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語道:「民以食為天,吃飯皇帝大!」
看冷面王爺如何料理吃貨廚娘,
用旨酒嘉肴引誘,將她吃乾抹淨!
上演一場「非妳不可,王爺不要臉」的戲碼!
在這泰安城喜福順總店裡,林方曉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市井女子,
擔了個廚師的虛名,平時幹的卻是雜役的活兒,
是一個任何人都可以使喚的小雜役,甚至堂裡人手不夠的時候,
她還要頂替店小二去跑腿。只因她脾氣好、嘴巴甜,幹活又勤快,
雖然有點小笨,還不時把糖當成鹽擱進粥裡,
偶爾又會打碎幾個碗盤什麼的,大夥兒也都還是挺待見她的。
當她作夢也沒有想到自己這輩子會來到一個叫作王府的地方時,
得知大掌櫃易楊竟然是個王爺。當初他花了二百兩銀子買下她,
讓她當他的貼身丫頭跑腿,她本以為賣身契被撕了就一了百了,
可這人鐵公雞的說欠債是要還的,賠不起,就跟他回王府以身相許。
第一章
秋雨初霽,清涼送爽,院中幾畦盛開的菊花,廊下兩株紅透的石榴。
林方曉一手掩著口打了個呵欠,一手拉開房門,抬眼看看湛藍的天空,再彎腰俯在金黃色怒放如獅子的鬃毛般的菊花上深吸一口氣,然後轉身蹦蹦跳跳地朝廚房走去,心情輕快得如這藍天般。
喜福順在管理上還是很人性化的,特別是對於林方曉這個老員工,一個月可以有兩天休假,而且是帶薪的。
今天輪到林方曉休假,早就跟蘇小梅約好了要到明揚湖泛舟,昨夜下了大半夜的雨,林方曉還一直擔心著,沒想到天剛一亮就放晴了,湛藍得近乎透明的天空十分可愛,實在是一個出遊的好天氣。
兩個女人在湖上泛舟自然沒什麼好玩的,以往兩人都會盡量安排同一天休假,然後在東大街混上一整天,一大早出門就從街頭逛到街尾,連吃帶買的。慷慨地花完這個月最後一枚銅板,天也就黑了,然後心滿意足地各自回家,睡上一覺後再眼巴巴地盼著下一次的休假和發月錢的日子。
可是今天不同,蘇小梅說:「東大街?那種市井之地怎麼能顯得出咱們的矜持和品味?相親這麼浪漫的事,自然得在明揚湖這種詩情畫意的地方啦。」林方曉細細一想,覺得還是很有幾分道理的。
「李大哥,今天吃什麼早飯呢?」林方曉人還沒進廚房,聲音就先歡快地蹦了進去。
「這不都在這兒嘛,皮蛋瘦肉粥、蔥花蛋炒飯、金湯煨麵、肉末燒餅、豆沙捲、茯苓糕……」廚房總管李大全指著灶臺道,南北口味皆有,總是能找到一款喜歡的。
喜福順泰安總店上上下下幾十號人,上到張掌櫃下到掃地的雜役都在廚房裡吃飯,並沒有分個三六九等,倒是易大掌櫃易楊,有時候喜歡端端架子,讓人單獨做了飯給他送到房裡去吃。
林方曉記得喜福順剛開張的時候,易楊也是跟大夥兒一塊吃的,那時候喜福順就那麼幾號人,大家稱兄道弟的,相處起來就像一家人一樣,後來總店擴大規模,分店也陸續開起來了,分店的掌櫃來總店開會的時候,林方曉順口還是喚易楊,「易大哥。」
易楊常臉色一黑,然後異常嚴肅地告訴她,「以後不要這樣叫我。」
「那該叫什麼?」林方曉一臉茫然。
「叫易大掌櫃。」易楊說完,那距離陡然就拉了開來。
林方曉拈起一個小巧的豆沙捲塞進口裡,一邊含糊不清地道:「太好了,我最喜歡吃楊師傅做的炒飯了。楊師傅,您是怎樣才能把每一粒米飯都均勻地裹上一層蛋液的呀?」林方曉一邊說,一邊俐落地把灶臺上的早點端到外間大夥兒平時吃飯的桌子上去。
楊師傅是個胖胖的中年人,聞言呵呵笑道:「方曉妳呀,在易大掌櫃身邊待了這麼多年,易大掌櫃的本領是學得最多的,就不要再惦記著咱們這點兒養老的本錢啦。」
「瞧您說的楊師傅,就我這笨腦袋,學再多的祕方,做出來也好吃不過您呀。」林方曉正說著,看見灶臺上擺著的一個托盤,上面用精緻的小碟子裝了幾碟點心,「這是給易大掌櫃準備的吧,怎麼還沒送過去呀。」
「還沒完呢,易大掌櫃昨兒說今早要吃煮干絲,我還沒騰出手來做呢,這不材料都準備好了。」李大全一邊清點著剛送來的新鮮肉菜一邊道。
林方曉伸過頭去瞄了一眼李大全準備的材料,「白香干、火腿、竹筍、銀魚、木耳、口蘑、紫菜、雞脯肉、海參和蛭干,李大哥您是打算做九絲湯啊?」
「可不是嘛,方曉,一會妳有空的話先幫我把這些材料都切成細絲吧。」李大全順口吩咐道。
「行,沒問題,不過今天我休假,一會切完我可就得出去了哦。」林方曉連忙聲明,生怕別人又繼續給她安排任務。
「不行,今天誰也別想出去。」剛走進來的張掌櫃接過話頭,一臉嚴肅地對林方曉道。
「為什麼呀,今天明明輪到我休假呀,人家都跟小梅約好了的。」
