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女官十八武藝招招要人命,
遇上色誘、撲倒樣樣來的真龍天子。
奈何打不得、罵不得,
難道注定一物降一物?
陳燈筆下濃情繾綣的帝王文,即將撩撥您的心弦!
十年都熬過來了,劉尋不怕沒有時間慢慢磨軟蘇瑾,她是他心儀之人,
是這世上最美的珍寶,最善良的女子,她曾拯救他於深宮孤苦之中,
曾救他於荊棘箭簇、刀槍劍林之間,他這輩子絕不能再找到第二個這樣的女子。
蘇瑾看著劉尋從一個脆弱的孩子,成長為一名令人驕傲而懾人的帝王,
經過漫長的歲月,他已是一位沉靜優雅、執著堅定的男人,
她被這男人的魅力折服,這個她曾經深深地喜歡過的男人,
這一世若是無緣,她希望下一世,她能嫁給他,為他生孩子。
第一章
黑暗難耐地沉寂著,天邊發著微光,太陽卻遲遲掙扎不出地平線,遠處的風忽忽悠悠地吹著。蘇瑾連呼吸都不敢用力,她怕劉尋這心碎的帝王,在料峭的春風中,會寸寸風乾皸裂,被風吹散,因為他一直一動也不動地靜立著,若不是能感覺到他起伏的胸膛,幾乎會以為這是一尊石像。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才輕輕說:「姐姐的意思是說,因為我愛著的是過去的那個蘇瑾,但是因為我的努力不夠,沒有得到她的認可,所以她沒答應我,所以現在我需要更努力,才能讓現在的蘇瑾喜歡上我,是嗎?」
蘇瑾一頓,不能理解她說得這麼清楚了,劉尋為何還會得出這樣的結論。劉尋卻繼續道:「所以我現在需要付出更多更多的努力,來追求和感動這個新的蘇瑾。」
蘇瑾有些無奈地看向劉尋,劉尋卻將目光從遙遠的天邊收了回來,那裡已經紅光一片,太陽將昇起來了,他認真地看向蘇瑾,「不管是經歷過十二年的蘇瑾,還是沒有經歷過那些年的現在的蘇瑾,對我來說,都是姐姐,是同一個人,沒有變。我是親眼看著她變成那樣一個人的,她和我一起成長,教導我、撫育我、指引我,為我付出一切,甚至不肯接受我的情意。
但是,我更希望是反過來,是我照顧她、寵愛她,把一切都捧在她面前,讓她永遠無憂無愁,讓她永遠不需面對醜惡。對於我來說,忘記了那十二年的蘇瑾,是十年前的姐姐給我的一個機會,讓我實現我的諾言,讓我重新有機會,以一個全新的面貌在她面前,感動她、征服她,而不再是以前脆弱的、意志薄弱的,保護不了姐姐,一直依賴姐姐的那個人。」
蘇瑾屏住了呼吸,不知道還能怎麼說服面前這個一意孤行的帝王,他的神情空落落的,目光淡漠,彷彿剛剛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卻依然那樣認真地說出執著的決定。
劉尋伸手輕輕攬住蘇瑾,「回去吧,姐姐病才剛好呢,可不要著涼了。」
蘇瑾沒有推開他的手,這個時候她已不忍心再做出更冷酷、殘忍的舉動,二人默默而行,到了隱鳳院裡,蘇瑾嚇了一跳,滿院子的宮人全都跪在院中,看他們被露水打溼的衣服,顯然已經跪了一夜,她轉過臉去看劉尋。
劉尋淡淡道:「起來吧,下次留心伺候主子。」
宮人們全都戰戰兢兢地謝恩,搖搖擺擺地起來,如秀蒼白著臉仍上前要伺候蘇瑾,蘇瑾連忙擺手,「不必了,我只是出去走走散散心,對不起,你們下去休息吧。」又看了看,擔心地問:「嚴霜呢?你不要老遷怒於人,他們沒什麼錯。」
劉尋道:「出去找他那些鼠道狗門的人去想辦法找妳去了,妳病著了,規矩是每個時辰要進去看妳一次有沒有異樣,睡得安穩不,所以發現妳不見了,朕那邊立刻就得了報了。」
連夜封了四門和宮門,全城所有禁衛軍和六扇門捕頭盡出,四處搜尋,最後還是宮裡巡查的暗衛發現寶塔那邊的蘇瑾。且不提這一夜如何心力憔悴,五臟似焚,劉尋以為十年前的那一夜又重演,又悔恨又憤怒,好不容易在寶塔那找到了人,卻又得了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
蘇瑾居然是自己申請清除記憶的,他的內心猶如被地獄中的業火熊熊灼燒,卻仍滴著血、咬著牙,按捺著情緒將人好好地接了回來,送回院子。
他看著人端了熱水來給蘇瑾浸泡手腳,梳洗頭臉,又傳了太醫那邊過來診脈開了藥,監督著人去煎了送過來,看著蘇瑾喝下了,又用了些點心,才按著她的肩膀,輕輕道:「姐姐不記得我的從前沒關係,記得我現在的就成。我喜歡的人,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都是一樣的,不管妳有沒有記憶,你可以現在慢慢地喜歡上我。」
蘇瑾無奈地嘆了口氣,只得說道:「皇上也去好好歇息吧,我以後出去會和人說一聲的。」
劉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走了出去,吩咐了如秀她們進來伺候蘇瑾睡下。
劉尋出了院子,心情抑鬱,卻仍是強撐著去上了朝,然而他原是個意志堅忍的人,並不會隨意認輸,蘇瑾這個名字在他心中輾轉數年,早已成了執念,無論什麼人,哪怕是蘇瑾本人,都沒有辦法阻止他留住她。
至於那所謂的任務,他自會等著蘇瑾上頭的人來。不過他確實把蘇瑾逼得太緊了些,萬一又使出從前詐死那一招,他實在沒辦法防範,蘇瑾來歷神祕,奇怪的武器層出不窮,他需要鬆一鬆、緩一緩,這是一場持久戰。
劉尋心念之下,決定要稍微鬆動鬆動,改變在蘇瑾面前的強勢的形象,蘇瑾這個人是遇強則強,逼緊了她就反彈得厲害,比如今晚,反過來捅了自己一刀,痛徹心肺,到現在都還沒緩過來。
他深呼吸了一下,按了按自己心的深處,發現自己受了這樣的重創,居然還活著,居然還有理智,沒有傷害最心愛的姐姐。他穩重如常地處理了一些朝政大事,又有條不紊地安排了西南軍務,批完一些奏摺,便喚高永福,「傳封太醫過來。」
然後補眠到隔日中午才醒來的蘇瑾,便得到了劉尋高燒不退病倒在床的消息。她心一跳,劉尋每天堅持冬泳和大強度訓練,身子壯健,上次受了那麼重的傷,睡一覺起來就彷彿沒事人一樣,如今病起來,難道是昨晚刺激太大?這麼多年的情意被她直接斬斷,心無處寄,就生了病?
