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大商賈不懂愛,
為娶洛家女,真金白銀砸出天下最貴的嬌寵。
堂都拜了她還敢逃?趁機往床上一壓,讓她臥「病」在床。
晉江「青山臥雪」甜蜜動人的千萬積分好文,您不得不看!
錢金銀這一位在杭州城可了不得,是一位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的好人兒,
長得魁梧壯實,柱天踏地一男子漢,還早已掙出自己的家業來了。
而洛瑾瑤就是這樣好運道,嫁了這麼個有錢又寵愛她的夫君,
真真是沒見過這麼寵的,縱然她犯了錯也不放在心上,
依舊捧在手心裡如珠如寶。做人妻子做成她這樣也是世間少有,
也虧錢金銀寵著她,換一個人試試,早把她休回家去了。
三千世界找出這樣一個男人來,不談情愛,只論這份寵溺,也是鳳毛麟角了。
第一章
「開門,快開門!」
門房裡正靠著牆打盹的小廝猛地被咣噹噹的門環響給弄醒了,半惱半驚地問道:「誰啊?這麼晚了,叫魂呢。」
「沒王法的東西,我是你主子爺!」
小廝一聽,哪敢怠慢,趕緊把門開開,方要打千作揖,冷不丁就挨了個窩心腳,「哎喲喂,我的娘欸。」小廝往旁邊一倒,慘叫一聲。
猛地就見呼啦啦擠進來好些人,打頭來的是五六個男人,簇擁著貴公子,個個面色不善,後來的是七八個媳婦、婆子,中間也簇擁著一個女人,這女人穿著打扮鶴立雞群、錦繡輝煌的。打眼那麼一瞧,我的親娘欸,是府裡的大奶奶打上門來了啊,小廝知道今夜不得好了,逃又逃不得,索性腦袋一歪暈死過去。
這宅子本就不大,更沒有穿花拂柳之處,這半夜闖入的一行人逕自直奔正堂,為首的男子戴冠著錦,衣冠楚楚,屋簷下的燈籠一照,便見這男子實在生得好看,面如傅粉、唇似塗朱,眉細鼻挺,身姿頎長恍如翠竹,真一個端端正正的貴公子也。
然此時貴公子面色實在稱不上好看,命身畔僕從踹開屋門,逕自往臥房而去,身後僕從、媳婦、婆子們也都要跟隨進去,貴公子驀地停下,轉身,看向隨後進屋的貴婦人道:「讓他們都出去等著。」說罷自己將寢室的門踹開。
貴婦人給下人們使了個眼色,下人們紛紛離去,貴夫人唇角一翹,托了托自己精心裝扮過的髮髻,緩緩而入。
寢房裡,一燈如豆,貴公子往床上一看,頓時面目紫漲,大喝道:「好一對姦夫淫婦!抓姦的已到了你們床前了,竟還睡得死豬一般。」
此時正摟著一個女人睡覺的男子蹭地一下子掉下了床,也沒看人,跪在地上就大喊道:「大爺饒命,都是她勾引奴才的。」
貴公子一聽,頓時心火上湧,見床上的女子依舊沒醒,安心睡著,頓時邪火上來,一把揪住女子的頭髮給拽了下來,一巴掌搧了下去,破口大罵道:「洛瑾瑤,妳這賤人竟還睡,妳可真對得起我!」
女子迷迷瞪瞪醒來,只覺臉頰火辣辣地疼,一看見貴公子便開口道:「筠哥哥,你怎麼來了?」
「我怎麼突然回來了是吧,我要是不來,我還不知要被妳這水性楊花的女人瞞上多久呢。」
「妹妹身子弱,筠哥哥你消消氣,不能打,打不得。」貴婦人走上前來,要來拉架。
不想不說還好,趙筠一聽貴夫人這樣說,抬起手就又是一巴掌,「身子弱還偷男人,我就是素日太遷就她了。」
洛瑾瑤捂著自己頓時腫脹起來的臉頰,這才有些明白發生了什麼事,驀地轉頭一看跪在床邊赤身裸體的男人,又低頭一看只著了一件芙蓉錦大紅肚兜的自己,頓時雙臂抱在自己胸前,掙扎著要去找件遮羞的衣裳,趙筠卻不允許,抽出自己隨身的松花色汗巾子來就揚手鞭打。
洛瑾瑤無處躲閃,只攏著胸哀哀哭泣,聲音細細弱弱,搖著頭,淚眼汪汪地看著趙筠道:「筠哥哥,我沒有,我不知發生了何事,醒來、醒來就看見你來了,我真不知是怎麼了。」
「筠哥哥,你看妹妹都這麼說了,這事定然是有誤會。快別生氣,仔細傷了身。」貴婦人勸解道。
「大堂姊,妳、妳怎麼也來了?」洛瑾瑤羞得不知該捂臉還是捂胸才好。
貴婦人捏著手指從地上拾起一件桃紅色纏枝蓮穿花蝶的綢衫搭到洛瑾瑤背上,笑得溫溫柔柔,「妹妹,我早知道他把妳從杭州接來了,筠哥哥真真是我們姊妹的冤家。」
「誰是她的冤家,她的冤家不知有多少個呢。洛瑾瑤,我真不知妳竟是這樣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趙筠冷冷一笑,「也對,我早該知道妳就是這樣不知廉恥的女人的,妳當初既能跟著我來,現在又與一個下人通姦也就不足為奇了。」
洛瑾瑤頓時心神俱傷,攏緊衣衫,死死瞪著趙筠,一雙秋水瞳眸裡淚珠欲掉不掉,「趙筠,你怎能這樣說我,一個女子一生只愛一個男子,自從我心悅於你,我便打定主意以你為我今生今世唯一的夫君和倚靠。
