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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折】我的錦衣衛大人《卷二》-電視劇「祝卿好」原著小說

泠想做沈宴的妻子,為他操持家務,給他生兒育女。她很聰明, 別人妻子能做到的她能做到,不能做到的,她也能。 再說,她心性堅韌強大,能忍旁人所不能忍。他做錦衣衛, 再大的危險、再苦的地方她也能理解,不會成為他的包袱。 只要沈宴愛她就好。只是劉泠身為皇帝一直挺寵愛的郡主, 她的婚事就算皇帝不隨意指派,她也需要向皇帝報備。 對劉泠常去找沈宴談情說愛的事,皇帝是睜隻眼、閉隻眼, 畢竟皇帝又不是喜歡拆散別人小夫妻的人,她何必這麼緊張? 只要她不毀了皇帝選中的這個能人,她就算想嫁天神,皇帝都同意。 可皇帝卻萬萬沒想到,劉泠這高高在上的郡主不嫁天神,只想嫁沈宴。

會員價:
NT$1606.6折 會 員 價 NT$160 市 場 價 NT$240
市 場 價:
NT$240
作者:
伊人睽睽
出版日期:
2016/08/23
分級制:
普通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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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話說得好,女追男隔層紗,
且看傲嬌郡主倒追郎君十八招,
搶過腰牌逼定情,妨礙辦案討拍拍,
纏得錦衣衛大人乖乖聘禮一抬提親去!
看伊人睽睽逗趣活潑的女子求愛記,不容錯過!

泠想做沈宴的妻子,為他操持家務,給他生兒育女。她很聰明,
別人妻子能做到的她能做到,不能做到的,她也能。
再說,她心性堅韌強大,能忍旁人所不能忍。他做錦衣衛,
再大的危險、再苦的地方她也能理解,不會成為他的包袱。
只要沈宴愛她就好。只是劉泠身為皇帝一直挺寵愛的郡主,
她的婚事就算皇帝不隨意指派,她也需要向皇帝報備。
對劉泠常去找沈宴談情說愛的事,皇帝是睜隻眼、閉隻眼,
畢竟皇帝又不是喜歡拆散別人小夫妻的人,她何必這麼緊張?
只要她不毀了皇帝選中的這個能人,她就算想嫁天神,皇帝都同意。
可皇帝卻萬萬沒想到,劉泠這高高在上的郡主不嫁天神,只想嫁沈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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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劉泠跟著沈宴上了山路。
  路不太平順,坑窪坎坷,常需要沈宴扶著,劉泠才能走下一步。時而只有一條窄道,路盤旋而上,踩在雲上般飄忽,下一步不知哪裡是落腳點。
  他們走得並不快,都在打量著四周環境。劉泠是為了給錦盒中的孩子找一個安身之所,沈宴是為了……她猜他是偵查慣了,看到沒來過的地方,就習慣性想弄個清楚。
  實際上沈宴是在看這附近有沒有什麼陷阱、埋伏之類的地方。陸銘山要帶劉泠去爬山,他並不放心陸銘山,但陸銘山和劉泠兩人間的事,沈宴不想管。他不發表意見,是他對劉泠的尊重,但同樣,他也想保障劉泠的安全。沈宴是一直有自己提前上山來一趟的打算,帶劉泠來只是臨時的突發奇想。
  到了半山腰,劉泠終於找到一處妥當的地方要把錦盒埋了。到這時才傻眼地發現他們根本沒帶鏟子之類挖土的工具,劉泠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望向沈宴腰間的繡春刀。沈宴臉黑如墨,有拿繡春刀來挖土的嗎?
  劉泠嘆口氣,蹲下去自己挖土。她蹲了沒多久,手才沾上土,沈宴就拉開她,自己蹲了下去,他那繡春刀也派上了用場。
  站在沈宴身後,劉泠的眼眸彎一彎,感情自然流露,讓她飛撲向他後背。虧得沈宴下盤穩,沒被她的神來一筆給撞倒。
  沈宴涼涼道:「妳又瘋了?」
  「沒有。」劉泠探頭親他,唇落在他面頰上,對沈宴的難聽話不以為意,「我是覺得你真好。」
  「我向來很好。」沈宴對她的拍馬屁不是很感動。
  劉泠忍不住更想親他,趴在他背上,捧著他的臉一通亂親,並故意把口水沾人一臉。
  沈宴手上全是土,忍無可忍,「妳再這樣,我就把妳扔下去。」
  「你捨不得。」劉泠笑,抱他抱得更緊。
  將那個孩子安頓好,劉泠心中彷彿鬆了一口氣,沈宴能明顯感覺到她整個人輕鬆不少。天幕已經沒有方才那麼黑了,開始有淡淡的辰光,隔著遼遠的天和地的距離,驚動這片綠海。
  迷霧重重,穿梭在無邊無際的綠海中,聽不知名的蟲鳥叫,看說不出名的花開葉落。一切都是生機蓬勃的顏色,吸口氣,五臟六腑也覺得清潤溫和,很是舒服。
  他們走在這裡,走在這片綠色和灰色交替的地方。微茫清光灑下,星星和月亮被遠遠拋棄,沈宴拉著她的手,度風穿簾,向著太陽昇起的地方一直走下去,讓人忍不住想到永恆這樣美好的字眼。劉泠不相信永恆,可是這樣的字眼仍然讓她心中潮熱。
  「沈大人,從現在開始,每轉一個彎,我們就談談我們的感情觀,好不好?」
  她不等沈宴拒絕,就向前快了一步,轉上了剛出現的那條小路。她回頭看他,神情茫然又寧靜,「沈宴,我相信每次相遇都是命中註定的。」
  「一見鍾情?」沈宴跟上她,「妳對我一見鍾情?」
  「不是,我不相信一見鍾情。一見鍾情看的都是臉,我不是那麼膚淺的人。」
  沈宴不想說她,妳不夠膚淺?
