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嘯峽想不明白,自己是沙場上意氣風發的大將軍,
怎麼會對麾下的小兵風赤炎產生好感,而且還在意得不得了。
明明心裡只想當風赤炎是好兄弟、好哥們,
卻在風赤炎大方的嚷著說要去找小倌時大受打擊;
更在風赤炎直爽的表明喜歡男人時驚得如遭雷劈,
難不成真如軍營謠言般,他對風赤炎這美男子動了心?
不行,他這位大將軍可是肩負著傳宗接代的重責大任,
哪能被這男色給迷了,只是心裡這麼想,
下半身卻很沒出息的壓在風赤炎身上棄械投降了。
風赤炎雖沒出息,但他喜歡大將軍楊嘯峽是事實,
況且他都好不容易爬上大將軍的床,嘿咻了一次又一次,
哪能因為將軍的父母嫌他是公的就這麼滾人。更不用說,
他對大將軍夜夜努力貢獻出的超強「腰力」很上癮,
所以,為了洞房,他決定告訴將軍,他那天賦異秉的小祕密……
楔子
「嗷嗚!」懸崖上,一群狼望月而嚎。
一朵雲飄來,擋住了月亮。
狼首慢慢扭過腦袋,轉過身子,目光犀利地掃視著他的族群,突然,他瞄準了一個目標,破口大罵道:「你娘的!老二,你那是什麼狼樣?也不怕丟了我們風狼一族的臉!」
狼群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了正倚著岩石,搔著癢癢的狼老大的邋遢蟲二子,風白沐身上。
風白沐依舊忘我的搔著癢癢,著實可惜了他那一身銀白色的皮毛,已經被他糟蹋得又灰又斑禿了。
未待老子發飆,狼家老三,有著悶騷美譽的風青水,輕盈地躍下高高的岩石,對著他二哥的屁股就是一爪,「要命,丟了族人的臉是小,掀了老不死的面子,他還有裡子護著,可身為你弟弟的我,怎麼丟的起那個狼?」他一邊嘖嘖,一邊迎風甩了甩頭,青色的皮毛在夜色裡閃閃生輝。
搖著腫漲不已的腦袋,風財梓來到他們兄弟面前,歎氣道:「唉,不成材的混帳,都被你們的娘給寵壞了,說什麼無為而教,我看是懶母多敗兒,怪不得雨狼他們老隔著山頭嘲笑咱們,我這個做首領的沒把兒子教育好,被恥笑也是活該。」
「爹,俺癢啊,你不能剝奪俺搔癢的自由。」風白沐繼續在石頭上蹭著。
「唉,我說老頭,你該不會想趁老娘帶五弟回娘家的時候搞政變吧?」
眼珠子不自覺地朝上翻了又翻,風財梓清了清嗓門道:「老大!啊,老大在哪裡?平時不見就當作他忙,可是今兒是我們風狼一族的月會啊,到底死到哪裡去了?」
「妓院、花街、胭脂巷,哪裡有花採,他便在哪裡。」風青水立刻答道。
說來也怪,風財梓愛妻、怕妻如命,可他的大兒子風金錦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好色之徒,無色不歡、無色不好,色名早已在外,且他愛美人更甚美狼,加上他天生一副好皮相,人間掙著投懷送抱的美麗女子自然不少,在外拈花惹草便成了他的專長,時常化作人形往人間一奔,短則兩、三天,長則一、兩禮拜,不過,這回卻是半個多月沒見他狼影了。
風財梓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反了、反了,不給我正經找個血統純良的媳婦回來,倒給我逛起了窯子,學起了那不正經的人樣。」慢慢踱到四兒子身邊,抬爪在他肩上拍了拍,語重心長道:「看來,我也就你這麼一個兒子可以寄託了,好好幹啊,老四!」