她心下惻然,午膳也沒顧上吃,換了衣服便去探望劉尋。她這才發現到了古代這麼久,劉尋的寢殿她居然還是第一次踏入。
寬闊的寢殿裡帷帳、簾幕都放了下來,顯得暗沉沉的。緊靠紗窗,擺著一張大理石御案,上頭燒著一對雙龍的紅燭,中間設了一把盤龍寶座,椅几之上皆用著玄緞盤金龍的椅披、几袱,整個寢殿沒幾樣東西,都死氣沉沉的,如同從前在博物館見過的老物一般毫無靈氣,空蕩蕩的,一點人氣都沒有,反倒還不如她那隱鳳院臥室裡頭的舒適安逸。
寢殿中央有一張海梅朱漆,上下兩旁盤龍的御榻,掛著一頂描龍帳子,帳子掛著,寬大的龍床上,劉尋深深陷在柔軟的被褥裡,頭髮凌亂地散在繡著金龍的枕上,緊閉著雙眼,臉上潮紅、嘴唇焦枯。蘇瑾伸手去摸劉尋的額頭,滾燙得很,再去探脖子,猶如炭炙的一般,她皺了眉頭問高永福,「是什麼情況,怎麼忽然高燒起來了?」
高永福憂心忡忡,「封太醫來診過脈了,說是急怒攻心,心思鬱結,開了方子已去熬了,哎,這些日子本來軍務繁忙,朝政又多,陛下每晚都批奏摺到深夜,正好似一根蠟燭兩頭熬,奴才們看著心裡都著急,可惜陛下從來不肯聽人勸,昨晚又著急心焦地四處找您,天亮了還撐著去上朝,這不是和自己身體過不去嗎。」
蘇瑾心裡又愧疚又難過,接過旁邊服侍的宮人的手巾,替劉尋敷上。冷水手巾一放上去,劉尋動了動,勉強睜開了眼睛,看到她,想要起來,蘇瑾按著他,輕輕道:「你在發燒,難受嗎?我給你用點藥好嗎?」
劉尋搖了搖頭,「不要浪費,沒什麼大事,焐一焐出了汗就好。」
蘇瑾難過地看著他,劉尋的目光其實有些茫然,汗溼的頭髮貼在額頭上,整個人都可憐兮兮的,卻仍勉力對她笑了笑,「妳不好好歇息,過來做什麼,仔細過了病氣。」
蘇瑾搖了搖頭不說話。
高永福端了藥過來道:「太醫說了,陛下若是醒了便可以喝一次藥。」
蘇瑾彎下身扶起劉尋,一邊接過藥給他餵藥,劉尋張了嘴,一勺一勺慢慢地喝了,又躺下閉上眼睛,他是真的難受,頭如斧劈,身似籠蒸,喉嚨吞咽困難,起個身,額頭上虛汗都冒了一層,四肢百骸疲弱之極,為了裝病裝得逼真,他也是拚了,但是封太醫的這藥,也太苦了。他心裡一邊咒罵,一邊無力地閉著眼睛,並快樂地感受著蘇瑾明顯軟化下來的態度。
這一裝病就裝了半個月,劉尋燒退後就開始咳嗽,臉色青灰,時不時又裝作低燒一下,一副鬱鬱的樣子,只有看到蘇瑾來才強顏歡笑。白天接受蘇瑾的餵藥、擦汗、噓寒問暖,晚上等蘇瑾走後爬起來處理朝政,即便如此,依然甘之如飴。
因為蘇瑾再也沒提那些戳他心肺子的話,更沒有再提什麼任務的事情,只有嚴霜看出端倪,卻也被那一夜姑姑無聲無息的失蹤嚇破了膽子,一時也只由著劉尋施苦肉計,偶爾還配合一下。劉尋和蘇瑾之間的氣氛又開始轉緩和,聊天起來也你來我往,互相說著些趣事,竟是一時頗為融洽。
◎ ◎ ◎
春祭的時候劉尋還是去主持了,卻依然還是沒讓蘇瑾隨行,這些繁複的禮節,陪祭的官員們都是十分辛苦的,他一是不捨得蘇瑾辛苦,二是心有私念,想著以後要封蘇瑾為皇后,那時才正式帶著她去祭祀天地祖宗,如今還沒娶到手,自然不肯讓她去。
因為劉尋後宮連一個有位分的妃子都沒有,歷年春祭,命婦這邊都由宗室最高品級的在京誥命帶領,卻正是雍王妃。雍王妃直到那日才解禁足,待到春祭時,看到劉尋一身祭服,銀冠素服襯得他眉目分外清雋,看得出消瘦憔悴了些,唇色淡淡,聽說才大病一場,罷朝半月,心下不由大為憐惜,以為斯人正是為自己而抱病,她那日自認為想通了皇上對她的情意。
如今看到他肅容斂眉,垂眸行禮,冷冷清清的樣子,分外可憐、可愛、可敬,又想到這些年都是她帶著命婦主持這本該是皇后帶著命婦主持的祭禮,焉知不是皇上的小心思?念及於此,越發心頭酸軟,那一點慾心更加熾盛起來。
雍王妃回到王府,越發心神不寧,對雍王都是冷冷的,也沒心思去找梁側妃的麻煩,只一心一意想著如何和劉尋鴛夢重溫。輾轉反覆半夜,倒是讓她想起了上巳節即將到了,算算日子,今年大舉,那會兒正是春闈放榜之日,又早有風聲說今年皇上要選秀,果真讓她想起了個法子來。
第二日她難得地請了雍王過來,商議要上表皇上,以宮廷名義舉辦曲江詩會的事,一是邀請翰林學士及春闈得了榜的進士,二是京中各高門閨秀以及徽柔書院前三十名女學生參加宴請,也是件雅事。
雍王不知道自己的王妃這段時間已移了情,他們剛成婚的時候還是有過一段時間綢繆情好的時候的,因為雍王當時年少,雍王妃長他三歲,身體已長開,雍王和她在情事上很是融洽,偏偏日子長了,王妃的控制慾頗強,可他這輩子只服他母后一個,受不得她試圖占據他心目中最重要的女性角色。
幾次他的王妃與母后之間有了不快,他都十分堅決地站在母后這邊,漸漸夫妻離心,直到梁側妃那事發了,夫妻決裂,幾乎相敬如冰,這些年王妃幾乎像個活寡婦一樣,一直端著身價,堅決不許他碰她,他只覺得好笑,也懶得理她,只一心想著如何尋找母后。