  劉泠當作沒發現他的不以為意,「愛情不是靠美好的相遇來維持的。」
  沈宴不笑了,他聽她往下說。劉泠不是在開玩笑,她是認真地跟他說她的感情世界,她的世界從來沒有人真正走進去過,她現在願意說給他聽。
  她跟他說了很多。她覺得相遇已經注定,愛情卻是要經營的,相遇只是說明上天給了你這個機會,之後要不要,願不願意走下去,靠的是你自己。一直等著愛情降臨,不去爭一把,是很可憐的。
  沈宴沒說話,靜靜地聽她說。偶爾路有不順,她被絆住,他就伸手去扶她。雖則如此,她只需要他扶一把,並不喜歡他手把手教她怎麼走路、怎麼爬山。沈宴想,劉泠本該是很自信的一個人,她本該對人生充滿希望,本該意氣風發。可事實上她卻是一個灰濛濛的人,抖一抖,一身風霜與塵埃。
  他還想聽她多說,卻已經到了下一個拐彎。劉泠閉嘴,聽沈宴說。
  沈宴想了下,「感情觀嗎?我想在兩人相處中,一個人不應該一直付出,永遠在付出,這是不平等的。」
  劉泠怔然,「一直付出不好嗎?喜歡他,願意為他做所有事,幫他扛下所有,無怨無悔地付出,為什麼不平等、不好?」
  「我像妳這樣大的時候也這麼想,付出、犧牲,好像是值得稱頌的品格。但我現在覺得只有一方如此,不過是偏執,對愛情、對感情,這才是最大的傷害。」
  沈宴神色淡淡,劉泠卻初探知他世界的冰山一角,「你愛過誰?」她問。
  沈宴笑,「沒有。」
  「有誰愛過你?」
  「沒有。」
  「那你就是為誰這樣付出過,卻讓對方受了傷害。」劉泠若有所思。
  沈宴並沒否認,卻在劉泠還要詢問前打住她,「我們要討論我的感情史?」
  劉泠就不再說話。他不跟他討論她和陸銘山的過去,她也不跟他討論他的過去,這是對對方的尊重。許多事情不適合當面談,讓人難堪。
  劉泠有些明白了,她在想為沈宴付出,沈宴看出這一點,便跟她講清楚。這樣很好,愛情是兩個人的事,他們應該開誠布公。
  如沈宴所說,沈宴和劉泠走的是完全不同的路,兩個人的世界好像完全沒交合的地方。沈宴似乎是打算在錦衣衛中長期發展,如此的話,他的人事關係便需要簡單、清楚,一望見底,任何有關利益糾葛的事,他最好都不要沾手。而劉泠這邊的人事糾纏偏偏是很複雜的。
  前面其實一片黑暗,劉泠硬著頭皮走下去,她並看不到什麼所謂的希望。但看著身旁的沈宴,看他平靜的側臉,劉泠又想,算了,能和他在一起,已經是奢望,她不要更多的希望了。就在一團黑暗中一直走下去吧,終有登峰臨頂的那一刻,總有太陽噴薄而出的那一瞬。
  沈宴和劉泠站在山峰最高處,往前一步,雲海滔滔,飛霧瀰漫,滾滾而來,如時光洪潮,一望無底。紅色的太陽就淹在雲海的邊緣,它似被巨大的能量推上去,辰光漸漸染紅整片天。火紅、焰紅、濃烈的紅,包裹著那輪紅日,破雲而出。
  劉泠入神地望著太陽昇起的方向,「沈宴,相遇是命中註定,相愛卻不是,它是我的努力。」
  雲霧在她腳邊翻湧,底下什麼也看不到,她耐不住那種誘惑,想向前走。
  沈宴道:「這種腳下什麼也沒有的魅力,讓妳著迷嗎?」
  劉泠沒說話,他們都知道答案。她等著沈宴批判她,如所有人那般,但沈宴吸引她的,恰恰是他的與眾不同,無與倫比的美。沈宴拉住她的手腕,帶著她往前走,「跟我來。」
  「沈宴?」
  「跟著我。」
  前面是萬丈深淵,他引著她往前走。他拉著她的手,讓她忘記死亡的著迷。他好像要帶她墮落,她又無條件地去信任他。
  他帶著她從萬丈深淵走向一個未知的世界,那裡有雲飛、有日昇,有她喜歡的一切,即便是腳下無底的萬里虛空,他也帶她走過,
  兩人相挨著坐在懸崖邊,這裡的風很大。她被他握著的手指尖生暖,胸口不覺怦怦直跳。他們坐著眺望前方,看雲滾日起,任腳垂晃在懸崖口。
  太陽從那片雲中完全飛出,壯麗無比。霎時,金光照亮天地,整片山雲都籠罩在它的浩瀚中,肅穆得令人無言以對。
  有清晨飛鳥從松濤間飛出,振動翅膀,向著太陽的方向飛去。
  劉泠轉頭去看沈宴金黃色的眉眼,「從現在開始,每有一隻鳥飛得高過我們,我就親你一下。」
  第一隻鳥飛過,她湊身親他嘴角。眼睛看到第二隻飛向金光,才稍微退後,又湊上去親一下。
  一聲嘹亮的鳥鳴驚醒整片山林,翅膀的撲騰聲鋪天蓋地,無數飛鳥向上迎去。群鳥逐日,世界沉淪。劉泠和沈宴唇齒相纏,不分彼此。他一手撐著地皮,一手虛虛攬著她的腰。她身子湊前,手抬著他下巴,忘情地親吻他。腳下是萬丈深淵,頭頂是紅日初昇,而他們親暱無比。
  此時的陸銘山,在等待劉泠的相約中,眾目睽睽下,他臉色已難看之極。

  ◎             ◎             ◎

  劉泠和沈宴歸來時,不說日出,日落都過了,因這二人不只看了日出,還順路逛了一大圈回來。若不是傍晚時開始下雨,小雨漸轉為中雨、暴雨,這二人還捨不得回來。
  在燈火通達的廳內等到劉泠和沈宴,陸銘山持續著低氣壓,等劉泠給他一個解釋。
  但是沒有,他那沒有瞎掉的眼睛只看到劉泠裙子尾襬因沾了泥水而拖拉,她非但沒有對他道歉,甚至在沈晏告退時,拉著對方的袖襬,做出很想尾隨沈宴而去的表情來。若不是陸銘山在後面咳嗽的聲音有點難聽,若不是沈宴用眼神明確回絕劉泠,劉泠根本捨不得轉過身來。
  沈宴走了,回頭面對陸銘山時,劉泠面如冰霜,很是敷衍道:「不是要去爬山嗎?我們走吧?」
  此時外面天色電光傾瀉,大雨如注,天黑如洞,爬哪門子山?陸銘山露出一絲牽強的笑,「天色已晚,郡主已經累了一天,天氣又這麼不好,我實在不敢勞累郡主。還是……」他想說改日再去,但看著劉泠那冷淡而不在意的眼神,他胸臆中的怒火難以克制,實在無法平靜地說下去。
  陸銘山袖中的手已經青筋陡跳,氣得顫抖。劉泠竟如此待他,她竟如此鐵石心腸!
