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大商賈不懂愛,
為娶洛家女,真金白銀砸出天下最貴的嬌寵。
堂都拜了她還敢逃?趁機往床上一壓,讓她臥「病」在床。
晉江「青山臥雪」甜蜜動人的千萬積分好文,您不得不看!
為了洛瑾瑤,錢金銀處心積慮,只想要不擇手段地得到她。
當時,她是高門貴女,他不過是一介賤商,若不用上手段,
她何能嫁他?名聲敗壞了,可想娶她的人依舊從她家門口排到城外。
所以他便找上她娘親,向她娘親承諾,此生,只要她一個女人,
從她出嫁的那一日起,她就是他的人了,生,要冠上他的姓;
死,要與他同穴。若要洛瑾瑤與他和離,除非把洛瑾瑤弄死,
否則,這輩子她都是他的媳婦兒。洛家若敢再嫁了她,
他就敢去把人搶回來,誰碰了她,他便殺那人全家!
整個城裡,誰不知這位鐵板釘釘的奸商,最愛這位鐵板釘釘的媳婦兒。
第一章
洛瑾瑤將一幅花園貓戲圖展開給周氏看。
「沒承想妳的繡技如此精湛。阿娘您瞧,她把這對貓咪的毛髮繡得栩栩如生,還有這隻小奶貓的眼神,靈動可愛,我見了簡直愛得不行。」
周氏也很是讚賞,笑望著做了一身婦人打扮的孫菲兒,「妳的這幅圖,我若在外頭繡莊裡買也少不了一百兩銀子,何況這圖裡還有妳的匠心獨運,即便是想買也沒有賣的。」
孫菲兒新婚燕爾,臉色紅潤,精神很是不錯,便笑道:「只要您喜歡,這不值什麼。在您面前我不說假話,我娘家就是那個樣子,至今仍舊對我夫君橫挑鼻子、豎挑眼的。自從我知道夫君從您這裡借了五萬兩銀子作聘禮,我便開始著手繡製這幅花園貓戲圖了。
五萬兩銀子是一大筆的錢,夫君家裡貧寒,定然還不上的,我既成了他的妻子,便會與他同甘共苦。我嫁過來,沒有帶回來一兩銀子,我真真是被親娘賣了五萬兩銀子。」
說到此處孫菲兒苦笑一聲,接著直了直腰肢笑道:「我左思右想,我也就這一手雙面繡的技藝還值一點銀子,故此拿來先給姑母瞧瞧。我想著姑母既肯借銀子給夫君使,便是早知道夫君還不上的,姑母既然還是借了,便是愛重夫君的緣故。我們做晚輩的無以為報,我便自作主張想為姑母,為二妹妹繡一些屏風、衣裙之類的,這也算是我們的孝心了。」
聽了孫菲兒的一席話,周氏一改對孫菲兒的壞印象,倒是有些欣賞這個女子了,便露出幾分真心的笑來,拍著孫菲兒的手道:「平哥兒有妳是他的福氣。」
想著這幾日以來周泰平待她的體貼愛護,孫菲兒有些羞赧,輕聲道:「我能遇見夫君也是我的福氣。」
洛瑾瑤瞧她一臉幸福的模樣,心裡也替她高興。
又閒聊幾句,孫菲兒便有些欲言又止了。
周氏和洛瑾瑤都看了出來,洛瑾瑤便道:「我知道平表哥要去江南某個縣做縣丞的,莫不是缺了盤纏?」
周氏便笑道:「這有什麼,你們既叫我一聲姑母,便是我的晚輩,盤纏我早已為你們準備好了。」
孫菲兒連忙擺手,有些道:「我賣了一幅繡品,盤纏我們已是有了。姑母對我們的恩情如山高、如海深,我們銘記在心,可不敢再拿您的盤纏。」孫菲兒覷了覷洛瑾瑤便道:「我聽來了一些話,不知真假,想與姑母說,事關姑父的。」
周氏便道:「妳說便是,讓她聽聽不礙事。」
洛瑾瑤也被孫菲兒勾起了好奇心,便催她快說。
孫菲兒道:「我不經意間聽到我親姑母和我娘說過一件事,說萬家的女兒在出嫁前都會得到一張藥方,這方子是、是專用來對付男人的。」孫菲兒畢竟是新婦,還有些難以啟齒。
周氏一聽藥方,心裡便是咯噔一下子,道:「我記起來了,萬家祖宗當初就做過太醫,聽說醫術很是了得。妳快說,那方子是做什麼用的。」猛然想起被關在慈安堂的那個老妖婆曾說過給洛文儒下過藥,難不成就是這種藥?