「噗!」風青水一個沒忍住便爆笑了起來,「就他那個木魚腦袋,倒真是像極了你,該讓雨狼一族連你的裡子一起扒了去。」
蜷曲在角落裡的老四,一身火紅的風赤炎慢慢抬起了眼皮子,冷眸深鎖,直直地瞪住了他三哥。
「瞧什麼瞧?以為你裝酷,我就怕了你嗎?」風青水一爪子撓去。
風赤炎嘴一張,瞬間就一口將他的爪子咬住。
「嗷、嗷嗚!」吃疼地抽回爪子,風青水狠狠瞪著風赤炎,「算你狠,恐怖分子,明明是狼,還老學人家看兵書,想來你是看得老年痴呆,六親不認了!」轉向他老子,繼續嘮叨:「老爹,我敢斷定老四八成是感染了瘋狼病,趕緊把他隔離,免得禍害……」
「夠了!」風財梓嚎起來,「通通閉嘴!我有重要的事情宣布,都給我聽仔細了!」面向大家,他扯高嗓門道:「咳……大家都知道,近年來我們風狼一族雄多雌少,不少成年公狼至今尚未娶妻,而隔壁山頭的雨狼一族則雌多雄少,可他們瞧不上咱們,寧可把女兒嫁給人類……還老恥笑咱們風狼沒文化,說咱們連李白是誰都不知道,咱們有那麼落後嗎?」
「李白?李白也和羊羔一樣鮮美嗎?」
狼群就這一話題展開了討論……
「傻瓜,李白是樹上的澀果子,難吃死了……」
臉黑得不能再黑,風財梓只得藉前爪刨地來渲洩滿腔的怒火,看來……勢在狼為了!
「要徹底改變咱們風狼一族的精神文化,就必須打破咱們的傳統生育模式!他們雨狼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把女兒嫁出去,白送給人類嗎?那咱們就去把人類中那些賢才淑德的女子給娶進來,叫她們給咱們繁衍後代,如此一來,風狼一族不就千秋萬代、永世昌盛了嗎?哈哈……到時候,看誰還敢嘲笑咱們沒文化。咳咳……身為你們的首領,我的五個兒子勢必身先士卒,給大家作出個榜樣!」
一眼掃遍三個兒子,目光炯炯,「你們三個即刻下山,討不到有錢、有勢、有才、有德的老婆,就別給我回來了!路上若是遇見你們大哥,順便跟他講,他要是再花天酒地不事生產,就別怪我狼毒食子,看我不拔光他的毛,將他踹進狐狸洞裡去!」
「爹親,那小弟呢?小弟還沒回來,還是等他回來後,咱們再一起下山去的好。」舔了舔爪子,風白沐又撓起了雪白的胸脯。
「對,等等紫荼吧。」風青水破天荒地附和道,不是他突然轉性,而是他還沒傻到自覺自願地掉進老頭子的「配種」計劃裡,不想早早結婚、早早變成可怕的歐吉桑!他心裡清楚得很,一旦老娘回來了,一切都好商量。
「就這事?說完啦,那我走了。」風赤炎站起來,頭也不回地走了,他可沒那個阿拉伯時間閒話家常,任務是拿來解決的而不是拿來說的,哪本兵書上都寫明了:兵貴神速!
「記住,搶也要給我搶個好媳婦回來!」風財梓仰天大聲喊道,旋即又瞇著眼瞄向老三道:「老子不發威,你當我是病狼啊!識相的就快給我走狼,要不然你給我清理半個月的羊圈再去也成!」
話音剛落,臭屁的風青水便已經消失在了岩石後的竹林子裡。
風白沐還在抓抓脖子裡的跳蚤。
轉身,兩條後腿用力那麼一蹬,老二便被風財梓踹下了山崖,滾進了茫茫夜色裡。
「是妖,身子骨一定硬朗,必定經的起折騰!更何況咱們是狼神的後裔,那便是盡量折騰也是沒關係的!」這是他們爺爺的爺爺,即風財梓老爹的老爹,窮極無聊時常說的一句話。
兒子們邁出了可喜可賀的第一步,有了盼頭的風財梓,便高亢到不行地嚎了起來:「嗷嗚!」
儘管不是很明白,但一向熱血的風狼們,還是極其配合地參與了和聲工作:「嗷嗚!」儘管他們的老大是很怕、很怕老婆的狼兒,但他始終還是他們的老大,而老大的場總是要捧的!
