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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休?楚桃姑盼了五年未歸的相公,等來的居然是休書一封。
貌醜家窮,嫁人被休,楚桃姑尋死不成,女扮男裝化名楚陶,
來到海商陳知隆跟前,她決心賭他一賭,只求搭上陳家商船出海,
搏一個富貴。第一眼,陳知隆即看出楚桃姑的偽裝,他沒有揭穿,
身為陳家家主,外人稱他陳半城,年過三十,
未有婚娶妻兒,不曾納過一妾一侍,沒有紅顏知己相伴,對女人,
他不知何謂憐香惜玉,但看著楚桃姑,他卻憐了她的孤苦。
商船入海,海賊猖狂,陳知隆見她從不敢多望他一眼的畏縮,
到無懼他的權威,偶爾抬眼看他,偶爾朝他一笑,不再迴避閃躲,
他覺得心頭某個地方,竟似什麼在撓,一點點地在他心裡竄動。
楚桃姑心慌,世人眼中無所不能的陳知隆,
竟在他呼風喚雨的海上落難了,為了保他一命,她以嘴餵他藥汁,
他說:「罷了,妳的名節既全毀在我手裡,我總要娶妳以全妳的名節。」
第一章
陽春三月,桃花盛開,春回大地,草長鶯飛,處處透著濃濃的春意。
但在本城新貴裘家大廳裡面,這氣氛可就和春天半點都不搭界。
站在下方的桃姑,臉沉得就像那數九寒冬的河道,她仰著下巴對著坐在上面紋絲不動的江玉雪道:「我才是裘家明媒正娶的妻子,又沒犯七出之條,妳縱家資豪富,卻也是晚我進門,見我進來,還不快些行禮。」
江玉雪,裘家半個月前鼓樂喧天抬進門的新娘子,此時是裘家宅子裡的當家奶奶,她連眼皮都沒抬。
她身後站立著的丫鬟,早就在桃姑方才闖進大廳裡的時候,就想轟桃姑出去,瞧她長得那樣,一張又黑又瘦的面皮,額頭上還有老大一個疤,瘦伶伶的身材,只怕全是骨頭。走進來的時候,把水磨石磚的地都踩得全是泥,一雙大腳,就算進這裡當個粗使的婆子,只怕都嚇壞了主人,竟然還想在自家小姐面前擺什麼原配架子,真是不知死活。
丫鬟心裡這樣想,那張櫻桃小嘴微微張了張,預備替自家小姐說兩句,卻被下面站著的張嬤嬤用目示意止住,只得怏怏閉了口。
桃姑本以為自己這話說得義正詞嚴,就算到了縣衙大堂上都不怕的,誰知對方全不招架,等了許久都沒等到對方的任何一句回應,她是個性急的人,不由上前一步,拉了袖子就要上前去拉江玉雪,「妳休和我在這裡充什麼當家奶奶,還不快些下來行禮!」
見她要動手,張嬤嬤淡淡開口:「你們都是死人嗎?打量著姑娘好性,就任由這被休的婦人在這裡胡言亂語,還不快些打她出去!」
那些丫鬟、養娘們早巴不得聽見這句話,紛紛就要上前把桃姑拉出去。
被休?桃姑不相信的看著面前這些女人,一月前公婆上城來時還對自己說得好好的,叫自己在家好好守著,等到這裡收拾好就遣人來接。誰知等來等去,等到的竟是昨日村裡的人說,半月前自己相公已另娶新人。
她一夜輾轉不眠,四更時就回娘家找娘家哥哥,要他和自己進城來瞧,誰知自己娘家哥哥推說田裡事忙,要等等再來。
這種事體怎可是能等的,自己這才孤身上城,她尋摸到這裡時,看見門上掛著的喜字已是知道旁人說的不假,闖進門來見這屋子和鄉下的房子全不一樣,那肚皮裡的氣都差點脹破。
看門的小廝雖想攔住,她自己卻早闖到了廳上,見上面坐了個十六、七歲的穿綢著緞的美人,身邊還有丫鬟、養娘、管家婆子圍在那裡請示家務,她這肚裡的氣就多了些酸味,還有幾分苦澀。
當日自家相公說要出去學做生意,自己一口應承不說,這五年來,他也沒幾封書回來,銀錢就更不要提,還不是自己在家裡伺候公婆。
農忙時節請不起短工,又沒有牛可使,自己一個女人挽了袖子下田,這才保住一年的口糧。做了田裡的活,回來還要做飯洗衣,養豬餵雞,這樣過年時節也能有豬肉吃,拿雞蛋換些油鹽,多出來的給公婆享用。
她辛辛苦苦五更爬起,卻要到了三更還在燈下做衣縫衫,不就是為了走出去,旁人不笑話自己?