聽到雍王妃想舉辦曲江詩會,這本來簡單,只是要與曲江鹿鳴宴一同舉辦,以陛下名義號召仕女,那就不一般了,他皺著眉頭只說要先探探皇上的口風,畢竟自己身分尷尬。
雍王妃怕他不許,已是有些急了,「王爺是陛下的親弟弟,陛下這些年對你甚是優容,又極是心胸寬大的,如何會計較這些辦宴的小事?況且正是因為避嫌,才要以陛下名義舉辦,你想想,陛下去年凱旋歸來時,就有風聲說開春要選秀,如今眼看春祭都過了,西南戰事那邊聽說節節勝利,大勝眼看就在前了,陛下聽說也才大病初癒。
你如今是宗室裡的第一人,一品親王,陛下的親弟弟,正是該操持一下,陛下後宮無人,少不得我這個王妃要召集一下名門閨秀,到時候藉著詩會,陛下正好看一看,若是看上了哪一個,豈不正念著你的好?」
雍王一心早飛到新的世界找母后去了,這些日子正打點著諸事,一邊想著要帶什麼東西給母后,又煩憂不知能帶什麼,想來想去倒是要找個機會見見蘇瑾才行。可是聽說這些日子皇上病了,宮裡一點消息都透不進去,如今想著舉辦這宴會倒是個好事,正能找機會見蘇瑾。
他倒也沒想到雍王妃竟然肖想起劉尋來,畢竟前些日子才被劉尋狠罰過,丟了大醜。他這個王妃因為和他不和,這些年一心都往徽柔書院那頭去得多,又好舉辦宴會,喜人奉承,又專讓梁側妃著青衣一旁服侍著倒酒倒茶,可勁地糟蹋,最好面子。如今想必是剛丟了臉要找回來,又要迎合上意,二是為徽柔書院的女學生爭些出頭的機會,便點頭說會考慮。
雍王出來後找了幕僚、門客們商量了下,倒是覺得沒什麼不好,一則也探探劉尋的態度,便以雍王、雍王妃的名義上了摺子給劉尋,以宮中的名義舉辦曲江詩宴。
劉尋接了摺子,正納悶,不過他略想了想,覺得倒也不錯,一則讓蘇瑾透透氣,鬆散鬆散,二則大概諸人會覺得他是要選秀物色入宮人選,也讓蘇瑾緩一緩,以為有餘地,便朱批了同意,由雍王、雍王妃與禮部商量著籌辦。
雍王妃得了許可,心下又是一陣憂喜交加,既喜自己的想法得了劉尋的肯定,又憂心皇上順水推舟看上了別家更年輕的貴女。
她和劉尋同年,然而劉尋仍是風華正茂,氣概非凡。她身為女子,卻已年近三十,與那些十來歲的女子相比,有些過了氣了,少不得攬鏡自照許久,又是讓人打首飾,又是命裁縫來做衣裳,又是斟酌著帖子的邀請人選,又要挑選歌舞班子,籌備節目,一時居然忙碌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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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瑾這些日子看著劉尋漸漸痊癒,心也安定下來,這天晚上又聽到雍王那裡有動靜,她也掌握了規律了,雍王那頭,白天都是些吃喝玩樂,若是有事,必是晚上人定後,才會招來心腹密議,不過這些日子偶然商議都是些商鋪往來的事,並沒什麼值得的。
今日卻聽到了他們商量宴會的事,聽他們的聲口,竟是劉尋已答應了的,不免大奇,這些天她都跟在劉尋身邊伺候,並沒聽到他說過這事啊,竟是全神貫注地聽起來。
只聽到雍王說:「宴會上結交士子這些事,我身分尷尬是不能做的,那些名門閨秀,又是要給劉尋挑選的,這麼一想來,這宴會竟是有些無趣。」
那男子勸道:「殿下且忍忍,如今西南那邊形勢不太妙,在皇上這邊服服軟也好,皇上既是有心要選秀了,不如找機會讓我們的大臣的女兒上位……」
雍王道:「呵呵,我們之前養的那長得像王妃的女子倒是能派上用場了,安排好不起眼的庶女身分,想辦法讓王妃身邊的人說服王妃給她帖子。」
那男子應了聲,道:「奴才前些天才去看過,年歲大了,五官長開了,長得倒是越發像王妃了,只是這些年一直找不到機會往宮裡送,劉尋那點執念若還在,不會不動心。」
雍王冷笑了聲,沒說話。
那男子躊躇了一會兒說:「倒是有一樁事,今日,妙藥齋那裡有人傳了個消息來,關於王妃的,也不知當講不當講。」
雍王道:「那蠢婦目光短淺,上次要買絕育藥給小梁氏用,被我們的人掉了包,如今又要做什麼了?要不是為了讓她吊著劉尋,本王早送她去家廟了,白糟蹋了一副好相貌。」
那男子顯然不敢參與議論雍王妃,只遲疑了一會兒道:「王妃那邊的李尚宮悄悄叫了她姪兒去那兒買藥,說要極好的、見效快又不傷身的助興的藥,還指明是給男子用的。」
雍王一愣,「這是回心轉意,又放不下身段,所以弄了來要給本王用?」
他自負甚高,竟是完全沒想過雍王妃會對他人有意,畢竟雍王妃這些年雖然和他嘔氣,卻從未和外男有過接觸,他心目中仍認為雍王妃對他是極愛才如此妒的。
那男子已是不敢說話。雍王想了一會兒,十分得意地笑道:「給她那春歡散吧,偶爾助助興也不錯,這些年她端著架子,倒是教本王有些懷念她了……」
這話語十分不堪且不尊重,連蘇瑾這邊聽著都大皺眉頭。商議並不長,蘇瑾關了竊聽器,躺在床上皺了眉頭想事情,難道劉尋這些天終於有些想通了,發現自己確實和過去不一樣,所以開始要選秀了?