你去杭州接我,我看你待我誠心誠意,又以死相逼,我這才不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顧外面蜚語流言跟了你來。你如今怎能沒良心地說這樣的話罵我,難道非要我把心掏出來給你看才可嗎。」
趙筠冷笑,「三貞九烈的姑娘才不像妳似的,男人一勾就跟著出來,反倒撇下自己正經的夫君不管。妳洛瑾瑤定然是生性的勾三搭四、拈花惹草。」
洛瑾瑤幾乎不曾暈過去,她望著眼前的男人就彷彿不認識他了一般,削尖蔥指指著他,尖聲道:「趙筠,你敢再說一遍!」
「我怎麼不敢,妳就是水性楊花的女子,妳自己看看、看看,啊,鐵證如山,妳還想用花言巧語矇騙我嗎。」趙筠一把扯下洛瑾瑤身上的遮羞衣,狠狠擰了一把,高抬起洛瑾瑤的下巴,照著她那張蒼白如雪的臉就啐了一口,大罵道:「賤人!」
「這是要怎麼鬧呢。哎喲,妹妹妳也是,怎就做出這麼糊塗的事情呢。」貴婦人把臉一轉,一副不忍看的模樣。
「瑾瑜妳向來貞靜賢淑,對我一心一意,哪裡會明白她那種女人心裡是怎麼想的,瑾瑜我錯了,以後我再不會為了她冷落妳。」
洛瑾瑤彷如死了一般,望望自己的大堂姊,又望望那個深情款款對著她大堂姊的趙筠,她恍如被誰當頭棒喝,一霎全明白了,伏地大哭,「趙筠,你負了我、你負了我啊。」
「洛瑾瑤,是妳負了我的心,妳還倒打一耙,妳、妳簡直不可理喻。」
洛瑾瑤只覺有苦難言、有冤難訴、百口莫辯,此番被辱,又羞又急又怒之下,爬起來就要往床柱上撞以表清白,不想從後面被人一把拽住,便聽那趙筠道:「這麼就想死,也太便宜了妳。」說罷,趙筠就用自己的汗巾子綁了洛瑾瑤的手,提起來一把扔到床上,又掏出自己的手帕塞了洛瑾瑤的嘴,這才指著洛瑾瑤的眉心罵道:「給妳吃好的、穿好的,想這麼容易就死,沒門!妳給我等著。瑾瑜,我們走。」
「你不能這麼待妹妹,她身子弱,這麼一夜會凍病了的。」
「妳別管,我自有道理。來人,堵了這姦夫的嘴,給我拖出去亂棍打死。」
跪在角落裡一聲不敢吭的姦夫這才猛地抬頭去看洛瑾瑜,洛瑾瑜閉了閉眼,點了點頭,那姦夫便不吱聲,由著人把嘴堵了。
眼見姦夫被拖拽走,那夫妻二人也攜手恩愛離開,洛瑾瑤淒涼地倒在床上,嗚嗚哀哀,苦在不能開口爭辯冤屈。
洛瑾瑤也不知自己哭了多久,她只知道自己的眼睛肯定已被她哭腫了,雞叫三聲的時候她哭累了,朦朦朧朧地睡去。就在此時,寢房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響聲驚動了洛瑾瑤,她還當是趙筠,緩緩睜開眼睛一看就發現是一個自己不認識的男人一瘸一拐地進來,她當時就嚇死了,奈何嘴裡堵著帕子想叫也叫不出來,只嗚嗚地哀鳴。
「妳莫怕,待會我必伺候得妳欲仙欲死,瑾瑤,妳不知我想妳想得那兒都疼了,整夜整夜地疼,好不容易我用一張宋徽宗趙佶的芙蓉錦雞圖才換了和妳春宵一度的機會,可不能虛廢了,來吧。」這個男人說完就趴到了洛瑾瑤身上,猴急地就往洛瑾瑤玉門上猛一陣鑽,洛瑾瑤疼得幾乎昏厥過去,拚死掙扎。
軟煙羅糊的紗窗破了個洞,一隻眼珠子從洞眼裡看出去,這眼珠子凸起,正泛著殘虐快感的紅光,彷彿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
身子被欺辱著,心被趙筠那個負心漢傷著,手被綁著,嘴被堵著連咬舌自盡也不能,洛瑾瑤只覺生不如死,清清的眼淚掉,一雙眼絕望悲楚。
架子床幾番搖動,淺青色櫻草紋的帳幔又幾番被撕扯,那人心滿意足地離去,嘴裡的帕子被扯掉了,汗巾子也被解開了,唇被咬破,身上被掐得青紫遍布,洛瑾瑤光著身子趴在床榻上垂垂欲死。
好不容易緩過氣來,她也不哭,拿起被扯爛了的衣裳木木地往身上套,正在此時寢房的門又被推開了。
洛瑾瑤抬頭一看,卻是自己的大堂姊洛瑾瑜。
「洛瑾瑤,這滋味不好受吧?」洛瑾瑜滿面紅光,神態興奮地問。
洛瑾瑤怔怔地望著洛瑾瑜,一時心裡翻江倒海。
見洛瑾瑤依舊這般憨傻,洛瑾瑜眉眼之中俱是掩飾不住的興奮道:「實話告訴妳,昨夜那一場都是我安排的,可妳以為我們的筠哥哥看不出來嗎,是他玩厭了妳,不耐煩再哄著妳了。
就妳那小性子、壞脾氣,妳還以為妳是大伯父、大伯母捧在手心裡的嬌寶寶啊,妳還以為自己是魯國公府的千金小姐嗎。妳現在是個什麼東西知道嗎,一個臭不要臉的專供一人耍樂呵的私娼,哦,妳身嬌體弱,足不出戶,一定不知道吧,妳爹、妳娘都死了,現在襲爵的是三伯父。」
「阿爹、阿娘。」洛瑾瑤痛哭失聲。
