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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折】養只反派來鎮宅《中》

他堂堂監察司左指揮使竟然會對一個鄉野女人想入非非, 真是越來越不像樣了。他竟然會莫名其妙聽從她的話, 不知不覺為她失了分寸。他願意碰她這種鄉野女人, 已經是對她施了天大的恩德了,可此時他卻不是氣她膽敢勾引他這事, 他現在氣的是這鄉野女人膽敢反抗不從他! 這真是天大的恥辱,她這種粗俗的鄉野女人給他提鞋都不配, 他卻娶了她,而且連著兩次成親,無論是哪一次她都是迫於無奈嫁他。

會員價:
NT$1526.6折 會 員 價 NT$152 市 場 價 NT$230
市 場 價:
NT$230
作者:
蘇行樂
出版日期:
2015/01/20
分級制:
普遍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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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話說不是冤家不聚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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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被愛錢如命的悍妻拿來當鎮宅的使!
晉江人氣作家「蘇行樂」筆下的逗趣愛情,
另有獨家暖心番外,絕對不容錯過!


他堂堂監察司左指揮使竟然會對一個鄉野女人想入非非,
真是越來越不像樣了。他竟然會莫名其妙聽從她的話,
不知不覺為她失了分寸。他願意碰她這種鄉野女人,
已經是對她施了天大的恩德了,可此時他卻不是氣她膽敢勾引他這事,
他現在氣的是這鄉野女人膽敢反抗不從他!
這真是天大的恥辱,她這種粗俗的鄉野女人給他提鞋都不配,
他卻娶了她,而且連著兩次成親,無論是哪一次她都是迫於無奈嫁他。


精彩章節搶先閱讀

 

  

  第一章

  大康鎮位於延國西側,雖然有平安鎮十來個大,但相比之下,它依然是個小鎮,地不廣、物不豐、人少傑,甚至連個大一點的天災人禍都沒有,於是縱觀上下數百年,它的名字從來不為上面人所知,可是就在半個月前,京城的一位大人物卻死死地記下了「大康鎮」三個字,然後一道令下,江南監察營的幾位高手悉數出動。
  此時已是深夜,更夫打著呵欠敲著鑼自街上走過,餘光瞥見邊上黑影一晃,忙定神查看,可見到的只是月光下空空蕩蕩的一條小巷。
  眼花了還是有野貓?更夫撇撇嘴,想起忘了敲鑼了,趕緊邊敲邊往前走。
  而就在他前腳離開,小巷的樹影後房梁下頃刻露出六個身影,轉著頭確認人數之後,這些黑衣持劍的人挪動腳步迅速往巷子裡掠去。
  周記棺材鋪,格殺勿論,這是昨晚收到的命令。
  小巷裡安靜一片,對面雜貨鋪裡的那條大黃狗似乎覺察到了什麼動靜,抬起頭瞅了瞅,發現只是風吹過,又趴下來繼續睡,而就在牠趴下的瞬間,六名刺客已經全部翻入了圍牆。
  劍抽出,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刺客們一步步逼近,每個人的臉上都是肅殺凝重,他們收到消息,裡面的人身手不凡,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終於走至門口,一人抽出把匕首,想要把門栓挑掉,可是上上下下挑了半天都沒找到地方,回頭向同伴一望,目光疑惑,同伴做了個踹門的動作,其餘人搖頭,示意裡面不知究竟不能莽撞。
  而就在六人眼睛轉來轉去手動來動去做著無聲交流時,一個聲音突然從身後響起。
  「請問,你們找誰?」
  刺客面面相覷愣了一會,而後殺氣暴漲,齊齊舉劍朝那人殺了過去。
  容肅是出來解手的,本來三更半夜看到這些人還有些莫名,可見他們二話不說就朝自己跑來手裡還拿著劍,再傻也明白過來了,眼看著就要殺到自己面前,一個轉身就往院子裡跑,同時大呼道:「錦娘、小萍,快起來啊,有賊啊!」三更半夜出現在別人家的屋子裡,手裡還拿著傢伙的就是賊。
  至於容大人為什麼會這麼認為,那是因為當初他就是這麼被認為的……
  而其中一名刺客聽得這話,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夜深人靜,喊聲便顯得很大,更何況容肅還是極大聲的,於是很快屋子裡就傳出了動靜,六名刺客有些猶豫,想著是該合力去殺面前這個人,還是分一些去對付屋子裡的人,最後無聲一交流,決定三個對付這人,另三人對付屋子裡的。
  容肅跑得很快,所以等六名刺客商量好,他已經折了回來,手裡還拿著根手腕粗半人高的鐵棍,他是男子漢,得保護家人!