「今天中午易大掌櫃宴請鳳臨軒的鳳掌櫃,廚房裡的每個人都要做一個拿手菜出來。」
「至於嗎,咱們偌大的一個喜福順酒樓,難道還怕鳳臨軒不成。」林方曉不屑地撇了撇嘴。
她說的的確是事實,說起來這喜福順從一家小小的飯館,短短兩三年內便平地高樓起,成了這泰安城裡數一數二的大酒樓,還遍地開花,在全國各地開了幾十家分店,的確是有點底氣的,別說是宴請小小的鳳臨軒老闆,便是承辦京中的達官貴人,上百人的宴會也是不在話下的。
更何況在這泰安城喜福順總店裡,她林方曉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小人物,擔了個廚師的虛名,平時幹的卻是雜役的活兒,而且還是一個任何人都可以使喚的小雜役,甚至客人太多,店堂裡人手不夠的時候,她還能頂替店小二去跑上一陣子堂的。
只因她脾氣好、嘴巴甜,幹活又勤快,雖然有點小笨,還不時把糖當成鹽擱進粥裡,偶爾又會打碎幾個碗盤什麼的,大夥兒也都還是挺待見她的。
話說林方曉在喜福順,也算是元老級的人物了,當初喜福順還是個路邊攤、小飯館時,林方曉就是易楊麾下唯一的一名小兵,跑前跑後無所不幹,到現在喜福順成了有幾十家分店的大酒樓,林方曉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
而且林方曉在這總店還有一個別人都替代不了的重要作用,那就是當易楊的出氣筒,那時候飯館剛剛開張,人少事多又沒錢,林方曉當年在家裡也是被捧在手心裡疼著的,哪裡幹過什麼粗活,連個火都生不好,自然免不了日日被易楊指著鼻子大罵。
今日的林方曉,便是在易楊的罵聲中成長起來的,日復一日,林方曉的腰在易楊的訓斥聲中越彎越低,等她一點一點地把腰再直起來,也就習以為常了。
哪怕現在酒樓成了這般規模,易楊也是要時不時地罵上她幾句才能渾身舒坦的,大掌櫃舒坦了,底下的人們才能舒坦,因此即使易楊給林方曉的月錢是酒樓裡最高規格的,大夥兒也心服口服從不計較。
這會兒林方曉正在跟張掌櫃軟磨硬泡著呢,「掌櫃的,您就讓我去吧,早就說好了,小梅還等著我呢,再說了,我不在還省得給大夥兒添亂呢,您看今天這麼重要的宴席,要是給我一個不小心弄砸了那多不好啊。」
張掌櫃一聽這話還真有理,可是易大掌櫃特地交待下來的,他也不能不聽啊,只好板著臉說:「這事我作不了主,妳自個兒找易大掌櫃說去。」
「這不是故意為難人嘛。」林方曉翻了翻白眼,小聲嘀咕著,「對了,李大哥,我記得易大掌櫃以前說過,九絲湯配料加得太多,味道太重,反而喧賓奪主,吃不出干絲的清爽和鮮嫩了,要不今天這個九絲湯就別做了,我幫您做個大煮干絲吧。」
林方曉的大煮干絲是易楊親手教出來的,對於符合易楊的口味,她還是很有信心的,也許他吃得開心了,能放自己休假也說不定。
說幹就幹,林方曉捲起袖子,拿起李大全準備好的香干左右看了看,嗯,形狀方整有彈性,顏色潔白微黃,有豆香而無豆腥味,果然是上好的香干。
不過好原料也得有好刀工才能切出最好的干絲,一般好的大廚這樣一片香乾能薄薄切成十八片,林方曉當年在易楊的嚴格訓練下,是可以切到二十片的。不過平時在廚房做菜,忙起來的時候也會偷懶只切十五片,反正一般的食客也吃不出來,這會兒既然一心要討易楊的歡心,當然要使出渾身解數,做到最好為止。
林方曉把香干放到案板上,乾脆俐落地把香干的四邊切去,刀上沾水,左手按住香干,右手執刀平平地切入香干,一刀一刀地飛快切入,毫不拖泥帶水,足足切了十九下,把一塊香干切成二十片薄如蟬翼的薄片,然後手起刀落,一道刀光閃動,足足又切了上百來刀,案板上出現了幾千條極細的干絲。
林方曉露了這麼一手,廚房裡卻人人若無其事,該吃飯的吃飯,該幹活的幹活,喜福順的大廚房裡人人身懷絕技,林方曉這水準在外面也許能混個總廚當了,但在這兒還真不是很入得了眼。
配料只選了火腿和開洋,火腿挑了上方瘦肉也切成極細的絲,開洋是精選的金鉤蝦,色紅而鮮亮飽滿,為了保持鮮味,林方曉沒有將牠切開,而是細細地扯成了絲狀。
雞湯也是早早就熬好且去了油的,喜福順專門安排了人手大半夜就起來熬各種高湯,就是為了做菜時隨時都能用上最新鮮、上好的原料。
湯要多、火要大,湯汁沸騰,這才叫大煮。湯沸之後放入干絲,稍微攪散,幾千條雪白的細絲就在沸湯中上下翻騰、肆意綻放,隨即放入火腿絲和開洋絲,翻滾著煮上半個時辰,直到火腿和開洋的鮮香味與雞湯融為一體,又盡數加入干絲之中才收火加鹽。