  陸銘山一言不發,不再與劉泠客套,話才說到一半,他轉身就走了。讓身後劉泠身邊的一眾人迷茫,「陸公子這是突然想起什麼要事了嗎?」
  曲折廊中,風雨大作,打得人手裡撐著的燈火搖落,有些嚇人。岳翎走在通向大廳的長廊中,流產後的她身體虛弱,終於不再扮演受委屈的小可憐形象,身邊也終於配置上了該有的侍女。
  她心頭亂糟糟的,一時是陸銘山的臉,一時是徐時錦的笑,再一時是劉泠古井般的眼眸,最後定格在那團從自己身上掉下的,血肉模糊的肉上。
  虎毒不食子,有的爹對孩子心狠,天下又能有幾個娘做得像她這般無情?她該下地獄,該死無葬身之地,可若非如此,她又怎麼能重回陸銘山的身邊?
  少時讀書,讀到十年生死兩茫茫,那時不知何解。此時岳翎或許仍沒有知得那麼深,可歲月的無情和冷漠她卻都感覺到了。
  多年時間,她等不到陸銘山,流離輾轉,貧困落魄。她被迫嫁人,一個糟老頭,沒兩天就去了,她成了寡婦,又被一群和她沒任何血緣關係,比她年齡還大的人瓜分丈夫的遺產。回到娘家,被爹娘謾罵、毒打。再次嫁人,丈夫是一個瞎子。
  岳翎少年時何等無憂無慮,後來便有多恨命運的殘酷。也許她一直在不甘著,一直在痛恨著,她並不像她表現出來的那麼安於現狀。所以當在夕陽下,看到那位從華麗馬車上被侍女扶下的優雅仕女時,她胸中有熱血沸騰,感覺到了自己的機會再次來臨。
  不光是愛情,她還想要衣食無憂,受人景仰的貴族生活,陸銘山都可以給她。那她犧牲掉現有的一切便都是值得的。那個瞎眼丈夫她從沒真正放在心上,那個被流掉的孩子,在她親手殺掉他時,也沒有痛苦得如死了一般。徐時錦說,破釜沉舟,臥薪嚐膽,苦心人,蒼天不負。
  這個孩子必須流掉,如果這個孩子還在,她要以什麼藉口進陸家大門?陸銘山的舊友貴客嗎?岳翎可從來不稀罕,她岳翎必然要拿回一切。
  想得出神時,黑如無底幽淵的夜色讓人看不太清前方,忽有一人攜著雨匆匆走來,與她相撞。岳翎的身子瘦弱,被撞得歪倒向旁,被侍女扶住。她回頭看時,認出是陸銘山的背影,便制止住了侍女的斥責。
  岳翎彎身整理衣袂的手發涼,眼睛也幽冷。陸銘山連看也不看,撞了她一下就走了,也許他都沒有認出是她。她心裡有些苦澀,越發清晰地感覺到,陸銘山愛的不是她,他愛的是他那段最美好的記憶,恰恰他最對不起她,便把所有的重量放於她身上,一起深愛。可陸銘山也對劉泠念念不忘,有錢人家的公子哥都這樣嗎?
  「岳姑娘,雨飄進來了,咱們快些走吧。」見岳翎站在那裡發呆,侍女小聲提醒。
  岳翎回了神後,笑著搖搖頭,「不用了,咱們回去吧。」陸銘山都走了,她去和劉泠演什麼戲,她又不敢真的對劉泠做什麼,畢竟徐時錦隱在暗處,她看不透那個名門出身的徐姑娘到底是要做什麼。
  岳翎實在多慮,她不敢對劉泠做什麼,陸銘山卻敢。沈宴能讓劉泠著迷,那又怎麼樣?清楚知道劉泠所有的過往心結,能把劉泠推向地獄深淵的,只有他陸銘山。這方面,沈宴到底是輸了他。
  被大雨困了一天,天尚未完全放晴,陸銘山已經收整好自己的心情,重新來邀請劉泠談他們兩人之間的事。
  劉泠沒拒絕,問他,「還是去爬山?」
  這問得就有點諷刺了。陸銘山當作沒聽懂,保持微笑,「我先帶妳去見個人,之後再爬山。」
  「看來我的日程很緊啊。」劉泠不置可否,但又說:「沈大人要我跟你走之前,和他說一聲。」
  「阿泠,妳什麼時候這麼聽別人的話了?」陸銘山的心中不是滋味。
  劉泠總說她之前和他在一起,表現得最完美的她是偽裝出來的。但就算是她偽裝出來的自己,也不是突然改變她的性格,她依然那麼孤僻、排外,不歡迎任何人對她的指點,她現在卻為沈宴改變了這個習慣?