孫菲兒一咬牙道:「這方子,按照分量給男子吃了可影響男子生育,吃得少,影響一兩個月或一兩年,吃得多了便終身不育。」
頓時周氏的臉便黃了,僵僵地坐在那裡。
洛瑾瑤恍然,「阿娘,老夫人那個老太婆莫不是給阿爹下的就是這種藥。」
「老妖婦!」周氏重重一拍炕桌,恨聲道:「想來令妳自小體弱多病也是這藥的緣故,我和妳阿爹都是這個歲數的人了,能不能生早已不在意,可是妳……」周氏一把摟住洛瑾瑤,害怕道:「我怕那藥歹毒,不僅害慘了妳阿爹,還毒害了妳。怨不得妳至今未能懷上,莫不是果真受了毒害?」
孫菲兒忙道:「聽我親姑母說話的意思,這藥只對男人有用。」
「果真?」周氏急忙逼問。
孫菲兒搖頭不是,點頭也不是,「我、我也不能確定。」
周氏瞇了瞇眼,冷望著孫菲兒道:「聽妳的意思是,妳那個姑母早就知道有這個藥方,這也就是為何當初那個老妖婆一直幫襯娘家的根本緣故吧,妳那個姑母攥住了老妖婆的這個把柄,是也不是?」
孫菲兒白了臉,慌忙道:「我是真不知道的,姑母您一定要相信我。」
周氏緩了緩神色,冷聲道:「萬家的女兒手裡都有這張方子?」
「聽我那姑母的意思,是的。」
「好一個萬家女兒。此事我知道了,妳切莫不可外傳,知道嗎。」
孫菲兒趕緊點頭,「萬萬不敢,姑母放心,我只告訴了您。」又說了幾句,孫菲兒便告辭離去。
「阿娘,您說阿爹是不是……」洛瑾瑤問。
周氏撫著額頭,苦笑道:「老妖婆恨死了咱們,哪裡還有轉圜的餘地,定然是終身不育了,這些年我也早就看淡了。」
「阿娘……」洛瑾瑤頭一次覺得自己的嘴太笨了,也白看了那麼些書本,懂了那麼些道理,關鍵時刻竟然一句像樣的安慰的話也說不出來,只能紅著眼眶偎依到周氏懷裡去,用自己溫暖她。
周氏抱著自己這唯一的孩子,心裡積攢的那些遺憾便慢慢淡去,笑著捏洛瑾瑤的耳垂,「養妳一個就費去了我全部的心神,壽命也不知為妳丟了多少,阿娘哪裡還有閒心再生一個討債鬼來折磨自己,就算能生也不生了。」
「阿娘。」洛瑾瑤抬頭,她想笑卻嗚嗚哭起來,只覺得周氏待她的一腔疼愛,她今生今世都無以為報了。
周氏卻是真的笑了,開懷了不少,還反過來安慰洛瑾瑤,「罷了、罷了,我和妳阿爹都看開了的,妳倒是哭起來沒完沒了的,怎麼,妳竟是想要一個弟弟或者妹妹來分妳的寵啊,那好辦,阿娘去收養一個如何?」
「不要。」洛瑾瑤任性地搖頭,越發緊地抱住周氏,帶著哭腔撒嬌道:「阿娘和阿爹都是我一個人的。」
「行行行,都是妳一個人的。還像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啊。」周氏笑嘆,「如今要離了我獨自開府居住了,我就看妳如何管制一個皇子府,若是鬧了笑話,我可不管,我得搬個板凳、端著一盤瓜子,去妳門上看熱鬧去。」
洛瑾瑤噴笑,眼淚一霎便沒了,「我要帶著阿娘走。」
「我欠妳的,跟在妳屁股後頭給妳當管家娘子去啊,來,我看看,妳臉有多大。」
娘兩個笑鬧著滾作一團。
以武嗣和多年浸淫商道鍛鍊出來的口才和手段,短短幾日便令許多當朝勛貴接受了他,他又是個漫天撒錢、出手闊綽的,順手又結交了一些年輕有為的朝臣子弟。
就這麼的,武嗣和這個二皇子便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劍,以風馳電掣之姿悍然殺入了燕京權貴圈,令無論是皇太孫武晟燁一派、三皇子武嗣斐一派還是四皇子武嗣佑一派都沒有阻止的餘地。
關鍵在於,武嗣和的回歸,他不是在外頭混不下去了,可憐巴巴地去求盛康帝的施捨的,他是積攢了足夠多的資本之後,一步一步把自己推上高處的,令所有人都奈何他不得。
第一,他有金山銀山,最不缺的便是錢,很多事情除了權勢可以達到目的之外,銀子也能砸開一條通道;第二,他娶了洛瑾瑤,魯國公府和山東周氏都是他的靠山,這些是他的政治資本。如此,二皇子武嗣和便形成了一個新的派系。
而魯國公府和山東周氏,在另外三派那裡的地位有些微妙,因為魯國公府和山東周氏,乃至魯國公府的世交宣平侯府一直是站在盛康帝身後的勢力。
虞相和李相乃至高恒都禁不住想道,莫非這一切都是武嗣和這個混蛋盤算好的?如若是真的,那武嗣和這個人就太可怕了。
而其中的樞紐是一個女子,洛瑾瑤。
「洛瑾瑤可真是一個寶貝疙瘩。」麗妃宮中,四皇子躺在搖椅上吃著香蕉羨慕嫉妒地道,「當初我就想娶她,偏她那個娘還看不上我,說什麼不與皇家聯姻,那如今又算什麼。」
四皇子撇嘴,「莫不是真如坊間傳聞一般,洛瑾瑤還真是皇子王妃的命格,隨隨便便嫁一個商人,結果商人的皮被扒開之後,還是一個皇子。母妃,您說這個洛瑾瑤,坊間都傳她是氣運加身的人,福氣大,是不是真的?」
麗妃把剝好的荔枝放到荷葉玉盤裡,又拿了一個繼續剝,道:「氣運、福氣這些都是沒影兒的事兒,信則有,不信則無,與其信什麼氣運,不如信自己,天算不如人算,可懂。」
