲子、養名妓。他自己的府邸,他捨不得讓別的女子居住;他的別院,顧雲箏都幫他布置過,捨不得讓他那些亂七八糟的女人居住,所以他只能糟蹋別人的宅子。
  這兒一度笙歌不斷,今日古琴琵琶,明日唱曲唱戲。方元碌就是因為這個,才吵著嚷著讓他們兩個找一批好工匠在南柳巷建造一所像模像樣的別院。
  蕭讓在外招惹的花花草草都在這兒,鶯鶯燕燕一小群,相處得竟極為和睦。每添了新人,顧雲箏就跑過來看看,在家裡不高興了,就過來聽曲看戲,回家時總是眉飛色舞地講給娘親聽。
  娘親瞠目結舌,氣蕭讓的放蕩,對她則是不知該哭該笑。那之前,娘親還想著讓他們兩個親上加親呢,也是從那時候,娘親斷了這心思,跟丫鬟說:「這兩個沒心的東西若是一起過日子,不是過得雞飛狗跳,就是過成笑話。」
  這樣過了一二年,蕭讓收斂許多,似乎是膩了這種日子,憐惜誰就給誰置辦些田產,容他偶爾過去聽個小曲兒、看一折戲就成。在她看來,不過是換湯不換藥。
  是這麼個地方,她買下來了,當然不是用來睹物思人,而是蕭讓把他一些錢財藏在這兒了。
  四進的宅子,不算大的地方,因為僕婦太少,顯得空蕩蕩的,只有垂柳的園子裡更是多了一份靜謐。
  她起身緩緩踱步,從魚池走到戲臺子,又繞著戲臺子走了好幾圈,最後站在西北角,讓春桃喚來隨行的顧安和六名小廝,指著腳下,「把這兒挖開。」
  春桃、顧安早就看慣或習慣了顧雲箏這種讓人一頭霧水的吩咐,難得的是六名小廝也無一絲遲疑,稱是後轉身尋來鐵鍬等物,埋頭苦幹。
  春桃從戲臺子對面的花廳裡搬出一把椅子,讓顧雲箏坐著。過了片刻,兩個小丫鬟送來了茶點。
  這兒也得添點兒人,除了丫鬟、婆子,還要添點兒別緻的人物,顧雲箏一面喝茶,一面盤算著。
  突然的,聽到了小鈴鐺因為急促奔跑發出的特有聲響,還夾雜著兩名婆子氣喘吁吁的呼喊,「捉住,捉住牠!夫人,您小心!」
  顧雲箏循聲望過去,看到了一條小獅子狗正撒著歡兒地跑過來,小雪球似的一團,皮毛在陽光照耀下,閃著晶瑩的光澤。
  她擺手示意兩名婆子止步,「沒事。」
  兩名婆子這才鬆一口氣,放緩了步子,喘著氣走過來,小獅子狗奔跑的速度也放慢了。
  顧雲箏站起身來,對小狗拍拍手,「來,過來。」
  小狗四下張望片刻,回頭看看兩名婆子,走向顧雲箏。
  顧雲箏轉身拿過一小碟核桃,蹲下去用來誘惑小狗,「來,我給你好吃的。」
  小狗慢吞吞到了顧雲箏面前,卻對點心沒興趣,舔了舔嘴角,黑葡萄似的一雙眼睛看著顧雲箏,兩條後腿一彎,坐在地上,毛茸茸的尾巴輕搖,掃著地面。
  就在這片刻間,顧雲箏喜歡上了這小東西。她抬手,摸了摸小狗圓圓的小腦瓜,又摸了摸牠的背脊,肥嘟嘟的實在是太招人愛了。
  兩名婆子走過來,其中一個解釋道:「這小獅子狗被一條大狗追著,沒頭沒腦地溜了進來,奴婢們怕大狗驚嚇了夫人,只顧著把大狗攆出去,卻沒顧上這條小的。」
  「沒事。」顧雲箏放下手裡的碟子,試著去抱小狗,「知道牠是誰家的嗎?」
  「奴婢不清楚,要不要去打聽打聽?」
  「行。」顧雲箏笑盈盈地把小狗抱起來,坐到椅子上,「趕快去打聽一下,問問是大人還是小孩子養的,若是小孩子養著的,就說會盡快送回去;若是大人養著的,就說我要出銀子買下。」
  兩名婆子稱是而去。