  「我也會聽人話,我會很多事,但你沒給我這個機會。」劉泠情緒平靜,「但是沒關係,我找到更好的了。」
  陸銘山不再說話。
  如同沈宴不喜歡看到他,陸銘山也同樣不想看到沈宴。劉泠偏偏要去錦衣衛那裡跟沈宴報備,陸銘山知道沈宴的想法,那位怕他傷害劉泠。可沈宴到底不知道,劉泠的致命處從來就不是肉眼可見的傷痛。
  懶得跟沈宴扯皮,陸銘山直接表示,他只是約劉泠商談事情,除了他一人,身邊侍衛可以全留給錦衣衛,供錦衣衛驅使一天;而劉泠,除了她自己,可以把侍女帶上,沈晏要是還不放心的話,讓幾個錦衣衛跟著也無妨。
  陸銘山和沈宴同一天受的重傷,他應該沒精力對付劉泠,有侍女跟隨,沈宴已大致放心,沒有公報私仇地把錦衣衛派出去。
  「天黑了,我去接妳。」沈宴對劉泠說。
  劉泠點頭。
  「那麼,沈大人,我和阿泠就先告退了。」陸銘山向前一步,拉開了劉泠和沈宴的距離。
  他帶劉泠和侍女上了馬車,其餘幾人還好,靈璧對上陸銘山幽深的目光時,心虛地躲開,她害岳翎失了孩子,
  劉泠擋了陸銘山探向靈璧的目光,「你帶我去哪裡?見誰?」
  「到了妳就知道了。」陸銘山道。停頓一下,又感嘆般說下去,「幾年前,有位老人因為多話,被一個大家族趕了出來,我適逢其會救了他,阿泠,說起來這個人妳也應該認識的。」
  劉泠心中一跳,隱約猜到是誰。一陣疲憊、惘然掠上來,讓她一句話也不想說。來了,又來了。
  馬車不知行了多久,車中拉著爬滿紫藤花的簾子,布置得精緻非凡。但車中幾侍女觀察劉泠靠著車壁,疲倦閉眼的模樣,靜看車內光線時明時暗,也不敢多說話。
  而坐在馬車另一邊的陸銘山也沉著眉垂目,似在思索什麼,並不和劉泠多交談。
  等馬車停後,陸銘山才像是忽然醒過來般,請劉泠和他一起下馬車。
  兩人站在一樁普通的房舍前,籬笆繞牆,碎石小路。看兩位主子都只是站著不動,靈犀、靈璧對望一眼,上前去敲門。又是敲了半天,門後傳來緩慢、遲鈍的腳步聲,慢騰騰地挪過來,把門從裡面開條細縫。
  「老人家,我們是……」看到對方花白的頭髮,靈犀二女擺出親切的笑容,想釋放自己的善意。但她們才開了口,隨著木門一點點打開,門後人的全貌映入眼前,兩人的笑顏一下子僵住了,震驚無比,「孫爺爺,怎麼會是你?」
  「妳們兩個……是靈犀、靈璧兩個丫頭,啊,還有……」老頭子佝僂著背,衣著雖然樸素,卻還算乾淨。他揉揉渾濁的眼睛,看清楚兩個貌美姑娘後才眉開眼笑,笑容又停下來,冷漠至極地瞥向她們後面的少女,「原來郡主也來了,老奴給郡主問安。王爺、王妃可還安康?」
  「陸銘山。」劉泠沉靜地看著這個老人因為她而露出厭惡表情,她無言以對。轉頭看向陸銘山,怒火難抑,「孫爺爺已經這麼大年紀了,你還特意把他找到,你到底要做什麼?」
  「不做什麼,只是心疼阿泠有好多年沒見到這個陪妳長大的忠心下人,特意給妳個驚喜。」陸銘山笑,「怎麼,阿泠不覺得驚喜?這可太辜負我的一片心了。」
  「他該安享晚年,你不該牽扯到他。」
  「阿泠這話未免無情,孫老頭兒為你們王府盡忠一輩子,臨到老了,你們王府就容不下他,把他趕了出來。可憐他兒孫比他還去得早,出了廣平王府,又能去哪裡?我是妳的未婚夫,他這種到處亂竄,壞妳名聲的人,當然不能留在民間,阿泠妳不在乎,我卻要為妳上份心。」
  陸銘山一一解釋,像是他真心在為她著想一般。他還在笑,「本來我沒想起孫老頭兒,畢竟他不住在這邊,阿泠妳也見不到。但妳跟沈大人去爬山……這真是給了我充分時間來把人請過來。阿泠,妳不高興見到這個從小把妳拉扯到大的忠僕?」
  他說話時,孫老頭兒和眾侍女也寒暄結束,正好有時間聽到陸銘山的最後一句。孫老頭兒混沌的目光變得精敏,向劉泠看來。