  三名刺客看著對方拿了東西回來,腳步一滯,可看著是跟鐵棍,一個不屑眼神之後又殺了上去,鐵棍怎麼能殺人。
  鐵棍當然不能殺人,不過容肅本來就不是拿來殺人的,他是拿來敲人的。
  這些壞蛋,半夜不睡覺跑來這,看我不把他一個個敲暈了綁起來送大牢去,容傻子毫不畏懼,大步一跨就迎面朝三人衝了過去,在他的思想裡,賊是來偷東西的,換句話說,他不知道「賊」是會殺人的,無知就無畏,容大人把鐵棍揮得風生水起,可是很快他就發現不對勁了,那些人怎麼這麼厲害啊,鐵棍敲不到啊,啊,又被劃了一道了。
  「你們能不能不要劃破我的衣服,很貴的!」容肅在衣裳又被劃破一道後,怒吼道,同時鐵棍揮得更厲害了。
  那些刺客開始額頭冒冷汗了,面前這人說話傻乎乎的,鐵棍舞得毫無章法,可是偏偏每一次都能避開他們的攻勢同時還能向他們揮來致命的一擊,甚至都開始讓他們有些難以招架了。
  這時屋內突然傳來一聲驚呼,「大人救我!」
  容肅聽得這呼聲,精神一振,腦子裡似乎浮現出了些東西,而就在他分心間,三把劍從三個方向齊齊刺來,容肅感覺到後頓時汗毛豎起,也不及思考,頭一偏,腰一擰,手一揮,當鐵棒砸到兩人胳膊將他們打開後,就提起一腳踹向了第三個人,第三個人被踹飛,撞到井沿,暈了過去。
  容肅管不得他們,聽司馬萍還是不停呼號,趕忙衝了過去,
  屋內司馬萍鑽進床底縮在角落,兩名刺客正半蹲著劃拉著劍刺著,一人惱怒道:「你給我出來!」
  司馬萍回道:「你以為我傻啊。」
  容肅看著他暫時無事,恍然想起刺客還有一人,連忙轉身向周錦那屋跑去,司馬萍透過空隙看到他的衣袂,忙呼道:「大人、大人,別走啊,快救我啊!」
  兩名刺客也察覺到有人進來了,眼神比對了一下後,也不去殺司馬萍了,雙雙轉身朝外面走去,看這人慫樣一看就知道不是正主,等收拾完了別人再來收拾他。
  容肅跑進周錦屋中,一看屋內景象愣住了,只見地上一個人躺著,周錦站在邊上,手裡拿著一把匕首,月光照耀下,可以看到匕首上似乎沾染了些東西。
  空氣裡有血腥味,很明顯。
  「錦娘……」容肅看著一動也不動的周錦喚道。
  周錦猛然回神,抬頭看向容肅,聲音無比顫抖,「我殺人了、我殺人了……」
  原來在周錦聽到外面的喊聲後她一下警醒,順手就拿起了放在枕頭下的匕首,然後怎麼拚死躲開那把劍她已經不記得了,只記得在劍就要砍向床上的周舟時,她氣血一衝,就奮不顧身地撲了上去,想要拉開那人,可沒想到手上的匕首直直地扎進了他的背上,生怕沒刺著,她又連連地刺了好幾下……
  容肅還想說些什麼,可身後已經有人趕來了,四個刺客,屋外兩個,司馬萍屋中兩個,容肅感覺到後渾身一繃,就往後退去,可是那劍又齊刷刷刺了過來。
  周錦嚇得面無血色,意識到什麼,趕緊抱起床上已經嚇壞的周舟往床下一塞,同時自己緊貼床梁,目光顫抖地看著面前的一切。
  容肅在死死對抗著四人的劍,不敢有一絲放鬆,他現在總算明白了,這些賊可不是偷東西那麼簡單。
  四名刺客如附骨之蛆纏著,招招陰狠致命,容肅有些招架不住了,他的腦海裡又浮現出了很多東西,很混亂、很血腥,就跟現在一樣,容肅覺得有些疼,還有些噁心,於是不免就有些分心。
  嘶啦一下,劍割破,可這回卻不只是衣衫,容肅覺得胳膊上一疼,腦子便像跟被電流激過一樣,他甩甩頭,同時下意識地避開另一把劍的攻勢,然後身一偏,伸出空著的左手,一把攥住邊上露出空門那人的咽喉,而後只聽咔嚓一聲,那人倒地。
  其餘三人一怔,接著便使出了更凌厲的招式,而因為地方小,剛才五個人纏在一起難免放不開手腳,現在少了一人,立刻寬敞多了。
  容肅腦子裡轟轟烈烈難受得很,不由鬆了防守、少了進攻,於是很快他又處於下風,胳膊上、背上都被劃了好幾道。
  周錦聽著聲響,驚心動魄,眼看一把劍就要朝容肅背後刺來,她顧不得引人注意,大喊道:「小心背後!」
  容肅聞言一個警醒,連忙避開,可當中一人發覺人多礙手腳,便自動退出,殺向周錦,屋子很小,幾步就能到,周錦看著就要刺到的劍,趕忙避開,可能躲到哪裡呢,「小白!」無路可逃之下,周錦也向容肅呼救。
  容肅聽到,轉頭一看,頓時眸中狠戾起,只見他一揮,甩出鐵棍砸向身後兩人的手,手被砸到,兩名刺客吃痛,劍脫手後退開,容肅趁機又轉身跑向前,再次將手中鐵棍甩了出去,正中那人後背,咔嚓一下,那人一個踉蹌後便倒在了床上再也不動了。
  那鐵棍本來就重,外加容肅甩出的力,足夠將這人脊背砸斷。
  可是容肅救了周錦,自己卻陷入了危機,退後的兩名刺客反應何等速度,失了劍,可頃刻抓到了容肅轉身時露著的毫無防範的後背,於是一個眼神示意,雙雙飛身上前,揮出雙拳狠狠地就往容肅背上砸去,容肅挨了個正著,腹內頓時翻江倒海,他站住就要回身反擊,可那兩名刺客出完一招又有了一招,一個猛抬腿就向容肅踹去。
  容肅被踹飛,身子狠狠撞在牆上,而撞得更猛烈的卻是他的頭,容肅只覺眼前一暈一暗,身子往下一坐,頭一歪就暈了過去。
  屋子裡一下靜了下來,只剩下四人的喘息聲。
  兩名刺客顯然也沒意識到這麼快就得手,都愣了一下,而後才又拾起地上的劍朝牆邊的容肅走去,走得很小心,因為他們要防範著這人是否是使詐。
  而周錦這會在容肅被擊飛的瞬間,渾身已經一片冰涼,等見他再不動彈,眼淚滾落,失聲痛呼道:「小白!」
  兩名刺客對視了一眼,確認這人是真暈死了,眼神一狠,舉起劍就要殺去。
  可是就在他們的劍尖只有一尺距離時,剛才還一動也不動的人頭突然一動,瞬間就睜開了雙眼,他的目光微微有些茫然,可是見到面前的劍後,目光裡頃刻蓄滿殺氣,而後迅速躍起身並且伸出手,抓住一名刺客伸出的手一扭,劍掉落,他抓起,再一揮,另一人的脖子被劃開,接著他又一回身,手中的劍又快準狠地刺進先前那名刺客的心窩。
  兩名刺客雙雙倒地,死不瞑目,容肅直直站著,面容肅殺,形同鬼魅。
  周錦又驚又嚇,可回過神來發現容肅沒事後,喜極而泣,她一把走過來抱住他的胳膊,顫聲道:「小白、小白,你有沒有事?」
  容肅殺完被一撲,腳步一個踉蹌,頭又開始疼了,很多東西跟決堤的洪水一樣湧進來,衝擊得他都快要崩潰了,而當他聽得女人的驚喊聲時,嘩啦一下,洪水歸位,江河湖海瞬間涇渭分明。
  他睜開眼,飛快的掃視了一圈屋中的陳設,當視線落在邊上的女人身上時,轟隆之下,所有的事情都想起來了,思緒回到那天夜晚,那個他進入這間棺材鋪的夜晚。
  剛才就是這個女人,就是這個女人在背後偷襲他,將他一板磚掀翻的!