洛瑾瑜拍掌大笑,眼見著洛瑾瑤氣喘不繼,還繼續火上澆油道:「我再告訴妳一個祕密,祖母七十大壽那日,是我設計妳失足落水,是我將那些豔詩讓人塞到妳的詩稿裡去的,妳閨譽盡毀,被迫嫁給一個低賤粗俗的商人,是我、三伯母、祖母一手所導。
妳以為祖母是真的疼妳嗎,妳以為妳爹半生都不得一個兒子是什麼緣故,妳爹能做初一,我們就做十五,我爹可不能白白被妳爹給害死。」
「妳胡說,四叔不是我爹害死的,四叔是遇上盜匪被盜匪害死的!」洛瑾瑤猛地捂住自己的胸口,死活不相信。
洛瑾瑜瞧著洛瑾瑤痛苦就歡喜不迭,「是不是也無關緊要了,現在害死我爹的人都死了啊,真是天道好輪迴。而妳洛瑾瑤,妳何必還活著呢,活著白白礙我的眼,快快下去找妳爹娘懺悔去吧。
哦,妳還不知道吧,妳那正經的夫君正在想方設法地打聽妳的去處呢,那男人倒也是的,妳都給他戴了綠帽子,何必再腆著臉來找妳。依著我早打上門去,只問妳爹娘是怎麼教養女兒,他倒好,還要替妳瞞著不讓人知道,真真也是犯賤。」
「洛瑾瑜、趙筠,我願化作厲鬼,纏得你們永世不得超生!」洛瑾瑤倏忽覺得一口怨氣湧了上來,一時恨不能拿刀砍了她,遂積攢起一股力道猛地朝洛瑾瑜拱去,洛瑾瑜慌忙躲避,不想洛瑾瑤懷著一腔怨恨撞來,衝勢太猛,一時剎不住腳,砰的一聲撞上了柱子。
頓時血花四濺,額頭血肉模糊,洛瑾瑤趴在地上,僅剩下半口氣,眼角落著淚,奄奄一息道:「趙筠你負了我……夫君,對不住……」話未完,她已咽了氣。
◎ ◎ ◎
大齊,盛康帝年間,杭州西子湖畔,十里街上有一戶人家,家主名叫錢通,這錢通有兩個兒子,小兒子名叫錢元寶,名不見經傳,普普通通,不過是個依賴爹娘、兄弟過活的子弟。
大兒子名叫錢金銀,這一位在杭州城可了不得,是一位風流人物還看今朝的好人兒,生得五官俊朗、身材魁梧、性情瀟灑,年二十有二,別看他年紀不大,這好人兒卻早已掙出自己的家業來了。
這還要從他十歲那年失蹤後說起。坊間有的說,那年錢金銀和他弟弟錢元寶拌嘴打架,說是老爹娘偏心小兒子,把他打了個半死,他受不住跑了。還有的說是被拐子給拐賣了,後有一種說法是被財神爺招去做了四五年的善財童子。
不管怎麼說吧,原本失蹤了的孩子,他爹娘都給當作死了的,沒承想三年後他又自己找了回來,問他爹要了本錢,跟著船下了南洋,這一去又是兩年,從海上傳來消息說他跟的那艘船半路上遇到了海賊,被扔進海裡餵魚了。他娘在家哭得死去活來,誰曾想又過了兩年,他又從南洋回來了。
這一回來可了不得了,就跟買通了財神爺似的,先開了洋貨鋪子,又買了一艘小船,還往海外去,賺了錢又生錢,錢生錢,小船換了大船,一艘換成兩艘。又過幾年,海外貿易他自己跑夠了,又在陸上買了兩座茶園,把茶莊開到了京師。
這還不算完,又開始搗鼓起絲織品來,從南邊繡娘手裡收了貨賣到北邊,等跑通了南北絲織品這條路,弄清了裡面的道道,人就堂而皇之地開起了繡莊,自己雇繡娘、買繡娘,自己開起了綢緞莊,錢生錢這遊戲玩得是風生水起。
人道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錢金銀可不正是印證了這一點嗎,可以這麼說,如今錢家這麼大份家業,其中七成都是這錢金銀掙來的,人稱一聲錢大官人。
錢大官人賺錢的業績先擱在此處,暫且不表,且說錢大官人打從京師魯國公府娶來的這一位美嬌娘。身分高貴自是不必說了,可身分如此之貴重,人為什麼又要嫁給他呢,雖說他錢多,但出身低賤啊,士農工商,最賤也。
坊間就流傳說他娶的這一位千金乃是壞了名聲的,閨中不老實,傳來傳去之後說什麼的都有,一會兒說她風流成性,一會兒說她夜夜都要男人,一日不要就病,還有的說她是個夜叉精轉世,又醜又凶悍,錢金銀因為要巴結魯國公府這才娶了來,權當作是鎮宅。
不管外間怎麼傳吧,這位京師嫁過來的嬌娘子自從來了杭州就沒出過門,這讓鄰里巷陌想要一窺真容,一辨真假的媳婦、娘子們急得個身麻心癢,恨不得夜夜趴在他家牆頭上聽信以傳與眾人知道。
卻說那一日,僅一牆之隔的鄰居終於得到好信了,說是錢金銀把他娘子打了,因為啥呢,因為他娘子又偷人了,鬧得喲,那個雞飛狗跳。十里街的住戶都擱家裡偷笑,嘴裡憂憂慮慮,心裡就等著看好戲。
甭管外間怎麼傳吧,錢府裡面還真是一片愁雲慘霧。也不知錢通這個當爹的怎麼想的,早早地就給兩個兒子分了家,把個門面五間到底,七進的大宅子中間拉了一道牆,一分為二,左邊是大兒子的,右邊是小兒子的,兩家還走一個門,老兩口跟著小兒子住,故此洛瑾瑤就成了左邊這大宅子裡唯一的女主人。
錢金銀可沒虧了她,給她住的是最大、最好的院子,親自題名為瑤池仙苑,裡頭飛簷樓閣、亭臺軒榭、假山溪水、花柳畫橋、奇花異草美不勝收,竟是比那金屋藏嬌的漢武帝更大手筆。