一月前接了相公的書,說的是在城裡置了大宅,接公婆前去養老,自己還當苦盡甘來,誰知竟納如此美妾,納妾卻也不惱,只是他們怎麼也不能忘了自己才是裘家三媒六聘娶進來的媳婦。
可就算說破了天,也闖不過去,誰知這下人竟還說自己已經被休,要讓這些丫鬟、養娘轟自己出去。桃姑手上還是有幾把力氣,那些丫鬟、養娘雖有四、五個,不過都是在內宅中拿針線做活的,桃姑不過略使一使力氣就把她們掙開。
她頭就轉向張嬤嬤,一口濃痰啐到她臉上,「呸,歪喇貨,年紀活到狗身上了,空口白牙的說我被休!」
說著也不理張嬤嬤,只是逕自走到江玉雪身邊,伸手就去扯她,江玉雪見她一雙手滿是老繭,似乎還有沒洗乾淨的泥,那眉頭不由微微一皺,身子往一邊一側,還是沒有說話。
丫鬟急忙過來扶住江玉雪,那嘴就似刀子一般:「妳這鄉下女人來充什麼奶奶?三月前妳哥哥可就接了裘家給的休書,還有五十兩銀子、二十畝地,妳可睜大妳的狗眼瞧瞧清楚,這裡姓裘,妳自姓楚,和妳半點干係都沒,竟還老著臉皮進來,實在是不知羞恥!」
江玉雪輕斥那丫鬟:「香葉,胡說什麼!」
桃姑聽她的聲音似黃鶯一般,比那戲上的花旦的聲音還要好聽一些,心裡不知是酸還是苦,或是旁的,只覺得渾身冰冷,手開始抖了起來,伸出一指直指江玉雪,「我不信,縱休了我,也要有原媒、有見證,況且我從沒見過,公婆也沒說過,怎就休了我?定是妳這狐媚子扯的謊!」說著就嚷起來:「快些請公婆出來為我作主!」
張嬤嬤已經把臉上的那口濃痰擦掉,踮著小腳上來,「妳還在作夢呢,老爺、太太前個月來的時候可是和大爺說清楚了,把妳打發回家了,此時妳想見他們,也要撒泡尿照照鏡子配不配。」
江玉雪的眉頭皺得更緊,「嬤嬤。」
張嬤嬤忙賠笑道:「瞧我這糊塗的,這等話怎能進到姑娘的耳裡?」
江玉雪揚著頭對張嬤嬤道:「嬤嬤,想來楚姑娘是遇到什麼難處了,既這樣,嬤嬤妳去拿十兩銀子來,怎麼說她也做過裘家媳婦。」
張嬤嬤一張臉笑得就似花開,「就知道姑娘是寬宏大量,菩薩心腸。」
這主僕倆在那一唱一和,桃姑此時不光是覺得渾身冰冷了,一顆心渾似被冰水浸著,半點暖氣都無,手僵在那裡,嘴張得極大,不知該說什麼,也不知該去問誰。
江玉雪看著怔在那裡,似失了魂樣的桃姑,施施然站起身,「嬤嬤,想來相公已經回來了,廚房裡的燕窩粥預備好了嗎?」
香葉急忙上前攙住她,「姑娘,姑爺的燕窩粥早熬好了。」
「是嗎?」江玉雪鬢上插著的赤金簪上的紅寶石微微一動,唇邊有了笑意,「香葉,妳對相公可極細緻,省了我的心。」
香葉臉上頓時有了一絲紅色,瞧著姑爺對姑娘那個溫柔體貼的勁,誰不心熱。
江玉雪唇邊雖在笑,那眼已經往香葉臉上瞧去,馥香軒的茉莉胭脂,要五錢銀子一盒,這丫頭竟這麼捨得往自己嘴上抹,瞧她是還有幾分姿色,只是要在自己口裡搶食吃,作她的夢吧。
相公……桃姑混亂的心裡突然聽到這句,對,見到相公就好了!
桃姑忙推開張嬤嬤塞給自己銀子的手,張嬤嬤沒有料到,手裡的銀子掉地,險些砸到自己的腳,急忙蹲下身子去拾,瞧著桃姑的背影,暗地裡啐了一口,呸,這等容貌、家世,想必也沒有什麼才學,還想和自己的姑娘搶姑爺,也不去照照鏡子,要自己是她,早羞死了!旁的不說,光江家陪送的這座宅院就值千兩銀子,要把她賣了,連頭帶尾只怕也不值這十兩銀子。
江玉雪正走出幾步,桃姑猛的追上來,差點沒撞到她,香葉已經對著桃姑怒目而視,但桃姑不管這對主僕,只是看著江玉雪,不停重複,「我要見相公,見公婆!」
江玉雪哪還有心情理她,香葉伸出手去轟桃姑,「不要臉的賤婦!老爺、太太可沒空見妳,還不快些滾。」
桃姑的手上力氣大,不過輕輕一推,香葉就差點跌倒,江玉雪一雙大不過三寸的小小腳,少了香葉的扶持,又被香葉撞了下,險些栽倒下去,江玉雪不由嬌滴滴「啊」了一聲。
張嬤嬤急忙過來扶住江玉雪,那嘴裡可就說不出什麼好話,對著桃姑變了神色:「妳這毒婦,無端的推我家姑娘做甚,姑娘的一根毫毛傷了,妳都賠不起。」
桃姑雖被她罵了,卻不覺得惱,只是伸手出去拉住張嬤嬤的衣服怔怔的道:「我要見相公,見公婆。」
張嬤嬤還待再說,院子裡旁的下人們都行禮下去,「見過大爺。」