  容肅沒有意識到是時間過去了多久,他依然想著這還是在那個夜晚,所以看著這個敢暗算他的寡婦,眼神瞬間變得陰沉狠戾,而後伸起右手一把就攥住了她的脖子。
  「大膽賤婦,找死!」手用勁,青筋暴起。
  周錦被這突如其來的變端弄懵住,可是剛要開口脖子已被狠狠掐住,她迫勢昂起頭,於是正好對上那雙淬了毒般陰狠的眼神,一個激靈,寒意自心底溢出,想要說話可都快要窒息。
  他當初扭斷那匹狼的脖子的畫面一下浮現,死亡的恐懼瞬間蔓延上心頭,她看著面前陌生難認的容肅,知道他只怕已清醒,現在想來就是要殺了她,可是她不甘心,不甘心!於是她伸出手死死抓住容肅的手,眼淚落下,使勁全力艱難地喚出兩個字,「小白……」
  周錦抱著最後的期望,聲音嘶啞破碎,可是容肅如何能聽,此時的他對這個女人厭憎到了極點,堂堂監察司左指揮使竟被這麼個女人拍倒昏迷,這是何等的羞辱,不殺了她如何能解心頭之恨,所以他越發加大了手上力道,甚至挪開視線再不願看她一眼。
  周錦命懸一線!
  而就在這時,邊上冒出一聲驚呼,「小白,你放手!」
  話音未落,一個小小的身影就已從床底下躥了出來,卻是周舟聽到沒了動靜探頭出來看,沒想到看到的竟是容肅正掐著他娘的脖子。
  有人突然衝來,夜色裡難以辨認,容肅下意識的就閃身避開,手鬆脫,周錦踉蹌退後,手捂著脖子彎著腰又是咳嗽又是大口喘氣,五臟六腑都難受得厲害,可好歹性命無虞。
  周舟扶著她,頭朝著容肅怒道:「你又犯渾了,怎麼可以掐我娘!」未承想到容肅已經醒來,只是想著他定是又犯渾了,就像當初在巷子裡他揍那些小孩一樣。
  容肅已經認出了這小孩是誰,嘴一抿緊,眼中狠意更甚,大步跨前也不再對付周錦,只是一把揪住周舟的衣襟,將他高高提起。
  周舟身子騰空,頓時嚇得大驚失色,他撲騰著掙扎,大呼道:「小白、小白,你要幹什麼,你放我下來!」
  周錦也驚得不輕,剛才容肅對付她也就罷了,可現在他去碰周舟,那簡直是要她的命,也顧不得緩氣,衝上來就拉扯容肅的胳膊,想要喊阻,嗓子裡火燒火燎的,便只能手上使勁,同時嘴裡發出幾聲又乾又啞的聲音,「住手、住手!」
  上有餘孽踢打,下有賤婦糾纏,容肅惱怒之下只想擺脫,餘光一掃,胳膊一橫就重重地擊向了周錦的肩胛,周錦只覺劇烈一痛,整個人便止不住地連連後退,身後是梳妝臺,邊角分明,周錦腰部撞上,痛得渾身蹶起。
  「娘!」周舟見狀痛呼道。
  周錦額頭直冒冷汗,再無力開口。
  然而容肅顯然沒打算就這麼放過她,手中餘孽還在死命掙扎哭著喊娘,煩不勝煩,地上那一動也不動的屍首,顯然是那邊的人跟來了,此地不宜久留,他又有傷在身,當是早早離開才是,所以瞥見身邊插在一具屍體上的劍,他反手一個拔起,就準備殺人滅口。
  可是就在他要把劍揮出去的剎那,他的耳朵突然一動,腳步也頓住了,是聽到門外傳來的細微的腳步聲,迅速轉身,眼神銳利如刀,渾身上下卻被殺氣籠罩,他對著門口大喝道:「滾出來!」
  門外靜悄悄。
  容肅丟開拎著的周舟,只把手中的劍握緊,表情陰沉如雷雨之夜,他想著定是外邊又來了刺客。
  李香年,你這次可真是出了大手筆!容肅這般想著,腳步已向外一步步挪動,他的身子繃緊,是警惕防範到了極點,可是就在他思忖著要不要殺出去的時候,一直盯著的空蕩蕩的門口突然間就冒出了個頭。
  容肅心中一駭,猛地退後半步,可很快回神,揮劍就發起攻勢。
  「是我、是我!」門口那人看到劍揮來,趕忙喊道。
  容肅聽得這聲音熟悉,又一個停步收回了劍,細看之下帶著驚異呼道:「司馬萍!」
  來人正是司馬萍,他就是個貪生怕死的,先前見刺客殺來,慌不及的就躲入床底下,渾然不管這有多丟分,後來見刺客轉身跑去周錦那屋,沒想著去幫忙只繼續龜縮著,甚至心裡還有些小慶幸,現在出來也不過是聽到外邊許久沒了動靜便想出來看一下,不敢貿貿然闖進,就貓著腰一步一步地挪著,隨時準備好轉身逃跑。
  屋子裡的驚呼聲倒是聽了一些些,但吃不太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就算是在聽到容肅那一聲喝時,他也遲疑了一下沒敢立即進去,後來確認了屋子裡面沒有打鬥聲了,這才伸著腦袋要看一眼,誰知這一看就看到一把明晃晃的的劍朝自己砍來,真是嚇得他魂都要飛了,幸好眼明反應快,這才免做了冤死鬼。
  只是雖然化險為夷了,但他顯然沒能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甚至連容肅已經恢復記憶了都沒能察覺出來,聽得容肅那聲驚訝聲,絲毫沒有細想裡面蘊含的深意,只以為對方也是受了驚嚇,所以見容肅收勢,忙道:「是我、是我,不是別人。」
  回頭見地上躺滿了刺客的屍首,禁不住又奉承起來,「少爺真是英勇神武啊。」好傢伙,成了傻子都這麼厲害。
  看到邊上周錦坐在地上似乎受傷了,周舟跪在她邊上正哭著,又驚呼道:「哎呀,夫人您這是怎麼了,那些混帳東西竟敢對您下手……」說著就要殷勤地伸手去扶。
  只是手剛要觸碰到周錦的胳膊,忽然想起了什麼,心一跳,要扶上去的手僵住了,按理來說,夫人倒在這,大人早過來扶了啊,可他現在光站在那……
  司馬萍還沒來得及想清,周舟已經忍不住哭出來了,「小萍,我娘變成這樣就是小白幹的。」
  司馬萍聞言,眼睛瞬間瞪圓了,所以他剛才是把他家大人罵了,可是大人怎麼會把夫人弄成這樣?意識到什麼,猛然轉身,待看得居高臨下氣勢逼人正盯著他瞧的容肅時,嘩啦啦,十二月裡冰水澆下,透心兒涼,「大人,您、您、您醒了?」聲音顫抖帶著疑問,卻是不敢相信。
  容肅沒答,只是瞇起眼睛看著他,「你怎麼會在這?」