  春桃在一旁笑,「沒想到僕婦少也有好處,要是僕婦多,可是連個蒼蠅都飛不進來。」
  顧雲箏也笑,「是啊,我跟牠有點兒緣分。」
  「有緣分是一回事,您這也……」春桃蹙眉看著顧雲箏的衣襟被小狗的爪子蹭上了幾個土印子,她拿出帕子幫忙拂去塵土。
  小狗警覺地看著春桃。
  春桃無奈,「你倒是真喜歡我們家夫人。我怎麼你了?我又沒碰你。」
  小狗委屈地哼了一聲。
  顧雲箏開心地笑起來。
  「說起來,夫人不是特別喜歡貓嗎。」春桃不明白,「怎麼不養貓,反倒想養這小狗呢?」
  「就是因為太喜歡貓,才不養。」顧雲箏溫柔地安撫著小狗,「貓其實難伺候,不似小狗。」
  「倒也是。」
  六七歲的時候顧雲箏養過一隻貓,很普通的一隻白色家貓,不知怎的跑到了府中,丫鬟們便將牠收留了。她一見就喜歡,把貓抱回了房裡,寶貝似的照顧著。
  算貓的年紀的話,那隻貓已經將近老年了。她養了兩年,貓在一天上午壽終正寢。她特別難過,抱著貓不肯撒手,也不去學功課了,哭了大半天。
  還記得蕭讓在一旁嘀咕道:「妳都哭成傻子了,也行了吧?」
  她不理,繼續抹眼淚。
  他繼續嘀咕道:「估摸著我死了妳都不會這麼哭。」
  那件事之後,她喜歡一切與貓有關的東西,卻再也不養貓了,怕了那份傷心。至於這條小狗,她要和霍熠航一起養,霍熠航說過幾次了,想要一條小狗。
  小孩子喜歡什麼、想要什麼,都該嘗試,長大之後就沒那麼多自由了,或是別人不允許,或是自己不允許。
  顧雲箏和春桃逗著小狗玩兒了很長的時間。顧安等人往地下挖了很深,終於有了結果,卻都帶著點兒懼色。
  顧雲箏抱著小狗過去看了看,見坑底是一個棺材,楠木的。她嘴角一抽,這個蕭讓怎麼想的呢,想到他說過的用錢財給她陪葬的話,勉強接受了。
  「放心,不是真的棺材,你們下去把蓋子打開。」估計沒錯的話,裡面應該是放著小箱子。
  顧安他們又忙了一陣子,從下面取出三個一般大小的楠木箱子,各落了一把與箱子不相稱的大銅鎖,箱子的重量不等,一個很輕,兩個很重。
  顧雲箏吩咐道:「搬到馬車上,帶回侯府。」
  離開之前,兩名婆子回來了,笑道:「是這條街上一個生意人養的,聽說了怎麼回事,連說送給您了。」
  顧雲箏想了想,讓春桃取出三十兩銀子給那戶人家送去,這樣也算是一點彌補,不然就更過意不去了。
  路上,顧雲箏摸著小狗肥嘟嘟的身形,給牠取了名字,肥肥。
  肥肥一路都很乖,任由顧雲箏抱著、逗著,毛茸茸的尾巴一直甩來甩去,很高興的樣子。顧雲箏沒想到的是,回到侯府,小傢伙開始鬧情緒,一溜煙地要逃跑。她有點兒沮喪,「這怎麼說翻臉就翻臉,一直都好好兒的。」
  「是啊,這個小沒良心的。」春桃也很無奈,「是不是到了新家不適應?」
  顧雲箏完全不了解小狗的脾性,只得順著春桃的話道:「那就讓牠適應兩天。」
  堇竹詢問怎麼來的,顧雲箏與春桃只說是在路上撿到的。
  不能由著肥肥四處跑,顧雲箏將牠暫時拘在房裡。肥肥很生氣,衝著她哼哼唧唧,專往椅子下面溜。
  「這叫個什麼脾氣。」顧雲箏又氣又好笑,決定先晾牠一會兒,轉去更衣時問堇竹,「五少爺呢?」
  「在後花園玩兒呢。」堇竹笑道:「五少爺喜歡在水榭玩兒,連翹姐姐寸步不離地跟在一旁,您放心。」