此時此刻,對面山頭同在開著月會的雨狼們,聽到嚎聲便都不覺豎起了耳朵,頭領雨恪輕哼一聲後不忘提醒他優秀的兒子們道:「聽見了吧,風狼都有瘋病,今後倘若遇到了,能躲多遠就躲多遠,白痴搞不好也是會傳染的……」
第一章
硝煙瀰漫,濃得像霧一樣,更透著一股讓聞了的人不禁胸悶的,刺鼻的焦糊味兒,儘管戰火的源頭離這裡還有些距離,但戰爭早已經侵蝕了這裡的生活。
這裡是國家的西南邊境,層巒疊嶂的山脈過去就是一眼望不到頭的戈壁,邊城就坐落在龐大山系下面的谷地上,一座總是被敵國覬覦著的繁華古都,再烈的戰火也摧毀不了他的文明,再殘酷的戰爭也驅趕不了眷戀著他的城民。
抹布似的雲纏繞著山峰,雨氣漸近,溼漉漉的空氣直往人臉上撲。
風赤炎離開席位,慢慢悠悠地走到窗前,抬頭欣賞起了烏雲環山的奇景。
離家整整六個月差一天,今天是正月十五元宵節,半個月前過年時也未曾有過的感傷這時候倒澎湃了,思家之情直涌上胸口,不知老爹、老娘還有哥哥、弟弟們過得可好?
只是聽說劫走他們將軍的未婚妻的那夥山賊中,有個長著一頭青髮、一雙碧眼的少年郎,不知是不是他家三哥?那傢伙素來手腳快,如果真是他劫的,這會兒可能孩子都生了吧!
想來那也是四、五個月之前的事了,奇怪的是,郡主被劫,皇帝不上心,楊家不關心,將軍大人更是隻字未提。
哼,無非為了利益,其中一定藏著一連串難以啟齒的前因後果吧!
勾心鬥角,蠅營狗苟素來就是人類的拿手好戲,要不先哲怎麼說,世上最毒的,唯有人心。
人類啊,似乎處處是戰場,處處須防備。
「唉……」他喟歎,難掩落寞,誰讓他到現在都還沒將悍妻騙到手。
沒臉回去見江東父老的項羽在烏江自刎,沒臉回去見爹娘的他只有望著邊關山月,幻想著用空氣噎死自己了。
「怎麼像個娘們一樣唉聲嘆氣的?小炎,想家了吧?」粗獷的男人帶著酒氣挨近了他道。
睨了對方一眼,風赤炎有點不高興道:「不能跟將軍大人比,一年到頭在這邊關野地耗著,都快成天生地養的禽獸了。」
「欸……」儘管被損,可臉上的笑意不減,「你啊,偏一張嘴巴不討喜,就許你說得我說不得,還罵我禽獸,既然都在將軍後面加了『大人』二字了,怎麼不見你對我有一點恭敬呢?」說著就將右手搭上風赤炎的肩頭,大剌剌的一點大將軍的架子都沒有。
「楊嘯峽楊大將軍,您可否與我保持些距離啊?明知我火旺怕熱還靠這麼近。」風赤炎扭了扭小細腰,別開肩膀,卻還是沒將人攆走。
「幹嘛連名帶姓地叫,多生分,叫我大俠就好。」
當朝最受器重也是最氣宇軒昂的龍嘯驃騎大將軍,此刻竟然正在討好一個小小的副將,此話一出,不能不讓人掉下巴啊!