  按理來說,他應該在京城替自己辦著事,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聯想到一路跟隨的刺客,容肅不得不懷疑是不是出了內賊。
  只是容肅這不答卻已然是肯定的意思了,司馬萍聽著雙腿發軟、渾身顫慄、冷汗涔涔,所以他家大人是真醒來了,醒來做的第一件事真的是要殺了他們,而他偏偏沒弄明白原委將他家大人罵了,蒼天啊,還讓不讓人活了。
  「大人!」感覺到天都塌了的司馬萍一把跪下,挪著膝蓋到容肅跟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道:「大人,饒命啊!小的並不知道您醒了啊,小的不是故意的啊……」
  哭求了一會,他突然想起什麼,抬頭就問:「大人,您不知道小的怎麼來的?」你怎麼會在這,那不就是不知道他怎麼來的,不知道他怎麼來的,那不就是……司馬萍張大嘴巴,被自己的揣測驚住了。
  容肅被罵了心裡不爽,被抱著腿更是不耐,可他卻出乎尋常的沒有發作,只是沉著臉一動也不動,因為他也覺察到了不對。
  司馬萍進屋後的言行舉止太反常了,為什麼要叫他少爺?為什麼要叫那個賤婦夫人?而且看上去他跟他們之間很是熟稔,似乎有著不同尋常的關係,可是他們之間怎麼會有關係,這是絕無可能的事啊,再者他們剛才一個個喊著的「小白」好像是指自己……
  容肅心如明鏡,意識到事情出了偏差,環顧一下四周,更加明確,他有著過目不忘的本事,之前雜亂並未留意,現在定下心來,立刻發現這裡的布局跟記憶中的不盡相同,那麼也就是說在他昏迷的時候地點已經發生了轉移,甚至……衣裳也被更換過了。
  視線從自己身上挪開,他看著跪著同樣一身粗陋布衣的司馬萍,問道:「現在是什麼時候?」
  事情變得自己難以琢磨,那定是原來的判斷有誤,他被板磚掀翻暈過去,只怕不是一時半會了,而當他聽到司馬萍說出的年月日後,心一瞬收緊。
  順元十三年三月,他是順元十二年來的,那就是說他整整昏了四個月!
  容肅只覺頭頂一個驚雷,都快將自己炸懵了。
  司馬萍一眼瞅見他的表情變化,心也是揪得緊緊的,這到底怎麼回事,怎麼把過去的記憶恢復了,卻又把變成傻子的那段記憶給忘了,不過這樣也好,不然的話看現在這架勢,要是想起來他曾經做的那些丟人事,說不準惱羞成怒就把自己給殺人滅口了,畢竟自己還是個見證人啊。
  司馬萍有些心驚又有些慶幸,隨後見容肅怔怔站在那也不說話,縮了縮肩膀也不吭聲,祈求著上天乾脆把剛才他罵大人的那段記憶也給抹了,想著又抬起眼皮瞄了一眼邊上的周錦母子,暗嘆道你們就自求多福吧,不過估計求了也沒用了。
  不對!司馬萍很快又意識到了一件事,既然大人已經想不起變成傻子的那段記憶,那為什麼一醒來就要對付他們?司馬萍只覺心弦被重重一撥,感覺到事情似乎變得複雜了。
  容肅人雖然站著不動,表情也不太顯悲喜,可心裡早已是驚濤駭浪席捲,他喜歡一切盡在掌控的感覺,整整昏睡了四個月這種事情實在是太讓人無法接受了,誰知道這四個月裡到底發生了什麼,這裡發生了什麼,京城裡又發生了什麼?
  而很明顯,從司馬萍跟他們的言語中可以看出這四個月裡,單單在這就已經發生了足夠多的事,這種感覺太不妙了,容肅很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他也清楚現在根本不是說話的時候,另外他也有種直覺,這四個月裡發生的事絕對不是他想看到的。
  那麼乾脆先不問吧,眼下離開這才是正經,想著,他就對司馬萍道:「把那賤婦殺了,把那孩子帶走。」
  既然司馬萍在了,這些事就不用他親力親為了,這個寡婦他實在是半點都不想再沾染到。
  容肅這話說得自然,殺一個人、死一個人在他眼裡是家常便飯一樣的東西,可是聽在別人的耳裡,那簡直就跟炸響了一個雷一樣。
  「你不能帶他走!」周錦繃緊身子攔在周舟面前,她一直在邊上聽著他們說話,雖然寥寥幾句,可看著司馬萍對他的畏懼以及他身上自骨子裡散發出的陰狠,她也深刻的明白這人是多麼可怕。
  她腦子也反應夠快,原先還不知道,可現在聽得他要帶走周舟,電光火石之下,立刻猜出當初他半夜闖入屋中只怕也是為周舟而來,而且絕非善意,所以下意識的她就又要保護起周舟。
  「你不能殺我娘,我不讓你殺我娘!」周舟不知那些複雜事,卻也跟著喊道,小小的身子試圖擋在周錦面前,可是因為懼怕,聲音也顫抖了,或許是因為難以接受這一事實,很快又哭著道:「小白,你怎麼變得這麼壞了,你怎麼可以殺娘呢!」
  容肅看著面前這母子倆只覺厭煩,見身旁司馬萍半天都無動於衷,眉頭一皺,「你在等什麼?」
  司馬萍正在為難,可對容肅畏懼已久,之前他是傻子時尚且不敢造次,現在他恢復了就更別說了,聽著他話裡不耐煩的意思,只覺背上一重,就趕忙低頭聽令,「是是,小的立刻就辦。」可是剛一轉身,臉又皺起來了,老天爺啊,這事怎麼就要自己來幹了喲。
  司馬萍不是善類,做了不少傷天害理的事,但人心都是肉長的,你叫他無緣無故就殺這麼一個晚上時候還一片祥和地坐著一起吃飯的女人,他怎麼能下得了手呢,撿起地上一把劍,硬著頭皮一步步地朝周錦那處走去,每一步都只覺重如千斤。
  「小萍、小萍!」
  周錦看著逼近的人,緊緊將周舟護在背後,嘴唇抿緊,目光灼熱,她已經看穿了面前這人靠不住,之前許諾的不過就是些謊言,所以現在她壓根不去乞求,然而周舟卻似依然心存期望,不停呼喚著。
  司馬萍對上周錦的目光,無力正視只能避開,可看到邊上不停在喊著他的周舟,那心裡就更加難受起來了,他深知現在應該是按著容肅的吩咐殺了大人再把小孩帶走,可是、可是這手中的劍怎麼就這麼重呢!