張嬤嬤眉一斂,果然就見裘世達大踏步走進來,他滿臉寒霜,活似別人欠了他成千上萬兩銀子。
看見裘世達,桃姑放下拉著張嬤嬤的手,那眼淚就要下來,張嘴正要說話,裘世達就開口道:「妳這被休的賤婦,還來裘家做甚?」
這一句話聲音不大,聽在桃姑耳裡卻像是夏日裡一個霹靂直打到自己腦門上來,她眼裡的淚都被嚇了回去,「相公,你說什麼,我什麼時候被休?七出之條,你可要說出個道理來,不然,我們就縣衙堂前走一遭。」
裘世達說出這話時,就低下頭溫言去問江玉雪方才可被嚇到,直到桃姑連問他數聲,他才不耐煩的揮手,「當日休妳,堂上父母作主,妳哥哥收了休書,還有原媒為證,妳嫁入裘家五年都無所出,為子嗣計,自然要休了妳去。」
堂上父母作主?桃姑瞪大眼睛。
裘世達的眼不過往桃姑這裡掃了眼,又低下頭對江玉雪道:「娘子,妳可被嚇住了?她一來,妳就該命人打她出去,這樣的人怎麼還有臉皮到我裘家來鬧。」
裘世達對江玉雪說話的聲音越溫柔,對桃姑來說,就好似有鈍刀一刀一刀在割她的心,嫁給裘世達這五年來,連頭帶尾,兩夫妻在一起不過三個來月,別說他對自己這樣款款溫柔的說話,就連個笑容都是極少的。
自己陪著小心,生怕有半點服侍得不周到的,等他出外做生意去了,對堂上公婆也是極盡孝道,為的就是有朝一日,他出人頭地,自己也能夫貴妻榮,安享榮華,誰知竟是變成這等情況。
桃姑身子搖了搖,咬牙又上前去拉住裘世達的袖子,「相公,你怎能如此,就算不念我們夫妻之情,我對公婆卻也是克盡孝道,沒有半點忤逆,這事公婆定是不會不知道的,還容相公讓我見見公婆,求個明白。」
桃姑在那裡說得哀痛,就算是鐵石心腸也會落淚,可裘世達卻越發厭惡起來,這個不知死活的賤人,自己出外那麼多年,才知道做生意賺得大錢財是不容易的,辛辛苦苦不過剛能糊口罷了。
幸得江家老爺青眼,見自己為人謹慎,傳來問了幾句,他早知道江家的愛女還沒出嫁,問答之時說出本有妻室,不過為人悍妒,又兼醜陋不堪,雖想休了她去,誰知她撒起潑來,自己一家躲避不及,這才出外,也只願能為裘家留個種。
講得多了,連自己都漸漸信了,江老爺也信了七、八成,話裡透出幾分想把女兒許嫁給他的意思,他這才定下計策。
去年年末時候尋來楚家哥哥,許下銀子、田地,又找來原媒,寫下休書,自己父母親自面見了江老爺,講到桃姑如何對自家時,母親大哭不止,江老爺更是信得十足,這才鬆口許了婚事,得以娶了江玉雪過門,新娶的娘子美貌不說,帶來的嫁妝也有數千兩銀子的。
桃姑此時倒鬧了上來,自己的如錦前景就這樣毀了不成?
裘世達的眉毛擰成了兩個疙瘩,轉身道:「孝敬公婆?妳也好意思說出口!妳給我爹娘吃的是什麼?穿的是什麼?每日裡還要我娘親自做飯服侍妳,我爹還要去守著那豬、雞,這是妳做媳婦的道理?」
桃姑沒料到他竟如此顛倒黑白,張嘴正要分辯,裘世達已經又接著道:「我出外五年,我爹娘受了妳無盡的氣,我娘一雙眼險些都哭瞎,娶妻本為的是侍奉爹娘,妳這樣的行為,自然要被休。我本出於好意,私下寫了休書,傳了原媒,把妳交於妳哥哥領回家去,為的也不就是一場夫妻不忍顯妳醜名的緣故,誰知妳還不知羞,竟吵鬧上門。」
裘世達說一句,桃姑的心便木了一分,等他說完,桃姑連自己身在何方都不知道,張嬤嬤的臉上早露出鄙夷之色,丫鬟、養娘們竊笑不止。
江玉雪的手搭在香葉肩上,臉上可還一派平靜,眼裡卻沒有半分望向旁人,只在裘世達臉上,心想長得這樣出眾的男子,也豈是那個醜八怪能消受的?不過還是要做個賢慧樣子出來。
江玉雪張了櫻桃小口,嬌滴滴叫聲相公:「做人只念善,休念惡,楚姑娘定是一時無路可走才求上了門,這裡有十兩銀子,相公你交與她去,也算夫妻一場。」
說著,張嬤嬤已經上前,手裡托了小小的十兩錠元寶,塞到桃姑手裡,桃姑此時似失了魂魄一般,任由她把那銀子塞到自己手裡。
見桃姑接了銀子,江玉雪眼裡的鄙夷更勝幾分,裘世達柔聲的道:「娘子,我們進去吧。」就攜了江玉雪的手打算往裡面走。
桃姑痴痴的望著裘世達的背影。
主人這一轉身,張嬤嬤的臉色頓時變了,對丫鬟們使個眼色,丫鬟們一擁而上,把桃姑推了出去,桃姑此時那還有半點理論的心,只覺得雙腿險些都撐不住身子,腦子裡亂成一團,這究竟是為何?
