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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折】帝皇書《三》電視劇「安樂傳」原著小說

開國之帝賜婚,天子為媒,江山為諾,世間傳誦的天作之合恐怕也不及如此圓滿。 他上輩子應該是欠了她金山銀山,這輩子才會遇上她, 她是他幼時曾擇定的太子妃,是他這輩子見過最豁達坦蕩, 也是最沒心沒肺的姑娘,他對她動了心,或許這一生再也尋不到這樣的人。 當年大靖的太子妃、幾年前的晉南女土匪、如今的靖安侯君, 其實只是個二十一歲的半大姑娘,他是大靖太子,她是帝家孤女, 他很稀罕她,稀罕到不知所措,連呼吸聲都怕重了, 只可惜……這世上誰都可以,只有帝梓元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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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T$1686.7折 會 員 價 NT$168 市 場 價 NT$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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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星零
出版日期:
2017/02/21
分級制:
普通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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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帝家幼女,上承於天,斯得重任,榮封太子之妃。
十年後帝家孤女,以三萬水軍作聘,只言入贅,不言嫁娶,
勝者為王敗者寇,她若為皇,他當如何?
「星零」繼「寧淵」又一佳作,青史名留帝皇書,值得期待!


開國之帝賜婚,天子為媒,江山為諾,世間傳誦的天作之合恐怕也不及如此圓滿。
他上輩子應該是欠了她金山銀山,這輩子才會遇上她,
她是他幼時曾擇定的太子妃,是他這輩子見過最豁達坦蕩,
也是最沒心沒肺的姑娘,他對她動了心,或許這一生再也尋不到這樣的人。
當年大靖的太子妃、幾年前的晉南女土匪、如今的靖安侯君,
其實只是個二十一歲的半大姑娘,他是大靖太子,她是帝家孤女,
他很稀罕她,稀罕到不知所措,連呼吸聲都怕重了,
只可惜……這世上誰都可以,只有帝梓元不行。


精彩章節搶先閱讀

 

  

  第一章

  左相府後院,姜瑜著一身儒袍立在庭院裡,向來肅穆端嚴的面容隱有疲態,因著已入深夜,寒氣頗重,年邁的身子扛不住,重重咳嗽了幾聲。
  一旁的姜浩急在眼裡,走上前,「老爺,夜深了,您還是早些休息吧。」
  姜瑜擺手,聲音喑啞,「化緣山可有消息了?」
  姜浩搖頭,回道:「沒有,青龍、白虎和帶去的人手一個都沒有回來,我差人去大理寺打探,如老爺所料,前些時日死在京城外的果然是青城老祖。」
  「若是青城老祖還在,青城派何至於絕了脈,斷了根。」
  「老爺,聽說淨玄大師已入了死關,那青城老祖已是宗師,世上還有人能取了他的性命?」
  姜瑜負於身後的手動了動,眼一瞇,沒回答,只淡淡道:「太子之事陛下瞞到如今,想必是其生死不知,對我們而言倒也不算太壞……」
  話音未落,院外有小廝輕喚:「老爺,宮裡來人了。」
  姜瑜的額角不自覺一抽。
  姜浩憂心忡忡,急道:「老爺!」這麼晚了傳他家老爺入宮,嘉寧帝是不是已經知道了?念及當今聖上的手段,他生生打了個寒顫。
  「無事,不必驚慌,守好家門。」姜瑜吩咐了一句,揮了揮袖襬朝院子外走去。
  相府門外,姜瑜看著馬車裡正襟危坐的大總管趙福,平靜的眼底終於裂出縫隙來。
  「相爺,您坐穩了,陛下在宮裡等著您呢。」
  伴著這麼一句莫測難辨的話,馬車匆匆消失在夜色裡。
  時至深夜,皇城靜謐無聲,唯有上書房明如白晝,守衛森嚴。
  姜瑜跟在趙福身後,心裡越來越冷,甚至有兩次差點絆倒在暗沉的石階上,但每一次都被走在前面的趙福及時扶住。