見四皇子還是一副鬱悶之相,麗妃又安慰道:「你也別瞎著急,有的是人替你急,聽母妃的話,不爭便是爭。有一個道理最是簡單,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這個道理雖然人人都懂,可能做到的卻不多,一個是耐心不夠,一個是形勢不與人便,可現在,形勢有利於咱們。耐心點,是你的便終歸是你的。」這話一語雙關。
四皇子想了想便笑了,一躍而起,和麗妃告別之後,便往宮外會友去了。
◎ ◎ ◎
金烏西墜,霞光萬丈,今日的黃昏分外磅礴大氣。坐在馬車上,洛瑾瑤輕抿唇瓣,一雙小手牢牢地扣住武嗣和的胳膊,彷彿他具有神鬼莫測的能力,隨時隨地都能消失似的。
武嗣和笑得懶懶的,身子歪在軟枕上,手指勾纏住洛瑾瑤的一縷青絲,「別緊張,活像是要上戰場了似的。」
「今日是壽康的大喜之日,你千萬千萬不能……聽到了沒有?」洛瑾瑤晃晃他的手臂。
「但願妳能把我抓得牢牢的,傻妞。」武嗣和把腦袋往洛瑾瑤的腿上一放,蹺起二郎腿就哼起小曲兒來,可見是沒把洛瑾瑤的話聽到心裡去。
洛瑾瑤不想和他吵架,只能警告自己,等到了虞府要時刻跟緊他。約莫半個時辰之後,隱隱地就有喜慶的嗩吶聲傳來,洛瑾瑤心知這是到了,禁不住提起了整顆心。
惹得武嗣和笑意連連,道:「吃酒宴是男客一個院子、女客一個院子,我倒要看看妳怎麼時刻緊跟我。」
正值此時,車外頭紅薇的聲音傳了來,「二小姐,到了,下車來吧,夫人在前頭等著您呢,虞府的肩輿也已來接咱們了。」
洛瑾瑤咬起編貝似的小牙齒,瞪著武嗣和,心裡有千萬句警告威脅的話,可到了嘴邊之後卻沒有一句說得出來,因為她知道他意志已定。心裡又慌又愧,哽咽道:「你讓我日後如何還有顏面見壽康。」
武嗣和撫上她的小臉,輕笑著,卻無比殘酷地道:「我跟妳說錯過一句話,現在我想明白了,從我殺死李斌的那一刻起,就沒有回頭路了。阿瑤,我們不能回杭州了。」
「你是何意?」洛瑾瑤的腦袋沒有轉得那麼快、那麼深。
武嗣和便笑道:「意思就是,有些人並不能成為一輩子的知己好友。」
「可是壽康,我們、我們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情意非比尋常,我們可以是一輩子的。」
「二小姐,夫人親自過來了。」紅薇提醒道。
「下車去吧。」說完這話,武嗣和先一步下了車,跟著前頭的男客往大門裡去了。
而洛瑾瑤則坐上肩輿,從側門入了虞府。
虞府是由平南侯府和晉陽長公主府合併而成的,占據了整個坊,門樓是五間七架的規格,這是屬於親王的規制,虞府的占地已經超出侯爵的規制太多太多了。
這還是洛瑾瑤第一次來虞府,進入垂花門以後,一路行進所觀之景令她驚嘆,原本以為自家的亭臺樓榭已經很具底蘊了,和這裡一比卻成了小富之家一般。
隨後肩輿便把她們抬到了一個園子裡,洛瑾瑤注意到,園子的月亮門上石刻有小江南三個字。而當她真正進入這個園子之後,見到無一處不精緻的小橋流水、飛簷臺榭、假山溪流,便忽然明白為何把這個園子叫作小江南了。
肩輿在一座雕花樓下停了下來,引路的管事嬤嬤便恭敬地道:「魯國公夫人,請下轎吧。」這個嬤嬤彷彿事先被打了招呼,對於洛瑾瑤這個新上任的身分不明的二皇子妃採取的便是不管不問的策略。
周氏心想,皇上雖說手段強勢地默認了武嗣和這個兒子,但到底還沒有光明正大地下旨為武嗣和這個兒子正名,有些人便也都裝傻充愣。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遂並不作計較,只是淡淡瞥了這嬤嬤一眼。
洛瑾瑤就更不在乎這些了,別說有些人不適應武嗣和這匹黑馬的殺入,就是洛瑾瑤自己也不適應突然從商人婦到皇子妃的劇烈轉變,她倒是被這園子裡的景緻吸引了大半目光。
「喲,這不是咱們的新二皇子妃嗎,有失遠迎啊。」語調高昂而尖銳,帶著一種張狂的嘲弄之意。
洛瑾瑤抬頭一看,竟發現這個從雕花木階上嫋娜走下來的女子就是那個在御街撲買那日往她身上吐瓜子皮,容顏絕色媚人的女子。
「是妳。」洛瑾瑤微牽唇角,疏離有禮地道。
「妳認識她?」周氏又道:「這是新郎官的庶嫂,府上的大奶奶,作風很有問題。」周氏極為不喜龍娟娟此時說話的語氣,當著人的面如此評語,便是對此人的極為不喜了。
「不認識。阿娘,她就是那個我跟您說的御街撲買那日遇到的女子。」語調清淡不夾雜任何的私怨,只是單純的敘述,彷彿已經忘記龍娟娟那日的無禮,彷彿龍娟娟這個人從來不曾給她帶來什麼印象一般。
又是這樣的態度!龍娟娟惱恨得很,不禁道:「合著在妳眼裡,我始終就是一粒塵埃是吧。我那日可是挑釁妳來著,妳就真的不記仇嗎,別裝了,裝得跟真的似的,說不定心裡怎麼罵我呢,我最厭惡妳這種表裡不一的人。」