  你說你要殺就殺了,幹嘛還要讓他動手,可是要不殺,他還有好果子吃嗎。
  司馬萍閉上眼睛內心掙扎半晌,終於鼓足勇氣舉起了劍。
  周錦見狀,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可是等了半晌,始終沒等到劇痛傳來,反而是咣噹一聲,劍似落地了,睜開眼一看,卻見剛才還在面前的司馬萍一個轉身又跪倒了,伴隨著的還有一個延綿淒涼的哭喚聲,「大人,不能殺啊!」
  呃?周錦很吃驚。
  容肅亦是,他將司馬萍的猶豫看在了眼裡,可沒想到司馬萍會突然丟下劍又跪下來,心中一凜,這是在忤逆他嗎,這司馬萍從來對他唯令是從,什麼時候有這麼大的膽子了,眉頭皺起,又是懷疑又是不悅。
  司馬萍此刻早已是膽顫心驚、背後冷汗滋生,他可是頭一回違命不遵,但想著開弓沒有回頭箭,便依然挺著堅定道:「大人,您真的不能殺了他們,若不然您會後悔的。」
  「後悔?」容肅似聽到了什麼笑話,嘴角浮出了一絲嘲意。
  可是司馬萍卻抬起頭,苦著臉很認真地點了下。
  這下容肅不敢懷疑了,司馬萍這人最多只敢在自己面前隱瞞,可從不敢撒謊,那這般鄭重其事的說明這事作不得假,可他容肅要殺了這麼個鄉野賤婦,怎麼可能後悔,「原因。」他冷冷地丟出了兩個字。
  司馬萍瞥了一眼身後的周錦,頭皮發麻了,該怎麼說?能說您已經跟這女人成了親、洞了房,平常跟狗似的跟著嗎?能嗎?能嗎!可是要不說……
  「大人,此事說來話長……總之您現在不能殺了她,小的對您忠心耿耿、日月可昭,斷不會加害與您,您且聽我一句,等……」等日後您想起了傻子這段記憶了,再殺也不遲啊,「您先饒了她一命吧,小的也是為您好。」
  說到此處,司馬萍一陣心酸,先前千勸萬阻不讓他成親是為了他好,現在冒死勸阻不讓他殺人也是為了他好,大人您要恢復記憶就全恢復,這只恢復了大半還漏了一截這是怎麼回事啊,萬一您哪天突然又把傻子的記憶想起來了鬧著要人怎麼辦,萬一鬧著發現人被我殺了,要怪罪於我怎麼辦,天吶,老子都要為您操碎心啦。
  司馬萍眼淚不斷,只覺自己是天底下最苦命的人,怎麼就攤上這麼個主子,當然,他是不會承認自己在揮劍砍下想到這層時,腦海裡還浮現了那一晚奶白色的魚湯的。
  容肅見他這般不怕死地勸說著,也有了些動搖,思忖半晌後也不廢話,只道:「那就把她也帶走。」說著,也不等三人反應,上前拎起周舟就往外走去,他得趕緊離開這回京。
  自然,他的這番舉動惹得一片驚呼。
  「娘、娘!」
  「周舟、周舟!」
  容肅嫌周舟聒噪,用力一拍將他拍暈了過去,周錦聽不到聲音大驚,踉蹌著也要衝出去。
  司馬萍趕緊拉著道,「夫人,您放心吧,小少爺暫時不會有事的。」
  對於周錦忌憚頗深,就算到了現在,情急之下依然改不了稱呼與敬意,覺察到這點,司馬萍在心底狠狠抽了自己一嘴巴,賤骨頭!