  「相爺,早知如此,您又何必做到如此呢?」
  尖細的感慨聲響起,姜瑜抬眼,望見趙福略帶不滿的眼神,嘴巴張了張,半晌,只言一句:「阿福,我也是身不由己。」
  嘉寧帝當年還是忠王時,兩人便在王府裡當差,算起來也有幾十年交情了。
  貴為一國宰輔,哪裡有什麼身不由己,不過是心大了,想要的更多了罷了,趙福未答。
  上書房近在咫尺,姜瑜踟躕了一下,走進去。趙福關上門,守在門外。上書房內靜悄悄的,嘉寧帝披了一件外衣,連眉都沒抬一下。
  姜瑜行上前,對著御座上翻看奏摺的帝王直直跪下,六十幾歲年紀了,這一跪倒是半點不含糊。
  嘉寧帝一臉冷沉,未叫起,姜瑜就這麼一直跪著。一個時辰後,嘉寧帝批完奏摺,抿了一口漸冷的濃茶,皺著眉,猛地將杯子掃到地上,碰出刺耳的響聲,「趙福,滾進來換茶。」
  嘉寧帝話音未落,趙福已經端著一杯溫熱的茶走了進來,他避過姜瑜跪著的地方,將茶送到嘉寧帝手邊,又默默退了出去。
  待嘉寧帝抿了幾口,潤了乾澀的喉嚨,他才抬眼朝地上已現佝僂的姜瑜看去,「卿……可怨憤於朕?」這是今晚嘉寧帝對姜瑜說的第一句話。
  姜瑜精神一振,像是看到了盼頭一般,聲帶惶恐,「臣不敢。」
  「哦?」嘉寧帝的話涼幽幽的,帶著一絲兒冷意,「那你說,朕該不該怨,該不該憤?姜瑜,你有幾個腦袋,你姜家有幾條人命,你真當朕捨不得一個皇子,被你拿捏在手裡擺弄不成?」
  姜瑜呼吸一滯,話噎在了喉嚨裡,觸到嘉寧帝森冷的目光,伏在地上的手止不住地顫抖,突然一個激靈,磨著膝蓋湊到嘉寧帝面前,「陛下,臣有罪,臣大罪啊!臣一時糊塗,才會做下這等錯事,只望陛下看在老臣幾十年忠心耿耿的分上,給姜家留個根,老臣來世為陛下做牛做馬,報陛下今世知遇、栽培之恩啊。」
  姜瑜哽咽難言,頭磕在地上,一聲聲悶響,聽得著實駭人。
  嘉寧帝沉默地望著地上老淚縱橫,追隨了他半生的老臣子。半盞茶後,待姜瑜頭上一片青紫時,他才突兀地開口,「姜瑜。」
  姜瑜一怔,被這冷冽之聲一喝,抬頭。嘉寧帝看著他,半點情緒也沒有,「你這條命,朕給你留著,什麼時候拿去,朕說了不算,由你自己決定。如今正值朝廷多事之秋,你若能輔佐得當,朕會賜你一個終老。」
  姜瑜臉上露出感恩戴德的神色,深深埋下頭,「陛下洪恩,老臣必以死相報。」
  嘉寧帝看他這副模樣,眼底劃過一抹譏誚。若倒退個二十年,他倒是不懷疑姜瑜的話,如今能有個三分真,便算是好的了。
  「好了,你回府吧。」嘉寧帝擺手。姜瑜從地上爬起來,顫顫巍巍地躬身往後退,至門口時,突然傳來嘉寧帝微冷的聲音,「朕昨日頒了旨意去西北,讓小九去安化城守著,他還小,可以學學他皇兄,多歷練幾年,兩三年內就不必回京了。」
  安化城在西北邊緣處,遠離軍權中心,陛下這心,也太狠了些。姜瑜的身子抖了抖,應了聲是,退了出去。
  趙福立在門外,倒是一點也不詫異他會完好無損地走出來,笑著走上前,扶著姜瑜往石階下走,絮叨叨地唸著:「相爺,陛下心底到底念著舊情,您日後別再讓陛下寒心啦。」
  姜瑜聽著,一個勁地嘆氣搖頭,嘴裡說著後悔之詞。下了石階,他推了趙福的相送,笑著讓趙福回去服侍嘉寧帝。待趙福笑呵呵的身影消失在石階盡頭,入了上書房,那一聲吱呀的關門聲落入耳裡,他才陡然卸了心神,癱軟地靠在石牆下,不停地喘息。
  嘉寧帝剛才對他是真的起了殺心。也難怪,他一介臣子,妄圖禍亂朝綱,死百次亦足矣。只可惜……姜瑜的嘴角詭異地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只可惜,他於大靖還有用,他死不得,他姜家也滅不得。
  那人回來了,嘉寧帝若想保住韓家的江山,怎會動他這個可以左右朝堂的宰輔。他倒了,朝廷必會不穩,帝家定有機可趁。
  姜瑜此生從未想過,姜氏一族竟然會因為帝盛天的出現而保全一門,這倒真真是老天無眼。他古怪地笑了半晌,佝僂著身軀,緩緩朝宮門前走去。
  第二日,宮裡降下一道聖旨,言齊貴妃侍君不恭,御下不嚴,致後宮規矩紊亂,罷黜其貴妃之位,貶為齊妃,攜其他三妃一齊統馭後宮。
  此旨一出,前朝、後宮皆是一片譁然,齊妃執掌後宮十餘載,備受寵幸,怎會這麼不明不白地遭了天子厭棄?正待眾人幸災樂禍時,嘉寧帝一旨詔書賜進左相府,召其重新回朝議政。
  一日之內,兩道聖旨,鬧得整個京城糊裡糊塗,實在猜不透金鑾殿裡坐著的那位是個什麼心思。倒是有些個心思靈活的大臣瞧出了些苗頭,這恐怕是嘉寧帝在為未來的天子鋪路了,一時朝廷裡外好不熱鬧,皆盼著出巡的儲君早日歸來。