洛瑾瑤微詫,隨即莞爾,「對於無關緊要之人我向來不怎麼記,更別提記仇了,而且御街撲買那夜我的態度已經抵消了妳的挑釁,甚至有過之,無不及,若真有記恨一說,也是妳記恨我才對。至於今日的態度,妳於我來說原本就是陌生人。」
龍娟娟啞口無言,她知道自己有些無理取鬧了,可不知怎麼的她就是想讓洛瑾瑤記住她,哪怕是記恨也行。彷彿被洛瑾瑤這樣清傲乾淨的人看到眼裡去就是對她這個人的認可一般,彷彿哪怕是被洛瑾瑤恨上,也是和洛瑾瑤有了牽扯,能偷偷染上一丁點的乾淨清澈一樣。
當龍娟娟有了這樣清晰的認知,頓時就搧了自己一巴掌,啪的一聲很是引人注目,周氏和洛瑾瑤都驚訝了。龍娟娟罵道:「妳這不是犯賤是什麼。」
也不知道她在罵誰,反正周氏是怒了,正要發火就見龍娟娟猛然撲了過來,一把抱住洛瑾瑤,紅唇吧唧一下親到了洛瑾瑤的臉上。周氏僵在原地,洛瑾瑤整個人都懵了。
龍娟娟很是喜歡自己造成的結果,洋洋得意地道:「我就不信這樣妳還能視我如塵埃,在妳有生之年怕是都要記住我,記住妳被一個叫龍娟娟的女人給親了,哈哈……」笑意猖獗,肆無忌憚。
引路的嬤嬤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怎麼說,女客被大奶奶給調戲了嗎,這個大奶奶越發沒有規矩了,引路的嬤嬤輕蔑地想。
片刻,周氏回過神來,想要生氣吧,又實在氣不深;不氣吧,又覺得心裡不痛快,最後就和洛瑾瑤相視對望,母女倆哭笑不得。
「感覺她應該是很爽朗的一個人。」洛瑾瑤拿帕子輕擦了一下臉道。
「她在外頭的聲名可很是不好,說什麼的都有,這樣的人不適合妳結交。」周氏提醒道。
洛瑾瑤嘆息著點頭,「我之前不也是被聲名所累,所以阿娘,不能以聲名度人。」
娘兩個被迎入雕花樓內,此時裡頭已經坐著許多貴婦了。
周氏一一上前打招呼,洛瑾瑤跟在後頭彬彬有禮地應和,雖稱呼她時多有模糊,總體來看對她的態度都很恭敬,有些是敬而遠之、有些是敬而巴結。
隨後周氏在外頭和夫人們閒話家常,洛瑾瑤則去了內室看望壽康。入目便是滿眼的紅,大紅的蠟燭上盤著金龍,此時正燃著光。壽康穿了一身紅嫁衣,坐在百子千孫帳裡,紅蓋頭已經被挑了下來,她的臉上妝容濃厚,畫得都不像她了。
「阿瑤,妳可算是來了。」原本端坐如木頭美人的壽康一下子原形畢露,一把將洛瑾瑤拉到床榻上坐定,便抱怨道:「我出嫁妳不送我出閣也便罷了,怎麼現在又姍姍來遲。我瞧著,妳就是有了夫君忘了我,妳以前可不是這樣疏離待我的。」
「壽康,我……」洛瑾瑤心裡愧疚得厲害,可她是真的不能也不想出賣武嗣和,頭一次她對壽康說謊了,「我前些日子不是病了嗎,後來雖大好了,可還是斷斷續續地咳嗽,妳正值大喜之日,我怎能把病氣帶給妳,很不吉利的。」
說完就意識到自己錯得離譜,早上出閣,晚上拜堂,妳既早上怕過了病氣,難不成到了晚上妳就沒有病氣了嗎。想到自己此刻正健健康康地出現在壽康的眼前,洛瑾瑤的臉都紅了,勉強把笑掛在臉上,道:「妳也嫁在京城了,咱們往後相見的日子還有很多,何必在乎那許多呢。」
如此拙劣的謊言哪裡瞞得過壽康去,壽康心想,阿瑤已不是自己的小阿瑤了,阿瑤也有自己的夫婿和心思,怎可能還事事以她為先呢。便笑著引開話題道:「我要的荷包妳可繡好了?快拿來。」
洛瑾瑤就怕壽康深究,忙道:「有,做好了。是雙魚的形狀,下面配著百年好合的流蘇絡子。」
壽康一看歡喜不已,珍惜地收到袖袋裡,笑道:「有了這個荷包,我心裡就安穩了。」
月上柳梢頭,男客所在的院子已開宴許久了,新郎官虞良奕正挨桌敬酒,也被人灌酒,此時他的腳步便有些踉蹌了。
武嗣和所在的這桌席面很微妙,因為只坐了三個人,武嗣和坐中間,他的左手邊是高恒,右手邊是虞良義,這二人猶如兩個金剛似的監守著他。
武嗣和舉起酒杯敬向這二人,笑意溫柔似水,可說出來的話卻令人毛骨悚然,「李斌傷了我手腳,所以我砍斷了他的手腳餵狗,扔到臭水溝裡;虞良奕就更頑劣了,竟令萬蟻食我血肉,我便打算也用類似的法子對付他,你們二位覺得這個主意妙是不妙?」
高恒輕搖玉骨扇,言笑晏晏,一派貴公子作風,「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殺人,我倒要真正佩服您了,二皇子。」最後一句的稱呼諷刺意味濃厚。
虞良義微掀唇角,漠然道:「你若弄死了他,倒是幫了我的忙,所以不要有所保留地施展出你所有的手段來吧,一定要把他弄死才好。」
高恒冷睨虞良義道:「虞良,當著我的面就如此說話,你是不把我放在眼裡了。」
虞良義陰鬱的眸子淡淡一瞥高恒,「你又是什麼東西。」
「你……」高恒怒容滿面。