接收到一些同僚們投來的異樣眼光,風赤炎再次深深嘆息,一點都不覺得身邊這位大將軍有多威風瀟灑,倒是覺得他有夠白目缺心眼。
「幹嘛白眼睛,你這雙紅閃閃的兔子眼,翻起白眼來可真有點嚇人吶!」楊嘯峽俯首近看,教氣氛更加曖昧。
不是他遲鈍,不知道有人瞅著、盯著,而是他壓根就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和想法,他就是欣賞風赤炎了,他不過就是把風赤炎當成了鐵哥們真兄弟,用得著大驚小怪的嘛!
這人世啊,獨缺的就是簡單,其實簡單不簡單,他心裡清楚,比誰都清楚。
「怕了就躲遠點啊。」風赤炎欲撥開對方的手,可任憑他手上多用力就是推動不了。
他家兄弟五個,法力依次退減,到他,能施展出來的法術幾乎都是中看不中用的,比如讓鐵樹開花……所以他自小就棄了妖道改投了武道,一心鑽研武術跟兵法,總的說來,在這兩方面他還是有所成的,至少他已經打遍風狼山無敵手了。
這也是他鬱悶的地方,他下山闖世界,原以為若論武功韜略肯定是天下第一了,無聊之餘誤入軍營,是楊嘯峽麾下的一名小小兵。憑他的實力,起初自然是一路高升,他的虛榮心自然也就得到了最大的滿足,直到楊嘯峽開始注意到他,開始提拔他,自然而然地就總愛跟他討論兵法、切磋武藝,最後就是他眼瞅著自己那膨脹的自信心,如同盛開了的花朵一樣日漸凋零,淒慘無比。
「您到底吃了什麼才長這麼壯的?」他還是不想承認自己是輸在了武功上。
「我們不都天天同桌吃飯嘛,還問我。」將軍主動將手拿開,卻改為了撫摸風赤炎那顆頂著紅髮的腦袋。
纖細的肩膀一抖,風赤炎抬腳一跺,腳後跟正好踩在楊嘯峽的腳趾上。
「哇!」楊嘯峽的雙手緊扣住風赤炎的上臂,這樣跳起腳來才不至於帶倒風赤炎,「你好狠的心!」
風赤炎原本淡粉橘色的肌膚此時已經變作粉橘色,失去了水潤透明的感覺,多了一份慘白,紅瑪瑙一樣的眼珠,死死地瞪住了仍舊滯留在他身上的那雙鹹豬手,怎麼……怎麼就像長在了他身上似的?礙眼!鬧心!
「小炎,原來你連脖子都長得很細,真好看。」跳完腳,目光正好落在對方的頸子上,粗獷如他,自然不避諱地美言起來。
「去……」停頓了一下,緩慢而沉重地吐出了後一個字,「死!」
楊嘯峽不怒反笑,揶揄道:「說你像個娘們兒你還嘴硬,被大哥碰幾下、誇幾句你還鬧起彆扭來了。」
「他們……」視線往不遠處的酒席撇去,風赤炎沒好氣道:「他們可不這樣認為,你若是再這樣不知分寸的話,我的名聲可就越來越難聽了,到時可別怪我不辭而別。」
心煩!
他跟楊嘯峽之間能有什麼?楊嘯峽不過當他是個知音良友罷了!也許是他升遷得太快,也許是楊嘯峽對他的好太過直白,也許是惡人們的天性使然……總之,因為別人荒誕的猜想,今後他又得多加防範了。
「孩子氣!」楊嘯峽沉了聲音,不愛聽怯弱的言辭,「擅離職守可是殺頭的罪,我手下沒有逃兵。」
「不是逃,是走,不想做你的副官也不行嗎?」重點怎麼轉移了,矛頭又是幾時對準了他自己?
「當然不行,一切我說了算。」楊嘯峽說得字字鏗鏘。
「哼!」風赤炎撇著嘴角輕嗤。
他是該高興呢,還是該生氣?