這麼一想,她心裡隱隱有些難過,不過細想這些天劉尋和她聊天的時候十分盡興,看向自己的目光依然是壓抑著熱切和依賴,又覺得不太可能,只是為何他放出風聲要選秀,又不和自己說?
第二天劉尋下朝後就趕著往蘇瑾這邊來,他主持春祭後,又恢復了上朝,南邊畢竟戰事未定,他裝病也不能裝太久讓沉渣泛起。進了院子看到因為太陽正好,蘇瑾正在院子裡海棠樹下的短榻斜靠著,由如秀她們伺候著,剛剛洗完頭髮。她這一頭長髮著實有些不便,連洗頭髮都是個大工程,又是雞蛋洗髮又是玫瑰油抹上,一洗就是一個時辰,才將將洗乾淨了,擰乾散在那裡,烏黑可見。
劉尋一見這花下美人散髮,別有風情,心下又是心動,忍不住挨著她坐上那短榻邊,去拿了她那頭髮在手心裡,一邊玩弄一邊慢慢和蘇瑾說話。
蘇瑾看到他便想起那選秀的事,開口便問:「聽說陛下上巳節要開曲江宴?」
劉尋一愣,一雙利眼已看往嚴霜,卻見嚴霜也一副惘然之色。劉尋若無其事看向蘇瑾道:「是有這麼回事,誰和妳說的?」
蘇瑾並不在意,只繼續問道:「陛下是打算要選秀了?」
劉尋臉一黑,心下一邊飛快想著是誰透露的消息,曲江宴他並沒打算瞞著蘇瑾,但卻打算那日帶著蘇瑾好好鬆快的,可沒想到蘇瑾這麼快得了消息,也不知後頭還聽了啥消息。
他解釋道:「沒有的事,只是去年凱旋的時候,朝中有些迂腐老臣又提了立后納妃的事情,當時我隨口說了開春再說,今年是大比之年,春闈到時候要放榜,雍王那邊提出來說將曲江鹿鳴宴和詩會一同辦了,讓徽柔書院的一些女學生和高門貴女參加,我想著也是個雅事,也能讓妳玩一玩,也就答應了,估計可能有人以為我是要為選秀作準備。」
蘇瑾看他忙著解釋,倒沒有懷疑,只是皺著眉想了下,有些遲疑地說:「雍王如果信了我那天的話,應當不會再在意這裡的事情了,反正都是要走的,好端端地提出要辦宴會,總覺得有點怪。」
劉尋捏著蘇瑾那縷頭髮的手緊了緊,深呼吸了一會兒,若有所指地道:「興許是要走了,發現還是有割捨不下的東西?」
蘇瑾聽這意有雙關的話,有些彆扭地轉了話題,「說起徽柔書院,我想起上次答應學生們要教她們防身術來著,後來雍王妃來打斷了,就沒教成,也不知薛女史那邊如何解釋了。」
劉尋微微皺了皺眉,又舒展開,「妳想去便去,給妳個手諭,妳做個臨時教習沒什麼問題。」
蘇瑾一聽便嘴角含笑,現在任務陷入這樣的局面,她唯有多掌握些信息,順其自然找突破口,長期困在宮裡是不行的。
薛瓏自從那一日被罰後已經嚇破了膽子,雖然之後仍去徽柔書院授課,卻低調、謹慎了許多,這日收到蘇瑾宮裡傳來的口信,說是想去徽柔女院教防身術,她自是心知肚明蘇瑾定已得了皇上的同意,自然是欣然答應,與書院的山長商量後,定了個時間,謹慎地回了口信。
待到那日,蘇瑾果然一大早便換了胡服,帶著嚴霜、如秀去書院授課。
幾乎所有的女學生都來了,小校場人數甚為壯觀,蘇瑾叫了個女學生來作示範,一一演示,然後手把手糾正,大概教了一個多時辰,教了大概五個特別實用的招數,看基本都掌握要領了,便笑著要結束了。
沒想到女學生們仍意猶未盡,都說還要看蘇侍詔表演技擊。蘇瑾有些意外,正要笑著拒絕,卻有個聲音傳來,「我來做蘇侍詔的對手。」
蘇瑾一愣轉過身,看到平日多穿玄色的劉尋,難得穿了一身大紅平金的箭袖長袍,束著泥金腰帶,著及膝長靴,顯得腿長肩寬,一雙烏黑挺拔的眉毛飛揚入鬢,前些天那病容已盡去了,整個人英姿勃發。
蘇瑾正猶豫要不要見禮,劉尋卻向她使了個眼色,笑道:「我是蘇侍詔今日請來給大家做演示示範的。」
下邊女學生們紛紛交頭接耳起來,要知道徽柔書院是禁止除了授課的老師以外的男子進入的,這名男子眉目清貴,英氣凜然,她們自然一眼看出不凡來,只有薛瓏坐在一旁的輪椅上,臉色微微發白。
劉尋卻笑著對蘇瑾起了個起手式,低低地以蘇瑾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還請姐姐看看當年教導的成果了。」
蘇瑾卻陡然想起劉尋那一次輕薄的調笑來,臉一紅,左腳一抬已是迅猛地出了腿。劉尋果然反應極快,身子一閃,手已往蘇瑾腿上劈下。