武嗣和低低笑起來,「嘖嘖,都不必我出手了,由著你們內鬥也能令你們自相殘殺個乾乾淨淨,可是怎麼辦呢,我就是想親手折磨死你們。」
高恒冷笑,「不過是一卑賤的野種竟也敢大放厥詞,我倒要睜大眼睛看看你怎麼在我眼皮子底下殺人。」
虞良義淡淡地道:「靜候佳音。」
武嗣和笑著,眼底殺機瀰漫。
正在此時,虞良奕終於來到了這一桌,當他看見笑盈盈望來的武嗣和,整個人都不好了,雙腿情不自禁地發軟。
「沒出息的東西。」虞良義哼了聲。
就在此時,武嗣和動了,霍地一下子高恒站了起來,虞良義也站了起來,二人如同兩大護法立在了虞良奕左右兩側。
武嗣和嗤笑,舉起酒杯道:「來,咱們一起來敬新郎官一杯。怎麼,連酒也不敢同我喝了,剛才你們兩位的口氣可是悠閒、大氣得很呢。」
高恒端起酒杯,虞良義謹慎一些,從另外一張桌上拿了一杯酒過來,四人舉杯同飲。
飲罷,武嗣和才要伸手拍一拍虞良奕的肩膀,隔空便被一把玉骨扇擋了去,便聽高恒冷聲道:「咱們不熟,二皇子還是早些退席吧。」
「嘖,膽子這麼小真的好嗎,哎,看來我今日要無功而返了。」面色有些訕訕。
高恒便笑了,「還以為你有什麼大能耐,原來也不過如此。」
虞良義卻覺得不是那麼簡單,這個人肯定已經得手了。
虞良奕自從被武嗣和揍過一頓後,見到他就虛,此時巴不得趕緊離開這桌,忙道:「你們吃著、喝著,我繼續敬酒去。」
武嗣和此時也站了起來,「酒過三巡,天色也不早了,我也走吧。」說罷竟是與虞良奕並肩擦過,只是一瞬,虞良奕慌忙後退一步。武嗣和嗤笑一聲,頭也沒回,大步而去。
待他走後,高恒、虞良義、虞良奕三人皆呼出一口氣,不管怎麼嘴硬,武嗣和終究是給他們帶來了死亡的陰影。
宴罷,賓客散去,月上中天了,洞房裡卻不見新郎官。
虞府某處花木叢中,月色下兩坨白花花的肉正抱在一起翻滾、馳騁。
「二爺,有了郡主,往後咱們可就不好在一處快活了。」
「怕她做什麼,連皇太孫都聽我們家的話。娟娟,再用力一點,爺就愛妳這爽勁。」
「我可不愛你,我就愛給我們家大爺戴綠帽子,瞧他臉上變色,我心裡才舒服。」
就在此時,虞良奕忽覺自己的心口疼了一下,起先他沒在意,誰曾想過了一會兒他就覺得渾身發癢,他思忖著怕是在草叢裡滾得久了,被蟻蟲之類鑽到衣裳裡頭去了,快速完事之後推開龍娟娟,他就開始抓撓。
「你就要死了,虞良奕。」虞良義從黑影裡走出來,淡淡地道。
龍娟娟被嚇了一跳,當她發現自己的夫君把她和別人偷情的細節都看到了眼裡之後,僅僅只是呆滯了一下,隨即便哈哈大笑,指著虞良義罵道:「你果真是狗娘養的東西……」啪的一聲搧掉了龍娟娟的笑聲,也把龍娟娟心裡對他僅存的一點奢望搧沒了,「虞良義,我今生做得最錯的事情就是嫁給了你!」恨意滔天之下,龍娟娟反手就給了虞良義一巴掌。
虞良義默默受了,「鬧夠了沒有,不想惹火燒身就跟我回去。」
「你給我站住,把話說清楚。」已經把自己的臉抓破了的虞良奕擋在了虞良義身前。
「蠢貨,他的第二個目標就是你,你的死期已至,讓開。」說罷,強勢推開虞良奕,拽著龍娟娟就快速離去。
虞良奕不信虞良義的話,雙腿雖抖,卻嘴硬道:「今晚宴席他碰都沒碰我一下,怎麼會……」虞良奕忽的大驚失色,武嗣和碰了,武嗣和碰過他!頃刻之間,他便覺察到了彷彿萬蟻食心之癢,「祖父、祖父救我!」慘叫聲席捲整個府邸。
魯國公府,西園,青絲如瀑垂落而下,坐在妝鏡臺前卸妝的洛瑾瑤從銅鏡裡嗔武嗣和一眼,「還好今夜沒出事,要不然……哼。」
武嗣和搬個月牙凳坐到洛瑾瑤身邊,清嗅髮香,隨後拿梳篦幫她篦頭,沒正經道:「要不然如何,妳還能吃了我啊。」想到妙處,便在洛瑾瑤耳邊道:「妳確實能吃了我,塞得滿滿的。」
洛瑾瑤一開始沒聽懂,只是輕眨了一下眼奇怪地看他,武嗣和覺得沒趣,便在她耳邊挑明了說,頓時,洛瑾瑤的白玉小臉連同耳朵尖都燒了起來,手裡還拿著簪子呢,便羞惱地摔他身上,武嗣和笑得好不猥瑣,一把將人抱起走向床榻。
「別別別,去沐浴。」
他才不聽,隨手將帳幔扯了下來,掩去滿床春意,溼濡纏綿。
所有的太醫都被連夜請到了虞府,然而當雞叫三聲的時候,高恒從放置虞良奕的房裡衝了出來,扶著紅漆柱子就是一通嘔吐,幾乎不曾把自己的膽汁都給吐了出來。當他再抬起臉來的時候,煞白如雪,憔悴不復貴公子模樣。
虞良義從抱廈裡走了出來,臉色萎靡,望著高恒道:「現在你知道他的手段了嗎,害怕吧。」
「我活了這三十幾年,第一次知道腿軟是什麼感覺。」高恒緩緩站起身,靠著柱子道。
「當年虞良奕將蜂蜜抹在他身上,埋入地下,令萬蟻食他血肉;如今他使毒蠱,使萬蟲從虞良奕七竅裡爬出來,五臟六腑被食空而死。那麼你呢,高恒,你當年將他關在獸籠子裡,使他與野獸、蟒蛇搏鬥,他又會如何對你?」