最後林方曉找出一個晶瑩剔透的青花淺湯盆,先將干絲、火腿絲和開洋絲撈出瀝乾湯汁,放在一個小碗裡以成形,然後將小碗倒扣在青花淺湯盆裡,掀去小碗,再淺淺淋上一層湯汁,覆蓋盆底約有一指深。
「李大哥,我把易大掌櫃的早飯給送過去了啊。」林方曉說完,心懷忐忑地端起托盤往易楊的房裡走去,一邊走一邊在心中打著說要休假的腹稿。
◎ ◎ ◎
走到半路遇見易楊的貼身小廝清河,「清河,易大掌櫃在哪兒呢?」
清河道:「是方曉呀,今天妳給易大掌櫃送早飯啊,易大掌櫃在書房呢,昨晚剛從杭州回來,書桌積了一大堆的帳本沒看,這會兒正忙著看呢。」
林方曉聞言,拐了個彎往易楊的書房走去,頭兩年易楊是沒有貼身小廝的,一切的生活起居都是由林方曉一手打理的。林方曉自己還弄得一團糟呢,伺候易楊自然也是伺候得亂七八糟的,易楊該罵的罵,該訓的也訓了,她就是沒什麼長進,慢慢地也就磨合得融洽起來了。
後來生意做大了,手頭也寬裕了,林方曉覺得自己老這麼幹丫鬟的活也不是個事兒,好歹她自己也掛著喜福順大廚的名頭。
林方曉於是便百般地暗示易楊,買幾個丫鬟才襯得上他今時今日的身分,無奈易楊向來排斥自己身邊有其他女性出沒,好說歹說才同意了放個清河在身邊,出去的時候怎麼說也有個人端個茶、遞個汗巾子什麼的,才不致於失了易楊的面子。
正因如此,林方曉對坊間謠傳的易楊的口味問題深以為然,好好的一個大男人,二十四、五歲了,不成親也就罷了,怎麼能身邊連個女人都沒有呢。
她想起每次易楊那個風流成性的好友歐陽旭堯過來的時候兩人相處的情景,林方曉嘴角的笑容不由得就有點微妙起來。
「易大掌櫃,你的早飯。」
「嗯。」易楊應了一聲,目光沒有離開帳本,隨手敲了敲桌面,「放這兒吧。」
易楊的聲音低沉有力,有一種成熟男性特有的吸引力,與他高大的身形倒是滿相配的,不過再加上那張總是板著的冰山臉,就實在不是那麼討喜了,所以林方曉常常腹誹,老是裝模作樣,笑一下會死呀。
其實易楊是那種無論往哪裡一站,都很惹人注目的角色。臉部線條十分俊朗,用武俠小說的話說就是劍眉星目、鼻若懸膽,再加上高大挺拔的身形和常年不苟言笑的表情,氣勢十足。
林方曉小心地把湯盆擺在易楊面前,掀開蓋子,還細心地把湯匙擺在順手的位置,然後站在一邊滿臉期待地看著他。
易楊漫不經心地拈了一塊點心吃了,低下頭吃了幾口干絲,突然感受到身邊兩道熱辣辣的目光,抬起頭正對上林方曉閃閃發亮的一雙大眼睛,「有事?」
不待林方曉把醞釀了良久的一番話說出口,就皺了皺眉道:「這大煮干絲是妳做的?」
「嗯。」
「火腿切絲的方向不對,開洋是去年的,而且發的時間也不夠,干絲煮的火候還差了一點。」
「知道了,我下次會注意。」林方曉滿腔的熱情被打擊掉了一半,想想還是鼓足勇氣再努力一把,「那個,易大掌櫃,我今天……」
「易大掌櫃,杭州那邊的分店籌備得差不多了,過幾天您挑個好日子就可以開張了。」風塵僕僕的秦子晉大跨步走了進來,大剌剌地坐在桌前,秦子晉倒了一杯水就喝。
易楊親自端起眼前的一碟糯米燒賣放到秦子晉的面前,「嗯,詳細說說。」
秦子晉也不客氣,拿起一雙筷子就著茶水吃了起來,一口氣吃了好幾個糯米燒賣,才開始說起這趟去杭州的經歷。杭州的地方保護主義性強,外地餐館想要在當地立足不容易,不過一個月後的中秋佳節,杭州知府按照慣例要舉辦中秋宴,被選中承辦宴席的酒樓每年都能聲名大噪,生意做得風生水起,所以他們便打定主意想要爭取這個承辦中秋宴席的機會。
秦子晉一說起來就滔滔不絕,林方曉插不進嘴去,又覺得在秦子晉這個工作狂的面前提出休假似乎有點不妥,他秦子晉自從跟著易楊做開荒牛,奔赴各地發展新的分店以來,似乎就從來沒有休過一天的假,可是轉念又想,他可是在每個分店都有分紅的,這兩年每月都有白花花的銀子進帳,賺得盆滿缽滿,怎麼會是林方曉她每個月拿那一點兒月錢可以比的。想到這裡,她的底氣又有點足了起來。
易楊眼見林方曉如唱戲般地自個兒在那邊不斷地變換著臉色,忍不住道:「林方曉,妳還有事嗎?」
林方曉趕緊道:「易大掌櫃,我今天想休……」
「對了,今天進了螃蟹吧?」
「嗯,剛送來了,隻隻肥大飽滿,可新鮮呢。」林方曉十分痛恨易楊這個隨時想起什麼就打斷別人說話的習慣,可還是不得不認真回答。
「這樣吧,中午的宴席,妳就做一道蟹釀橙吧。」
「哈哈,我這才打聽到鳳掌櫃愛吃蟹釀橙,還沒來得及說呢,原來易大掌櫃您早就知道了呀。」秦子晉笑得有點曖昧,「鳳掌櫃是杭州知府朱大人的夫人的閨中密友,只要鳳掌櫃肯出面,咱們這次的中秋宴還不是手到擒來嗎?」
「可是鳳臨軒不是也有意要在杭州開分店嗎,怎麼會幫咱們說話?」這點行業動態林方曉還是知道的。