角門處出來一個管家娘子模樣的人,桃姑見她有點眼熟,像是被遣去接公婆進城的人,不由站定,想來定是公婆要為自己作主。
那管家娘子走到桃姑面前,面沉似水,話也不說,伸手對著桃姑臉上就打了兩巴掌,「老爺、太太說了,當日妳在裘家,他們受了妳無數的閒氣,他們仁慈不理會妳,誰知今日妳竟又上門鬧,這兩巴掌就當給妳個教訓罷了。」
丫鬟、養娘們笑得更為大聲,開始議論起來,一口一個不識羞,說得桃姑無路可逃,拉拉扯扯到了裘家大門,她們把她推了出去,撲通一聲,關上大門。
◎ ◎ ◎
桃姑跌倒在地,抬眼去看門上貼著的紅喜字,五年前,她坐著轎子也是這樣進了貼著喜字的裘家門裡……
她定定望了一會,突地跳起來,捏起拳頭去敲門,「開門,我才是裘家的媳婦,快些開門!」
任憑她喊得聲嘶力竭,那兩扇大門都紋絲不動,此時已近中午,慢慢的有人走攏來看,也有人在議論,那議論裡無非就是桃姑如何不賢、如何醜陋,裘家忍不過氣去,這才休了她,休她之後她還上門來吵鬧,果然就是個不賢婦人。
那大門上漸漸有了血跡濺上,桃姑卻不覺自己的手已經破了,還是敲個不止,人群裡擠出一個男子,劈手拉住她,「妹妹,快隨我回家去。」
桃姑髮絲全都亂了,抬眼去看楚大郎,「哥哥,他們說我不賢,說我不孝公婆,你且說說,可有這麼回事?」
楚大郎知道自己妹妹竟獨自一人上了城去尋裘家,心裡暗道不好,當日裘家可是給了自己五十兩銀子、二十畝好田的,還答應日後幫襯著自己。細想一想,自己妹妹這等容貌,裘家的發了財,自然也看不上自己妹妹,那時一個失寵的正室也討不到什麼便宜去,還不如爽快接了裘家的休書,換些現銀子是正經。
想到要是妹妹真的鬧起來,裘家把這些都收了回去,可怎麼是好?
楚大郎這才交代了家裡,往城裡來,走到街口的時候恰好遇到裘家小廝去尋自己,咕嚕了幾句,又拿了他遞過來的一個荷包,這才上前把桃姑拉了下來。
此時大街之上,楚大郎也不好多說,見妹妹一副迷迷糊糊的樣子,只是歎口氣道:「妹妹,且隨我回去。」誰知就聽到裘家小廝咳嗽的聲音,楚大郎狠了狠心,一巴掌拍到自己妹妹臉上,「這等事體,妳知不知羞!還不快些隨我回去,來別人家胡鬧什麼!」
楚大郎是個男子,這巴掌可不是方才管家娘子那兩巴掌可比,桃姑的臉登時就腫起半邊,她捂住臉不相信的看著哥哥,而楚大郎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她拉出人群,上了匹小驢而去。
桃姑一路迷迷糊糊,似在夢裡一般跟著楚大郎回到楚家,楚大嫂見他們回來,嘴一撇迎上去,心想怎麼不乾脆死在那裡,這樣還能多敲裘家些錢財,臉上卻還笑著問長問短。
楚大郎也沒理自己渾家,只是把桃姑推到房裡,「妹妹勞乏了,歇息去吧,等妳醒來再細細的說。」
楚大嫂急忙跟著進來,夫妻倆一起動手,把桃姑推進被窩,桃姑此時恰似身子不是自己的,任由他們動作,看她閉上眼睛,夫妻倆這才出去。
桃姑只覺得像被誰打了一頓似的,渾身生疼,本想著略閉閉眼,誰知竟沉沉睡去,醒來時候看太陽像是已落山,桃姑急忙掀開被子就要下地,還要給公婆做飯……
腳剛觸到鞋子,才想起自己已被裘家休棄,心口頓時尖銳的疼了起來,疼得都快喘不過氣來。環顧四周,這是在娘家,攏攏頭髮,想出門去找哥哥說話,商量怎麼才能討回這個公道來,誰知外面傳來哥嫂說話的聲音,想是大嫂在剁豬菜,那聲音裡哐哐的。
「我說你就不該去接她回來,等她一口氣憋住了,在裘家門口上了吊,那時節你再去,最少還能賺個百兩銀子回來,到時我們拿了銀子,買田買地,豈不快活。現在一個大活人接了回來,這張嘴你倒要用什麼養,老娘可沒有養她的錢。」
楚大郎的聲音裡陪著小心:「娘子妳也小聲些,妹妹還睡著呢。」
楚大嫂吐口吐沫,「呸,這日頭還掛在天上呢,她就睡下了,難怪被人休了,我說你這個不識數的,當日就該多要裘家些銀子,不然今日也要等她死了再去,不早不晚,偏偏那時候去,白費了腿不說,還耽誤地裡做活。」
楚大郎呵呵一笑,「娘子休惱,今日也不是空手。」
楚大嫂又呸了一聲,「這幾兩銀子濟什麼事?就該等她死了再去,你這個沒成算的。」
桃姑聽得心裡直發涼,原來自己的哥嫂竟然這般,這還是十年前父親將去世的時候,拉著哥嫂的手不肯閉眼,直到哥嫂都發誓說會對自己好,父親才含笑而去的哥嫂嗎?