  周錦心繫周舟沒在意,被拉著沒法追出只一陣惱怒,渾身又疼得厲害,便煞白著臉靠在門口,只睜著眼看著院子裡容肅環著周舟越走越遠,指甲深深地嵌進木頭裡,是掩不住的焦急與驚慌,確認容肅沒有真的傷害他,那手指才微微有了鬆動,而後便是劇烈地咳嗽起來。
  司馬萍看著,不知怎麼就有了些不忍,想要再說什麼,卻見周錦突然轉過了頭,目光深邃又濃烈,「他到底是誰?」
  司馬萍被盯得發毛,話脫口而出,「監察司左指揮使,容肅。」
  周錦眼神一晃,有些茫然。
  司馬萍話出口就已有些悔意,見她似乎不認識,忙嘆道:「您還是跟我走吧。」
  很快,棺材鋪裡的人就走得一乾二淨,只剩下六具屍體。
  而當外邊街上響起四更的鑼聲時,井邊一具「屍首」突然翻身醒來,目露迷茫地掃視了一下四周後瞬間清醒,而後連忙退身翻牆出去。

  ◎             ◎             ◎

  已是夜深,江南一座宅院裡,有一個人卻依然毫無睡意,鹽商朱富貴看著手上的圖紙,一臉精明笑意。
  圖紙上畫的是一艘船,名為烏翅,華美異常,並且航速驚人,是他在年前花了重金從船王手中買下,準備下個月當作生辰賀禮送給掌管江南水路的閔大人以作通路之用,想著與閔大人達成協議後會得到怎樣的便宜,朱富貴就更加喜不自勝。
  他捧著圖紙想,哎呀,現在京城中似乎出了變數啊,他得趕緊再攀個枝,省得到時候左營垮了他沒了保障,落個慘澹下場,那閔大人似乎是右營李大人的心腹啊。
  朱富貴暗暗盤算了一番,覺得一切都無疏漏之下,才收好圖紙吹了燈爬上床睡覺,闔上眼的時候嘴角還帶著舒心的笑意。
  可就在這時,他突然感到床邊似乎有什麼不對勁,睜開眼一看,頓時大驚失色,床邊不知何時竟站了一個人,黑燈瞎火之中也看不清容貌,只覺身材頎長,氣勢逼人。
  「什麼人?」朱富貴道。
  「借你烏翅一用。」簡潔明瞭,聲音格外冷淡。
  半夜三更借烏翅,你開什麼玩笑,富貴聞言驚嚇消退,怒意上升,可待定神看清來者面容之後,燃燃火氣頓時煙消雲散,一個骨碌就從床上滾下,連連磕頭道:「大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罪該萬死。」來者正是容肅。
  他是借船來的,回京尚有很長一段路,他要盡早趕回去,最好的選擇便是水路,可他隻身在外又連逢刺殺,一般船隻如何能保安全,故而他改道江南前來借船,當然除了借船之外,他順道也要辦一件事。
  這朱富貴表面身分是江南最大的鹽商,可內底他也是監察司安插在江南的一枚極為隱密的釘子。
  朱富貴知道容肅辦事爽利,不喜人多嘴廢話,便又道:「烏翅停至渡口,請隨小的來。」說著披上衣裳轉身就帶路,當然心中驚懼一片。
  他買烏翅是託人辦理,極為保密,容大人遠在京城為何會知曉?想及監察司無孔不入的監察手段,朱富貴冷汗滋生,所以他的一舉一動都是被監視著嗎,那他欲腳踏兩隻船的心思……
  朱富貴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將人帶至渡口的,他回神時只覺曉風吹得身上一陣冰涼,倒是衣衫都被層層冷汗浸溼了。
  上了船,被喚醒的船工早已各就各位,朱富貴將容肅迎至船艙,心神依然極不安著,這一路上容肅始終跟在後面不發一言,沉默得可怕,可是能明顯感受到他的目光一直在盯著自己的後背,就像是兩把鋒利之極的刀子。
  他定是知道了,他定是知道了,朱富貴想著容肅的手段,心顫腿軟,腦袋一陣暈眩。
  「容大人……」看著容肅挑了個椅子穩穩坐下,朱富貴聲音發抖著道,都像是要哭出來了,感覺到額頭上有汗就要滴下,他又慌不及地抬起手就要拿衣袖擦拭,可是衣袖剛要碰到額頭,卻又因為容肅的一句話而頓住。
  「朱大當家很熱嗎?」
  只是三月天,又是夜深曉風寒涼,如何能熱,可是不睜眼說瞎話承認熱又能說什麼,忙低頭道:「是不是,不知為什麼,屬下近日身子燥得很,極易出汗。」
  「呵,本官還以為是你心中藏著什麼鬼呢。」
  輕飄飄的一句,可朱富貴聽著簡直是快要嚇破了膽,下意識地抬起眼皮就覷向對面坐著的容肅,卻見他正看著自己,嘴角隱隱含笑,燭火之中朱富貴只覺這笑陰森鬼氣,讓人不寒而慄,一瞬間額頭上的汗冒得更猛了。
  容肅盯了他一會兒,挪開視線,淡笑道:「本官有事還要盡早趕回京城,你且退下吧。」
  朱富貴眼睛睜大,一臉難以置信,這是……放過他了?還是……他並沒有得知?
  「是是,屬下告辭,大人一路順風。」朱富貴回神後趕緊道,邊說邊退身出去,不管是什麼原因,還是早點離開這裡才好。
  朱富貴驚惶離去,下甲板的時候一個不穩摔倒在地,而就在他撐地爬起時,卻見船尾處幾道人影正往船上掠去,心中一驚就要大喊,一想又趕緊離去,那些人黑衣佩劍,不正是監察司的裝束嗎,只怕這些人是暗中跟隨容大人的隨從了,只是……
  朱富貴走了老遠,又回頭投去了疑惑的一瞥,那些人提著兩個大箱子做什麼?
  監察司釘子上了船,步伐再輕盈,可到底還是發出了些微的聲響,容肅聽得後便知司馬萍已經找著人趕到了。
  那些黑衣人正是隱藏在江南的監察司釘子,容肅素來謹慎,前朝遺孽之事不得外洩,可如今他有傷在身,刺客又尾隨其後,不得不防,所以從大康鎮趕至江南途中,他與司馬萍兵分兩路,一個前來借船,一個前去分營召集人手。
  至於他們可能知道餘孽之事,呵,到了京城,可以殺人滅口嘛,容肅心狠手辣,這幾條人命他如何放在眼裡。
  這時有人進屋,卻是司馬萍,「大人。」
  容肅目光掠過他落在他身後的兩個箱子上,冷冷道:「拿進來。」
  司馬萍一揮手,身後的幾個黑衣人就已經將兩口大箱子搬了進來,搬完又悄無聲息地告辭出去,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的。
  容肅掃了箱子一眼,司馬萍就已心領神會,關門轉身解鎖打開,一氣呵成,完了又彎腰道:「大人,這箱子裡裝了什麼,沒人看到。」
  他就是個人精,容肅眼神一動他就能看穿大人的全部心思,離開大康鎮時大人命他找來兩個大木箱,他就明白這孩子只怕是不能被外人看到的,至於周錦只是順帶著而已。
  箱子裡周錦被綁著,蜷著腿側躺在裡面,青絲凌亂、面容憔悴,雖是閉著眼睛睡著,可眉頭始終緊皺,周舟亦是,只除了沒被綁著,兩人都中了當初司馬萍迷倒牢中眾人的迷香。
  容肅視線掃過周舟落在周錦臉上,眉頭一皺,心中又浮上一絲厭煩,這個女人真是該殺。
  昨日將兩人迷暈後欲裝進箱子,誰知司馬萍人小力弱拖不動周錦,無奈之下他只好親自動手,花容月貌之人圍繞在側如此眾多,可他從不曾觸碰分毫,沒承想現在竟然要對這麼個鄉野寡婦伸手抱摟,真是忍無可忍,本想著殺了一了百了,可莫名其妙的在他欲下手之時卻又聞得她一陣素淡清香,於是神差鬼使的他就下不了手了。
  想及當時的悸動,容肅眉頭皺得更緊,難道司馬萍說的殺不得真是殺不得?可是這裡面到底有什麼因由?