「這就要看咱們易大掌櫃的本事囉。」秦子晉說得意味深長。
林方曉若有所悟地哦了一聲,是個人都知道鳳臨軒的掌櫃鳳卉嵐對易楊有意,可是易楊每次面對鳳卉嵐都是微笑著,應付得滴水不漏,卻再也沒有進一步的表示,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鳳卉嵐多好啊,聰明、美麗又能幹,待人又溫和大方,同為下屬,林方曉覺得蘇小梅比自己幸福多了,除非易楊真的不喜歡女人,否則林方曉怎麼也想不通他到底為什麼看不上鳳卉嵐。
不過這回……說不定有戲?林方曉的眼中突然就冒出了八卦的光芒,易楊有點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還不快去?」
「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打斷,林方曉也沒有勇氣重提休假的事,低低地應了一聲,轉身走出門去,還不小心撞在了門框上,但也沒敢吭聲,便揉著腦袋走了。
「嗤,這丫頭,還是這樣笨手笨腳的,這麼多年也沒點長進。」秦子晉說完,卻發現易楊頗有深意地望著林方曉離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還有一個月便是中秋佳節,秋蟹正肥,持螯賞菊、對酒剝蟹,本是極快活的樂事,可惜此時正和巨大蟹鉗搏鬥的林方曉卻是滿臉愁容,偶爾又對著手中的螃蟹齜牙咧嘴,口裡念念有詞做恐嚇狀,絲毫沒有快活之態。
當初林方曉只懂那麼半吊子的廚藝,這幾年在易楊的魔鬼訓練下,手藝大有長進,也有幾道拿得出手的招牌菜了,這蟹釀橙便是其中之一,想當年易楊只管叫她做,自己卻又不親身示範,可憐的林方曉在他的訓斥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試做了好幾十遍,才終於學會,可說是刻骨銘心。
細心地挑了幾隻沉甸甸的肥蟹,只見其肚臍飽滿凸出、腳毛叢生,用手指按壓胸甲也是十分地堅硬,可見是新鮮肥美的,仔細地洗刷乾淨用鍋蒸了,再找出自己平日剝蟹用的小錘、銀剪和竹籤子,連同剛在院子裡採摘的新鮮白菊花瓣,洗淨並晾乾了放在一旁備用。
甜橙選用新鮮飽滿、形狀齊整,蒂上還帶著綠葉的,先用刻刀雕上花紋,然後在頂端用三角刀刺成一圈鋸齒形,揭開蓋,取出橙肉及汁水,橙殼留著。
待蟹蒸熟後,便趁熱取出一隻,細細剝了,挑出雪白的蟹肉和金色的蟹黃放在碗中。這剝蟹的技巧林方曉也是苦練過的,想當年喜福順的生意不好,進的螃蟹賣不掉,只得蒸熟剝了做蟹粉,那時她可是剝得滿手都是傷痕,哪有如今的輕鬆之態。
慢慢地剝好蟹肉後,前面也傳來消息說鳳卉嵐已經到了,易楊正陪著鳳卉嵐在雅間中喝茶呢,叫廚房裡的人趕緊把宴席上的菜色備好。
林方曉便叫了人燒熱了炒鍋,手腕一轉淋入香油,待燒至七成熱時放入薑末煸炒出香味,倒入蟹肉小火翻炒片刻,再倒入橙汁及橙肉,加入紹興正宗香雪酒、米醋及白糖炒熟,淋上香油出鍋。放涼後分裝入早已準備好的甜橙殼中蓋上橙蓋,最後將甜橙排放進盤中,加入白菊花瓣和一點香雪酒、米醋,上籠後用旺火蒸上一炷香的時間,就可以讓人端上桌了。
林方曉完成任務,心想易楊有美人相伴,這一頓總歸也要吃上一兩個時辰,肯定顧不上她,便決心大膽一回。
特地用綠豆面和菊花水洗了手,除掉了手中剝蟹的腥氣,才樂滋滋地回房換上淺綠色的新裙子,戴上花了兩個月的月錢買的新簪子,在那巴掌大的銅鏡中前前後後地照了幾回,便急匆匆地出門去了。
趕到與蘇小梅約好見面的涼亭,林方曉早已喘得上氣不接下氣,停下來緩了好一陣子才伸手抿了抿頭髮,慢慢地走了過去。
「哎呀,方曉,急死我了,妳怎麼現在才來呀。」蘇小梅據說為了當好陪襯紅花的綠葉,今天特地穿了一件素白的裙子,頭上也只挽了一個雙丫髻,這麼著急地一跺腳,倒更是顯得嬌俏靈動。
林方曉見只有她一個人,便鬆了口氣道:「還不是因為那個易扒皮,非要讓我幹活。」
「早就跟妳說過來我們酒樓這幹了,鳳掌櫃一定不會虧待妳的。」
「罷了,這事以後再說。」林方曉擺擺手,心道這兩家都快成一家了,我去不去還不是一個樣,接著說道:「妳那個誰呢?」
「妳說表哥呀,剛剛讓人傳話來說醫館裡有些急事,要晚點到,人家才不像妳,一聲不吭地就讓人白等。」蘇小梅說著不滿地橫了林方曉一眼。
「我這不是沒辦法嘛,誰知道今天易扒皮要請你們鳳掌櫃吃飯呢,整個喜福順上下都忙翻啦,我想讓小三子幫忙傳個口信都不得空。」
「易扒皮真的要請鳳老大吃飯?難怪呢,我說她怎麼從昨天開始就發春了。」