此時瑤池仙苑,正屋,迴廊上正有兩個丫頭在對坐翻花繩,一個梳著雙包髻,用絲帶綁了個蝴蝶結垂掛兩邊,一個臉已長開,頭上簪著一支白珍珠簪子。
一會兒從屋裡走出一個身穿青灰色比甲、天青色長裙的女子,一見那個頭上簪著白珍珠的丫頭就道:「我說屋裡怎麼不見妳,妳倒好,跑這裡躲清閒來了。小姐不喜那些小丫頭子進屋,屋裡亂成那個樣兒,只能我們四個收拾,快跟我進來。」
這丫頭往旁邊一躲,避開了去,依舊和雙包髻的小丫頭翻花繩,嘴上道:「碧雲,妳是知道我脾氣的,若讓我進去,還想我在她跟前說出什麼好聽的來嗎。為了她身子好些,妳還是讓我待在這兒吧,要是妳也看不慣我,妳就把我降等,我情願和黃鸝她們一樣做二等的丫頭,一輩子不進她的屋才好呢。
再說了,她跟前不是有好的使喚嗎,她的好明月,最懂她的心。哼,我最看不慣明月那個輕狂樣兒,她眼裡還有妳嗎。」
「寒煙!」碧雲一把捂住了寒煙的嘴,沒奈何地點了點她的額頭,嘆氣道:「咱們從小跟著小姐,妳也知道她的痴病,認準了誰那一輩子就是他了。那趙筠在小姐心裡有多重,別人不知,妳還不知嗎,一時半會兒地想要忘記談何容易。」
碧雲看看左右無人,又揮退了雙包髻小丫頭黃鸝,便低聲道:「現在那趙筠表少爺又追來了這裡,小姐這心豈能不動,姑爺要燒她的寶貝信,她豈能不跟姑爺拚命。」
寒煙冷笑一聲,道:「可小姐也不能忘了自己現下是誰名門正娶的妻子,她與外男私通信件,原本就不該。要我說,姑爺就該狠狠地教訓小姐一頓,不是我吃裡扒外向著姑爺,而是現在的小姐魔怔了,她心裡想什麼我知道,她是一門心思地想跟、想跟著趙筠那負心人跑,要不是姑爺通告二門不准小姐出門,此時怕也早不在了。小姐現在就是欠教訓!」
寒煙氣得咬牙切齒。
「妳這脾氣,也虧得是咱們小姐才能容得下妳。」碧雲又一指寒煙的額頭。
「我知道。」寒煙眼圈一紅,落下淚來,哽咽道:「小姐不能跟心上人成親,我心裡就不為她難過嗎,可二姑奶奶怎就那麼狠心,咬緊了牙就是不鬆口。趙筠表少爺在我看來也是軟蛋,那段日子小姐被流言蜚語弄得去了半條命,也不見他出來冒個頭,但凡他肯站出來說一句話,小姐也不至於……
可到底是嫁了人的,怎就不能了斷了,弄得現在藕斷絲連的,我就知道遲早會出事的,妳看到底是被姑爺發現了吧。小姐怎麼就那麼傻,以為被休回家去就能跟表少爺在一起了嗎,那更是不可能。」
「碧雲,小姐醒了,快進來伺候。」屋門口站著一個穿桃紅色比甲,眉眼細長的丫頭,正朝著她二人招手,眉眼傲慢。
寒煙擦乾淨臉,冷笑道:「妳瞧瞧,現在她倒成了小姐屋裡的頭一份了,她這是想踩著妳上去呢。」
「只要小姐喜歡,就是她上去了也沒有什麼,左右都是伺候主子,咱們都盡心也就是了。」碧雲道。
「她就是欺負妳這息事寧人的脾氣,要是我,早扯爛她的嘴了,哼。」
「快別說了,進去伺候小姐要緊。妳去看看小姐的藥熬好了嗎。」
「我讓黃鶯在茶房裡看著呢,我這就去取。」
洛瑾瑤靠在床上,目光從繡有山水的床幔,看到此時她正躺著的四進雕仙鹿牡丹卷葉的拔步床,再到正一前一後進來的兩個丫頭,她微微張開櫻唇,艱難地吐出一對名字,「明月……碧雲……」
那時她跟趙筠走時,四個貼身丫頭只帶了明月一個走,後來從趙筠那裡得知碧雲她們三個被阿爹要了回去,受她牽累,都被隨意發賣了出去,從此杳無音訊。而明月,明月這個蹄子不是爬了趙筠的床被她攆出去了嗎,怎麼會都在這裡,還有這奢華的四進紅木拔步床,這張床不是她曾經的夫君錢金銀專為她打造的嗎。
「小姐,您身上可覺得大好了?」明月坐到床沿上,笑著從碧雲手裡端過藥來。
碧雲沒吱聲,瞧著洛瑾瑤氣色好些了,心裡安穩就準備退出去,把位子讓給明月。
「碧雲,妳等等。」洛瑾瑤掙扎坐起來,伸手要拉。
「小姐。」碧雲連忙捧住她的手。
「碧雲,我這是在哪兒,他……錢金銀把我接回來了?這床,還有她,快把她攆出去,我不想見到她,怎麼會連她也接回來了呢。」靠在碧雲身上,洛瑾瑤一指明月,心裡幾乎認定自己撞了柱子沒死成,反而被錢金銀找了回來,是以這才又躺到了這張拔步床上。但她的身子被糟蹋了,還有何臉面再活在這世上,再見錢金銀,如此一想,她面色便一霎雪白。
明月頓時懵了,忙往地上一跪便哭道:「小姐,奴婢做錯了什麼,您竟要攆奴婢走。小姐,您糊塗了嗎,您忘了您還要奴婢幫您傳信呢,表少爺還等著您呢。」
自從趙筠來了之後,明月搭上趙筠給洛瑾瑤鴻雁傳書,洛瑾瑤便漸漸親近起她來,反倒把碧雲忘在了後頭,這會兒洛瑾瑤又突然親近起碧雲來。
碧雲鬧不清洛瑾瑤心裡想什麼,不敢亂答話,但見洛瑾瑤氣色如此難看,便推著明月道:「小姐身子不舒服,妳快去請大夫。」