  想著容肅就看向司馬萍欲詢問,誰曾想司馬萍也正盯著他瞧,於是一轉頭,兩人目光就對了個正著,司馬萍一嚇趕緊低頭,容肅眼睛一瞇卻更加煩躁,因為剛才雖然只有一瞬,可他明顯看到了司馬萍看著他時眼中的異樣,好似……在期待什麼。
  有什麼好期待的,容肅盯著司馬萍,細細審視著,這一路上,他發現這個從前對他小心翼翼、唯命是從的下屬越發古怪了,趁他不注意就會使勁盯著他瞧,眼神各種詭異,被撞破了又趕緊避開,一副心虛鬼祟的表情,想著他還沒來得及問這四個月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便準備開口詢問。
  「司馬萍……」
  「大人,天色不早了,您早點歇息吧。」容肅剛想開口,誰知司馬萍同時出聲,一時收口。
  司馬萍見搶了先機心中暗鬆一口氣,他可看出來了,他家大人又想問他事呢。
  被他一提,容肅見天色晚了倒也真感覺累了,想著這四個月裡定也不會發生什麼大事,無非就是自己昏死了很長時間,不然怎麼會一點都想不起到底發生了些什麼,那既然這樣,有空再問也不遲,還是先說其他大事要緊,便點頭道:「回京後聯絡朱家二當家,讓他把朱富貴給除了。」
  司馬萍有些吃驚,轉而一想又明白了,朱富貴有二心之事他多少也知道,朱家兩兄弟貌合神離他也知道,只是他一直以為只有朱富貴是監察司的人,卻沒想這次子朱金貴也是,那只怕暗中監視朱富貴並且向大人告密說他有二心的,也正是這個朱二當家了,先是挑撥離間引得手足相殘,最後坐收漁翁之利,嘖嘖,容大人真是好手段。
  司馬萍習慣性地想要開口拍兩句馬屁,可一想,只道:「屬下遵命,那沒事小的先告退了。」還是別廢話了,走人要緊,省得他老人家又要發問
  容肅看他急著要走,皺了下眉,目光觸及地上的木箱,又道:「把她給我帶走。」他只要看著小的就是,這個女人他看一眼就煩一次。
  司馬萍聽令告退,可是在轉身時眼珠子轉了又轉,為什麼老感覺大人會情不自禁就看向夫人?其實這兩天一肚子疑問,只是都不敢問,一個是他為什麼要抓一個小孩,一個是他到底有沒有想起點什麼,昨天把夫人拖進木箱時那一瞬變化的表情可全看在眼裡啊。
  只是雖然好奇但終究沒敢問,開玩笑,他現在巴不得躲著他家大人,省得被問起這四個月的事,或者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哪還敢主動湊上去問這些,反正他已經打定主意了,如果大人這輩子都想不起那四個月的事,那他就乾脆把這祕密帶進棺材,總之他是絕對不會主動提那些事的,當然這事不能跟人分享可惜了點。
  其實有時候他還有點想念傻子時候的容大人的……司馬萍想著想著,感覺很是遺憾。

  第二章

  船已起航,夜色下它沿著運河一路北上,輕盈快捷就像長了翅膀般。
  容肅感受著水流湧動,慢慢閉上眼準備入眠,趕了一天的路著實累了,而且身上還帶著傷,可就在要安睡之時,忽然想起什麼,又睜開眼,手一揮將邊上一床被子向木箱擲去,被子不偏不倚,正好落在箱子內周舟的小小身子上。
  容肅見他動也不動,知道還在昏睡著,司馬萍說了,那藥性只怕要到明日一早才得解,於是就又放心睡去,心裡想著,殺就殺了,為何還非要帶活口回去?
  可是就在他閉上眼睛再要睡去時,邊上突然響起了什麼動靜,周舟醒了。
  「娘。」周舟頭暈暈乎乎的,以為自己還在家中睡著,感覺到渾身難受,就下意識地喚起了周錦,同時身子蹭啊蹭想要找一處暖熱,可觸碰到的只是狹窄的冷硬的木板,一下驚醒,睜開眼坐起,入目的卻只有陌生,頓時驚惶大喊:「娘!」
  容肅聽到第一個呢喃聲就已警醒,被擾了睡意很是不悅,再見他坐起大喊,翻身下床喝道:「閉嘴!」
  「小白。」周舟見著容肅,眼中冒出欣喜光芒,起身就要撲來,可是待看清自己正坐在一個木箱子裡時,一瞬又想起之前的事,連忙頓住後退,看向居高臨下表情冰冷的容肅,表情變得慌張,「這裡是哪裡?我娘呢?我娘呢!」
  夜色裡孩童的聲音格外清晰,容肅聽著不適,就想去堵他的嘴,可這時周舟尋不到周錦已經急得爬出木箱就要向門口衝去,容肅表情一斂,飛身掠去,於是周舟剛來得及碰到門,整個人已像隻小雞般被拎起並重重地甩了回去。
  砰!周舟落回木箱,雖然下面墊著棉被,但還是撞得屁股疼,周舟又痛又嚇又氣,眼淚滾滾掉落,「小白你混蛋!」
  上次被司馬萍罵混帳東西已經讓他很是不快,這次又被個小孩當面罵混蛋,容肅太陽穴鼓了鼓,「你要再敢廢話,小心你的舌頭。」他的目光太過狠戾,聲音太過陰沉,周舟當場嚇住再不敢說話,「給我老實睡覺。」說完轉身,表情有些鬱悶。
  想他對付過不少人,不管是名士賢人、朝廷大臣,還是三教九流、販夫走卒,他的手段從來大膽放肆、毒辣殘忍,何曾有過現在這般的縮手縮腳,打又打不得,殺又殺不得,竟得靠嚇唬,嚇唬那些有著錚錚鐵骨的人也就罷了,嚇唬這麼個屁大的小孩,怎麼都覺得荒謬。
  不過好在嚇唬還管點用,容肅看著嚇傻著坐在木箱裡眼淚打轉的周舟,嘴角扯出鄙夷一笑,這就是前朝餘孽,綠氏一族最後的血脈?呵,忒沒膽了。
  容肅正這麼想著,卻見那邊周舟騰地一下又站了起來,抹淚道:「小白你怎麼變得這麼壞了!」表情嚴肅,十足憤慨。
  容肅沒料到他會來這麼一下,目光一動,不過很快又沉下了臉,剛才倒小瞧了他,還是有點膽子的,只是有了膽子卻沒腦子,這時候還來頂撞不是找死嗎。