想起慈愛的父親,桃姑極想到他墳上哭一場,若父親還在世,定不會讓自己受這樣的羞辱。
楚大嫂罵楚大郎正罵得順口,桃姑這開門嚇到她,楚大郎忙笑著上前,「妹妹醒了,這事卻要等我細細和妳說,等過了些時日,再另尋一門親事。」
楚大嫂既被撞破,也不再裝,不顧楚大郎在旁使眼色,臉一沉,「再尋親事?就她這黑似鬼的樣子,有人肯要嗎?也只是當日你爹在的時候是個愛女,誇她聰明,讀得那幾本書,現時半點用都沒有,人家挑粗使婆子,也要個容貌周正的,妳這樣,去死還差不多。」
去死?桃姑的眉皺了皺,是,現在死了還好,死了就能見到爹了。
楚大郎見妹妹的神色頓時變了,心頭有了不好的念頭,急忙上前拉住她的袖子,「妹妹,妳嫂子刀子嘴豆腐心的,她心裡不是這樣想的,妳休要尋了短見。」
楚大嫂放下手裡的菜刀,捲了袖子走上前來,一巴掌就打在楚大郎的臉上,「少來這齣,她死了,正好去找裘家要錢。」說著,拿起旁邊放著的一條麻繩丟到桃姑面前,「還不快些拿著去了,要記得,吊死在裘家的大門口,我們說話也好響亮。」
楚大郎沒料到渾家竟然來真格的,疾步就要追上去,誰知袖子被渾家緊緊拉住,「你去做甚?難道你有多餘的米糧養她不成!」
楚大郎雖說為了錢財把自己妹妹的婚事賣了,心裡卻也還有一絲憐惜之情,掙著手道:「那總是自家妹子,難道真望著她尋死不成?日後地下我也沒臉見爹娘。」說著又要往外追趕。
楚大嫂緊緊攔住門,「你現時還不到三十,就算活到六十,到死也有三十來年,等你死了,公婆只怕早就投胎轉世去了,想那些做甚。」
他們夫妻在這裡吵嚷,桃姑手裡拿了麻繩,飄飄蕩蕩出了村。
尋死……卻要往哪裡吊呢?
◎ ◎ ◎
村口有棵大桃樹,聽說自己出世時候,桃花盛開,娘這才給自己起名叫桃姑,既生於桃花開的時節,那就死在桃花開的時候,也算個完整的事情。
桃姑信步往桃樹那邊走去,有路人見到她,招呼道:「二妹妹這是回娘家來了,想來清明要到了,這是給二叔上墳去的?」
上墳?桃姑嘴裡漫應著,心想這不就是往爹的墓去的路,爹,女兒這就要尋你去了。
桃姑岔上一條小路,走了半里,來到父親的墳前,沒有帶鋤頭,用手把上面的雜草拔了,折了幾支野花供在墳前,又大哭一場。
哭完把眼淚擦乾,頭髮攏好,恰好墳邊就有一棵高大的楊樹,桃姑把麻繩掛在楊樹上,打了個圈,這總要有個墊腳的地方,桃姑去墳邊預備搬塊石頭過來。
石頭剛一拿起,露出下面的一個布包來,這是誰藏什麼東西?
桃姑撿起布包,這布是很普遍的藍布包,難道說是什麼小賊偷了東西就藏在這裡?桃姑不由抬頭看看,見四周都沒有人。
打開布包看時,裡面有一張紙,紙旁邊還有個圓筒,這紙上畫的東西是桃姑從沒見過的,還有些奇奇怪怪的,蚯蚓樣的字。
桃姑拿起這圓筒,這圓筒看著輕巧,還是有些分量,兩頭都是水晶樣的東西,這東西鑲著水晶,定是貴重之物。桃姑不由把圓筒湊到自己眼前一看,呼,離自己還很遠的村子一下就在眼前,這唬了桃姑一跳,難道說這就是書上說過的千里眼?
桃姑定定神,又把圓筒湊近眼前,果然村子裡的樹木看得清清楚楚,桃姑不由笑了,這還真好玩,這東西是千里眼,那這張紙又是什麼?再說這樣東西,定不是尋常人家有的,哪個膽大的小賊會偷這東西?
桃姑拿著那張紙反覆看也看不出什麼名堂,漸漸天黑了下來,桃姑決定把這東西帶回家,失了這東西,定會有人來尋,那時驚動村子裡的人,再還他不遲。
桃姑剛把東西原樣包好,走了兩步就見楊樹上掛著的麻繩,頓時洩氣,自己出來是尋死的,這還活著回去的話,大嫂的話就更難聽,再說若不死,又有什麼路可走?
裘家給的銀子,看來也是拿不回來,自己生成這樣,連做個粗使婆子也不成,真的是走投無路,桃姑的眼淚又往下掉了,爹爹生前常說天無絕人之路,可是自己現在就已走到絕路,沒有半點旁的希望了。
桃姑不由靠到墓邊,用手描摹著父親碑上的字。
爹爹,你若有靈,就告訴女兒該往哪裡走……
桃姑心裡默念一陣,一道霹靂打了下來,照得這邊雪亮一片,霹靂打過,雷聲響起,接著洗洗刷刷下起雨來,她又沒有個躲雨處,不一時就被淋溼,只得蹲在墓邊,想著到底該往哪裡去?
這折騰了這麼一會,桃姑也不想死了,這做鬼定是沒有做人快活,再說聽說吊死鬼要等找到替身,方可投胎轉世,而且吊死鬼那舌頭伸得老長,自己本就長得不好看,再伸個老長的舌頭,只怕連替身都找不到。
桃姑還在苦苦思索,突然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那話音裡帶有嘲諷:「我說你這小子膽小,這不過下了個雨,就不敢出來尋那東西,這關過不了,大爺定不會讓你上船的。」
接著是另一個人有些膽怯的聲音:「這……這不是膽小,好哥哥,你左右沒事,不如出來陪兄弟我走走。」
尋東西?桃姑低頭看看自己懷裡的布包,難道是尋這個?