高恒的臉色又白了幾分,卻揚聲而笑,「太子當年以荊棘鞭沾著辣椒水鞭打於他,他又會如何報復太子呢,如今的太子可不是當年的太子了,他還能自保嗎。該著急的不是我,而是你的姘頭。還有你,你以為你當年沒有動手,只是冷眼旁觀,他就能放過你嗎。」
虞良義冷睨高恒,「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幾時。」說罷,虞良義甩袖而去。
虞相忽的走了出來,臉色難看地望著高恒,「他是誰,你們當年做了什麼?你知道是誰害死了奕兒,是不是?」
高恒知道此時再也不是逞能的時候,虞良奕之死讓他徹底清醒,憑他一人之力萬萬扳不倒武嗣和,便悉數將當年所做之事告之。
虞相聽罷倒抽一口冷氣,「你們簡直、簡直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若真要玩弄,為何不徹底弄死了他,現在好了,春風吹又生,禍患無窮。你們為何不早些告訴我,若能早些告訴我,奕兒就不會死得這麼慘,讓我白髮人送黑髮人。」虞相傷痛至極,流下兩行濁淚。天然帶笑的臉上露出猙獰之相,「如此說來,李相的兒子一定也是他下的毒手?」
高恒點頭,「是他。」
「真是好手段,此人不除必成大患。」
高恒此時已鎮靜了下來,便道:「虞相,我有一個主意可一石二鳥,但前提是要與李相暫時結盟。」
晉陽長公主不知何時來的,但她已經把事情都聽了去,這是毋庸置疑的。她的臉上淚痕猶在,可已發起狠來,「盛康帝既然已經出手了,我們也沒必要做縮頭烏龜,當年母后既然能和山陽大皇姑結盟,扶持盛康帝繼位,那麼我們也能。先聯手除掉這個武嗣和,後面的事情我們兩派可以再爭、再鬥,當務之急先是把這根毒刺拔了吧。」
虞相點頭,「我這就派人去把李相叫來議事。」
高恒有些興奮,禁不住提議道:「不若乘機把上頭那個……」他做了一個殺的手勢。
虞相搖頭,「你到底還是年輕,沉不住氣也看得不長遠,你以為盛康帝還是當年那個被扶持登基還在哭鼻子的少年皇帝嗎,他的翅膀早就硬了,我們奈何他不得,他也奈何我們不得。」
高恒連忙道:「是晚輩一時忘形了。」
◎ ◎ ◎
紫氣東來,朝霞飛彩,西園的葡萄架上又立了許多的鳥雀,嘰嘰喳喳地爭相啄食熟透了的紫葡萄。
內室裡武嗣和光著膀子,支著頭,看在他懷裡熟睡的洛瑾瑤入了迷。一夜愛過,滋潤得她眉梢眼角都帶著媚態,唇瓣嘟嘟翹翹、紅豔潤澤,比熟透了的葡萄還要誘人。他輕攏慢撚,愛憐之意俱從指尖流出。他最愛她清晨熟睡的模樣,嬌媚可愛到搔亂他的心扉。
「不要了。」被摸得癢了,她咕噥一聲,把臉越發往他的懷裡埋藏。
他淺笑如霧,將她緊緊擁住,在這一刻,他剝去了市儈商人的外衣,彷彿一位風流俊俏的貴公子。
半個時辰後,太陽的光晒到了洛瑾瑤的屁股,她徹底清醒了,嗔了武嗣和幾句,手忙腳亂地把自己收拾好,去給周氏請安。
此時的周氏早已忙過一輪了,正坐在抱廈裡吃燕窩粥,看見洛瑾瑤便笑道:「都是做媳婦的人了,懶怠成妳這樣也是世間少有,也得虧女婿寵著妳,換一個人妳試試,說不定早把妳休回家來了。」
洛瑾瑤紅著臉胡亂應付幾聲,便坐到周氏身邊撒嬌,「阿娘吃什麼好東西?我也吃一口。」
周氏順手餵她,閒聊道:「一大早上的就聽著個惡耗,壽康的新夫婿死了,壽康當夜就搬回了太子府。」
頓時洛瑾瑤便被一口燕窩粥嗆住了,拿著帕子捂住嘴就是一陣地咳嗽,吃進嘴裡的燕窩粥便都吐在了帕子上,手心也被弄髒了。
「妳這孩子,吃個燕窩粥都能把自己嗆住。紅薇,快,痰盂。」
紅薇眼疾手快,連忙將痰盂捧來給洛瑾瑤用,又令小丫頭打一盆溫水來。
「阿娘,您說的可是真的?昨夜不還好好的,怎麼就死了、死了!」洛瑾瑤僵著身子坐在那裡,滿目驚惶,連連搖頭,不敢置信道:「不可能,昨夜他沒離開過我。」
周氏一愣,心裡咯噔一下發了寒,「誰?」
「二小姐,先把手洗了。」紅薇從小丫頭手裡接過金盆,轉身來催。
洛瑾瑤草草盥洗幾下,便從榻上下來,勉強笑道:「阿娘,您先忙,我過一會兒再來。」說罷,匆匆而去。
望著被扔在地上,沾了燕窩粥的帕子,周氏的心慢慢沉了下來。
西園,武嗣和在太陽下伸展拳腳,面上有盈盈笑意。
洛瑾瑤一路小跑而回,看見武嗣和便道:「夫君!」語調中壓抑著怒氣。
武嗣和卻彷彿什麼也沒做過,依舊寵溺地道:「瞧妳,都喘不上來氣了,歇歇再說話,乖。」說著話,便去抱她。
他走近一步,洛瑾瑤便後退一步,直至武嗣和收起了笑,洛瑾瑤望著他,幾起幾落吸氣吐氣,只覺和他真的是無話可說,轉身便走。
武嗣和也沒有阻攔,只是對愣怔的秋夢道:「跟上去,好好伺候,還記得黃鸝的下場嗎。」
秋夢心底一寒,慌忙追了出去。
武嗣和伸了伸懶腰,對著漫天陽光自語道:「今兒天氣真好。」
太子府裡有一個很大的荷塘,荷塘上建造了一座梅花亭,梅花有五瓣,便有五座雕梁畫簷的亭子分散在水中形成梅花的形狀,中間以石橋相連。