聽了明月的話,洛瑾瑤卻突然道:「妳說什麼信?」此時她已徹底糊塗了,一邊緊緊攥著碧雲的手一邊左右亂看,她心裡從來都知道碧雲是待她好的,這會兒便只信碧雲。到得寒煙、秋夢聞聲趕過來,洛瑾瑤更懵了,指著她們就道:「妳們怎麼都在?」
「小姐是不想看到奴婢吧,何必牽累秋夢,奴婢出去就是。」因寒煙多次力勸以前的洛瑾瑤與趙筠斷絕關係的緣故,以前的洛瑾瑤並不喜她,她這才這般說。
「寒煙,妳別走。」洛瑾瑤掙扎著下地,從四進拔步床裡走出來,望著屋裡的一片狼藉道:「發生了何事,這都是怎麼了?」她整個人都恍惚起來,忽的一陣天旋地轉,已不知今夕何夕。
寒煙、秋夢慌忙抱住即將要倒的洛瑾瑤,紛紛驚呼:「小姐,您怎麼了?」
洛瑾瑤定定神,一把抓住寒煙的手臂,抬起眼來時就已是淚水漣漣,道:「妳告訴我,我是誰,我這是在哪裡?我怎麼覺得我好像經歷過這一天,就是在這天,我用茶碗砸破了他的頭,我逃了出去,然後在鳳翔客棧裡和、和趙筠……就那麼糊裡糊塗地失身給了他。
然後我就不得不跟了他走,再然後我就被害死了,被那畜生給害了!阿爹死了,阿娘也死了,是我害了他們。」洛瑾瑤號啕大哭,其聲悲切。
除了明月,三個丫頭一起淌眼淚,碧雲搬了月牙凳過來扶著洛瑾瑤坐下,秋夢去倒茶,寒煙邊給她撫胸口邊哭道:「小姐說的這話奴婢信,表少爺原就不是什麼好人。小姐,您就聽奴婢的吧,和表少爺斷了往來吧。」
原本正弄不清狀況的明月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忙將趙筠給洛瑾瑤的情信都拿出來捧到洛瑾瑤眼前道:「小姐,這些您都不要了嗎?這可都是表少爺的一片真心啊,您怎能辜負了表少爺對您的情深意重。」
「情深意重。」洛瑾瑤一把搶過那些信就開始瘋魔撕扯,她力氣小還嫌撕得不夠碎,激動地大喊道:「攏一盆火來!」秋夢聞言去了。
「小姐,您瘋魔了嗎,您做什麼都撕了呀,這可都是表少爺為了您泣血寫成的啊。」明月慌忙來搶。
寒煙豈能讓她得逞,一把推開明月,擠到洛瑾瑤身前擋著,指著明月道:「妳給我滾,也不知妳收了表少爺什麼好處,這麼處心積慮地攛掇著小姐幹壞事,妳看妳倒不像是小姐的丫頭,反倒是那趙筠的丫頭!」見洛瑾瑤已不把趙筠當寶,她頓時連稱呼也變了。
「寒煙,妳敢推我,我和妳拚了!」明月爬起來就拱向寒煙。
寒煙可不像秋夢、碧雲那麼讓事,憋了這些日子她早看明月不順眼了,連忙一捲袖子就和明月幹起架來,急得碧雲道:「可了不得,都多大的人了還打架,仔細下頭的小丫頭子們笑話妳們,還不快鬆開。」
此時秋夢正端了火盆回來,見她二人打架,碧雲在一旁乾著急插不上手,洛瑾瑤坐在一邊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忙將火盆一放,揚聲喊道:「姑爺來了、姑爺來了。」
錢金銀在丫頭子們眼裡向來是威嚴赫赫的人物,說一不二,對下人更是嚴苛,寒煙、明月二人下意識地撲通跪倒,哭叫道:「姑爺饒命。」
碧雲抿唇一笑,「還是妳有辦法。」
秋夢笑笑,又將火盆往洛瑾瑤身前移了移。
「燒了,都燒了,還有我記得他還送了我一些小玩意,竹馬、簪子、香囊,對,還有我繡了一半的香囊,都燒了,他給我的東西、我給他的東西,一丁點也別留,都燒了,燒成灰,我再也不想看見他。」洛瑾瑤捂住臉嗚咽哭道:「我再也不想看見他,畜生!」
四個丫頭頓時都懵了,她們不知洛瑾瑤怎麼了,還是秋夢大著膽子道:「小姐,您是作什麼惡夢了嗎?」
洛瑾瑤搖頭又點頭,最後什麼也不說,只是哭,哭得臉色漲紅,喘息不穩,可憐極了。
四個丫頭只當是她作惡夢了,明月頓時又起了主意,湊近洛瑾瑤笑道:「奴婢想小姐您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您心裡定然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但又怕將來表少爺待您不好,左思右想之下這才作了那般的惡夢。
不都說當局者迷嗎,依奴婢這個旁觀者來看,表少爺待您的心是一等一的真誠,他必會待您好的。兩個人既然相知相愛何必在乎什麼名分呢,小姐您心裡不是早已認定表少爺是您的夫君了嗎,您和表少爺所差的不過是媒妁之言罷了,但小姐您這般神仙樣兒的人物,還會在乎那些嗎。」
「好個巧言令色的明月,我看死人……」寒煙的話還沒說完,便聽到啪的一聲,「也能被妳老人家說活了吧……」寒煙詫異地望著搧了明月一巴掌的洛瑾瑤。自從伺候小姐以來,何曾看見過她打人,就算是與人吵架,今日瞧見她氣急和姑爺吵也是頭一遭,今日小姐是怎麼了?