探頭看一眼,果然就見兩個年輕男子走到那塊石頭那裡,年紀小一點的男子伸手去搬石頭,結果石頭一揭開,下面空空沒有東西。
這男子急了,把石頭搬開,又瞧了一遍,帶著哭腔對那個打著傘的男子道:「三哥,東西不見了!」
那被叫三哥的把傘塞到他手裡,「你這小子,沒細細尋就這樣說,看三哥給你找出來。」
這三哥自然也找不出來,這下兩人都急起來,那年紀小的其實不過十四、五歲。
「三哥,這怎麼辦?要真丟了,大爺定會要了我的命!」
三哥年紀大些,看起來也鎮定些,拍一拍他的頭,「定是下雨,被水沖走了,放在墳圈子裡,總不會被鬼拿走了。」說著示意再找找。
桃姑聽了半晌,知道這布包是他們的,想是當家人對他們的一個試煉,出聲道:「不要尋了,東西在這裡。」
這時,又有一道霹靂打過,把桃姑的面貌照得清清楚楚,那年輕些的把傘一扔,「鬼啊!」轉身就要跑。
鬼?桃姑自認自己雖長得黑了些,但還不是鬼。
那三哥看起來不光年紀大,也鎮定些,伸手把那小子抓住,「什麼鬼,看她有影子,哪裡是鬼了。」
桃姑此時已站起身來,那三哥上前抱拳,「大嫂怎知東西在哪裡?」
桃姑把手裡的布包一亮,「就在這裡,不過你們須告訴我裡面是什麼,我這才能拿了給你。」
三哥毫不遲疑,「裡面不過一張地圖,一副望遠筒罷了,這東西旁人拿了也無用。」
原來那張紙叫地圖,桃姑暗自點頭,把布包遞了過去。
三哥打開一瞧,裡面的東西果然都在,忙道:「多謝大嫂,只是不知夜這般深,大嫂怎麼還在這裡?」這話讓桃姑不知如何回答。
那年輕小子拉一拉三哥的袖子,示意他往楊樹上看,三哥一眼看到楊樹上的繩圈,明白些許,開口道:「大嫂家住何方,此時夜深,不如就送大嫂回家,也便向尊夫致謝。」
這三哥的本意本是以為桃姑是不是和丈夫吵了架,這才一口氣憋不住來這裡尋死的,這樣說話不過是打消桃姑尋死的念頭罷了。
但桃姑聽了這話,心裡卻似打翻調料罐子,什麼滋味都湧上來,喃喃的道:「什麼丈夫,不提也罷。」
這話聽在三哥耳裡,反而更坐實了猜測,忙道:「大嫂,螻蟻尚且惜命,人生不易,大嫂怎輕易跑撇?」
此時雨倒停了,桃姑臉上的水氣卻依舊,「若能有一線之機,誰又肯走這條路?」
這三哥是個熱心腸的,聽出桃姑話裡不好,反正雨已經停了,東西也已拿到,索性坐在石頭上聽桃姑慢慢講來。
桃姑也是心裡憋得久了,況且陌路人轉瞬就分開的,便一五一十把在裘家的事和自己大嫂的話說了出來。
桃姑道:「若還有一絲可行的地方,我也不會走這條路。」
三哥歎氣不已,「天下哪有這等事體!大嫂此時卻可還有旁的路?」
桃姑黯然道:「還能有什麼路,既尋死不成,就剪了頭髮做姑子去。」
三哥正待說話,那小子突然開口:「可是他們這樣辱妳、欺妳,又顛倒黑白,難道妳不想報了仇?」
桃姑眼裡閃出光,「但凡我是個男子,也要去闖了這天下,可惜不過是女兒身。」
那小子低頭歎息,「妳要真是個男子就好了,可以求大爺帶妳出海,出海一趟,十兩銀子可以賺回百倍,這樣出了十來回,不就掙下大大家財,可以報得了仇。」
出海?掙錢?男子?桃姑心裡突然有絲光閃過。
這三哥輕斥那小子:「你啊,還是先想想自己的事情。」說著就要起身。
誰知桃姑「撲通」一聲跪到了他們面前,這嚇壞了三哥,「大嫂快些起來。」
桃姑怎肯起身,「方才那小哥已經說了,出海一趟,利息頗大,我想這男子能做的,女兒家為甚不能做,還請兩位在你們大爺面前美言幾句,千萬攜我上船。」
那小子沒料到愣在那裡,這三哥皺一皺眉,「大嫂,話不是這樣說的,海路辛苦,女子始終不便。」
桃姑連連搖頭,「我不怕辛苦,當日那般苦都熬過來了,再說……」桃姑繼續道:「我本來就生得醜,索性扮了男裝去。」
扮了男裝?這三哥瞪大眼睛,那小子早拍手叫了起來:「這主意好,戲文上不是有那女扮男裝代父從軍的,這大嫂扮了男裝上船也可……」
小子的話沒說完,腦袋上就被三哥打了一巴掌,「小孩子家的,什麼都不知道,就這樣胡言亂語。」
三哥不管那小子還有什麼話說,把桃姑從地上拽起來,「大嫂,妳若有什麼難處,幫襯幾兩銀子是成的,這麼大的事可不敢應了,天快亮了,大嫂還請回去吧。」
桃姑眼裡的亮光頓時又沒有了,歎了一聲走到那繩圈邊,「罷了,既如此,我也就只有黃泉路上走一遭了。」
她這一動作,嚇壞了那小子,小子急忙上前拉住她,「大嫂休要如此。」說話時候小子還轉頭對那三哥,「三哥,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況且大嫂還幫了我們,你就幫幫她,去大爺那裡說下情。」