林方曉鄙視了蘇小梅一眼,「妳說話怎麼這麼難聽啊,怎麼發春來著?」
蘇小梅維妙維肖地模仿起鳳卉嵐的動作,「以手托腮,趴在櫃檯上,目光凝視著前方的虛無之處,聽不到任何人跟她說話,偶爾嫵媚一笑,時而又嬌羞地低頭。哎,可憐的鳳老大,總算等到這一天了。」
「我就不明白了,易扒皮有什麼好,鳳掌櫃怎麼就看上他了。」
「可不是嘛,咱們鳳老大多好的人啊,生生就為他蹉跎了這麼多年美好的青春年華,對了,方曉,妳跟著易扒皮也這麼些年了,就沒見他對哪個女人動過心嗎?」
林方曉搖搖頭,神祕莫測地靠近蘇小梅耳邊說道:「我懷疑他呀,是那個。」
「哪個?啊,莫不是他喜歡妳?」
林方曉嚇得跳了起來,「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的呀,就算太陽從西邊出來,他也不可能喜歡我的。」想一想不對,這話怎麼好像有點看不起自己的感覺呢,忙又加上一句:「我跟他是不可能的啦。」
「也對啦,玉米麵窩窩頭怎麼能跟佛跳牆一起擺上桌呢。」蘇小梅認真地點點頭。
「什麼?妳敢說我是玉米麵窩窩頭?」林方曉張牙舞爪地撲了上去。
兩個女孩子正打鬧著,忽然聽到一聲低低的呼喚,「表妹?」
林方曉呀的一聲回頭,只見身後站著一個斯文清秀的青衣男子,身後還揹著一個藥箱,想必就是蘇小梅所說的表哥華喬安了。
「表哥你來啦。」蘇小梅高興道。
華喬安拱手朝兩位姑娘各作了一個揖,「林姑娘、表妹,抱歉讓兩位姑娘久等了。」說話間不知怎的白皙的臉上就透出兩抹紅暈。
林方曉想到自己方才跟蘇小梅打鬧的瘋樣給他看到了,也不禁覺得有點兒羞赧,低下頭柔聲道:「我們也是剛到,並沒有等很久。」
「誰說的,我從早上等到現在,早就餓壞了,我不管,表哥你得請我和方曉吃飯。」
華喬安笑道:「這個自然,聽說明揚湖畔有一家叫做大條魚的餐館,江鮮做得十分不錯,要不咱們先去吃了飯再去遊湖吧。」
「好啊,好啊!」蘇小梅挽起林方曉的胳膊,「方曉,咱們走。」
◎ ◎ ◎
看見餐館門口大剌剌的大條魚三個字,林方曉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這個地方,多好的名字呀,一看就知道是吃魚的,只有對自己的手藝有真正的信心,才會完全不屑於在名稱的噱頭上玩什麼花樣。
華喬安道:「說起吃魚,九分看原料,一分看手藝,只要原料足夠新鮮、肥美,怎麼做都好吃,這大條魚餐館啊,別的我不敢說,要說原料新鮮,絕對是第一等的,魚買回來都養在湖水裡,客人點了菜,廚房裡油鍋都燒上了才現撈的,從出水到上桌,絕不會超過一炷香的時分。」
看來華喬安也是個吃貨,一說起好吃的就神采飛揚,一掃方才略顯羞澀的拘謹之態。
早有伙計迎了上來招呼三人落座,「幾位客官吃點什麼?」
林方曉一邊喝茶一邊欣賞對面牆上懸著的一幅墨寶,是白居易所寫的飽食閒坐,上面寫著,紅粒陸渾稻,白鱗伊水魴。庖童呼我食,飯熱魚鮮香。箸箸適我口,匙匙充我腸。八珍與五鼎,無復心思量。
林方曉僅僅是識字而已,對詩詞並沒有太多的鑒賞力,不過這首詩簡單易懂、琅琅上口,意境還是很明白的,不由得對即將面對的美食充滿了期待。
華喬安細心地問明白了林方曉飲食方面的禁忌,道:「既然兩位姑娘都沒有什麼忌諱之處,那我就斗膽介紹幾樣店裡的招牌菜了。」轉頭向伙計道:「今天可有新鮮的鰣魚。」
伙計神色一振,「一聽就知道這位客官是識貨的,現在這個時候你到別的地方還真的就找不到新鮮的鰣魚了,這是咱們掌櫃的特地闢了個池子用溫水養著的,再過一陣子天冷了,要吃就只能等明年囉。」
「那就來一個清蒸鰣魚吧,然後一道白湯團魴、一道紅燒鮰魚,再炒一道山芹菜吧。對了,他們家的乾燒魚頭也做得很不錯,要不要嚐嚐?」華喬安這最後一句話卻是對兩位姑娘說的。
「好啊,聽得我口水都快流下來了。」蘇小梅興奮地點頭。
華喬安自然地伸出手點點她的鼻尖,「就知道妳喜歡吃魚頭。」兩人從小一塊玩鬧慣了,此時做出如此親暱的動作,竟沒意識到有何不妥,而林方曉把心思都放在好吃的食物上了,也沒有多想什麼。
聽華喬安說完,伙計一甩潔白的手巾子搭上肩膀,俐落地轉身下樓說道:「好,客官請稍候,馬上就上菜。」
他們挑的是一個靠窗的位子,從視窗望出去,明揚湖上千里清秋、水天一色的開闊美景一覽無遺,再聽著身旁華喬安娓娓道來的湖邊美食,林方曉覺得人生其實還是很美好的。
「鰣魚與河豚、刀魚齊名,素稱長江三鮮,蘇東坡有詩云:『芽薑紫醋炙鰣魚,雪碗擎來二尺餘。尚有桃花春氣在,此中風味勝蓴鱸。』所稱的,就是這鰣魚之美。鰣魚的烹製只宜清蒸,且不能去鱗,其鮮美皆在鱗片之中,鱗片極薄,遇熱即化,融入魚肉之中,使肉質更鮮美細嫩。」華喬安一說起好吃的就滔滔不絕。