  ◎             ◎             ◎

  一日後,太子御輦出現在京城外百米處,延綿的明黃旌旗一眼望不到底。
  韓燁掀開布簾,看著不遠處的城牆,對閉目養神的任安樂道:「安樂,我們到了。」
  任安樂睜開眼,循著他的目光朝外望去,她幾日都未怎麼搭理韓燁了,臨到皇城腳下,突然開口問:「殿下,你回了京,可歡喜?」
  韓燁道:「自然,人生得意事,不過金榜題名,洞房花燭,安樂說……我歡不歡喜?」
  任安樂回轉頭,望向韓燁,勾了勾嘴角,「殿下所言亦是我所想,只不過,殿下要的是洞房花燭,臣要的是金榜題名。」任安樂說完這麼似是而非的一句,復又懶洋洋靠在軟枕上,恢復了疲懶模樣。
  韓燁盯了她半晌,終是轉頭,未再言語。
  與此同時,慈安殿,嘉寧帝剝了個金桔遞到太后手裡,對靠在榻上的太后溫聲道:「母后,宮裡久不逢喜事,該熱鬧熱鬧了。」
  太后猛地坐直了身體,手裡握著的金桔泌出水漬來,她望著嘉寧帝,眉目肅然,「陛下,你說什麼?」
  「母后,欽天監擇定下月十五為吉日,朕決定三日後在早朝為太子和帝家女賜婚,大赦天下,以賀我皇室之喜。」此話鄭重、威嚴,甚至帶著一國之君的諭令之意。
  太后望了嘉寧帝半晌,聲音微冷。
  「若是哀家不允呢?陛下,你要忤逆哀家?」太后這一生最不待見的人就是帝盛天,她費盡周折才將帝家這頭虎狼之師滅於晉南,若是帝盛天的姪孫女嫁入東宮為太子妃,那她當年一番心血豈不付諸東流?何況如此一來,大靖江山延續下去的為韓帝兩家血脈,這更讓她無法容忍。
  嘉寧帝坐得四平八穩,見太后氣得不輕,只垂了垂眼,低聲道:「母后,前幾日青城老祖吳征死在了京城外。」見太后面色微訝,他補了一句,「據朕所知,吳征已入宗師之境。」
  大殿內陡然靜默下來,太后手裡握著的金桔撲騰一下落在地上,慢慢滾遠。她倏然望向嘉寧帝,面容失了血色,嘴唇青紫,手不自覺地微微顫抖,努力讓自己看上去平靜無波,但卻掩不住聲音的乾澀,「她……可是她回來了?」
  嘉寧帝心底微嘆,看著神色慌亂的太后,心下不忍,握住她的手,「母后不用憂心,這些事兒子自有應付之法。」
  一聽這話,太后反而鎮定下來,沉下聲問:「你把帝梓元送到泰山養到如今,為的就是這一日?」見嘉寧帝沉默不答,太后又道:「陛下,帝盛天是何等心氣,她若是未死,蟄伏這些年,怎會為一個帝梓元放棄對皇家的報復?」
  「若是帝梓元和太子成婚,天下或可避過一番動亂。」見太后不信,嘉寧帝神色未變,道:「母后,帝家如今只剩下帝盛天和帝梓元,她會怨憤我皇家寡恩負義,卻不會毀了帝梓元一生機遇,況且太子自小長在她和太祖身邊,當年她待太子與對待帝梓元,並無半分不同。」
  太后的臉色瞬時難看起來,當年大靖立朝後,太祖多居於皇家別院,韓燁六歲之前便是在那裡被太祖和帝盛天養著。
  「她這些年沒有出現,怕就是顧忌著帝梓元在皇家手中。母后,太子大婚後,您去泰山禮佛,先避一陣子再說。」泰山屹立千年不倒,即便是帝盛天,也不敢在永寧寺妄動殺戒。
  聽見嘉寧帝此話,太后臉色一沉,「她回來了又如何,哀家如今乃是萬民之母,還怕她不成。」
  嘉寧帝拍了拍她的手,安撫道:「母后,您年事已高,無須捲入當年之事,離了皇宮也能得些安靜。」
  見嘉寧帝面有擔憂,太后神情稍緩,有些不忍,點頭。帝家之事乃由她起,若是帝盛天知道她避退泰山,或許不會怒及皇室。
  「帝家已亡,大宗師之力雖不可硬碰,卻也不是無法對付。天下隱世的高人並非沒有,耐心些尋,許以重諾,總會有願意為皇家賣命的,只要帝盛天一死,則萬事無憂。若帝盛天執意捲起天下之爭,淨玄是佛家人,必會出面制止,不如你修書一封入泰山,動之以情,請淨玄下山。」
  「母后說得在理,只是淨玄大師數年前便已入定閉關,恐不會輕易……」
  太后擺手,「不過是些場面話,不試一試又怎會知道。」她話音一轉,板正臉叮囑道:「陛下,這樁婚事只是為了拖延時間,萬事哀家都可妥協,但……帝梓元絕不可誕下我皇室血脈。」
  嘉寧帝嘴角勾起,露出一抹冷意,點頭,「母后放心,此事絕不可能。」
  太后見嘉寧帝亦有此意,算是暫時放了心。
  短短一席話,韓燁的婚事便這麼不鹹不淡地定了下來。較真算起來,雲夏之上歷代皇室,恐怕也只有大靖嘉寧這一朝,會有如此不甘不願,卻又不得不迎娶一個女子的時候。