  劉泠不看孫老頭兒的眼睛,低聲道:「不會,我很高興看到孫爺爺。」
  「哼!可老頭子我卻不高興看到妳。」孫老頭兒甩門進去。
  「郡主……」侍女們擔心地看著劉泠雪白到不正常的臉色,「孫爺爺脾氣偏強,不然咱們還是回去吧?」
  劉泠沉默。
  在她沉默欲轉身時,陸銘山在她身後悠聲道:「他服侍了妳娘一輩子,又養了妳那麼多年。結果妳長大了,他不過多說了兩句話,就被廣平王府趕出大門,流落在外。阿泠,妳不愧對他嗎?」
  「陸公子你這樣說是什麼意思?」不說其他侍女,就是有些害怕陸銘山秋後算帳的靈璧都忍不住了,「是王爺趕走孫爺爺的!當時我家郡主人在鄴京,根本不知道這件事好不好?等我們回到江州時,早就人去茶涼。
  郡主也有派人找啊,但是沒有找到孫爺爺,她為此還跟王爺大吵了一頓,被王爺拿鞭子指著,差點被打。我們郡主當初受苦的時候,你在哪裡?而你如今又憑什麼這麼說我家郡主?」
  眾侍女皆是義憤填膺,以往陸銘山對劉泠那般好,她們都以為劉泠嫁給陸銘山後,可以遠離王府的這些紛爭,過得開心點。後來知道陸銘山移情於岳翎,劉泠又早早放棄去追沈晏,大家還可惜了許久。沒想到陸銘山是這樣的人,太讓人失望了。
  陸銘山嗤笑,並不理侍女們如何說,他只看劉泠。
  劉泠道:「孫爺爺是因為我被趕出來的,我確實愧對他。」
  「郡主……」侍女們想再勸。
  「進去吧。」劉泠作了決定,便不再需要人給她意見了。
  這處房舍是孫老頭兒臨時搬過來的,他以前住在哪裡,劉泠不知道,但進院子時,看到到處都井井有條,被收拾得乾淨妥貼,她也微放心,至少陸銘山做事靠譜,沒有虐待孫老頭兒。但進了孫老頭兒的屋子,劉泠呼吸一滯,她才知道原來陸銘山的過分妥貼,那也是一種傷害。
  孫老頭兒曾是劉泠娘的下人,他年輕時喜歡作畫,劉泠的娘是個才女,就教了他繪畫。之後數十年,身為兩代主子的下人,廣平王府不太敢使喚他,給孫老頭兒留了許多空餘時間,這些時間全被孫老頭兒拿來學畫了。
  有人一輩子忙著許多事,結果一件都做不好;有人就做這一件事,達到出神入化的至臻境界,孫老頭兒就是這樣的人。幾年不見,即使不在廣平王府,他也沒有被人當下人使,他的畫工更加精湛,就算搬來得匆匆,整個屋子四面也都擺滿了他的畫作。
  而他畫的都是同一人,杏眼桃腮,削肩窄腰,梨白衣裙。美人或嗔或喜,或立或坐,或於湖邊,或於廊前,或彎身嗅花,或悵然垂淚……
  他畫的是同一個人,同一個讓劉泠永不能忘的人。劉泠定定看著這些畫像,長立出神。
  孫老頭兒悄然站到她身後,「郡主,聽說妳待在鄴京,總不想回江州王府,是不想看到妳娘,看到我這個半截身子入土的老頭子吧?」
  「是我的錯。」
  「妳害死了妳娘,如果不是妳惡語相向,如果不是妳不肯溫柔一點,如果不是妳太無情地說走就走,她怎麼會一時想不通,投湖自盡呢?」
  「是我的錯。」劉泠身子顫抖。
  「張沐蘭那個女人枉為夫人的親妹妹,夫人死後,她立刻成了王府的新主人,而妳竟然一點作為都沒有!」
  「還是我的錯。」
  「而我不過是為妳娘不平,吃酒後多說了兩句話,就被王爺打得大半條命都快沒了。妳說妳會養著我們這些舊僕,可在老奴差點被打死的時候,妳在哪裡?」
  「這也是我的錯。」
  「妳不過是愛慕榮華富貴,捨不得自己郡主的頭號;妳不過是醉生夢死、貪生怕死,不敢為妳娘償命。妳活這麼多年,還沒活夠嗎?」
  「這都是我的錯。」劉泠眼眶溼潤。
  是她的錯,全是她的錯。怪她,所有的都怪她,她一個人的存在給這麼多人造成了困擾,所以她該以死謝罪嗎?