「阿瑤,我終於自由了。」壽康抱住洛瑾瑤,面上笑顏如花。
洛瑾瑤的心裡都愧疚死了,未開口先哽咽,當話說出口時便是泣不成聲,「妳、妳成了寡婦……」對不起、對不起,壽康,對不起。
壽康見洛瑾瑤為她難過,便趕緊解釋道:「寡婦才好呢,妳聽我細細跟妳說,不許哭了,妳哭得我心疼。」
「我不哭,可就是忍不住。」她都要被愧疚淹沒了。
一邊拿帕子給洛瑾瑤拭淚,壽康一邊道:「我的這條命是父母給的,他們養育了我,給了我郡主的尊榮,我之所以答應嫁給虞良奕便是還恩。這一嫁,我是身不由己,卻不得不嫁。
可現在好了,從今往後我的姻緣便由我自己掌握,我想嫁給誰就嫁給誰,就算一輩子不嫁人也由得我高興,即便是我母親也再也不能違逆我的意志。阿瑤,妳當我是好欺負的嗎,放心,從今往後我會活得比誰都精彩。」
「是妳的真心話,不是安慰我的?」
壽康猛點頭,笑道:「妳看看我,我像是憔悴的樣子嗎,精神是不是比出嫁前更好了。」
洛瑾瑤仔細瞧了瞧她,見她果真紅光滿面的,便稍稍放了些心,但心裡依舊愧疚難當。
「阿瑤,虞良奕死了就死了,我高興得很,妳不知道,洞房花燭當夜他都幹了什麼。」壽康一陣冷笑,「他壓根沒來我的房裡,他如此給我下馬威,死了也是活該。還是我的親外祖家呢,竟然想讓我給虞良奕守寡,哼,他也配。
阿瑤,妳不知道我那個外祖母,晉陽長公主,她竟還想強行把我鎖在小江南,讓我守活寡一輩子。虧得我自小習武,又把手底下得用的丫頭子們訓練得如同女兵,刀槍劍戟手到擒來,於是我便在虞府大鬧了一場,和他們撕破了臉皮,趁著他們一家子為虞良奕傷心,天色將亮未亮時衝了出來。」
「實在太過分了!」洛瑾瑤義憤填膺地道,「那太子妃怎麼說?那畢竟是妳的外家。」
壽康便冷笑起來。
太子府最高處的水榭裡,太子坐在敞開的窗前道:「文成,孤的死期將至。」語調很是悠閒,彷彿在說孤今兒個多吃了一碗飯、餵了幾隻鳥、修剪了幾盆花枝。
虞良義就站在太子的身側,聞言,臉上露出悲傷難抑的神色,「太子爺,不要認命,我們還有機會,我們可以、可以扭轉時局。」
太子頭也不轉,抓起虞良義的手,緩緩放到他蓋住雙腿的羊絨毯子上,逐漸加重力道將虞良義的手按壓下去。沿著一條大腿的曲線,虞良義從下往上撫摸,每往上一分,虞良義的眼便陰鬱、悲傷一分。
「孤時常聽宮裡的人說,孤這是罪有應得。誰讓孤的母后害了太多的人命呢,還有那些數也數不清的嬰兒,有成了形的男胎、有成了形的女胎,還有沒成形的,就都化成了一灘灘的血。那麼多的小冤魂無處可去,便都來纏著孤,索孤的命。孤這是替母后受罪,可孤的母后啊,卻不喜孤。文成,你說宮裡的那個傳聞是不是真的?」
虞良義搖搖頭,心神俱傷。
「孤出宮另居之前,聽一個可憐孤的老宮嬤說,那些冤魂本是要索母后的命,母后怕死,便請了妖道,祕密將冤孽轉到了孤的身上。孤身上有龍氣護體,被冤孽所纏,不會送命,卻會一點一點地被侵蝕。文成,你剛才感覺到了嗎?」
「太子爺,臣一定能保住您,請放心。」
太子搖搖頭,雙眼一直望著窗外的風景,彷彿那裡有什麼強烈地吸引著他。
「孤遲早是要死的,朝堂上這些日子的動靜,你心裡比我清楚。文成,在我死之前,你再滿足我一個願望吧。」太子一手指向窗外,猛然回過頭來,一雙眼裡貪婪淫邪,「我要她!」
虞良義順著太子手指的方向望去,便看見了一座梅花亭,亭子裡坐著兩個妙齡女子,一個是壽康郡主,而另外一個則是……虞良義頓時驟縮了瞳孔。
梅花亭裡,壽康給洛瑾瑤續上茶,道:「我母親,呵,她就像是虞府培養出來的死士,對虞府、對我的那對外祖父和外祖母忠心耿耿,他們說什麼,我母親做什麼,從來不會說一個不字。阿瑤,並不是所有的母親都如魯國公夫人。而我和弟弟也不過是他們的工具罷了。」
說到此處,壽康便是一臉苦笑,喝茶的樣子猶如喝酒,「我不該跟妳說這些。阿瑤,往後別再來太子府,這裡……」頓了頓,壽康道:「幾日後我會搬出去,我在向陽山上有一座山莊,往後我便長居那裡,妳若是想我便去那裡看望我,對妳,我時刻掃榻相迎。」
洛瑾瑤握住壽康的手,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壽康,我們會是一輩子的朋友,是不是?」洛瑾瑤固執地看著壽康。
壽康笑得真誠,同樣緊握洛瑾瑤的手,「當然。」
又閒聊幾句,壽康將洛瑾瑤送出府去,在回來的路上碰見了太子。太子依舊在涼亭裡坐著,身前放著一盆迎客松,石桌上散落著殘枝敗葉,「又給平安送出去了?」太子一邊喀嚓、喀嚓地修剪枝葉,一邊閒閒地問。
壽康去至太子跟前,冷漠道:「別打她的主意,否則別怪我這個做女兒的不孝。」
太子不氣不惱,語氣平平,「妳母親不是一個好母親,孤可憐的女兒啊。」
壽康冷笑,「你又是一個好父親嗎。」