「妳給我滾!」洛瑾瑤氣得渾身發抖。
「小姐?」明月傻眼了。
此時,外面書房裡,錢金銀摸著自己破了皮的額頭,心寒得暴躁,他已把自己書房裡能摔的東西都摔碎了,伺候的來旺、來興兩個小廝沒有敢近前的,恰在這個時候大門上的小么兒來稟報說賈二爺來了,來旺雙手合十唸了聲佛,忙去敲門道:「爺,賈二爺來瞧您了,您見還是不見?」
「爺這個樣子怎麼見人,不見!」裡面傳來暴喝聲,頓時震得來旺兩耳嗡嗡響,下腰打千兒就要走。
遠遠的就是一陣笑聲,來旺一瞧,那賈二爺不請自來了,往日這也是常有的,便迎上去道:「給二爺請安。」
「錢哥哥,敢情是兄弟得罪你了,我老遠就聽著你罵我了。」
人已到書房門口了,不見也得見,錢金銀從裡面打開門,捂著額頭稍有尷尬,輕咳一聲道:「怪狗才,誰罵你來,這屋裡亂,咱們去花廳。」
賈靖一抬眼就嗐了一聲,後拍掌大笑道:「你家的葡萄架子倒了砸的吧。」
錢金銀啐了他一口,二人邊說邊來到花廳,丫頭上茶,各自坐定。
「說吧,你來找我何事?」錢金銀故意繞開葡萄架子倒了這個話題。
賈靖也不追著取笑,道:「沒事就不能來瞧瞧哥哥了嗎。」
「行了,說正事吧,我知道你無事不登我這三寶殿。」
賈靖笑著搖頭,「今兒還真沒什麼正經事,就是來瞧瞧哥哥可好,順便勾著哥哥去耍耍。哥哥啊,你哪天一定要請嫂夫人給咱們兄弟幾個看看,讓咱們兄弟也長長眼,到底是什麼樣兒的傾城佳人讓大哥一霎兒改了性子,不眠花也不宿柳了,連和兄弟們賭兩把也推三阻四的,這些日子以來我盡聽著哥哥四處淘換寶貝去了,人都說哥哥你是錢多了燒的。」
說罷哈哈大笑。
錢金銀怔了半天,長嘆一口氣,道:「這不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被天鵝啄瞎了眼嗎,不說也罷。」
「哥哥,別怪兄弟不會說,你娶的這個貴女外面的名聲可不好,現在外面都罵你什麼知道嗎?」
「戴綠帽子的老王八。」錢金銀自嘲地道。
「哥哥既然知道,當初為何還要娶這樣的女人回來,難道真如坊間傳聞的那般是不得不娶?」
錢金銀搖頭,「你覺得我需要靠著魯國公府什麼。」
賈靖想了想,點頭道:「那也是。嗐,別想那些糟心的事兒了。哥哥你今兒個跟著兄弟去耍耍吧,兄弟這可是親自來請你的啊,這個面子一定得給。走、走。」賈靖起身,拽起錢金銀就往外拖。
錢金銀笑道:「你小子給我說實話,可是你那個老相好讓你來拉生意的?」
「就知道瞞不過哥哥。」賈靖小聲在錢金銀耳邊道:「香兒那院裡來了個怪齊整的孩子,她媽媽託著香兒跟我說,要我尋摸一個好子弟梳攏了她,兄弟這不就想著哥哥你了嗎,哥哥願不願意的先去看看再說。」
錢金銀想著自己的一張熱臉貼了人家的冷屁股,一顆真心被人扔地上踩,這心裡就不舒服,正值他心情煩悶,想著去疏散疏散也好,就隨了賈靖去。
◎ ◎ ◎
為了伺候洛瑾瑤飲茶方便,茶房裡是鎮日不熄火的,此時小丫頭子喜鵲正坐在茶爐子旁看火,見明月進來忙起身道:「明月姐姐,您來了。小姐可是要吃茶,是廬山雲霧還是君山銀針?哦,這個時辰小姐一般要吃君山銀針的,我這就去拿。」喜鵲嘴巴靈巧,立起來就要去拿茶罐子。
明月道:「我讓廚房給小姐做了杏仁鬆糕,妳去催催,廚房那起子刁懶的婆娘,妳不催上三遍,她們是不會動手做的。茶我來沏。」
喜鵲把茶罐子放在明月手邊,答應一聲去了。
明月見喜鵲走遠了,就從袖袋裡掏出一個小紅紙包來,嘴裡咕噥道:「小姐,奴婢也是為了成全您和表少爺,待事成之後,您只有感激奴婢的分。至於您午歇起來說的話,碧雲她們三個當真,奴婢可不當真,表少爺那麼芝蘭玉樹的一個人,也只小姐配得,今兒個奴婢就做一回紅娘了。
表少爺說了,這藥不是什麼害人的,只是能讓您看清楚自己的心罷了,表少爺還說了,只要您用了這藥,就一定會去見他的。奴婢這也是忠心為您,成全您的想望。」一邊嘀咕著一邊把藥粉倒了進去,又抓了一把茶葉,隨即手腳麻利地把滾燙的白開水沖了進去,便只見那豔紅的粉末頃刻就溶了個沒影,細細的茶葉漂浮了上來,茶湯清而橙黃,茶香瀰漫。
寢房裡,洛瑾瑤正命人把所有和趙筠相關的物什都扔進火盆裡燒了,有些物件太大,她就讓三個丫頭拿錘子砸、拿斧子砍,原本屋裡就被她自己砸摔壞了好些東西,還沒收拾乾淨呢,這會兒又砸,三個丫頭被使喚得團團轉,香汗淋漓。