  ◎             ◎             ◎

  太子行轅招搖入了京城,卻未往東宮的方向行去,在長雲街上拐了個道進了貴臣齊居的浩雲街,圍攏的百姓心裡雪亮雪亮的,想必太子殿下是要先送任將軍回府,這一對君臣,倒是君恤臣忠的楷模。
  任府遙遙可見,得了消息的苑琴領著管家立在門前,儀態萬千,相比任安樂出行前,很是有了幾分溫華的氣度。一眾侍衛肅穆而立,氣勢十足。
  馬車停在任府門口,任安樂掀開布簾就要下車,袖襬被猛不丁地拉住。她回頭,韓燁望著她,目光沉沉,「安樂,妳給我三個月時間,三個月後我會給妳一個交代。」
  「我內力盡失,確實不能再勝任五城兵馬司一職,殿下此舉無錯,何須給臣交代。」任安樂笑著就要揮開韓燁的手。
  韓燁抓得更緊,他靠近任安樂幾分,帶了幾近堅持的力度,聲音微重,「任安樂,我父皇執掌大靖十幾年,心智之堅、之狠,遠非妳能想像,妳這性子張狂桀驁慣了,在我能護住妳之前,別犯了皇家忌諱,給我好好活著。」
  這一聲警告突兀而荒唐。任安樂怔住,墨黑的眸子裡滿是深意,她盯了韓燁半晌,笑得雲淡風輕,「殿下多慮了,陛下一代仁君,厚待眾臣,臣深受隆恩,銘感五內,怎會去犯陛下的忌諱。」
  「如此便好。」韓燁收了眼底情緒,鬆開手,淡淡道:「妳回府吧。」
  太子行轅已經在任府前停了很久了,大門前張望的老管家有些擔憂,正欲上前詢問,卻被苑琴制止。她立在門前,藏住眼底的情緒,沒好氣地瞪了車轅上擠眉弄眼的苑書一眼。
  突然,布簾被掀開,任安樂的藏青裙襬露出一抹顏色,苑琴精神一震,走上前,纖弱的手臂甚至在苑書回過神前落在了任安樂身前。
  迎上苑琴憂心忡忡的面容,任安樂朝她眨眨眼,順著她遞過來的手下了馬車。
  任府大門被緩緩闔住,韓燁掀開窗角布簾,瞥見一道墨綠的身影在大門裡一閃而過,他的嘴角露出苦澀之意,隨意朝後靠去,清淺的嘆聲在車內響起。
  東宮昨日就已撤了守宮的御林軍,聽聞韓燁今日歸來,帝承恩一早便候在了書房前,左盼右盼得了太子御駕去了浩雲街的消息後,衝回沅水閣摔了一對青花瓷杯盞。若不是宮裡有消息說她和韓燁的婚期已經定下,她少不得要為此事入宮和嘉寧帝陳訴一番。
  待得知韓燁已經回了寢殿的消息後,帝承恩沒忍住擔心,領著侍女匆匆去了內宮。
  帝承恩如今是皇家內定的太子妃,嘉寧帝對其聖寵有加,東宮內無人敢阻其腳步。她一路暢行無阻地入了寢殿,正好瞧見韓燁在換紗布,胸前的劍傷猙獰可怖,她臉色一白,急急跑進殿。
  「殿下,您受傷了!」帝承恩先是懸淚欲滴,忽而轉頭,掃向跟進來的張雲和趙擎,眼底盛滿怒意,「你們是殿下貼身的侍衛,居然讓殿下受了重傷,該當何罪!」
  兩人面面相覷,顧忌帝承恩的身分,急忙下跪請罪。心裡卻在哀號,殿下為了任將軍受一掌一劍,可實在不單單是他們護衛不利啊。
  「承恩,此事與他們無關。」韓燁抬了抬眼皮,避過帝承恩為他換藥的手,道:「化緣山上入了刺客,他們這次隨孤吃了些苦,無須再責難。」
  帝承恩還沒碰到韓燁便被他躲開,神色一僵。她頓了頓,眼眶通紅,「殿下,您身子貴重,擔負萬民,日後萬不可再深入險境。即便是為了我,也要保重自己。」
  帝承恩的聲音溫軟纏綿,哭得梨花帶淚,韓燁卻突然想起山谷裡任安樂每日沒心沒肺的笑容來。她可以為他毫不猶豫地散了一身內功,卻永遠不會強求他作出取捨。
  「我受傷之事在朝裡不宜宣揚,無須向外人提起。」韓燁沉聲吩咐。
  帝承恩點頭應是,心下微沉。明明是去了結任安樂的殺手,怎麼會牽連到韓燁?而且聽說任安樂只是受了輕傷,難道是去行刺的人有問題?
  她壓下此事,想起宮裡這幾日的傳聞,紅著臉,「殿下,過幾日、過幾日陛下會……」
  韓燁眼底明瞭,道:「回來的路上我收到父皇的密旨,三日後他會在早朝上宣布婚期。」
  帝承恩的手抖了抖,眼底滿是掩不住的激動,雖然小道消息滿天飛,可這還是韓燁頭一次開口證明。她正欲說些什麼,韓燁已經擺手,神情不慍不火,「從明日起妳便去宮裡住著,安心準備,大婚之日我再迎妳回東宮。妳先回沅水閣吧。」
  帝承恩喜色一斂,眼底複雜難辨,但最終也未說些什麼,只是道:「我聽殿下的,殿下照顧好身體,我先回去了。」既然嫁入東宮已成定局,那其他事她便暫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韓燁畢竟是太子,能遵守和帝家的婚事已是難得。
  帝承恩走後,韓燁靠在榻上看了會書,總管林雙輕手輕腳地走進來,低聲稟告道:「殿下,相府有人叩宮。」
  韓燁神色一動,鄭重吩咐:「把人請進來。」
  林雙匆匆退了出去,韓燁站起身,坐到書房正中間的木椅上,一臉肅穆。
  不一會兒腳步聲響起,來人走進,一身氣質睿智、儒雅,全身裹在墨黑的斗篷裡。對著韓燁,他只是微一拱手,道:「殿下平安歸來,大靖得天之幸。」
  韓燁微嘆,起身托起來人,沉默半晌,緩緩開口道:「老師深夜前來,可是學生所託,已經有了結果?」