「將軍大人,我問您,您到底是不願我離開呢?還是僅僅出於對國家利益的考量?」
楊嘯峽一愣,繼而揚起笑臉道:「自然是不願你離開了,若是離了你,再上戰場時我可能會找不到北吧。」
想想也的確如此,自從他在狩獵比賽上發現了風赤炎,他覺得兩人的關係就應該是弦離不開弓,弓也離不開弦了。
風赤炎伸出拳頭在楊嘯峽的肩窩重重捶了一記,嘆道:「不得不說,您真的是個笨蛋。」說完他轉身要走,卻又被對方牢牢抓住了手臂。
「幹嘛?」難道還嫌不夠矚目嗎?這個意識不清的大笨蛋!
「去哪?一起走啊。」一手擒著人一手端正髮冠,楊嘯峽倒是自在得很。
「這宴席未散,身為三軍統帥的您又怎能先行離開。」輕蔑地瞥了那群喝得東倒西歪,本性曝露的同僚們一眼,風赤炎繼續說道:「此處可是邊城最大的花樓,就算酒足飯飽,也該找個姑娘共度良宵才是,您慢享,你們慢享,我就先告辭了。」
走了幾步,手臂上還是很重,他回頭狠狠瞪了某人一眼,血色的眼珠像夜色中亮麗的獸瞳一般,再走,唯有嘆息不止。
跟著風赤炎來到街上,楊嘯峽打著呵欠忍不住發問:「這是要去哪裡?」無論如何,他都覺得跟著風赤炎出來,一定要比在花樓裡會姑娘來得有趣。
何況,他素來不好色,非累積多了、久了,不輕易出入花街柳巷,倒不是說他那方面不行,而是迄今為止,都還沒有遇見那個能夠特別挑起他情慾的女子,做這檔子事他一直都是將感覺擺在首位的,只有對的感覺才能激起對的情緒,所以一直以來他都無法熱情起來,更別說鍾情於這檔子事了。
「啟稟將軍大人,我這是要去臨街的小倌館買良宵,所謂小倌館就是男人賣身的地方。」
因為拖著個大累贅,所以風赤炎的腳程幾乎比平時慢了一半,即便如此還是勝過常人一些。
楊嘯峽突然止步,一把拽停了前面的人,看著對方異常平靜的臉,詫異道:「原來小炎你好這口啊!你才多大,竟然也學起了那些只知道尋歡作樂,腦滿腸肥的達官顯貴們的壞毛病。」
「虛歲也有十八了,怎麼?買女人可以,買男人就有罪?皇帝都沒這樣說過吧,我未婚,找男找女實屬我個人的自由,怎樣,您還去不去?」風赤炎撇起嘴角輕哼,三分輕蔑,七分挑釁,一臉小壞樣。
「你當真喜歡男人?」楊嘯峽緊了緊抓著風赤炎的手,一派嚴肅地問道。
當今的社會風氣並不保守,男人愛上男人,男人娶了男人的事他也時有耳聞,不過親自經歷就又當別論了,尤其當事人還是他最賞識的好兄弟風赤炎,乍一聽到還真有遭雷劈的感覺,霎那間六神有些無主啊!
「當真喜歡男人。」風赤炎笑答,那笑裡似乎總帶著一絲輕蔑,他沒有說謊,他確實喜歡男人,這個認知他也是最近才確定的。
「嗯……」楊嘯峽下意識地皺起了眉,良久沉默著,夾著雪花星子的西北風,一次次在他刀削斧鑿般的俊臉上刮過,也不見他彈動分寸,彷彿石化了一樣。
風幾乎都被楊嘯峽擋了,風赤炎樂得看將軍大人的窘樣,只覺大人那頭漆黑中嵌著數縷白的髮,在風中飄揚得格外好看。
「你……」突然迸出一個字,卻困窘地不知如何接下一個字。
「好了,不為難你了。」晃了下被擒的手,拖著人,風赤炎轉身朝前走去,「我不過就是去看戲,聽老軍醫說今天早上來了新的戲班子,今晚該唱新戲了。」
楊嘯峽慢吞吞地跟著,有意無意地將人往後拉了又拉。
儘管還有疙瘩留駐在心裡,可那畢竟是風赤炎的私事,他再不爽又能怎樣?