  周舟一腔怒火開了口,懼怕也沒了,只是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生氣,罵道:「你個忘恩負義的傢伙,枉我之前對你那麼好,你現在居然還打我。」說著又傷心地哭了起來。
  忘恩負義?容肅正要上前,聽著這個詞,腳步一滯,而後眉梢一動,有了嘲意,周舟罵出的這個詞,無意間戳中了他的心思,當年可是有無數容家的人指著他的鼻子罵他忘恩負義啊。
  周舟並未察覺,見他站著不動以為是被罵得沒臉說話了,便繼續哭道:「那時候你餓死了,是我給你飯吃;怕你冷,是我半夜給你送被子去;發現你昏死過去,還是我求著娘把你接回去,我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給你,你現在好了,竟然還要抓我打我。」
  怎麼回事?容肅臉皮抽了一下,他瞇起雙眼,直直地盯著跟前這個小孩,眸中閃過一絲訝異。
  周舟還在哭,「你不但打我,你還想打我娘、殺我娘,你把我娘搶走了我都沒跟你計較,你卻這麼對她,你忘了我娘為了給你治病上山採藥差點給狼吃了嗎,你忘了我娘教你做棺材、教你做飯了嗎,你忘了我娘錢不夠還給你買衣裳嗎,我娘都把你當親生兒子看了你還這麼對她!」
  親生兒子,那個寡婦?周舟說話時,容肅表情變了又變,而當周舟說到最後一句話時,他的眼睛睜大,明顯的錯愕與震驚,他二十五歲的監察司左指揮使被一個寡婦當成親生兒子養,那個寡婦才多大,不過二十來歲吧,荒謬,太荒謬!容肅想要駁斥,可是很快又收住,這個小孩的表情太認真不過,根本不像是假的。
  難道他這四個月不只是昏迷過去嗎,可是他為什麼什麼都想不起來?容肅深吸一口氣,心難以克制地加劇跳動起來,他突然有了種不祥的預感,很不祥、很不祥,他盯著周舟,心上的弦繃到了極點。
  果然周舟在抽了幾下鼻子後,又哭道:「我什麼都跟你分享,你喜歡我娘我都分給你一半了;你死乞白賴地下跪求著跟我娘成親洞房,我不高興可也答應了;你說了我們要做一輩子的好朋友的,可這才多久,你不能說翻臉就翻臉的,嗚嗚嗚,你不能騙人的!」
  周舟說著又傷心地痛哭起來,為這唯一的伙伴變得這般可怕、這般陌生而哭,為著不見娘親不知她到底是安是危而哭,為著這看不懂的事情變化、看不透的人心轉變而哭。
  容肅此時早已站立當場呆若木雞,面前的孩子哭得委屈又悲傷,他聽不到、看不見,腦子裡只轟隆隆翻騰著周舟剛才說的一字一句,他、死乞白賴、下跪、求著、跟那寡婦、成親、洞房?
  「不可能!」下意識的,容肅就把心中否決的話大聲喝了出來,目光濃烈熾熱,可是不知為何,心中卻莫名的煩亂起來,好像預感這事是真的一樣,可是這怎麼可能呢,他容肅會求著跟一個寡婦成親?也不知是煩亂所致,還是生怕周舟又會說出些什麼,他又一把掠去攥住周舟的衣襟將之拎起,惡狠狠地道:「膽敢再胡說八道,我就宰了你。」
  「我才沒有胡說八道。」周舟渾然不懼,只怒視著他的雙眼,同樣凶狠道:「是你做了不敢認,是你忘恩負義,我才沒有胡說,不信你問小萍,你做的那些事他可都知道的!」
  容肅見周舟竟敢駁斥他,伸出手就想捏斷周舟的脖子,可是當最後一句話響起時,他的心猛地抽搐,伸出的手指也僵住了,他俯視著周舟,臉色難看至極。
  然而周舟毫不退縮,只仰著小臉與他對視著,周舟的眼睛紅腫,可是在燭火下目光卻格外明亮灼熱,似含著無盡的倔強與不屈,哪怕淚水朦朧,依然有著將人看穿的穿透力,容肅心煩意亂,用力咬著的牙齒使得面部肌肉一陣抖動,他意識到這個孩子所說的只怕句句屬實。
  不信你問小萍,少爺、夫人、殺不得、你會後悔的,一瞬間這些零碎卻關鍵的字眼一個個浮現在腦海裡,擾得人渾身不得安寧。
  怪不得司馬萍會用這種眼神看自己,怪不得他會鬼鬼崇崇,怪不得在說起這些事時他會支支吾吾語焉不詳,可是自己怎麼可能會做這些事情。
  那邊,周舟見容肅沒有朝自己下殺手,只僵著手,不動人似又走了神,心懷奢望又哭道:「嗚嗚,小白,你快回來吧,我不喜歡你現在這樣,你還是變回傻子吧,嗚嗚……」
  一瞬間天機盡洩,於是容肅眼中震驚更甚,他變成了傻子?太陽穴突突跳著,他難以置信的表情已快變得猙獰,傻子不就是歪頭咧嘴口水直流外加不停傻笑嗎,不,不可能的!
  容肅不能相信,手中孩子哭著惹人心煩,一把將他丟下,厲聲道:「你要再敢吵嚷我就把你娘殺了!」
  周舟剛想張口再痛罵,可聽到這句連忙把嘴巴閉緊了,半晌後想到什麼,又想張嘴,可被容肅打斷。
  「你娘現在還好好的,可你膽敢再發出一絲聲響,我立刻就將她殺了丟進河裡餵魚。」容肅從來擅長利用敵人之間微妙的關係,讓他們彼此牽制、彼此抗衡,而這對母子為了對方可以不惜犧牲自己,他早就看在了眼裡,所以現在為了讓這個小孩閉嘴,他果然運用上了這一策略。
  周舟果然不再多說,只睜大眼睛看著他,容肅耳根清靜,卻絲毫不得半點舒心,太陽穴還在突突地跳,他想著趕緊回床休息,可一轉身,一陣暈眩襲來,差點讓他一個踉蹌,容肅穩住,暗吸一口氣,心中煩意卻更甚,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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