  ◎             ◎             ◎

  任府,待任安樂在浴房裡泡舒服後,已至深夜。她照例踩著木屐,拖著一頭溼髮吹著冷風走過迴廊,去了書房。苑琴跟在她身後,拿著布巾跑得直喘氣。
  書房內,一直等著的洛銘西見任安樂這般模樣,眉皺起,訓道:「妳如今這副身體就是個病西施,怎麼,還把自己當蠻牛使?」
  任安樂眼一挑,「你不也一直病怏怏的,哪裡來的資格說我?」
  洛銘西懶得和她計較,接過苑琴手裡的布巾,把任安樂按到軟榻上,見她還使勁扭動,心裡來火,虎著臉道:「坐好。」
  任安樂被這聲駭得一跳,立刻坐得規規矩矩。她對著韓燁可以無法無天,可是洛銘西不行。她還未成年的這些年裡,幾乎是洛銘西一個人替她撐起了頹倒的帝家。他打娘胎裡本就落了病根,這些年為了帝家心力耗損太多,身體也遠不及常人。洛銘西不只是照看她長大的兄長,更是她帝梓元的恩人。
  洛銘西一點一點替她拭淨水漬,指尖觸到溫溫熱熱活著的人,緊皺了一個月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端詳著安安靜靜坐著的任安樂,突然有些感慨。
  他看著她長大,從垂髻小童到如今的韶華之姿,沒有人比他陪著的時間更久,他幾乎見證了帝梓元半生的成長。可是,他到現在才相信,不是只有他才能為她傾盡所有。那人雖居宮牆,卻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同樣耗掉了十一年歲月。
  「梓元,妳於武途上天分並不高,再加上十一年前那場病,本就身體受損,如今散盡功力,日後最多也只能恢復一半,妳可知道?」十一年前帝家被誅後,帝梓元生了一場大病,命在旦夕。他父親一路押著帝承恩去泰山,他便帶著患病的帝梓元混在了隊伍裡,好不容易求了閉關的淨玄大師出關才把她的命救回來。
  聽見洛銘西詰問,任安樂咳嗽一聲,抓著垂在腰間的髮尾打了個旋,解釋得頗為丟臉,「那啥,韓燁救了我兩次,差點就死了……也不是他死不得,我總歸是欠了他兩條命,我不習慣欠著別人,早些還了好。」
  洛銘西拍了拍她的肩,「我知道。」頓了頓,才道:「昨日宮裡有消息傳出,三日後嘉寧帝會在早朝上為韓燁和帝承恩賜婚。」
  手掌下的身體有瞬間的僵硬,隨後任安樂無所謂的聲音響起,「你這都是舊聞,這次出行之時,韓燁早告訴過我他回京就要娶媳婦兒了。娶就娶吧,娶了安靜。帝承恩的性子雖然跋扈、倨傲,但對著韓燁倒是溫柔似水,想必成婚後會收斂……」
  「梓元。」洛銘西打斷了任安樂的絮絮叨叨,抬眼,望向窗外皎潔的月光,輕輕嘆了口氣,「苑書說……韓燁在化緣山上替妳受了一劍一掌?」
  任安樂面色古怪,左顧右盼,不肯正面承認,含糊地咳嗽了一聲,算是應了。
  「妳散盡內力救他一命,算起來還欠他一次。」
  任安樂不甘不願地點頭,「他是一國儲君,想必災禍不少,我時常去東宮遛遛,若有機會就還了算了。」
  「不用,妳現在就能還。」
  任安樂挑眉,抬頭朝洛銘西望去,「真的?他又攤上什麼倒楣事了?」
  洛銘西垂眼,半晌後緩緩開口,「我有件事一直瞞著妳,帝承恩此女或許……並非韓燁良配。」
  很少有事能讓任安樂動容,但她的臉色卻在聽到洛銘西這句話的瞬時冷凝下來,「銘西,你這是什麼意思?」她頓了頓,「帝承恩的確出身不好,性子也乖張,但她年歲尚輕,日後入了東宮……」
  「不是這些。梓元,當年我選了帝承恩去泰山,妳統共也就見了她一面,後來也沒有過問於她,帝承恩的性子不只是乖張這麼簡單。」
  「你到底有什麼事瞞著我?」任安樂皺眉,將洛銘西放在肩上的手拉下,起身問。一步步走來,韓燁大婚本在他們計劃之中,可如今卻能讓洛銘西如此鄭重以待,帝承恩定是做了什麼令人難以容忍之事。
  一旁立著的苑書神色隱有擔憂。洛銘西將這件事瞞了這麼久,她家小姐如今又欠了韓燁生死之恩,還不知會有什麼舉動。
  「當初嘉寧帝在宮內遇刺、五柳街大火,還有這次化緣山的圍殺……都和她有關係。」洛銘西的聲音清楚明瞭,任安樂聽了個明明白白。
  「帝承恩被關在泰山十一年,深居簡出,怎麼會有這種勢力?」嘉寧帝遇刺之時正好被帝承恩救下這件事一直是任安樂心裡的疙瘩,可是她卻一直沒有找到證據能證明此事和帝承恩有關,如今看來,想必是被洛銘西給瞞下了。
  洛銘西拿著布巾的手微緊,一句話石破天驚,「自她下山後,便和左相聯手,她一直隱於幕後,連嘉寧帝和韓燁也不知道。」
  洛銘西話音落定,任安樂神色大變,隱帶憤怒,「和姜瑜聯手?她居然敢和姜瑜聯手。洛銘西,你不知道姜瑜是何人不成?」
  洛銘西沉默不語。他當然知道,十一年前就是姜瑜從帝家搜到了那封勾結北秦的書信,給帝家定了謀逆叛國的死罪。
  「你又是如何得知的?連嘉寧帝和韓燁都未察覺,想必她行事極為隱祕。」
  「帝承恩的貼身侍女是我親手安排在她身邊的……」
  「從一開始你就知道她做的一切。」任安樂眼底蘊滿怒火,「刺客入宮、五柳街大火、化緣山的陷阱……你為什麼不阻止?」
  「梓元。」即使是受任安樂責問,洛銘西的神情依然淡漠,眼底理智而通透,「當年我把帝承恩送進泰山時便想過,她會是一枚最好的棋子。有帝承恩在,妳的身分就會一直保密。她的手段的確在我意料之外,妳說得對,我沒有阻止,甚至放任了她的作為。
  姜瑜對嘉寧帝忠心耿耿,若是沒有帝承恩主動與他聯手,他未必會做這麼多事,大靖朝堂君臣相隙對我們而言百利而無一害。妳應該知道,只有嘉寧帝覺得帝承恩一直在他掌控之中,晉南和安樂寨才會安穩,若是帝承恩的身分被疑,嘉寧帝自然就會懷疑妳,在京城裡,便沒有人再能護住妳。」
  任安樂的年歲和當年的帝家幼女相仿,再加上她這一身肖似帝家主的性子,嘉寧帝頭一個便會懷疑到她身上。
  「我雖知化緣山是左相設局,卻想著有苑書在妳身邊,必不會出事,未料青城老祖已入了宗師之列,以致妳和韓燁墜入崖底,這次若非家主讓歸西去化緣山,又在城外親自攔了青城老祖,我們多年謀劃必會功虧一簣。梓元,這件事,是我的錯。」他一句一句,慢慢道來,沒有半點推託。
  任安樂後退一步,深深吸了口氣。她根本沒有資格責怪洛銘西,從十一年前開始,洛銘西作的所有決定都是為了帝家,為了她。可是如今,她所做的一切,卻要以韓燁一生的幸福為代價。就算韓家天理不容,可韓燁卻從來不欠她。
  「這不是你的錯。」任安樂的聲音低頹,有些無力。
  「梓元,韓燁救了妳的性命。我不想妳日後後悔,無論妳現在做什麼,我都不會阻止。」
  如今這樁婚事在各方推波助瀾下已成定局,除非韓燁自己悔婚,否則無人能阻止。
  任安樂神色沉沉,涼風吹來,未乾的髮尾滴下水珠,濺落在地上,她沉默著,沒有應答,轉身回了房。安靜的夜晚,襯得這腳步聲越發孤寂、冷清。
  眼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迴廊深處,洛銘西眼底露出黯然之色。
  苑書行上前,勸道:「公子,小姐不會怪您的。」
  「我知道。」洛銘西抬首朝窗外看去,「她會怪自己。」
  輕嘆聲響起,一室靜默。