  顧雲箏放下心來,讓小廚房給肥肥做了一小碟紅燒肉,晾涼之後,端著碟子很不厚道地引誘肥肥。
  肥肥竄來竄去折騰這一陣子,也餓了,選擇了屈服於眼前美食。吃飽之後,牠雖然還是有點兒不高興,卻也像是不好意思繼續鬧騰了,由著顧雲箏把牠安置在膝上,給牠用小梳子梳理一身雪白的毛。
  霍天北踏著落日餘暉,帶著滿身酒氣回來了。進到東次間,看到他的夫人正抱著個毛茸茸的東西,笑得燦若秋華,他愣了愣。
  顧雲箏已看向他,還指著他告訴那個毛茸茸的東西,「這是侯爺,你看他好不好看?你喜不喜歡他?」
  霍天北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細看看那個東西,是一條小獅子狗。
  顧雲箏抱著肥肥走向他,「你看牠怎樣?牠叫肥肥。」
  霍天北抬手打個止步的手勢,「妳該不會是要養著牠吧?」
  「這話是什麼意思?」顧雲箏費解地看著他,這才發現他眼神不對勁,他不喜歡肥肥,他滿臉都寫著嫌棄,這比肥肥方才的鬧騰還讓人頭疼。
  她抱著肥肥,向後退了一步,戒備的姿態,末了,對他挑了挑眉。
  霍天北按了按眉心,坐到太師椅上,「這東西我們就別養了,好嗎?」
  是用那樣溫柔又無奈的語氣和她商量,她一聽就心軟了。可是不行啊,這可是個嬌憨可人、讓她一見鍾情的活物呢。她分外糾結地看著他,緩緩搖頭,「不好。我喜歡肥肥,我要養著牠。」
  霍天北仔細回想著。她很少跟他提出要求,每次提出都是為這種小事,上次是為了一幅貓蝶圖,這次是為了一條小狗。應該只有這兩次,她明確地告訴他,她想要什麼,至於別的比這些重要的事,她態度反而是輕描淡寫,這種日子其實挺耐人尋味的。
  他站起身來,去裡面更衣洗漱。
  顧雲箏低頭看看肥肥。肥肥顯得有些茫然無措,應該是有些害怕霍天北,剛才特別安靜。
  她笑著安撫了肥肥一會兒,聽到霍熠航歡快的語聲,笑著抱肥肥出門。
  霍天北洗漱更衣之後,轉回東次間的時候,霍熠航像隻小鳥一般進門來,投入到他懷裡,「謝謝四叔!」
  「嗯?」他不明所以。
  霍熠航一雙小手握住霍天北的手,「你帶回來的小狗我很喜歡,謝謝四叔。」
  霍天北扯扯嘴角,「喜歡就留著吧。」他還能說什麼。
  顧雲箏走進門來,聽了這話,漾出狡黠的笑。霍熠航歡天喜地地跑出去和肥肥玩兒。
  霍天北落坐,示意顧雲箏到了面前,似笑非笑,「下次妳能不能跟我說,妳想要個孩子?」
  她喜歡與貓相關的圖畫繡品,她喜歡那個叫肥肥的小狗,她為了這些跟他說她想要。可是孩子呢?她不聲不響地服了藥,事過之後才與他說。她從沒跟他說過她想要孩子,她到如今也不曾為了服藥的事而現出一點難過,他真不願意確定、承認那個念頭……她不想為他生兒育女。
  顧雲箏笑容微緩,「好啊,下次跟你說這句。」
  霍天北勾低她頸子,在她耳邊詢問:「下次是什麼時候?」
  顧雲箏語聲柔和,「我就算是心急也沒用,總要等兩年的。」
  她怎麼就不能心急了?就算他不精通醫術,還找不到良醫幫她盡快調理好嗎。她不過是在委婉地告訴他,服藥的事她也許記恨太夫人,卻並不牴觸服藥這件事,她現在還不想要孩子。
  很多事,她都對他直言不諱,只有這件事,她總是言辭委婉得可稱為含糊其辭,也只有這件事,她不是不能,而是不肯站在他的立場上為他著想。