三哥的眼從小子的臉轉到桃姑臉上,又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桃姑生的五官還能看得清楚,鼻子扁了點,嘴大了些,面皮黑了一些,那身材也是瘦的,若不是著了女裝,還真有些雌雄難辨。
三哥細細打量過才道:「容我說句放肆的話,大嫂這個樣子,扮成男裝也有些可行,只是有兩樣事是極難辦的,一是船上極苦,二來這做女子的,總和男子有些不同。」
小子有些發懵的問道:「只要著了男裝,再學了男人說話不就成了,還有哪些不同?」
三哥想笑卻又沒笑出來,桃姑已經點頭道:「吃苦我卻不怕,那不便處,我細緻些也就夠了,花木蘭替父從軍十二載,全無露出破綻,她那還是在軍中,我這裡,想必兩位兄弟也肯幫襯。」說著,桃姑又跪了下來,「還請兩位多多幫襯,我雖是女子,卻也有報仇的心。」
那小子心裡早就許了,只是看著三哥,三哥歎了口氣,把桃姑扶起來,「大嫂,妳雖這樣想,也要換了男裝瞧瞧,換裝之後,還要去見大爺,大爺允妳上船,妳方能上船,不然全是白費。」
桃姑的心已經放下一半,點頭道:「我生平最恨自己是雙大腳,現時看來倒有些好處。」
三人又商量幾句,無非是對了些該怎麼對大爺說的話,此時才彼此請教了姓名。
那三哥姓朱,人都稱朱三,那小子是他堂弟,今年不過十四歲,人都稱他小四,他們倆是鄰縣陳家的夥計。
朱三已隨陳大爺出了幾次海,小四看著心熱,自然也想去,只是一來年紀小,二來又從小嬌養的,陳大爺不許。可小四十分懇切,陳大爺這才用布包了這兩件東西,放在桃姑父親的墳頭,要小四夜裡過來取,試驗他膽量的意思,誰知恰好碰到桃姑。
彼此又說了一會,卻已天邊發白,朱氏兄弟還要回去覆命,約定明日午時在縣城城隍廟裡再會。
桃姑再三叮囑,朱三連連點頭,稱既然應下,就絕不會食言,三人這才各自分開。
◎ ◎ ◎
桃姑收拾一下,往楚家去,此時天邊一輪紅日噴薄而出,陽光照耀大地,桃姑心境比起昨日截然不同,就算前面將有更多的艱辛,但心裡有了盼頭,也是好的。
她腳步輕快,不過一會就到了楚家,輕輕推開門,院子裡也有一樹桃花開放,桃姑只覺這桃花開得怎麼這麼好看,不由細瞧起來。
「這是誰來了?」堂屋門開處,走出楚大嫂,她見桃姑還活生生站在那裡,臉色頓時變得不好看起來,把手裡挎著的籃子一扔,就當沒看見桃姑一樣,走到院子裡逕自做起自己的事來。
「誰來了?」楚大郎也從門裡出來,瞧見自家妹子,臉上露出欣喜之色,並沒發現桃姑有什麼不同,上前拉住她手,「妹妹妳回來就好,昨夜我本欲去尋妳的,誰知……」說話時候楚大郎不由看向楚大嫂。
楚大嫂冷哼一聲,把一盆水潑在桃姑面前,「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從沒見過哪家潑出去的水還能收回來。」
楚大郎不由叫了一聲娘子,桃姑並不為忤,只是看著楚大郎,「田地我不要了,裘家送來的那五十兩銀子我要。」
楚大郎還沒點頭,楚大嫂已經叫了起來:「那可是當初妳嫁去裘家時候的嫁妝,現時妳被休了,這嫁妝自然也要還回來。」
桃姑也不看她,只是一直盯著楚大郎,「哥哥,那是小妹此後安身立命的東西,還請哥哥還回來。」
楚大郎為難的看向楚大嫂,楚大嫂把手在圍腰上擦一擦,站起身走到桃姑面前,「妳聽好了,日後妳可還要隨我們過日子,這東西還是我們收著好讓妳度日,說什麼安身立命,還不是給我們添了無數的麻煩。」
楚大嫂在那裡說得起勁,誰知桃姑只冷冷看她一眼,楚大嫂覺得今日這小姑和昨日有些不同,遂閉了嘴。
桃姑的眼轉向楚大郎,「哥哥保重,妹妹明日就要遠離,這五十兩銀子,妹妹還有用處,並不會連累哥哥養我。」
遠離?楚大郎也覺出不對,他皺眉道:「妹妹何出此言,妳我乃一母同胞的兄妹,妳受了欺負,自然做哥哥的要護著。」
受了欺負……桃姑不由冷笑。
楚大嫂聽桃姑要走,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不需再養著桃姑,憂的是她要走了,這錢也要帶著。
她想一想,臉上露出笑容道:「小姑要出門也是好事,只是這出門路上艱苦,哪能帶著許多銀子去,這樣吧,先帶了十兩銀子,剩下的我們替妳保管,日後妳回來也有個去處不是。」