  ◎             ◎             ◎

  與此同時,東宮書房裡,魏諫一臉肅穆,迎上韓燁沉冷的面容,鄭重地點了點頭。
  韓燁吸了口氣,眼神一暗,聲音幽幽,笑容有些乾澀,「可是如我當初所想?」
  魏諫頷首,「殿下,當年帝家軍密赴西北之前,宮內確有密使去了晉南靖安侯府,我查出那密使攜著一封密信。帝家叛逆的真相應該便在那密信之中,只是帝家傾頹後,帝家人一個都不剩,靖安侯又自盡於宗祠,當年姜瑜搜府,這信恐已被他給毀了。」
  十一年前姜瑜領著禁衛軍入帝北城,頭一件事不是盤問帝家人,而是搜城三日,想來便是這麼個緣由。
  「老師還查到了什麼?」魏諫會親入東宮,必不只查到了這麼點似是而非的消息。
  「帝家的事,怕是忠義侯也牽扯到了裡面。」魏諫凝神,緩緩道:「帝北城一直有陛下的探子,洛家又在晉南隻手遮天,帝家之事我們知之甚少。所以這些年我遵殿下之令派人入了西北各軍,查探數年才有些蛛絲馬跡。」
  「老師請言。」
  「當年帝家軍在青南城外被北秦鐵騎坑殺天下皆知,可不知為何青南山的守軍卻在這十一年間大多消失了。」
  見韓燁面有疑惑,魏諫解釋,「若不是老臣一直注意西北動向,怕是也難以察覺。這些年,青南城三萬守軍,上至參將,下至軍士,一年年被打亂遣送至邊塞各城,融進各軍之中,很多人都已查不出去向。如今的青南城守軍,是這些年重新招兵建立起來的。」
  韓燁沉眼,他明白魏諫話裡的深意。一支軍隊的磨練絕非易事,將領和士兵歷經戰火,生死與共,花數年之功才能鑄就一支軍隊的軍魂,譬如當年所向披靡的帝家軍。
  青南城是邊塞重城,臨近北秦,如此重要的城池,一般絕不會輕易更換將領、守軍,更何況是以這樣神不知、鬼不覺的方式將士兵融進整個西北防守大軍中,如今三萬將士便如大海尋針,根本無跡可尋。這些年年年戰火,誰知道還能活下多少。
  「老師的意思是……帝家軍在青南山被北秦大軍坑埋之事,或許別有隱情?」
  魏諫點頭。
  一時房中氣氛有些凝重,八萬大靖將士,八萬條人命,即便韓家是天下之主,怕也承擔不起天下萬民口誅筆伐。
  「殿下,如今怕是只有天牢中的忠義侯知道當年的隱情。」
  韓燁眉頭微皺,終於明白過來。忠義侯府犯下如此令人髮指的重罪,到如今也只是忠義侯古雲年被判了個秋後問斬,忠義侯府仍在安在,他一直以為父皇是看在古昭儀的面子上,如今想來,大錯特錯。古雲年想必是以當年帝家軍之事為把柄,逼得皇室不得不保住忠義侯府的爵位和古昭儀肚子中的龍種。
  魏諫說出此言,想必也是猜到了幾分。
  「忠義侯既然生了赴死之志保住侯府,就絕不會再開口說出當年之事。」韓燁緩緩搖頭,問:「老師,去西北的人還查到什麼?」
  魏諫略一沉吟,道:「畢竟是八萬鐵騎,當年青城山發生的事不可能只有忠義侯摻和其中,他手下老將許知道一二,只是這些人散落各處,我近來得了幾位老將的消息,怕是再過不久,此事會有進展。」
  韓燁點頭,朝魏諫拱手道謝,「我居於東宮,不便查探此事,多謝老師這些年不辭辛苦,鼎力助我查出真相。」
  魏諫連連擺手,稱不敢當,嘆了聲道:「殿下,臣乃大靖屬臣,不該論君王功過,只是帝家主乃大靖開國之勛貴,靖安侯義薄雲天,帝家當年太慘了些,老夫我實在不忍拂袖。但是殿下,您可曾想過……若您有一日查出了真相,朝野會如何?天下百姓會如何?韓氏江山又會如何?」這件事一旦真相大白,則會石破天驚,一朝動盪。
  韓燁沉默良久,朝魏諫看去,眼底的堅持一如當初,「老師,我大靖上至朝廷,下至百姓,都欠帝家一個交代。我是大靖儲君,將來無論此事如何,我都會一力扛起所有後果。」
  魏諫輕嘆一聲,這份心胸和擔當,便已不輸當年的太祖。
  「夜深了,老師早些回府,待有了進展,只須知會我一聲,我會親入相府詢問老師。」
  「也好,殿下早些休息。」魏諫起身朝外走,行到門口,突然想起一事,道:「殿下,我派人入西北的時候,發現有人亦在查探青南山老將,這件事……可要詳查?」
  這件事除了他們,在意的就只有皇家和帝家,皇家掩都掩不及,不可能派人查探,那便只剩下……他會讓韓燁定奪,也正是因為如此。
  韓燁眼神微動,搖頭,「此事放任即可,老師不必插手。」
  魏諫得了答覆,點頭,將斗篷拉起,跟著林雙匆匆消失在夜色裡。
  東宮深處,靜默無聲,韓燁著一身裡衣,隨意披了件藏青大裘,立在迴廊上。大風起,刺骨的涼意滲來。他低低咳嗽兩聲,胸口的劍傷疼得沁入骨子裡。一片兩片雪花從天降下,落在他手間,轉瞬即化。
  深秋早已過,入冬了。
  他突然想起去年秋狩時,城外圍場裡,任安樂一身紅袍,策馬揚鞭,笑得驕傲、凜冽,頓馬於他身前。原來,不知不覺,他期盼的人回到這座城池竟已整整一年。
  三日後,他大婚之期便會昭告天下。梓元,若終是此般結局,如此,也好。