◎ ◎ ◎
出邊城城門的時候,已是三更,風赤炎與楊嘯峽並肩在去軍營的小道上走著,這條路還是上個月新鋪的,因為目前是休戰期所以有空就會做些基礎建設,原本在官道旁邊的路太過顯眼也曲折,無論支援還是撤退起來都比較麻煩。
國之西南這邊的氣候入了冬也會很冷,就是白天溼氣大了點,入了夜,道旁新翻出來的泥土雖然凍得比石頭還硬,可空氣中還是瀰漫著很重的泥腥味,左右的落葉林此時則是光禿禿一片,樹枝像鬼手一樣在風中搖擺。
楊嘯峽的心情卻意外的舒暢,搭著風赤炎的手又向裡攏了攏,以便更好地抵禦寒冷。
「將軍,非得黏這麼緊嗎?」風赤炎無奈道,果然這個男人就是寵不得啊!
剛才為什麼就只聽戲了,何不作弄到底,找個小倌來陪,最後再來一齣香閨留宿,只怪他的心還不夠狠、不夠絕啊,這可能便是他至今還未把這個呆子騙回家的主要原因吧。
「啊,天不是冷嘛,挨近點暖和啊!」楊嘯峽理所當然道,沒覺得有什麼不妥的。
風赤炎嘆息,望著天上說:「你不是看上我了吧?如果看上了就承認吧。」
「咦,哪有?」楊嘯峽低頭看著風赤炎的鼻梁道:「你是長得好看,這點我承認,北營那些狗東西謠傳的那些屁話我也略有耳聞,可事實勝於雄辯,你跟我怎麼可能,我們可都是男人啊!」
「男人跟男人也能上床,男人跟男人也能結婚,有什麼稀奇。」對著這尊石頭,他都不知該哭還是該笑,真是冥頑不靈。
「上……上床……」楊嘯峽不由面紅耳赤,只因腦中忽然浮現他將風赤炎撲倒在床的驚悚畫面。
「緊張啊,看來已經在想像了,將軍您果然是頭野獸啊,腦袋遲鈍可身體的反應還真直接。」風赤炎輕歎,他的這位將軍大人似乎除了打戰便一無所長了。
「欸,全都是你胡說八道引起的啦!」楊嘯峽微慍,「咳咳……我喜歡女人,應……應該喜歡女人。」快速偷瞄了身邊的人兒一眼,然後不好意思地抬頭看天,暗恨自己的笨嘴拙舌。
「喜歡,那是發乎心的一種情感,又豈是應該不應該能夠束縛得住的,應該是不由自主地去喜歡,不應該是應該去喜歡誰才去喜歡,呆子將軍大人。」風赤炎解說得舌頭都快打結了,越來越覺得身邊這枚呆瓜無可救藥。
「欸,越說越過分了哦,我也有脾氣的,小心……」竟然又詞窮,楊嘯峽不禁要問自己,之前罵人的兇狠氣勢到底跑哪裡去了?
「小心什麼?小心你把我踢出軍營,教我回家吃自己?真是求之不得,前次打戰時我腿上受的傷還沒好透,正好棄武回去務農,然後娶個妻子,生兩、三個孩子過過小日子。」風赤炎假暢想真諷刺道,表情冷冷的,鐵板踢多了難免會變得有些尖酸刻薄。
「你……難道就這麼一點志氣,沒聽過『少年不努力,老大徒傷悲』嗎?」心裡醞釀著狂熱,心尖上的某處裂了,心就是座火山,或許馬上就要噴發了,楊嘯峽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他的心還安在?