上菜果然很快,林方曉看著端上桌的那一盤形色撩人的清蒸鰣魚,魚有尺長,身上斜切四五刀,嵌入薄薄的筍片和火腿片,周圍一圈冬菇,白紅黑三色相間,更顯得魚肉色白如銀,豐美異常,不由得食指大動,再也顧不得原本想盡力保持的矜持,舉起了筷子就要開動。
冷不防身後傳來氣喘吁吁的聲音道:「方曉姐姐,可算找到妳了,易大掌櫃找妳呢,趕緊跟我回去吧。」說話的就是小三子大名陳三,是喜福順總管陳廣豐的兒子,年紀不大,但聰明機靈,平日裡十分熱衷幫大夥兒辦一些跑腿、傳話的活兒。
林方曉手中的筷子一滯,回過頭來對著來尋她的小三子道:「易大掌櫃不正好好地跟鳳掌櫃吃著飯嗎,怎麼會這個時候找我?」
小三子道:「這個我可不知,不過我看妳還是快點回去吧,不然易大掌櫃發起火來,可有妳好看的。」
想到易楊一臉鐵青的樣子不由得不寒而慄,可是這滿桌讓人垂涎欲滴的美食,這過幾天就再也吃不到的清蒸鰣魚,這……
「我正在吃飯呢,不回去。」林方曉壯起膽子回了一句。
「真不回去?」小三子一臉驚訝地看著突然挺直腰桿的林方曉,「聽說妳一做完菜就出去了,易大掌櫃的臉色可是很不好看呢。」
「那……」林方曉被奴役慣了,其實並不大敢真的反抗易楊,這時為難地看看蘇小梅,又看看華喬安,有點猶豫不決。
華喬安道:「林姑娘不必為難,有急事便先回去吧,這裡還有很多好吃的招牌菜,下次再來吃也是一樣的。」
倒是蘇小梅不高興了,「什麼人呀,就知道欺負妳老實,表哥你倒是善解人意,那我這一個早上就這麼白等了。」
「不好意思嘛小梅,要不你們先吃完飯還是去遊湖?」
「對呀表妹,妳不是餓了嗎,趕緊吃吧,這魚涼了就不好吃了。」
「哎,好吧。」蘇小梅臨走還不忘狠狠戳了一下林方曉,「妳呀,遲早要被欺負死。」
林方曉剛回到喜福順,張掌櫃就告訴她易楊在「常福」房內等她,急急地推著林方曉就往樓上走。當年喜福順剛剛蓋起三層的大樓,除了一樓大堂外,共設有十二間雅間,易楊便把給雅間取名這傷腦筋的事兒拋給了林方曉。
林方曉尚且記得初時易楊要開飯館,讓她給起個名字,她順口而出喜福順三字時,易楊一臉的震驚和不屑,但他最終還是採用了這個惡俗不堪的名字,而且還沿襲這大俗即大雅的傳統,給十二雅間分別取了「常福、常祿、常貴、常慧、常隆、常興」等喜慶的名稱。
事實上這些名稱還挺得人心的,畢竟來吃飯的並不都是文人雅士,商戶之間的宴請占大多數,商人嘛,總是講究好意頭的。
只是蘇小梅一直嘲笑喜福順的名稱俗,她們鳳臨軒才叫雅緻呢,鳳掌櫃鳳卉嵐起的雅間名稱聽起來就光風霽月、雅俗共賞,分別為湖山春社、玉帶晴虹、海霞西爽、梅林歸鶴、魚沼秋蓉、蓮池松舍、亭灣騎射、蕉石鳴琴、玉泉魚躍、鳳嶺松濤、雲棲梵徑、西溪探梅,一聽就是有文化的。
此時林方曉正戰戰兢兢地推開了常福雅間的房門,老老實實地低頭道:「易大掌櫃,你找我?」
「嗯,過來坐吧。」易楊的聲音破天荒地溫和,林方曉吃驚地抬起頭來。
「還愣著做什麼?」易楊開始有了一絲不悅。這才像樣嘛,林方曉反而鎮定下來,趕緊跑進去後只見房內一張圓桌,易楊和鳳卉嵐兩人相對而坐,桌上林林總總擺滿了精緻的菜餚,均是喜福順各位大廚的拿手之作,只可惜在座的兩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如此美味佳餚,也只是略動一二而已。
林方曉審時度勢地找了一個離兩人都比較遠的位置坐下,陪著笑招呼,「鳳掌櫃好啊。」
◎ ◎ ◎
鳳卉嵐今日穿著一襲桃粉色的拖地煙籠梅花百褶裙,外罩是品月緞繡玉蘭雙蝶綢衣,內襯是淺紫色的錦緞裹胸,袖口繡著精緻的雲紋,腰繫一條金腰帶,顯得貴氣而窈窕多姿,可見是精心打扮過的。
林方曉心道,美色當前,難怪今日易楊的心情特別好。
只聽鳳卉嵐款款地說道:「早就聽聞林姑娘廚藝過人,今日一嚐林姑娘親手所做的這道蟹釀橙,果然是酸甜適口、滋味鮮美無比啊,比我們鳳臨軒裡的大師傅可真是技高一籌啊。」
林方曉這孩子實在,別人這麼一讚揚她便當真了聽,聽得心裡高興,便道:「鳳掌櫃您過獎了,都是易大掌櫃教導得好。」抬頭望了易楊一眼,正好他也朝她看來,目光之中竟然有些溫和之意,林方曉心中一暖,便朝他燦爛一笑,倒讓易楊怔了一下。
鳳卉嵐道:「眾所周知,易大掌櫃教導林姑娘是極細緻的。」
饒是林方曉這樣沒心沒肺的人,也自鳳卉嵐這話中聽出了酸溜溜的味道,暗道不好,可萬萬不能讓鳳卉嵐的誤會了,於是她便附上一句:「也是極嚴厲的。」