「四十兩。」桃姑不再廢話,冷靜開口。
楚大嫂的話被打斷,一咬牙,「二十兩。」
桃姑頓時覺得有些氣結,搖頭歎氣,「三十五兩,不給的話,我這就進屋去搜。」
楚大嫂嚇了一跳,伸出三根手指,「三十兩,足數,妹妹,妳看妳姪子眼看著就要娶媳婦了,妳這做姑姑的留下二十兩銀子給他娶媳婦也是該的。」
看來三十兩已經是大嫂能拿出的極限,桃姑點頭,「好,三十就三十,快些拿出來。」
楚大嫂說出三十兩的時候還有些後悔,見桃姑答應得那麼爽快,心裡不由在想,早知道說個二十五兩也會答應,臉上不由露出悔色,磨磨蹭蹭,不去拿。
桃姑見她不進屋,自己就要推門進去。
楚大嫂哪肯讓她進去,急忙攔住,滿臉是笑的道:「罷了,我說到做到,這就進去給妳拿。」說著走了進去,過了許多時也沒出來。
楚大郎面有愧色的看著妹妹,「妹妹,妳這是要去哪?」
桃姑微微歎氣,「大哥,你休管了。」
楚大郎看見妹妹這樣,心裡有些不好受起來,「妹妹,其實當日我不想接裘家的銀子,只是妳也知道……」
桃姑微微低了眼,「大哥,你別說了,你我兄妹之情,從此就了了,日後你就當沒我這個妹妹,我也只當自己是無父無母的孤兒。」
楚大郎眼圈不由有些紅,自己也是被錢迷了心竅,昨日還拿了裘家的五兩銀子,打了妹妹一巴掌,當著眾人面還那樣說,不由蹲了下來,「哎,妹妹,這件事實在是做哥哥的做得不對。」
「有什麼不對的?」門打開了,楚大嫂活像別人借了穀子還她米一樣,手裡緊緊拽著個紙包,「就算把我們一家三口全賣了,也換不得這許多銀子,更何況是個醜似鬼的。」
楚大郎站起身,揚起手就想去打自己渾家,可惜夫綱不振已許多年,楚大嫂哪怕這個,反把身子往他面前一遞,「你打啊,你有本事打下來,老娘就日日給你端洗腳水。」
見他們夫妻要吵起來,桃姑也不想再勸,從楚大嫂手裡拿過那紙包,打開看時,裡面是包得緊緊的六錠細絲銀子,用牙咬一咬,想來不是鉛錠,對他們夫妻行一個禮,「哥哥,小妹這就走了,哥哥珍重。」說完就走出楚家。
楚大郎還欲追出去,早被楚大嫂攔住,被她嚷罵。
桃姑走出楚家,手裡有了銀子,還是要回裘家收拾幾件衣物,既要扮男裝,還要趕緊把那些衣物改出來,好在楚、裘兩家離得不遠。
裘家的小茅屋還是和原來一樣,桃姑昨日走的時候是用樹枝擋著門,她輕輕推開門,看著院子裡熟悉的擺設,不過一日沒有回來,卻恍如隔世。
聽見腳步聲,圈裡的雞、豬開始叫起來,昨日走得匆忙,都沒餵過牠們,桃姑下意識的要去找食,又放了下來,罷了,自己都要走了,還管牠們做甚。
只是聽牠們叫得淒慘,桃姑轉身出了院門,走到鄰居那裡,此時個個鄰居想來都知道桃姑已被裘家休了,見他們面上神色,桃姑也不細究,把雞給了左邊三嬸,豬給了右邊二姑。
看著她們把雞、豬趕走,二姑還拿了串錢塞給桃姑,「這事確是做得損陰德,二姑窮,這串錢妳拿著吧。」
桃姑推辭不掉,只好收下,她們走後,胡亂做了些吃的填了肚子,就收拾起東西來,那些舊衣都撇了不要,翻出兩套男子的新衣衫來,這是桃姑自己捨不得穿新的,特地給裘世達做的新衣,雖是布做的,當日做的時候也是十分精心的。
桃姑拿了這兩件衣衫,心裡又泛上悽楚,擦一擦淚,動手照了自己的身量改了起來,這改起來是極迅速的,不過半個時辰就改好一套。
她往身上試試,又走到井邊打了桶水照照,這還真像個男人,只是沒有喉結,看來還要把領子改高一些。
桃姑正欲脫下再改,聽見身後有人問道:「這位小哥,請問你可知道這家的人到哪裡去了?」
小哥?桃姑還有些不適應,隨即意會過來是喊自己,轉身見是個僕人打扮的,急忙咳嗽一聲,剛要福身,又抱拳道:「不知你要尋他家的人何事?」桃姑的聲音本不似平常姑娘那麼尖細,又刻意裝了,倒還像個男子。
這僕人急忙回禮道:「我家大爺遣我來打聽一下,想問這家可出了什麼事?」
大爺?難道是裘家的下人,可是怎麼會進了這裡還畏縮?
這僕人急忙道:「我家大爺姓裘,是來打聽昨日那個女子回來沒有。」
看來是來打聽自己死了沒有,桃姑心裡冷笑,面上卻道:「那女子沒死,昨日我遇到她時,她叫我傳句話給你家大爺。」
這僕人急忙豎起耳朵,桃姑道:「那女子說,當日裘家對她所為,來日必十倍相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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