  ◎             ◎             ◎

  「小姐、小姐。」
  任安樂坐在樹下的躺椅上發呆,苑書接連喚了兩聲她才回過神來,甫一轉頭,望見苑書扭捏的模樣,挑了挑眉,「何事?」
  苑書摩挲著衣角,畏畏縮縮地望著任安樂,道:「小姐,安寧公主想見您。」
  任安樂神色微頓,擺手,「不見。」
  「小姐。」苑書難得地對任安樂的命令沒有完美執行,她拉了拉任安樂的袖襬,「您見見公主吧,她都來了好幾次了。」
  自兩日前任安樂回京時起,安寧公主每日都會上門求見,但皆被任安樂拒之門外。苑書和安寧在化緣山下同甘共苦快一個月,有了些革命情誼,遂來替她說好話。
  任安樂臉色不愉,苑琴端了兩杯溫茶從廊上走來,朝苑書使了個眼色,苑書心領神會,退到一旁。
  苑琴將茶放到石桌上,「小姐,您的消息傳來後,公主一直在自責,我聽苑書說這一路從化緣山回來,公主都在躲著您。若是沒有急事,想必她不會一日三趟地來將軍府,您見她一見吧。」
  任安樂放在膝上的手動了動,沉默半晌,揮揮手,「讓她進來。」
  話音剛落,院外已有腳步聲響起,任安樂抬眼望去,安寧著一身將袍,從院外走進來。苑書埋頭躲在角落裡裝死,看都不敢看任安樂的表情。苑琴倒是知情識趣,見自家小姐有遷怒的跡象,輕手輕腳地拖著苑書遁走了。
  安寧緩步走進院子,朝榻上靠著的人瞧去,見任安樂臉色微白,沒什麼精神頭。安寧知道任安樂為了救韓燁折了幾分功力,如今仔細一瞧,心裡暗驚,這怕是不只折了幾分這麼簡單。這樣一想,話到嘴邊更是難以出口。
  「梓元。」她立在不遠處,不敢靠近,眼神飄忽,喊了一聲就不動了。
  任安樂候了半晌就得了這麼一句,心裡頭本就冒火,再瞧見安寧這麼一副小家子氣的模樣,一肚子火全發在她身上。
  「杵在那兒幹什麼,過來!」任安樂功力沒了,訓起人來倒是威勢十足。安寧被她唬得一跳,又走近了幾步。
  「坐下。」任安樂朝對面的石凳一指,安寧立刻坐得端端正正。
  「說吧,妳見我到底想說什麼?」
  「梓元,是我沒有考慮周到,如果不是我讓妳去化緣山……」
  安寧低眉順眼開始請罪,任安樂掏了掏耳朵,打斷她的話,懶洋洋道:「安寧,我真不喜歡妳這樣。」
  安寧頓住,有些不知所措。
  「妳是一朝公主,三軍統帥,何必對我如此小心翼翼?我寧願妳是剛回京時囂張、跋扈的安寧公主,也不想看到妳如今這副唯唯諾諾的模樣。不論當年皇家在帝家之事上謀劃多少,都和妳沒有關係。」
  安寧吸了口氣,望見任安樂眼底的通透睿智,心裡的愧疚一陣陣淹沒而來。
  「況且這次化緣山之行,誰都意料不到。我和韓燁已經活著回來了,妳若為此來請罪就不必了,回去吧。」任安樂說完便開始轟人,這兩日她連院子都懶得出,皇家的人更是不想瞧見。
  安寧卻沒有走,不聲不響地坐了一會兒,才巴巴地道:「梓元,我是為了另一件事來見妳的。」
  任安樂的眼皮子動了動,眼垂著沒有接話。
  「梓元。」見她一點反應都沒有,安寧加重了聲音,「父皇明日早朝就要為皇兄賜婚,那個帝承恩根本就不是妳,皇兄娶了她,以後一定會後悔。」
  任安樂不疼不癢地擺手,「安寧,這是妳皇家私事,與我何干?」
  「怎麼會沒關係!」一聽這話,安寧的脾氣也騰地上來了,完全不見剛才的唯唯諾諾,「我皇家是對不起帝家,可是皇兄他做錯了什麼,當年他為了妳在帝北城篡改聖旨,十一年來為了扛住眾臣的壓力不娶嫡妻,他十五歲就去了西北,回來後抬進東宮的側妃也就是個擺設,為了迎那個假帝梓元下山,大臣府邸的門檻都快被他踩破了。」
  安寧壓抑住情緒,身子往前傾,幾近哽咽,低低懇求,「梓元,妳就當是可憐可憐我皇兄,去勸他取消婚事,別讓皇家的罪過毀了他一輩子的安樂。」
  滿園靜謐,暖暖的冬陽落在身上,安寧的話卻猶若冰刺一般直入心間。
  任安樂掩在袍中的手握緊,緩緩抬頭,墨黑的眼底望不見任何情緒,一字一句開口,「安寧,韓燁之事,與我無關。」
  安寧雙眼通紅,喘著氣,難以置信地盯著任安樂,「帝梓元,妳怎麼能如此殘忍。好,與你無關就無關,就當我今天沒有踏進過將軍府!」她猛地起身,桌上的杯盞被她掃落在地,氣沖沖地朝外走。
  院外的苑書和苑琴看到這一幕,怏怏地躲著,不敢進來。
  凌亂的腳步聲遠走,任安樂頹然地朝後靠去,懶得動彈。破碎的瓷杯落在地上猶在打著旋,刺耳的聲音落入耳裡,平添煩悶。
  她乾脆兩眼一閉,開始睡覺。不多時,有人輕手輕腳地靠近,悄悄披了件薄毯在她身上,淺睡中,任安樂猶自有些憤憤。一個個淨說著放寬心,失了功力也沒什麼打緊,如今還不是把她當個深閨裡的小姐看待。
  冬日一至,白日就短了。待任安樂覺得涼意襲人時,甫一睜眼便看到了漫天星斗。恍惚間,她有些怔然,看著昏暗的天空,眼底突然有些乾澀。化緣山的萬丈懸崖下,韓燁曾經說過,京城裡從來沒有那樣的星空和夜晚,原來沒有說假話。