「咳咳。」易楊清了清嗓子,說道:「今日請鳳掌櫃過來,是商量合作爭取承辦杭州府中秋宴的事。」
「哦。」林方曉心想我知道啊,早上不都聽你和秦子晉說了嗎,見桌上一盤黃豆豬腳做得頗好,正尋思著怎樣不露痕跡地把最底下一塊豬蹄挾起來大快朵頤。
鳳卉嵐笑道:「其實以喜福順的實力,要獲得承辦中秋宴的資格那是十拿九穩的,不過我身為杭州朱知府夫人的閨中好友,倒也是真心想為她做點事的,說到底這事還是要林姑娘幫忙啊。」
林方曉疑惑地看了鳳卉嵐一眼,「要我幫忙?什麼事啊?」
鳳卉嵐說:「當今杭州知府夫人是小女子的閨中好友,如今夫人害喜,吃不下油膩之物,眼看就要到中秋節了,知府大人心疼夫人,便令我製作一種清爽不膩、模樣新奇的月餅哄夫人開心,這樣的月餅我倒是知道一種,可是也只是聽人說的,並沒有親眼見過,因此便說了這種月餅的形狀味道,想請易掌櫃幫忙想一想這個做法。」
「原來如此。」林方曉同情地看了一眼鳳卉嵐,安慰道:「易大掌櫃見多識廣,這個忙多半是能幫上的。」
易楊道:「方才我聽了鳳掌櫃所說,記得方曉也曾經提到過,因此才叫妳過來,共同商討一下做法。」
「呵呵,兩位掌櫃客氣了,不知道鳳掌櫃說的是哪一種月餅呢?」林方曉心中暗恨易楊的不解風情。
鳳卉嵐此舉明明就是找個藉口跟你套近乎嘛,找我林方曉過來這不是給人添堵嗎,不過此事事關易楊的終身,如果哄得鳳卉嵐開心了,兩人的好事說不定就能成了,易楊心情一好,也就不會每天逮著自己罵了,那自己也就不用為了早點結束這種被奴役的日子而著急地想找個人把自己嫁掉了,說到底,這事兒還真得上點心。
鳳卉嵐道:「這種月餅周身雪白,層層起酥,稍稍一動,全身就簌簌往下掉皮,裡面是棗泥餡的,並不太甜,而且因為餅皮是無味的,所以雖是甜品,卻一點兒也不會覺得甜膩。」
「哦,這個我知道,就是翻毛月餅嘛,我師父曾經做過,確實很好吃。」林方曉了然地點點頭道。
鳳卉嵐眼睛一亮,「那太好了,不知道林姑娘是哪一位名師的高足啊,這個翻毛月餅又是怎麼做出來的呢?」
林方曉嘆了口氣,略帶惆悵道:「我也不知道師父他老人家是姓什麼、名是誰,哎,我自從八歲以後就沒有見過師父了,雖然跟著師父吃過很多好吃的東西,可是那時候年紀小啊,師父的手藝一點也沒學會。」
說起林方曉的這個師父,還真是個怪人,林方曉小時候住在鄉下,隔壁搬來一個怪老頭,行事奇奇怪怪的,經常會說一些周圍的人聽不懂的話,可是他廚藝極好,會做許多當地人聞所未聞的美食。
難得與小林方曉極為投緣,所以常常帶著她一起做東西吃,雖然當時林方曉年紀小,真正的廚藝沒學多少,但是潛移默化下也學會了許多廚藝方面的知識,有時候開玩笑便說要把林方曉收為關門弟子,林方曉便師父、師父地就這麼叫開了。
後來有一次大雪天,師父拎著一隻大肥公雞,帶著林方曉到當地最高的大霧山頂上,說要用大公雞引蜈蚣煮來吃,結果蜈蚣沒吃成,林方曉倒差點被大蜈蚣給咬了,下山之後還得了風寒,足足病了一個多月才好,從此家裡再也不讓林方曉跟著這個所謂的師父瞎胡鬧了,過了沒多久師父也搬走了,再也沒有見過面。
鳳卉嵐失望道:「這麼說,這翻毛月餅林姑娘也是不會做的囉?」
林方曉瞪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看著易楊,「我倒是看師父做過的,棗泥餡是炒出來的,餅皮大概是千層酥的做法,用的是生豬油,而且不能加糖,所以做出來是雪白的,我想易大掌櫃應該是能做得出來的吧?」
易楊輕輕地唔了一聲,略略沉吟道:「那下午妳試試看吧。」
怎麼又是我、怎麼又是我?林方曉心裡叫囂,口裡卻不敢說出半句,明明是大顯身手討好美人的絕佳機會啊,易楊怎麼就這麼笨,不知道好好把握。
鳳卉嵐柔聲細語道:「我也留下來幫忙吧,這本是我的事情,卻要易大掌櫃和林姑娘忙碌,小女子怎麼好意思袖手旁觀呢。」
易楊剛想開口說不用,那邊林方曉已經開開心心了應了一句:「那太好了。」她心想有鳳卉嵐在,易楊總不好動不動就罵她了吧。
林方曉沒有想到的是,鳳卉嵐不但人長得漂亮,廚藝也是極出色的,從她進了廚房那架勢就知道,絕對不是裝模作樣,而是真的有兩把刷子的。
他們用的是易楊私人的小廚房,沒再找別人幫忙,倒是清淨。鳳卉嵐獨自製作餡料,而易楊讓林方曉去研究餅皮,林方曉就乖乖地挽起袖子揉麵團去了,她早就知道自己是被易楊盯著幹活的命。
鳳卉嵐親手挑出最新鮮飽滿的大棗,去核洗淨之後,上屜蒸得軟爛,盛在大碗內攪拌成泥,再用一個細網的篩子細細地把棗皮濾掉,接著把鍋燒熱,收成小火。