  劉泠好像又看到暗黑世界中,站在水裡溼漉漉的向她伸手的娘。但同時,她又看到另一個娘。她溫柔地抱著自己,勸著自己,阿泠,那是我的錯,是大人的錯,和妳無關。妳要好好活著,妳要活下去。

  ◎             ◎             ◎

  劉泠並不願意多回想娘的死亡,可這麼多年來,不管是身邊的人,還是她自己,都對此念念不忘。在劉泠五歲那年,她娘便投湖自盡。
  後來劉泠能夠平靜地跟沈宴談論那些事,沈宴問她,「妳娘是怎樣一個人?」
  劉泠答,「她是一個軟弱的女人,菟絲草一樣。」
  沈宴又問:「妳爹是怎樣一個人?」
  劉泠答,「他是一個混帳。」
  這就是劉泠對自己爹娘的評價。即使在娘死後,即使在她低落的那些年,她也從來沒改變過自己的想法。她娘軟弱,她爹混蛋,生下的女兒卻和他們兩人的性格一點也不一樣。
  劉泠的娘,閨名張明蘭,很雅緻、很溫柔的名字,如她本人一般。張明蘭的爹是定北侯,堂姊是故去的皇后。她出身顯貴,對並不怎麼得盛寵的廣平王動了情,主動嫁去了江州府。
  也許劉泠的爹娘之間有愛情,但劉泠並不關注。幼時的記憶純真、簡單,過眼就忘。時而明亮,時而晦暗,對一個小孩子來說,很是難以理解。劉泠對之前的記憶大都模糊,打開她深刻記憶最初始的那道閘門的,便是五歲那年她娘的死亡。從那時起,她開始把一切默默地記在心中。也從那時起,這些記憶注定折磨她一輩子。
  那天陰雨,她和她娘發生爭執,娘面對爹再一次的軟弱,讓劉泠瞧不起。那時她只有五歲,卻可以當柔弱娘親的依賴,意氣風發,唇齒伶俐,世上沒有任何一件事能絆住她。
  多年後,劉泠常想著,她應該軟一些,是她的過強傷害了娘親。她對所有人都不應該那麼強硬,遇人先認錯、先低頭,總比把人逼死好。
  劉泠是後悔的,因那時她和娘一起站在院中大湖前,娘就望著湖水痴了般,俯身抱著她哭,「阿泠,我覺得活著真沒意思,妳願意陪娘一起跳下去嗎?」
  「我不願意。」五歲女孩已經有了自己的見解,「娘,您冷靜點好不好?就算為我,您也強硬點好不好?投湖……您讓自己那麼難過,爹他在意嗎?知道嗎?他不值得您這樣。您還要跳湖,那您跳啊,您忍心丟下我一個人,您就去好了。」
  秋雨綿綿,她將自己的娘說了一頓,說得娘不再吭氣。
  張明蘭一直這樣,她自己作不了自己的主,丈夫不幫她,她就尋求女兒的幫助,從來都是這樣。那一天如同之前的每一次一樣,沒什麼不尋常。後來劉泠回想,想著那時候最大的不尋常,也許只是張明蘭受的挫折比之前每一次都嚴重,她菟絲草一樣的性格,讓她承受不住了。可是一個五歲的孩子,又如何能清楚看出這一切?
  劉泠認為浪費時間的事,也許她娘不那麼覺得。
  劉泠這麼多年來反覆推想,也許娘並不是真要她給什麼意見。娘只是孤獨又寂寞,需要女兒站在自己這一邊。可是她的女兒像刀子一樣利,又太小,不能明白娘的想法。
  所以那時劉泠走了,可她對娘尤有不放心,走了一程,又悄悄溜回去,想看看娘怎麼樣了。她看到雨中,娘溼漉漉地坐在湖前石階上,低著頭,也許在擦雨水,也許在抹眼淚。總之,娘沒有做出一副真想跳湖的樣子了,於是劉泠就徹底放心了。
  夜晚,劉泠醒來,聽到外頭亂糟糟的。心有所感般,五歲孩子推開服侍的所有人,蹬蹬蹬向那片大湖的方向跑去。她跑的方向是對的,大家都往那裡跑。她被嚇得手腳發軟,幾次跌倒,又咬著牙爬起來再跑。
  雨還在下著,黑夜像恐怖大獸的嘴,吞噬向它跑去的孩子。亂象紛呈,光怪陸離,燈火影爍,冷雨砸臉。
  劉泠站在湖邊看到她娘被打撈上來的屍體,鞋襪擺在岸上,如之前劉泠離去的那樣,但她娘不再是坐在石階上,而是冷冰冰地躺在地上。
  大家都在哭,都在不知所措。
  她爹驀地推開人群,扯住她頭髮,將她提到地上那具冰冷屍體面前。她被她爹狠狠扔到那裡,膝蓋重重磕在青石版上,被撞得出了血,之後腫了一個月才好。但那時,劉泠感覺不到痛。
  她的眼睛看著再也睜不開眼的娘,耳朵聽著她爹的咆哮,「妳殺死了她!妳親手害死了自己的娘,天下怎麼有妳這樣的女兒!」
  她在五歲前,常聽到死這個字,卻覺得很遙遠,跟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五歲時,她才第一次清楚感知到這個字的可怕。小小孩子跪在娘的屍體前,又害怕又慌亂,瑟瑟發抖。她爹衝著她不停怒吼,她被震得耳膜疼,卻聽不到一個字。
  之後的數年,劉泠做過很多混帳事。為此,她在廣平王府待不下去,她外祖父把她接去了鄴京。她的精神世界變得不正常,外祖父找御醫、民間名醫給她療傷。再是徐時錦也過來了,陪她一起走過那段歲月。
  她有時候傷心,娘被她害死。有時候又痛恨,妳為什麼要死?有時候又憤怒,人人指責我,可誰又問過我是否甘願這樣?你們把所有罪過加到只有五歲的我的身上,不覺得殘忍嗎?她爹是混帳,可其他那些人不見得比她爹好多少。
  她長年作著夢,在暗無天日的夜裡奔跑,在秋雨中,看娘一遍遍走下湖水。夢和現實的界限變得不清晰,她的記憶常因此而被篡改。那裡特別冷,沒有光,她要抱著自己,獨自捱到天明。醒後還是像在夢中,混沌不堪,滯重朦朧,不辨真假,依然是沒有光的人生。
  她一直在尋找光明。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被毀去。再找到一個,又被拉回渾濁的過往。
  「阿泠,這也沒什麼,我們都知道,妳不必勉強自己。」看到劉泠現在的樣子,陸銘山到底開了口。
  侍女們心急得不得了,她們比誰都知道郡主的心結所在,這是沒法用語言安慰的,由此更是厭惡陸銘山。
  陸銘山走到劉泠面前,「既然已經見過了孫老頭兒,看來阿泠不覺得如何驚喜,我實在惶恐。行了,我們走吧。」
  劉泠的情緒已經被帶入了低迷,陸銘山的話她並沒有聽太清。只是有人推著她往外走,她就本能地跟隨。回頭,看到屋中那個面容蒼涼、滿眼淚水的老人家,她張張嘴,還是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孫老頭兒跟著陸銘山,可能比跟著她更好吧,畢竟孫老頭兒不願見她,她總是帶給身邊人厄運。
  陸銘山這一次是真帶劉泠上山了,說是讓她頭腦清醒下,但他又在說什麼呢,「阿泠,妳有沒有算過死在妳手上的,直接、間接的,人命有多少?」
  同樣是上山,同一條路,同一個人的體力。劉泠和沈宴走得輕鬆,即使沈宴走在她前面,除了偶爾搭把手,根本不提幫她上山的事。她跟在沈宴身後,看著沈宴的背影,滿心寧靜。
  劉泠和陸銘山走這條路,就算陸銘山攙扶著她,就算他恨不得替她去走了這條路,她依然覺得每次邁步都沉重得抬不起腿。這條路怎麼這樣長,為什麼她要走下去?