寒煙是最有興頭的一個,嘿嘿哈哈地砸得最起勁,鬧得旁人也不得安生,又是一下子,碎木屑迸到了碧雲,碧雲一抹臉忙遠遠地躲開,笑道:「我瞧著,妳做丫頭倒是屈才了,妳得去幹別的營生。」
「做什麼?」寒煙問。
「打家劫舍的匪盜啊。」
話落三個丫頭都嘻嘻玩笑起來。
洛瑾瑤也微微笑了,轉瞬面上又是一片愁鬱慘澹。
此時明月端著茶走了進來,顫顫巍巍地瞥了碧雲三個一眼,彷彿她們三個欺負了她似的。寒煙一聲冷笑,一把搶過楠木漆雕君子蘭花卉茶盤,斜眼看她道:「既妳做出了這般模樣來,我若不從了妳的心,反倒是覺得對不住妳了。拿來吧,我伺候著小姐吃茶,哪兒涼快妳哪兒待著去吧。」
明月也不爭搶,繼續小媳婦模樣,眼圈紅紅地袖手站在一邊眼巴巴地瞅著洛瑾瑤,洛瑾瑤此時最厭煩她了,把身子往旁邊一移,就著寒煙的手喝了一口。
明月低下頭,微不可見地翹了翹唇角。
洛瑾瑤環顧了一圈自己狼藉混亂的屋子,知道是自己弄出來的,先羞紅了臉,心想,這事是自己對不住錢金銀,此番她雖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但到底是回到了此時此刻,不管是夢也罷,是死亡前的迴光返照也罷,既回來了,她就迫切地想親自去給錢金銀道聲愧。
暗暗掐了自己的手臂肉一把,那疼是真真的,她心裡都要激動得哭出來了。雖然依舊不相信此時此境,但她就是想去挽回些什麼,究竟要挽回什麼她不知道,她現在只想隨心而行,「我要出去找他。」
寒煙一霎撂下了臉子,碧雲僵住了笑容,秋夢垂下了頭,唯獨明月是打從心眼裡高興,忙上前一步道:「小姐……」
「他這會兒在哪兒,在外書房嗎?我要去找他。」洛瑾瑤站起來,堅定地道。
碧雲緩了緩,試探著道:「小姐是要找姑爺?」
寒煙緊接著冷笑道:「先砸破了人家的頭,又要追過去砸破人家的什麼。」
洛瑾瑤也不在意寒煙的態度,提起裙子來,急急地就往外跑,「我要……哎呀,妳們別管。」到底她心裡還是羞得難以說出口。
碧雲幾個緊跟其後,一股腦地往二門那兒奔去,但中間還隔了一個大花園子,正值春季,裡頭萬紫千紅、蜂舞蝶忙的,洛瑾瑤多年沒回來,早忘了這裡頭的路,這兒撞撞、那兒跑跑,不一會兒就弄得渾身香汗淋漓。碧雲一把抱住正要往卷棚那邊去的洛瑾瑤,哭笑不得道:「我的小祖宗,自己家裡怎還迷了路,往二門去的小徑在那邊呢,您跟奴婢來。」
洛瑾瑤站在那兒細細喘了一會兒,拿帕子抹抹脖子上的汗,支吾了兩句什麼話碧雲也沒聽懂。
不一會兒,碧雲、寒煙、秋夢、明月四個就簇擁著洛瑾瑤到了二門,二門緊緊閉著,外頭有來財、來富兩個小廝坐在長條凳上守著,這會兒正靠著牆說閒話呢,才說到大奶奶砸破了大爺的頭,門環就被從裡面叩響了。
「開門,大奶奶要出去。」寒煙喊道。
有錢金銀的話在前,來財、來富兩個把耳朵一堵就當沒聽見,由著寒煙一個勁地敲,寒煙敲煩了,一腳踹上去,凶巴巴道:「快開門,大奶奶是要去見大爺,又不是要出去。作死的小么兒,快開門,仔細我告訴姑爺你們欺負我們家小姐。」
門外頭還是沒什麼動靜,寒煙轉過身來便道:「小姐,姑爺氣走時撂下話了,不讓您出二門,要嘛咱還是回去,到了晚上,興許大爺就來看您了。」
「才鬧得那個樣兒,怎可能還來。」明月翻個白眼。
寒煙重重哼了明月一聲。
「不行,就要現在出去,妳接著叫門。」洛瑾瑤怕過一會兒她就沒勇氣親口向錢金銀道歉了,趁著現在她仗著撞過柱子的膽氣,還是一鼓作氣的好。
主僕幾個就和這二門槓上了,輪流拍打,鬧騰得守門的兩小廝恨不得立時變作聾子才好。
外書房伺候的兩個大丫頭聽著動靜親自來看,來富、來財兩個忙上前來作揖,腆著臉叫姐姐,其中一個穿著玫紅色比甲的俏丫頭道:「二門裡頭的人作死呢,唧哩咣噹地吵死個人,睡個覺也不安生。」
來富忙把洛瑾瑤要出二門,錢金銀不讓她出去的事兒說了。
俏丫頭當下就冷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咱們家大奶奶啊,她把咱們大爺的頭砸破了我還沒找她算帳呢,還是名門貴女呢,這就是名門貴女的教養,拾起茶碗來就敢砸自己的夫君,倒比我一個賤丫頭還不如。」
「珊瑚。」旁邊穿秋香色比甲,模樣只算周正的丫頭拉了她一把,
珊瑚一愣,繼續道:「誰都知道她出二門想幹什麼好事,她都把咱們錢家的臉面丟盡了。來富,你去給她把門開開,讓她滾。」