若是一般人,蘇瑾會直接將那腳踢實了,然而面對劉尋,她卻想起了那天劉尋非同凡響,可以與之抗衡的力氣,她的身體肌肉是經過催發使她能發揮出最大潛能的,她不敢硬踢,閃電般地又收回了左腳,卻極快地以左腳支撐,右腳一個大迴轉,再次從另外一個角度給劉尋踢了個迴旋踢。
劉尋嘴角含笑,聽到風聲,也知道這一腳是能踢斷樹木的,不敢再伸手去架,斜身繞步,閃開前進,再次出招。
兩人一紅一玄,一個猶如疾風驟雨般的猛攻,卻身形纖細,姿態蹁躚,一個面不改色,修長靈活的身軀蘊含著無數力量,剛猛無儔,兩人打起來分外好看。女學生們不斷發出了讚嘆喝彩聲,蘇瑾卻心知肚明,劉尋有著明顯自她這裡學到的異常的敏銳和戰法,然而力量和反應,這些需要長期刻苦的訓練才能將身體內的潛能一一激發。
劉尋、蘇瑾兩人打了一炷香的工夫,也就雙雙收手,下邊喝彩聲一片,居然沒有分出勝負,到底不是生死相搏,二人實際均留有餘地,也知道觀眾都是姑娘,表演的成分更多一些。
但是蘇瑾卻看著額頭起了層汗,更顯得整個人英氣勃勃的劉尋,心下明白,劉尋已有了和她一搏的能力,且對戰當機立斷,比她更有壯士斷腕的決心,真要對上,她未必能贏。這些年,他一直很努力地訓練吧?
女學生們全都緋紅了臉頰,上次也是護衛和蘇瑾對打,卻沒有這般好看,劉尋眉目俊俏,嘴角帶笑,和那陰沉沉充滿殺氣的護衛自是不同,宣布下課後,女學生們再次圍了過來,紛紛追問他是誰,劉尋只是笑說是宮裡的侍衛,大家更是好奇地問長問短起來。又有人問蘇瑾,「侍詔可知道上巳節的曲江宴,到時候侍詔會出席嗎?」
蘇瑾笑了笑,「應該會吧?」
女學生們十分羨慕,有人道:「整個徽柔書院只有三十張帖子,昨兒雍王妃親自來挑人,卻只挑了平日素有詩才的女子,只說是詩會,只是咱們徽柔書院本來一貫就不只是僅僅倡導詩才,女工、算學、機關、武藝等等雜學都有,便是畢業後,任命也是視其才能,如今只看詩才選人參加宴會,著實有些偏頗了。」
蘇瑾抬頭去看,卻看到原來說這話的正是上次大膽要替薛瓏出頭的定國侯的孫女宋之雪,不由微笑起來,轉頭去看劉尋。二人不過眼神相交,劉尋卻已知其意,笑道:「這好辦,等回宮侍詔和皇上稟明,再拿些帖子來,請山長和薛女史再選些雜學的便是了。」
女學生們喜悅起來,不由想在蘇瑾面前表現起來,劉尋卻看了眼嚴霜,嚴霜忙上前提醒道:「姑姑該回宮了,外頭待的時間太長了。」
蘇瑾嗯了聲,宋之雪卻上前道:「侍詔,上次宋石回去後,說軍中有些從前郡主的老朋友,極想和侍詔敘敘舊的,可惜這一向找不到機會和侍詔這邊遞個話。」
蘇瑾一愣,宋之雪繼續道:「可惜宋護衛已和我祖父南征去了,只是下次見到侍詔也不知什麼時候了,所以特地給您說一聲。」
蘇瑾看到她與上次大不相同,說話謙遜卻不失從前的率真嬌憨,心下好感大生,只含笑道:「那等他們大捷回來,再見也不遲。」
宋之雪微微一笑,又看了眼劉尋,她並未見過皇上,心下卻知道一般的侍衛是進不來,況且這名男子的凜然貴氣,甚至在她所見過的世家男子之上,和蘇瑾之間又極為熟稔,她隱隱覺得此人絕非凡夫,只是上次被祖父禁足教訓一通,她是再不敢隨意招惹不知底細的人了。
蘇瑾便和薛瓏以及女學生們告辭,出門的時候,看到書院山長恭恭敬敬地一直送他們上了車,目送遠走。
蘇瑾笑著對劉尋道:「看你把山長給嚇著了吧?我看薛女史也一句話都不敢說,和從前那博學多言的樣子又是兩樣,而且將來被別人知道了,只怕又要傳你是來徽柔書院選秀的。」
劉尋肅然著,「朕是來選秀的,唯有能與朕有一戰之力的女子,方能做朕的皇后。適才比武招親,卿與朕正是平手,正宜為朕之皇后,切切不可賴了。」
蘇瑾看他之前正顏厲色,還差點以為他正經說話,沒想到越說到後頭就不像話了,扭過頭去不理他,嘴角卻忍不住翹了起來。
劉尋卻開始耍無賴,「妳可是接了我的長命鎖的,就是我劉家的人了。」又靠近了蘇瑾。
蘇瑾往旁邊退了退,正色道:「病才好呢,就來胡鬧,方才我可是讓著你。」