然後把棗泥倒到鍋裡用小火不停地攪拌,林方曉一邊揉麵團,一邊抽空欣賞美人的纖纖素手翻轉如蝶,真是賞心悅目,忽聽易楊沉聲道:「專心幹活。」臉色冰冷,渾然不覺美人在側,林方曉不由得暗暗為鳳卉嵐惋惜,這樣一個不解風情的木頭,哎。
待到棗泥炒成深紅色,鳳卉嵐收了火,盛到碗裡放涼,綿軟的棗泥看起來細膩柔軟、香甜撲鼻。
這時候林方曉也已經揉好了近十份的麵團,一字排開很是可觀,每份旁邊還壓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麵團的材料配比和醒發時間。
鳳卉嵐忙完了手裡的活,過來看到林方曉擺出的陣勢,大吃一驚,「林姑娘妳怎麼知道這種實驗方法?莫非……」
「這種方法有什麼不對嗎,我師父就是這樣教我的呀,易大掌櫃也覺得這個做法很好的。」以往易楊讓林方曉做菜,可是又不仔細教她,只是說了大概的方法讓她自己去試,她就按照師父曾經教過她的這種方法,同時做好幾份,每一份的做法都有些微的不同,最後再來品嚐,看哪一種方法做出來的最好吃,往往都能得出令人滿意的答案。
到最後獲得大家一致認可的成品,讓林方曉覺得非常滿意。外皮薄如粉箋、細如綿紙,從外到內可以完全剝離開來,鬆軟無比,絕無起酥不透的硬結,棗泥餡甜淡相宜,一口咬下,棗香與麵香就混為一體,糯軟香甜至極,雖是在爐中烘烤出來的,但上下皆無烘烤過的痕跡,十分玉雪可愛。
「易大掌櫃,要不咱們就把這月餅喚作千層雪吧。」其實林方曉一直不太喜歡翻毛月餅這個名字。
鳳卉嵐連連點頭,「不錯,這層層疊疊的細薄如雪,這個名字當真是最合適不過了。」連易楊一貫嚴肅的臉上也難得的出現了一絲笑意。
見到易楊千年難得一回地露出笑臉,林方曉歡喜得一時得意忘形,便道:「咱們的千層雪試做成功,鳳掌櫃您也不用擔心了吧,知府夫人一定會喜歡的,兩位慢聊,我先走了。」林方曉心中盤算得可好,現在天色尚早,雖然蘇小梅的表哥大概已經走了,但她自己還是可以找蘇小梅聊聊今天相親的感受不是嗎。
其實林方曉剛才一邊揉麵團一邊就在想,華喬安是個大夫,有一門技藝傍身,就算不能大富大貴,也肯定餓不著家人,聽說他家裡只有一個老父親,也沒有兄弟。也就是說,成親以後不會有難纏的婆媳關係和妯娌關係,他喜歡美食,與她林方曉也算是志趣相投,想來想去,越想就越覺得這個人挺靠譜的,就是不知道他對自己的印象怎麼樣,這麼一想,就更加心急地想要找蘇小梅好好地探個口風。
林方曉說完正想開溜,突然看見易楊臉色一黑,立刻心道不好,接著果然易楊說:「今天中午叫妳,怎麼那麼長時間才進來?」
林方曉心知這時候解釋什麼都是錯,索性低下頭不做聲,果然易楊接著說道:「無故偷懶,罰妳今晚把剩下的蟹全都剝了做成蟹油。」
「啊?」林方曉不明白了,「今天的蟹好著呢,可都是頂蓋肥的極品蟹,幹嘛要那麼浪費?」按說這剝蟹粉做蟹油也是常事,有時候蟹進多了賣不掉,多養幾天膏也少了、腿也癟了,於是就會趁新鮮蒸了做成蟹油,待天冷了用來做蟹粉菜也是極美味的,可是今天剛進的好蟹,就這麼剝了著實浪費。
「我吩咐的事,妳照做就是了。」易楊冷著臉,不知為何,一想到林方曉這丫頭居然跑去跟一個姓華的大夫相親,易楊心裡就覺得很不舒服,好歹也是喜福順的人,這麼倒貼上去,是不是也忒沒面子了。
鳳卉嵐在一旁瞧得尷尬,免不得上來打個圓場,「林姑娘今天也累了一天了,何況還幫我們做出了千層雪月餅,小女子還想在鳳臨軒設宴好好感謝易大掌櫃和林姑娘呢,這剝蟹之事,隨便找個雜役也做得了。」
易楊道:「鳳掌櫃不必客氣,這是我們喜福順的家事,還望鳳掌櫃不要插手為妙。」
這話林方曉聽著都覺得難受,好歹方才也是合作愉快呀,有這麼不給人面子的嗎。
完全無視鳳卉嵐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難堪,易楊沉著臉道:「林方曉,還不快去?」
林方曉不情不願地應了一聲,恨恨地甩手出門,用無聲的唇語道:「易扒皮,吃人不吐骨頭,活該一大把年紀還娶不到老婆。」易楊其實不算老,二十四五的樣子,不過這個年紀放在正常人身上早就三妻四妾,滿屋子的小屁孩兒了。
因為剝蟹要熱剝才易,林方曉是現蒸現剝的,手指燙得通紅,不由得越想越是悲憤,真不明白她自己怎麼就瞎了眼上了這條賊船。但林方曉似乎忘記了,當初她其實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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