  「阿泠,妳當然要走。妳的性格倔強、不服輸,又不喜歡逃避,妳會裝作看不到那些被妳害死的人命嗎?」陸銘山如是說。
  她虛弱道:「不是要談你我之間的事嗎?為什麼總圍著我的事轉?」
  他笑一聲,「好,那就談我們的事。妳當年救了我,我向妳求親,這本是一段美好的開始。但我後來發現,阿泠,妳根本不愛我,妳不過是在尋找寄生,妳要找一個依託,幫妳走出妳娘的陰影,適逢其會,我成了那個人。
  我對妳很好,我也在努力治癒妳。但這徒勞無功,妳的眼睛看著我,但妳心裡沒有我。這樣的愛情以妳的寄生為前提,我也已精疲力竭。」
  劉泠點頭,「對,我的錯,還是我的錯,所有的都是我一個人的錯,你們全是被我傷害的可憐人,只有我罪大惡極。」
  「妳覺得我在給自己找藉口?並不是,阿泠,妳心裡有沒有愛過我,妳清楚得很。」陸銘山淡淡說道:「妳讓我很累,布滿塵埃。」
  劉泠抿嘴。愛是什麼樣的?若是像陸銘山和岳翎那樣,她也許真的沒有過。可在她心中,是真把陸銘山看成了全部。發自內心,毫無保留地對他,原來也讓他累,到頭來這還是她的錯。
  「妳現在也一樣。」陸銘山看她,「妳不愛沈宴。妳眼裡看著他,心裡卻裝不下他,妳還是在尋找寄託,在找一個支撐妳的人。
  妳不但走不出妳娘的影子,也走不出我的影子。沈大人側臉某個方向看跟我很像,妳會不知道嗎?他那道疤痕讓妳失神,妳會不知道原因嗎?阿泠,妳在把他當成我的影子看。但是阿泠,沈大人和我不一樣,他若是得知真相,妳猜你們會如何?」
  劉泠臉色蒼白,不一樣的,她心裡想,肯定是不一樣的,可她又在發抖。
  她一開始追慕沈宴就是錯的,這個錯誤的開頭應了陸銘山的所有話。所以即使她之後真的心動,在人看來,在她自己看來,都覺得虛偽。然後又會是誤會、爭吵……這讓劉泠恐慌。她似乎很不擅長與人爭執,每一次爭執,後果都沉重得讓她承受不起。沈宴也會離她而去嗎?
  「你不能告訴他。」劉泠喃喃道:「不然我殺了你。」
  「殺了我?」陸銘山笑,「那我們算一算,妳手裡有幾條人命。一共三條。」
  劉泠的眉跳了跳,極其細微地顫動。
  「妳娘是一條,翎妹妹那個孩子是一條,還有一條……」在劉泠黑幢幢的眼眸凝視中,他從袖中掏出一封信,「妳弟弟的死亡。」他把那封信甩給劉泠,上面有廣平王府的印記。陸銘山道:「妳爹給妳寫信,又不知道妳跑去哪裡,他把信寄給了我,讓我帶給妳。」
  已是到了山巔,雨還在下,卻輕微無聲,連傘都不用準備。
  陸銘山客套地走開,「妳自去看信吧,我不打擾妳。」
  「郡主……」侍女們有心想攔,只因每次收到廣平王的信,劉泠的心情都會很糟糕。陸銘山在逼著郡主去死啊,在郡主這樣虛脫無力的狀態中,他居然還把王爺的信給郡主。
  靈犀、靈璧心中焦急,漸感覺到陸銘山的壞心思,他在把劉泠逼向絕路!
  陸家在鄴京地位穩定,只要不是他親手殺劉泠,他都有辦法為自己洗乾淨。而劉泠這些侍女們畢竟只是下人,上層人想操作的話,根本不是她們這些人能撼動的。
  她們要告訴劉泠陸銘山的陰謀,要劉泠不要上當。但是這有什麼用呢?在劉泠精神遲鈍又迷惘的現在,她根本聽不進去。
  「都下去,讓我靜一靜。」劉泠讓侍女們離她遠一些。
  劉泠麻木地拆開信,她爹的字,她認得。
  妳這個不孝逆女!我生妳何用?養妳何堪?第一眼,便是她爹的習慣謾罵。便是她爹當面也能噴她一臉唾沫星子,而她也往往反唇相譏,把她爹氣得跌倒在椅上。
  她爹的下一句話卻讓劉泠的表情一下子凝固,平兒死了,被妳害死的!
  劉潤平,現任廣平王妃的么子,劉泠名義上的小弟弟,這就是陸銘山所說的,她害死的第三個人了吧。劉泠想到那個少年,和她生得五分相,到底是同一個爹,娘親也有血緣關係。
  劉泠在廣平王府從來扮演的是囂張、惡毒的角色,廣平王她敢頂撞,廣平王妃她更是不放在眼裡。她以為那裡的人都討厭她,結果卻有一個小孩子很喜歡她,總是跟著她。劉泠很厭煩這個孩子,她對他一點好感都沒有,可人和人之間的緣分,有時就是不可抵抗。
  她去鄴京住的時候,只有劉潤平會拉著她的衣袖哭,大姊,我跟妳一起去好不好?妳什麼時候回來啊?我會很想妳的。她被她爹責罵的時候,其他人都在看戲,只有劉潤平會衝上來,義憤填膺,讓劉潤平自己的娘很是惱火,不許欺負我大姊,不許打她,要打就打我!