劉尋笑吟吟,「前些天看著妳還有個賢后侍疾的樣兒,今天就變成河東獅吼了,竟是病是都好不了的好。」
蘇瑾長嘆一聲,「陛下今日打扮得跟孔雀開屏似的,我看剛才那麼多小姑娘看著你臉上緋紅的樣子,想是願意做賢后的人不少,陛下快快作主。」
劉尋嘴角咧開,「姐姐這是吃醋了,我穿紅色的衣服可好看?」
蘇瑾迅速轉變話題,「適才宋小姐說的那些軍隊的老戰友是什麼人?」
劉尋也不糾纏,「妳從前在西北軍中威望不小,不過十年過去,當年老兵幾乎都退伍了,所以當初在西羯那邊,朕帶的新軍,沒幾個妳認識的,定國侯手下是有不少當年西北軍的老將老兵,當初我想著妳大概不願曝露身分,所以沒打算讓妳見。如今妳自決定吧,南邊的仗打不長了,他們很快就會班師回朝,早晨我看了軍報,南夷那邊已被擊退,劉璉只怕要逃了。」
蘇瑾沉默了,劉尋也不逼她,過了一會兒伸了手過來,輕輕牽了她的手握在手心中,蘇瑾抬眼看他,劉尋凝視著她,問了句:「比武招親完了,今晚該拜堂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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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闈放榜後,宮廷即將舉辦的曲江盛宴已名滿京城,令京中文人趨之若鶩,千金難求一帖。
而此時南邊已獲大勝,叛王劉璉避入南夷,因那一帶山多瘴氣重,皇上體恤兵力,並不使追擊,只剿滅了叛軍餘黨後,收回所失州府,撤了劉璉名下的藩地,以休養生息,恢復民生為主,免了戰地稅三年,命定國侯班師回朝,聽候封賞。因這大勝,京中更是喜氣洋洋,舉國歡騰。
上巳節那天,春回大地,曲江池畔煙水明媚,花樹繞池,彩幄翠幬,匝於堤岸,池中彩舟點點,處處鮮衣健馬,京中人傾城而出,聯騎攜觴,共賞芳辰。
這一日蘇瑾起床,就被如秀她們端進來的衣物、首飾嚇了一跳。如秀笑道:「都是陛下親選的,請您今日務必要穿戴的。」
蘇瑾好奇道:「不必穿女官服嗎?」
如秀笑道:「今兒這宴會,陛下並不讓您御前當值,自是不用穿女官服,更何況今日可是上巳節,青年男女可向心慕的人大膽吐露心意而不被視為越禮,豈有不好好打扮的?」
蘇瑾笑著問:「可是如秀姑娘也有心上人?」
如秀臉一紅,不再接話。幾個宮女圍著忙碌了一番,盛服嚴妝後推蘇瑾到了鏡前,她看到鏡中的自己也嚇了一跳,她那天看到劉尋身著紅袍還覺得納罕,如今自己身上的也是一身眩目紅裳,配的全是明晃晃的金飾,除了頸間的瓔珞金鎖外,髮上簪著金蓮,耳垂墜著長長金墜子,手上還一連套了七八個細金鐲,唇上再點了鮮豔朱砂,整個人顏色豔異,光輝動人。
如秀讚道:「侍詔應當常穿紅才是,一般人穿紅戴金會俗,侍詔神清骨秀,眸若寒星,壓得住紅。」
蘇瑾有些靦腆,一抬頭卻看到劉尋從門外走來,一身玄色繡金龍袍,凜然生威,一看到蘇瑾便眼前一亮,「一般人撐不起這紅色,這是織造司新染出來的,別處還買不到這樣正的紅色,也穿不起,經不得水,只要一過水就再沒這樣鮮豔了。
前兒他們做了件來給朕穿著試試,那天穿著去書院的那件就是,我穿著覺得還好,很輕軟,只是就穿這一次,倒只有妳這氣勢方才襯得起。」
蘇瑾驚嘆了下,她也知道古代織染技術受限,所以略微鮮豔些的顏色都很難製,不過她並不想這樣出風頭的,更何況也太浪費了。
劉尋笑道:「朕還讓他們做了套嫁衣。」
蘇瑾輕咳道:「這是正式宴請,我不好和陛下一起入場,我和嚴霜自己過去就好了。」
劉尋垂下睫毛,一副很是難過的樣子,蘇瑾有些吃不消,仍是硬著心腸,微微低頭請劉尋先行。她原本對劉尋表態後打算拉開距離,沒想到劉尋一場病讓她狠不下心,成了如今這樣尷尬局面,她已無法取得任何進展,她的存在只會讓劉尋完全不會考慮其他女子。
沉重的過去讓她無法背負,她已在考慮返程的事,讓時空管理局另想辦法,然而這之前,她該如何穩妥地解決雍王這事?她一旦消失,雍王會不會狗急跳牆?