風赤炎無聊地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原先啊,他的確覺得建功立業要比家庭重要得多,可現在卻是完全反著來,古語有云「成家立業」,自然是先成家後立業了。
「老婆有什麼好的,女人都嘮叨,孩子有什麼好的,搞得家裡都是屎尿,那種小日子根本不適合你,你就該跟我幹,我們兩個聯手便是打遍天下無敵手!」楊嘯峽積極地勸誘,心著實有些慌了,這些日子以來他們倆就像鍾子期和伯牙,如果身邊沒了風赤炎他絕對沒法活了,想死的心都可能有。
「啊啊……」風赤炎敷衍似地哼哼,繼而忍不住輕諷道:「難道要我跟著您一輩子,雖說您是德高望重的將軍大人,也不能剝奪我傳宗接代的權力。」
黑夜中,楊嘯峽的步伐越漸沉重,雙瞳似乎著了火一般比天上的星子還亮。
楊嘯峽的沉默,並沒有引起某妖先天不足的同情心的重視,雙肩向上又向後略略活動了一下,狼妖又一次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夜已經很深很深了,真有一些後悔,幹嘛不在城裡住下?這會兒竟比在外頭跑了一天的狗還累!
楊嘯峽終於將人拽停了下來,手如鐵鉗般將對方的肩膀鎖牢。
「痛啦!」風赤炎不滿地大叫,轉過頭來瞪住對方,卻不覺一驚,看來呆子可能要開竅了。
盯著他的眼睛,楊嘯峽久久不語。
風赤炎頓時有些心慌起來,這呆子不會突然獸性大發吧?
「要不……我把我家小妹嫁給你得了……你們倆挺配。」呆子果然只會說傻話,不過說得挺費力,像是要把舌頭根咬斷了似的。
風赤炎乍一聽便氣不打一處來,甩開膀子就給了楊嘯峽的左腮幫子一拳,然後憤憤然地走人,踢得碎石飛揚。
「你……要造反了啊!」手指按著破裂的嘴角,楊嘯峽瞪著風赤炎的背影大吼,見對方不予理睬才疾步追了上去,痛的地方何止一處。
他也十分火大好不好,今天真是中邪了,一切都要歸根到小炎說過的那番奇怪的話,教他心神不寧、心如亂麻、胡思亂想、煩躁不安、胸悶氣結……
風赤炎健步如飛,可惱啊!真想就這樣回家去算了,反正人世間不是些黑心肝的小人,就是些如他家二哥般的白目大呆瓜。
「欸,生什麼氣啊,不娶就不娶嘛,我家小妹又不是非你不嫁,莫非你倒是真想嫁我了?」楊嘯峽粗魯地捉住對方的胳膊,將人扯回了自己身邊。
「不行嗎?我就想嫁你了,你娶不娶啊?」風赤炎斜眼,嘴角翹得老高。
楊嘯峽佯裝鎮定地乾笑幾聲,聲音裡透著顫慄:「哈哈,別……別開玩笑,我……我會當真的,你小子……從來就愛作弄我。」
他又不是沒吃過苦頭,風赤炎雖然是他親自任命的副將,可風赤炎對他向來沒大沒小,搞些無傷大雅的惡作劇,讓他出洋相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可這回不同,這嫁娶可是一生的大事,哪能隨便拿來開開玩笑?
「不是玩笑,我願意嫁,就問你願意娶還是不願意?」風赤炎耐心盡失,算起來他都等好久了,從去年夏天一直等到了今年春天,如果還要再等,不如……不如就此作罷,找別人去,天涯何處無芳草,哪裡的姑娘也不能比這個呆子差!