  她真的能夠眼睜睜地看著韓燁娶一個心如蛇蠍的女子,然後對自己說,這是他的選擇,和自己沒有半點關係嗎?其實,何必自欺欺人呢?
  她記得韓燁十一年前在帝北城驚慌自責的模樣,記得他在東宮殿門前迎回帝承恩時的失而復得,記得他落下懸崖時的決絕,更記得他在那座谷裡,對著天際盡頭第一抹晨曦說的話。
  梓元,時間到了,我們該回去了。
  他喚的……是帝梓元,而非任安樂。他一直都知道他要娶的是帝承恩,而不是帝梓元。
  我對一個叫任安樂的女子動過心,但我這一世都會護著帝梓元。任安樂,這句話,妳永遠都要記住。臨西城河畔,萬千焰火下,他曾經如此說過。她怎麼能忍心讓這樣的韓燁成為她復仇計劃的墊腳石?
  圓月一點點昇至半空,照耀大地。夜晚過去,白日降臨,明日一早,天下人就會知道帝承恩是他名正言順的東宮太子妃。
  帝梓元猛地起身,薄毯落在地上,她顧也未顧,朝院外走去,「苑琴,備馬。」
  話音一落,院外就有弱弱的回聲傳來,「小姐,您身子未癒,我讓管家去給您準備馬車。」
  「哪裡這麼多么蛾子,我又不是嬌滴滴的大姑娘,去,備馬!」她一聲怒喝。
  苑書駭得一跳,急忙朝馬圈跑去。
  任安樂一路行得極快,幾乎沒有半點停歇。府裡的侍衛僕婦從來沒有看到過她這個模樣,一時都慌了手腳。
  苑琴從書房趕來,正好瞧見任安樂接過苑書手中的馬鞭,躍上了馬。任安樂傷勢未癒,這麼大動干戈一番,臉上便帶了抹蒼白之色。
  「小姐!」
  來不及制止,任安樂抬手一揮,駿馬長嘶,掉轉馬頭消失在月色裡。眾人被她丟在府門前,面面相覷。
  迎上苑琴譴責的目光,苑書撓撓頭,也傻了眼,「苑琴,我沒想到小姐這麼匆忙,連我也不帶。」
  苑琴懶得理她,轉身,剛入府門,便看見洛銘西立在迴廊下,她突然覺得洛銘西比韓燁更可憐。這兩日,洛銘西一直沒有離開任府,任安樂今日在院子裡坐了一整日,他也在迴廊後守了一整日。
  「公子,可要派人去把小姐尋回來?」
  洛銘西搖頭,眼底一片清明,「不用了,她既然已經作了抉擇,就隨她去吧。」
  已至深夜,東宮殿門前突然閃出一匹快馬,來勢洶洶。守宮的侍衛頓時嚴陣以待,手中長矛橫握,待看清了來人,盡皆怔住。
  冬夜裡,冷風颯颯,素來威嚴端正的上將軍任安樂只著一身單薄的古裙坐於馬上,她腳上踩著木屐,甚至可以看到光潔、嫩白的腳背。想到太子韓燁對這位的看重,守宮的將士傻了眼,齊齊低頭,直到那馬近到身前,都不敢抬首。
  「太子可在宮內?」
  頭頂響起的聲音從容中隱有急切,侍衛行了個禮,低聲回道:「任將軍,殿下已經休息,容末將先去通報一聲……」他可不敢讓任安樂回府明日再來,只是此時也太晚了,按規矩還是先通報通報的好。
  「不用了。」只看見一道身影自馬上躍下,素白的裙襬從眼前拂過,停也未停便朝宮門裡走去,「我自己去找他。」
  一群人低眉順眼的,不敢抬頭,待回過神,木屐聲早已遠去。眾將士抬眼,苦著臉不知所措,忽而想起一事,眼底都露出明瞭之意。
  聽聞明日一早嘉寧帝會在早朝為韓燁賜婚,任安樂傾慕韓燁天下皆知,這會兒怕是實在難過得緊,才會深夜來東宮,見一見韓燁吧。哎,著實可惜了啊。
  已是深夜,東宮內安靜默然,是以當沉悶的木屐聲在宮內響起時,便顯得格外突兀。
  巡夜的宮娥看著一路對他人視若無睹,穩穩走向深宮內閣的任安樂,俱都一臉錯愕。任安樂氣勢凌人,又身分特殊,沒人敢上前詢問、攔截,宮娥們只得小心翼翼地舉著夜燈跟在她身後,生怕她磕著、碰著了。
  任安樂抿著唇,神情難辨,顧自循著記憶裡韓燁曾經領她去過的院落走去。只是一種直覺,她覺得韓燁應該在那。
  行過迴廊,走過小徑,小院遙遙可望,依稀的燈火溢出來,冬夜裡,竟有一絲暖意。數月前枯敗的梅花在雪水的滋潤下,偶有花骨朵綻開,彷似嶄新的生命。不知從何時開始,空中又開始飄蕩著小雪,透著燈火,別有一番意境。
  任安樂長吸一口氣,穩了穩心神,以一種勢如破竹的姿態朝小院裡走去。
  院子裡,韓燁立在樹下,披著墨黑的龍紋大裘,神色漠然,不時咳嗽幾聲,面色蒼白。
  錯亂的腳步聲在院門口響起,院門被推開,宮娥急急的喚聲傳來,「殿下、殿下……」
  「何事喧鬧?」韓燁沉下眉,轉身,倏然怔住。
  燈火微瀾,任安樂一身素白古裙,長髮未梳,懶懶散散地落在肩上,她腳上踩著木屐,身後跟著一群舉著夜燈的宮娥,這一身裝扮氣勢,就好像正兒八經的太子妃在自家府中閒逛。
  韓燁有瞬間的失神,眼底恍惚的安然、滿足,甚至大於任安樂突然出現在此處的震驚。在這微不足道的一瞬間,他想,若是當年種種從來不曾發生,是不是從很多年前開始,她就會以這樣一種模樣生活在這裡,以他妻子的身分?
  漫天風雪,他只看得見那一道人影。十一年歲月,恍若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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