看劉尋的樣子,似是不以為然,但是自己卻不敢在劉尋面前透露自己要走的意向,她隱隱覺得,劉尋如今在她面前擺出這一副心平氣和,不疾不徐追求的樣子,不過是因為還有希望,一旦知道她要走……她大概就走不成了。幾個晚上她在夢中,都夢見那一日劉尋站在那山河地理前,看著她,黑漆漆的眸子裡全是哀慟、委屈。
因為抱著要離開的心,蘇瑾對劉尋有些心虛,這些天劉尋只要不太過分的要求,她都一一滿足,看著那帝皇遂了心願而心滿意足,眼睛裡彷彿都盛著陽光的樣子,她心裡越發愧疚。
曲江宴主場設在芙蓉苑,旁邊連著的便是紫雲樓、杏園、慈恩寺,赴宴的仕女們一早就到了。
雍王妃身為女客這邊的主持,更是三更即起,為了不讓自己被那些比自己年輕貌美的女學生壓住,她今日千挑萬選,打扮得極鮮亮,一身紅妝醒目之極,妝飾上則只是淡掃蛾眉,朱粉未施,著重突出天然不遜於二八少女的白皙勝雪肌膚,頭髮也刻意挽了個顯得年輕俏皮的墮馬髻。
清晨起來攬鏡自照,頗覺風流嫵媚,別具一格,雍王今日和她一同赴宴,看到她也覺得眼前一亮,更是以為雍王妃這是要挽回了他,心中不免暗自自負,舉止更是凸顯風流倜儻。
雍王妃正在女客這邊應酬之時,已是看見一行小黃門邊擊掌邊飛跑著清道,遠遠已能看到黃塵影裡,錦衣如繡,簇擁著御輦過來。雍王妃心中一喜,連忙整衣掠鬢,輕咳道:「陛下駕到了。」
帶著眾女客到園門外,與雍王帶領的男客們肅然俯伏道旁接駕,只見一對對儀從過去,先是引駕太監,約有百餘人,然後是錦衣侍衛們擁著金龍步輦到殿前,然後看到那青年帝皇筆直英挺的身影下了步輦,道了句:「今兒上巳遊春,與眾卿同樂,大家不必拘束,且起來吧。」
眾人謝恩後起身,劉尋昂然向前,雍王微微落後一步緊跟,劉尋少不得說兩句客氣話,「雍王這次費心了。」
雍王只是笑著謙虛,二人樣貌都頗為出色,只是劉尋冷肅慣了,雍王卻總是春風帶笑,一同並行,更覺冷的更冷,暖的更暖。女客們皆紛紛讚嘆起來,上巳節原就是仕女們情思奔放之時,少不得言語大膽起來。雍王妃聽到後頭的女學生悄悄議論,「匆匆一瞥,怎麼看著陛下倒像那日和蘇侍詔來演武的侍衛?連聲音也像。」
雍王妃轉頭斥道:「陛下也是妳們胡亂議論,拿來和侍衛渾比的嗎?」
早有女學生推宋之雪,「之雪妳看是不是?」
宋之雪嘆道:「那怪那天看著就氣宇軒昂貴氣逼人,不似凡人……想來陛下文武雙全,少年便領軍建下不世功勛,竟無一絲誇大的。」
女學生們都激動得滿臉通紅,想到那日陛下親近和藹地和她們說話,並無一絲傳聞中的冰冷傲氣,還藉蘇侍詔之手給了她們帖子,竟是和氣極了。
雍王妃心下不滿,卻也忙著帶領女客們上前安席,殿上安席已畢,劉尋高居座位上,臉色一貫的淡漠,先是勉勵一番春試的眾進士,又親手替前三甲簪花,再說了幾句太平氣象的場面話,舉杯酒過三巡,便起身往後頭的紫苑樓去了。那兒早安排了御駕歇息之處,又居高臨下,宴席上所有人都將有可能入了帝王的眼。一想到此,所有士子及女客們,皆心熱起來。
士子們是希望入了帝眼,飛黃騰達,女客們更不乏聽了選秀的傳聞,再看到陛下之英姿,動了一顆芳心。
雍王妃品級高,男女客雖然分席,卻能清楚看到那冷面帝王一雙如水墨勾勒的眸子淡淡地看著眾人,彷彿凡事了無掛心,越發動念。
想起籌備宴席這麼多天,酒水布置等一應皆由她親手安排,那紫雲樓上,她更是已安排下了要緊之物,樣樣齊備,今日非要將此事做成,償了陛下這些年的夙願,還了恩情,此後兩人情好,應了自己鳳命才行。
至於這其中的悖倫,她卻不在意了,畢竟前朝就有皇上納了兒媳的前例在,皇上乾綱獨斷,英明神武,鐵腕冷酷,誰會在皇家家事上置喙?
正想著,卻見男女客們已紛紛離席,各尋其伴,尋芳拾翠地遊玩,士子們也成群結隊地賦詩,四處都放著素屏,等人得了詩便黏於上頭讓眾人品評,假山邊、曲池畔、畫闌前、杏花深處,仕子們成群結隊,也有談笑的,也有看花的,也有石上坐談的,女客們猶如千花競秀,萬卉爭妍,綃帕藏春,羅裙點露,令人應接不暇。
雍王妃正暗自得意這些女客中,雖然比自己年輕的多的是,然而相貌上卻大不如她,更何況,她向上看了眼紫雲樓上,隱隱可見那帝王正憑欄把酒,往下閒看賞景,這樓上往下看,這麼多女客,卻獨獨自己身著紅裳,醒目之極。
正自得時,卻聽到客人們有些動靜,卻是在打聽,她張望過去,卻看到一名女子脊背挺直走來,卻也是一身鮮豔紅衣,明眸皓齒,華妝盛飾,背後跟著宮女內侍服侍,整個人華貴萬方,在這樣多的貴客中,毫無怯弱之色,容色風度不似凡女。
雍王卻已是立時迎了上去,笑著與她敘話。有些平民女子不識人的,已在議論,「這是哪家的貴女嗎?倒似公主一般。」
雍王妃暗自咬牙,看到雍王已是接著蘇瑾過來,引向她面前,笑道:「上次賤內一時不慎,委屈了侍詔,教侍詔病了一場,原說要在王府設宴賠罪的,今兒恰逢其會,少不得讓拙荊奉酒道歉了。」