  顧雲箏和他拉開距離,「我去看看熠航,被肥肥咬到就麻煩了。」語畢轉身出門。
  這件事,她沒辦法跟他深談。家族覆滅的經歷讓她害怕他會步爹爹的後塵,她沒勇氣再經歷那樣的生死離殤,不想讓自己經歷娘親臨終前經歷的一切,不想讓自己的孩子有朝一日經歷那份徹骨的疼痛。
  她從來就沒想過為哪個男子付盡一生。生兒育女,是親手搭建起無從踰越的生之藩籬,她不要。
  她是自私到了極點,她該為人唾棄,她沒資格成為他的妻子,她明白,從來就明白。她只是無從選擇,她有在她看來比生兒育女更重要的事情;她只是無從解釋,沒可能將自己的祕密告訴他,也就沒可能奢望他體諒。
  過兩年再說吧,也許兩年之後一切都已不同,他能讓她甘願、覺得安穩,或者他無從容忍,與她分道揚鑣。怎樣都好,她都不會有怨言,給她兩年時間就好。
  室內光線一點點變得暗淡,霍天北的目光一點點變得寒涼。
  她之於他,是適合成婚的女子。若是她懵懂,無妨,像之前一年一樣,當個擺設就好;如今她幹練,很好,他給她身為他的夫人的一切好處。
  自心底而言,他當然更樂得見到如今的情形,不想在選擇了她之後又冷落、辜負她。他盡量把握著分寸,適度地照顧、關心她。床幃內外也如此,夜間該放縱時放縱,白日該怎樣還怎樣,不想因為肌膚之親讓自己對她失去理智,不想她因肌膚之親對他生出過多要求。
  此刻認真想來,才發現她何嘗不是如此。她根本就與他一樣,將耳鬢廝磨與白日瑣事劃分得清清楚楚,做該做的事、說該說的話、有該有的反應……她不想要孩子,這些日子了,還是不想要。
  他一下又一下叩擊座椅扶手,認真權衡著這件事。其實很想跟她發火、很想質問,但那不是他面對事情的方式,不會為她破例。不論作出怎樣的決定,都會付出相應的代價,他如此,她亦如此,相信她明白這道理。
  聽堇竹說秦姨娘過來了,他第一反應是想讓堇竹把人攆出去,之後又按捺下去。這是他的地盤,他憑什麼要避著誰不見?
  秦姨娘是過來送羹湯的,她親手煲的。
  顧雲箏到了房裡落坐,看了霍天北一眼,他還坐在那兒,神色如常。
  秦姨娘恭敬地給兩人行禮,對顧雲箏道:「昨日因身子不適,在秦府逗留至今日,夫人大度不予計較,妾身多謝夫人。」言語似是而非,語氣倒是誠懇。
  顧雲箏微微一笑,沒說話。
  秦姨娘從食盒裡取出一碗羹湯,「是妾身親手煲的湯,還望夫人不要嫌棄。這湯……」
  「辛苦了。」顧雲箏笑盈盈的,沒讓秦姨娘講述湯裡有何出奇之處,是因看到了霍天北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他已有些不耐煩。
  秦姨娘也便收聲,適時道辭,「夫人沒有別的吩咐,妾身就先回房了,晚間再來請安。」
  顧雲箏點頭,「妳也回房用飯吧。」
  秦姨娘施禮退下,沒看霍天北,舉止與安姨娘平時的樣子相似。看來在秦夫人提點之下,秦姨娘大有長進,顧雲箏只是不能確定這樣的日子能持續多久。
  用完飯,霍天北便直接去了小書房。

  、不給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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