「壽康,孤是很想疼愛妳的,可妳瞧孤是一顆廢棄的棋子啊,鎮日裡活得戰戰兢兢,哪還有力氣去保護妳。可妳母親和弟弟就不同了,他們一個是晉陽長公主的嫡長女、一個是被他們所扶持的太孫,一個有親情、一個有權勢,這二人難道就不能為妳多想想嗎。
虞良奕那雜碎一般的人,何能配妳。平常對妳寵愛有加,可事到臨頭,妳母親和弟弟就有了取捨,哎,都是冷酷無情的人啊。」太子的表情很是痛心。
「收起你的假好心吧。廢棄的棋子,呵,你怕是早就忘記了,我們的身上流淌的是武氏皇族的血,我們的靠山是皇祖父,而不是外戚。還有,不管你是不是廢棄的棋子,身為一個父親,你不僅令我失望,還讓我深深地噁心。
阿瑤和我說,父愛如山,平時你雖嚴厲,可到了緊要關頭,父親的愛從來也不輸給母親的愛。可是我沒有,從來都沒有。以前我還奢望過,可是自從知道你那些噁心的事情,我徹底不期盼了。你的心早就腐爛了!」壽康的眼中有掙扎、有痛苦,最終都化為刻骨的厭惡。
女兒向父親說出如此沉重、掏心、傷人的話,擱在一般的父親,至少會做出受傷或者憤怒的表情,義正辭嚴地反駁,但是太子沒有。他的神情始終閒適自得,像是山水間的隱士,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這種表情就像是用麵糊糊在太子臉上,非是遇到某種刺激,絕對不會龜裂。他彷彿就像是只剩下一具皮囊,皮囊上從白天到黑夜畫的都是同一幅畫。
「妳啊,還是太小了,妳把外戚看得太輕,妳也把妳的祖父看得太重了。聽父親一句話,還是跟著妳弟弟,緊扒著外戚不放吧,如此,皇位可得、尊榮可得。」
壽康冷笑,「就如同三皇叔一樣嗎,人前是心高氣傲的皇子,人後便向外戚搖尾乞憐,晟燁若也是如此,我當即就和他斷絕姊弟關係,再不與他相認。我不知道你們一個個的是怎麼了,但我不會向他們低頭,我的身上流的是皇族的血脈,我的驕傲尊榮得賜於皇祖父、來源於大齊國的繁榮昌盛,外戚算是什麼東西,豈能讓我向他們折腰。」
太子放下剪刀,淡淡然著臉為壽康鼓掌,淡淡然說一句:「有志氣。」
又是這種表情!壽康心裡怒極,驀然轉身,抬頭就看見皇太孫站在她身後五步遠處。
「晟燁,何時來的,怎不出聲?」壽康從容地撫了撫絲絛上所繫的雙魚荷包。
「有一會兒了,姊姊。」皇太孫溫柔地為壽康扶正有些歪了的金釵,目光堅定地道:「姊姊,別相信他的話,妳我一胎雙生,我們大概是從投胎時就在一起了,更也許我們相知相伴了上百千年。這個世上,姊姊就是孤最親近和信任的人。總有一日,孤讓姊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怒氣頓消,壽康輕笑出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就算了,只要讓姊姊活得如同水裡的魚,自由自在就行了。」
「嗯,一定會的。」皇太孫重重點頭,還像是兒時一樣,親近地牽住壽康的一片袖角。
「你們姊弟的感情真好。」太子閒閒插嘴道。
壽康冷了臉,「晟燁,我不想和他說話,我先回去了。」
「姊姊慢走。」待送走了壽康,皇太孫的面色便淡了下來,「李斌被砍斷了手腳,死在臭水溝;虞良奕死於萬蟲穿身,五臟六腑被食空而死。下一個,您猜會是誰?」
太子微微有了別的表情,彷彿是亭子外頭的陽光太烈了,他瞇了瞇眼,認真把皇太孫打量,片刻,了然地點頭,「十年前,你果真是看見了。」
「若非孤不小心看到了,還不知道孤身殘志堅、表面淡然的父親竟然有那般瘋狂的一面。荊棘鞭上抹著紅通通的辣椒水,你一鞭子抽下去,帶下來的便是一層皮肉。
當時孤除了驚心之外,便是佩服,佩服二皇叔,他是孤見過的最能吃疼的人,也是孤見過最強的人。你們那麼折磨他,可得到他一句求饒的話沒有?沒有。這才是我武氏皇族的骨氣,孤自認不如他。」
「哦,你那麼推崇他啊,那把皇位讓給他,以他的性子,外戚豈不是都要被連根剷除了啊。」即便是諷刺人的話,太子也說得那麼平淡。
皇太孫頓了頓,轉身就走。
「晟燁,父親擋了你的路了吧,怎樣才能越過親父直接登基呢,史書上有一個典例,太子死了,太孫不就能順利繼位了嗎。晟燁,你說,父親說得對不對?」
皇太孫轉過臉來,陽光穿過他的雙眼,擦過他的鼻梁,投下半張臉的陰影。太子看著這個兒子,看不清他眼裡的情緒,只是覺得了然,「壽康方才埋怨孤了,說孤不是一個好父親,孤覺得很冤枉,你們待孤那麼殘酷,孤還不怨恨你們,還決定為你們剷除異己,像孤這樣的好父親,世間稀少了。」
「好父親。」皇太孫嘲弄地斜了斜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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