  劉泠漫不經心地待這個孩子,因為血緣關係,她實在喜歡不起來。但就算這樣,比起她和王府其他人仇人般的關係,她和劉潤平簡直稱得上是「相親相愛」著。
  這樣一個一心向著她的孩子,下人沒看好,從假山上摔了下來。不過是因為他想找的人是她,她卻不願意,就又成了她的錯。她那時憤怒,急於離家,不想管這一切,她自認為有神醫在,劉潤平不會有事。可是她爹說劉潤平死了,還是她的錯啊,多麼可笑又可悲。
  天空灰濛濛的,在雨中泛著青白色的微光。劉泠抬起頭,風吹向她,吹著她空洞的眼睛,她乾淨的臉龐上沒有血色,只是像紙一樣空茫的白色。
  劉泠回頭,看到遠遠站著的陸銘山和侍女們。陸銘山冷著臉看她,侍女們則在慌張地衝她喊什麼,似乎又怕刺激到她,不敢過來。
  世界空虛,薊馬無望啊。劉泠望向崖底,看著那濤濤雲海掩映的深淵,似有眼睛在注視著她。她好是疲憊,一點兒心思也沒有。她看著崖底,做不出一點多餘的表情來。凝視深淵,是等著深淵的同樣凝視,還是等著涅槃去和惡龍纏鬥呢?這個答案,她想她等不到了。
  阿泠,我覺得活著真沒意思,妳願意陪娘一起跳下去嗎?
  妳殺死了她!妳親手害死了自己的娘,天下怎麼有妳這樣的女兒!
  張沐蘭那個女人枉為夫人的親妹妹,夫人死後,她立刻成了王府新主人,而妳竟然一點作為都沒有!
  劉泠低頭看著懸崖,她離它這麼近,這裡的風有些大,吹得她身子晃動,手腳麻痛。
  她常年在暗夜中行走、奔跑,她似逃竄出黑洞般的怪獸,走出了年輪,心裡的病卻治不好。總是覺得生而無望,面對人就忍不住把錯往自己身上攬,總是看到死亡就著迷。她跌倒滾爬,她匍匐前進,她想尋找些什麼,她想對自己好一點,但什麼結果也沒有。
  和妳在一起,太累。
  阿泠,妳何必非要把人斬盡殺絕?妳娘被妳……還不夠嗎?
  阿泠,妳有沒有算過死在妳手上的,直接、間接的,人命有多少?
  妳不過是愛慕榮華富貴,捨不得自己郡主的頭號;妳不過是醉生夢死、貪生怕死,不敢為妳娘償命。妳活這麼多年,還沒活夠嗎?
  她明明做了很多努力,她也一直在補償。她覺得她是對的,她想逃出去,她不去跟王府的人死磕,她配合醫治,她不去計較外祖父的欲言又止。她在泥濘中站起來,她裝作聽不到娘在耳邊常年的召喚,她告訴自己,想我死的,是心魔,不是我娘。我娘她雖然軟弱,卻絕不會願意看我去死。
  她努力忘記那些事,讓自己活得平靜點。她想看到夜空中的星星,想等待天明,想擁抱日出。她想自己活著是沒有錯的,但她又一次次被重新拉回去。
  陸銘山的背叛、岳翎的流產、孫老頭兒的指責、劉潤平的死亡……殺人者償命,她該付出代價,但只是這麼一條稀薄的命夠不夠償還所有的過錯呢?
  劉泠恍惚想著,身子前傾。她忽而看到一隻仙鶴從雲海中飛出,聖白的翅膀、高揚的脖頸,雨打溼了牠的翅膀,牠飛得迅疾。
  這隻鳥出現得猝不及防,驚了所有人。讓劉泠站在崖邊的身子也晃了一晃,幾近摔落下去。就在此一瞬,劉泠的腦海中突然出現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看到他向她轉過來的冷淡卻英俊的面孔。
  他帶她站在山中,指給她看飛鳥、落葉;他手指著星空,星光在他手中匯成一條條長線;他抱著她坐在雲之巔,每一隻鳥高飛,她就親他一口。
  沈宴對她說,妳不知道,我會保護妳。他會保護她,如果他看到她被人逼到這個地步,他會捨不得吧?如果她被逼死,他會為她掉眼淚嗎?
  劉泠的心中安靜下來,她身子發抖、唇瓣哆嗦,指甲也在掐著手心的肉。沈宴、沈美人、沈大人,每想他一遍,她的勇氣就多一分。神智漸漸恢復,眼前漸漸清明,劉泠依然站在崖邊,望著崖底發愣,沈宴啊,我該怎麼想你呢?
  劉泠閉上眼,又睜開眼,往後退了兩步,從懸崖邊退了下來。她抱著自己蹲了下去,擦擦眼角的水珠。
  「劉泠!」她猛聽到有人喊她。
  第一遍沒聽清,第二遍聲起,她瞪大眼,遲緩、疑惑,不敢相信地抬頭去看。
  沈宴青衣勁裝,縱馬下來。他在夏雨中看到崖邊蹲著的少女,她恍惚地歪著頭看自己,小心地避開外界的傷害和打擊,慢慢睜大黑白分明的眼睛,對著命運,她露出淒涼又文靜的笑,「沈宴,他們欺負我。」只此一句,平漠至極。
  沈宴的心口如被撕裂般,驟然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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