這珊瑚仗著洛瑾瑤主僕在門內,她在門外,不曾臉對臉,也就沒個指正,扯著嗓子隔空放話,明擺著是要裡頭的洛瑾瑤主僕聽見。
洛瑾瑤知道自己做錯了事,心覺羞慚已來不及便沒話搡回去,只站在那裡渾身發冷地抹眼淚。寒煙氣不過別人奚落洛瑾瑤,亦隔著門喊道:「我倒不知外面站著哪路神仙,妳是個什麼身分怎也不喊出來呢,也好讓我們知道知道是誰啊,那麼大的尊位,想讓誰滾就讓誰滾。真真是商賈之家,家裡下人就一點尊卑也沒有了嗎,欺負咱們小姐沒有娘家還是怎的。」
「想要人尊重,也得她自己尊重才是呢。」外頭珊瑚一句話又給堵回去。
寒煙氣得臉發青,跺著腳叫道:「外頭是誰?報上名號來,看我不扯爛妳的嘴!」
洛瑾瑤咬著唇,讓寒煙站到一邊,自己細軟著嗓音道:「是我,開門吧,我要去找、去找大爺,我要、我要……是我對不住他。」
來財豎著耳朵聽見,忙把話傳給珊瑚,珊瑚道:「給她開,我倒要看看她真正去哪兒。」心裡卻在想著,趕緊滾吧,滾回京師去,咱們錢府、咱們大爺才不稀罕妳。一邊又囑咐來富道:「你去告訴大爺一聲,就說……」珊瑚眼珠子一轉,「你附耳過來,我有話交代你。」
這珊瑚乃是府裡大管家秦有儀的女兒,又跟在錢金銀身邊服侍了幾年,在這二門外不說是頭一份,那也是有些臉面的,故此來富等小么兒們便都不敢得罪,拿她當副小姐供奉。
「欸欸欸,曉得了,珊瑚姐姐放心就是,保準一字不落。」
來財把二門打開,洛瑾瑤主僕得以出來,那寒煙便捲起袖子來要找方才那個和她吵架的人撕擄,打眼一瞧就瞅見了一個打扮得在她們這些一等丫頭堆裡也尤為別緻顯眼的來。
就見那女孩兒頭上挽了個隨雲髻,髻側插了一朵鮮紅欲滴的玫瑰花,除此之外別無雜飾。兩耳上戴了一對玫瑰花形的流蘇墜子,身上又穿了一件玫紅色比甲、翠綠色長裙,如此裝扮再配上這女孩那一張風流俊俏的臉蛋兒,真好齊整的一個模樣。
寒煙一瞧心裡就不大喜歡,故意拍掌大笑道:「好一朵玫瑰花兒啊,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玫瑰花兒成了精呢。」說罷,立時收起笑冷哼了一聲。
「妳……」珊瑚氣急,想要衝上前去,卻被一旁的珍珠拽了一把,嘴巴朝洛瑾瑤那邊一呶,示意珊瑚。
珊瑚心想自己到底只是個奴才,若是被扣一個不敬主子的罪名,到時候大爺回來也是饒不了她,不如把面上做得好看些,讓人拿捏不到把柄。遂收起面上怒色,喬模喬樣兒地去到洛瑾瑤面前,含笑行禮道:「見過大奶奶,方才沒聽出來是大奶奶在叫門,言語多有得罪,還請大奶奶見諒。」
洛瑾瑤本就沒工夫把她一個奴婢的話記在心裡,此番見她如此睜眼說瞎話,心裡只是一哂,道:「我記得妳,妳是近身伺候他的大丫頭,妳叫什麼名兒?」
碧雲往前一步,笑意盈盈地睨了珊瑚一眼,道:「旁邊站著的叫珍珠,是伺候大爺衣裳穿戴、吃飯、飲茶的;眼兒跟前這一個是珊瑚,是伺候大爺、給大爺鋪床暖被的。」
珍珠倒是大方坦然,只是那個珊瑚一聽見碧雲說她是鋪床暖被的,一霎就漲紅了面皮。站在碧雲側後方的秋夢微微一翹唇角,淡淡垂下了眼皮。
寒煙轉瞬那麼一想,頓時眉開眼笑,暗自佩服碧雲的機智,她和那賤蹄子又爭又吵的倒還不如她這麼輕飄飄的一句話,真是服了她了,怨不得小姐屋裡她是大的,自己是小的。
洛瑾瑤笑睨碧雲一眼,又問道:「既妳是個鋪床暖被的,那我就問妳吧,大爺在何處?我要見他。」
珊瑚心裡存了羞惱,口氣便不大好,道:「我們爺外出不在家。」
洛瑾瑤忙問:「他去了何處,可能將人叫回來?」
珊瑚冷笑道:「爺們的去處,奴婢膽子小哪敢過問,奴婢可不像大奶奶這般大膽。」
一句話把洛瑾瑤堵得面上微紅,垂下頭不做聲了。她倒不是怕這丫頭,一是覺得自己一個主子和個丫頭爭論怪沒趣的,二則是因為自己心裡覺得愧疚錢金銀,便對近身服侍他的丫頭也挺不起腰來。
秋夢聞聲便道:「妳不知道,打點大爺車馬的、跟隨大爺身邊伺候的小廝們也能不知道嗎,妳既是在外頭書房伺候的,若只這般推一推才動一動地行事,我看妳也不必給大爺鋪床暖被了,盡快讓妳老子娘來領了妳回去吧。」
珊瑚頓時氣得眉眼亂橫,知道洛瑾瑤的四個大丫頭也不是好欺負的,便憋了氣,草草福了福後轉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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