「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楊嘯峽是出了名的孝子,這可難著他了。
風赤炎……就當他是弟弟,他疼他、寵他、喜歡他,可娶實在太嚴重也太沉重了。
「罷了,我……自認倒楣。」風赤炎無奈得欲哭無淚,一顆心算是碎了滿地。
兩情相悅這種事本來就極少,何況他們還都是男的,也許……白目的那個是他才對,是他誤會了,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他低頭不語,只管加快腳步,擒著他的那隻手的溫度只會教他更加心痛,他想走,想遠離這份卑怯,捨了這份執念,找個只有他知道的地方舔舐傷口。
「怎麼了?有話講話,不要鬧彆扭啊!」楊嘯峽覺得頭痛心也痛,不知該如何是好,大剌剌慣了,一時之間沒法細膩起來。
「當我什麼也沒說過,你什麼也沒聽過,就這樣吧,我們倆就當一輩子的好哥們、好兄弟好戰友,就這樣了。」風赤炎決絕道,已然作了決定。
「幹嘛說得這麼狠,牙齒都快被你咬碎了吧。」這傢伙,死心眼,愛較真又愛掩飾,外冷內熱,總是教他只能猜個半透,估計還在生氣,不可能是自尊心受損了吧?開玩笑開出火氣來了。
「不關您事,大將軍!」一腳踏進營區,直奔自己的營帳而去。
拉拉扯扯之間,兩人一起鑽進了風赤炎的營帳裡。
風赤炎火大地將手伸到了火爐的上空,雖說是上空,可爐裡的炭是新加的,火燒得正旺,竄起的火苗一下就將寬大的棉袍袖子烤焦了一大片。
「瘋了你!」楊嘯峽嚇得立即收手,將長相纖細的人兒一把扯進懷裡摟了個死緊,「想燒死自己不成?小混蛋,就愛跟老子過不去,老子是上輩子欠了你啊?罷了罷了,被耍也是我活該,只要你願意嫁我就願意娶,而且還就娶你一個,絕不再娶,這回行了吧?心裡有沒有好受一點?」
天殺的自尊心,難道偏獨他不用有自尊心!
「不用你同情,不要你施捨!走開,走、開!」風赤炎現在就想將人推開,離自己越遠越好。
「你啊,越來越像小妞了,老找彆扭,不要氣了好不好啊?」楊嘯峽嬉皮笑臉道,對方推開多少他就拽回多少,孰不知這樣的親密早超過了好兄弟的標準。
「我……要睡了,你放不放?不放我可嚷了,叫大家都來看看!」風赤炎忍著氣道,都不拿正眼看人,誰讓他力氣上輸人家一截。
「好好好……我放……」楊嘯峽聽話地鬆了手,撓著頭傻笑道:「不生氣囉,不要生氣了好不好?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
「不生氣了。」風赤炎轉身背對著楊嘯峽道:「你走吧,我要睡了,很睏很累。」
「好好好……我走……」楊嘯峽猶豫著旋身,踟躕著往外走去,戀戀不捨地回頭叮嚀:「好好休息,養足精神,明天我們一起去騎馬。」
沒有回答,風赤炎和衣往床上一躺,蓋上被子,翻過身以背對著門口以及楊嘯峽。
「唉……」楊嘯峽輕歎,收回眼,無奈地舉步。
第二章
遲遲沒有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楊嘯峽跟他的坐騎都焦躁起來,一時間飛沙走石,塵土肆揚。
馬兒一聲長嘶,音調是那樣悽楚。
囤積的點點慌亂忽然釀成惶恐的風暴,楊嘯峽不再遲疑,立刻調轉馬頭往營地衝去。
當他站在風赤炎的營帳的中央,四下一望再望時,腦袋裡只剩一片空白。
走了,風赤炎走了,隻言片語不留。
真是絕情,可這就是風赤炎。
都說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五盛陰。
看來,這一套對風赤炎來講根本就是個屁,他從不求,也異常輕鬆地就放下了。
功名,屁功名,風赤炎走了,他的好兄弟、好哥們走了,沒有風赤炎的日子,勢必又是無情時廝殺,無聊時坐等黃昏晚,哪裡來逐鹿的樂趣?哪裡來笑談的興味?哪裡來嬉鬧的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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