雍王妃幾乎咬碎一口銀牙,她是一品誥命,宗室親王妃,竟然讓她在這樣重大的宴席,向一個三品侍詔敬酒賠罪。
蘇瑾看到雍王熱情相迎,正心中奇怪,看到雍王妃這般,早微笑行禮道:「不敢當,那事是我得罪在先,還請王妃不要計較才是。」
雍王一邊已是讓侍奉的宮女斟了酒,一杯遞給蘇瑾,一杯遞給雍王妃,笑道:「既是說了要謝罪,自是不能虛言,侍詔若是不飲,便是對小王夫妻還有芥蒂,不給面子了。」
雍王妃看雍王如此,夫唱婦隨,雍王已舉杯,她也只能勉強笑著舉杯,卻發現自己那紅裳與蘇瑾的紅衣一襯,便顯得黯淡無光,而今日自己為顯得國色天成,刻意少帶首飾,如今這麼一站,在身量甚高的嚴妝華服的蘇瑾身邊姿態恭敬地奉酒,竟襯得如同一個婢子一樣,讓她又羞又惱。
蘇瑾看推辭不過,只得接了酒杯,謙虛地側了身,舉袖遮口,做了個飲的樣子,卻已盡倒在了帕子上,雍王只作不見,看她飲後,便又道:「小王還有些事想請教下侍詔,不知可借一步說話?」
蘇瑾微微一笑,知必是要說那離開的事,便頷首點頭,雍王便引著她向那粉牆杏花深處走去,那兒較為僻靜。
不提雍王妃在那裡咬牙切齒地發誓待自己做了皇后要怎麼報回這個仇,樓上眼巴巴看著那一襲亮眼之極的紅衣進了園卻被截了胡的劉尋,也磨碎了後槽牙,叫道:「高永福,去請蘇侍詔上來,說朕有事。」
高永福匆匆下了樓,劉尋倚在欄杆處盯著蘇瑾那一身耀眼的紅衣隨著雍王轉入了杏花深處,咬牙切齒。
這時候裡頭戴百川卻走了出來,有些訕訕道:「陛下,裡頭有些不對。」
劉尋一怔,「昨天不是例行會有人來先檢查嗎?」
戴百川道:「昨兒檢查沒有發現問題,適才保險起見我親自檢查了一下,發現有些不對。」
劉尋抬眼看戴百川,戴百川有些吃不消,「您進來就知道了。」
劉尋走進去看了看,廂房內陳設華美,鋪設精緻,几案上擺著滿滿的酒水、點心、鮮果等物,一扇屏風後,設有軟榻,是給他歇息用的,軟榻上頭,被褥極其華美講究,軟榻前鋪著暗紅色羊毛毯。
戴百川輕聲道:「昨天檢查過後,聽說昨晚只有王妃過來再次查驗,這原也是常理,她是負責主辦的,應當是慎重起見,守樓的禁衛便讓她進來了。」
劉尋看了眼房內構造。戴百川道:「我昨日是親自來看過的,今天一看,便感覺到地上的羊毛地毯被人動過,因為這羊毛毯的花紋是萬字不斷頭的,今天發現花紋反了過來,我想著王妃就算查驗,也不致於去動地上的毯子吧?我方才便打開看了看,發現這榻下,原來樓板是可以挪開的,居然有個梯子,通往樓下,這間房與下頭的房,原是相通的。」
劉尋不動聲色,「下頭的房是什麼人住的。」
戴百川輕聲道:「因這次宴會是您讓雍王、雍王妃舉辦的,所以樓下正是他們歇息的房間,梯子下去是個大櫥櫃,前邊又有屏風擋著,外邊看著很尋常,幸好適才屬下打開的時候下頭的房裡還無人,屬下又給原樣裝回去了。」
劉尋抽了抽嘴角,「這是要在面前栽贓朕要對弟媳不軌,這有意義嗎?就算朕強納了弟媳,朕還是穩穩地坐在皇位上啊,又不會輪到他坐。」
戴百川低頭不說話,劉尋問了句:「酒水查驗過沒?」
戴百川道:「查驗過了,都無問題,只是那酥油泡螺有些不妥。」
劉尋嗯了一聲。
戴百川繼續道:「銀針驗不出,也讓內官試食過了無恙,只是屬下覺得那顏色有些不對,適才讓人拿了幾個去餵狗試了試,似乎是春藥。」
劉尋一口水差點噴出來,「這麼有新意,這是看準了試食的都是內官嗎?」隔了一會兒又笑了笑,「當年丁皇后可是煞費苦心做了這點心給我吃,那會兒我一天能吃一碟子,想必他們還以為我現在還愛吃吧,腦子也不知是怎麼長的。」
隔了一會兒,劉尋又納悶,「既然是春藥,難道是要我奸了雍王妃?怎麼想都不對啊,雖然雍王挺蠢的,但是這麼賠了夫人又沒好處的事,他應該還不會做吧?」
戴百川遲疑了一會兒,「依我看,聽說雍王和雍王妃不和已久,這倒像是雍王妃一個人自作主張,宴席上的酒水歌舞一應事務,都是她負責的。」
戴百川不再說話,只等著劉尋示下。
劉尋看著高永福已下了樓往下邊去了,皺了皺眉,嘴角含笑,「抽了梯子,把通道釘實了,叫個內官拿著這碟子點心下去,當著眾人的面,就說雍王和雍王妃費心操辦春宴會有功,朕很滿意,這點心朕嚐了覺得很好,賜雍王和雍王妃同食。」
戴百川的腦門都出了汗,陛下真是太損了,眾目睽睽之下,皇上賜食,那是莫大的榮耀,是要當著賜食的內官吃完以示謝恩的。方才那才幾個點心就讓狗成那樣,這一碟子吃下去……他不由得為雍王、雍王妃默哀起來,一邊出來吩咐了個內官進去拿點心。
劉尋雙眼仍注目樓下,看到蘇瑾那身紅衣掩映在杏花中,心中一熱,正好那內官端著那碟酥油泡螺過來,他忽然心中一動,說道:「站著。」一邊拿了手絹出來,捻了幾個點心放在上頭,揮手示意內官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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