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真愛無價,可寵妻難為,
為了哄自家娘子披上鳳冠嫁時衣,
天家來的王爺偷矇拐騙,為她砸下金山銀山也不肉疼。
「清楓語」專寵追妻戀曲,千萬別錯過!
老實說,雲傾傾也不知道這大安王朝如果以中國古代朝代而論的話,
是屬於哪個朝代,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在一個各種穿越盛行的年代裡,
她也趕了一回時髦,華麗麗地穿了,連人帶魂地穿了,
穿到了一個歷史架空的朝代。為了穿回家,她不惜女扮男裝混進安王府,
誰知這安王府裡不但住著的全是一窩血統純正的皇子、皇孫、公主,
還住了個不將萬人之上的萬歲爺放在眼裡的嫡皇子安沐辰。
剛入安府,她那俊美的皮相竟被管事以妖顏擾亂民心為由給直接扔去了馬廄,
還不忘叮囑一句,盡好自己的本分,別想著去勾引萬歲爺的嫡皇子安沐辰。
雲傾傾嗤道,好歹她此時也算是一玉樹臨風、風度翩翩的俊俏公子,
難不成那被傳言成九重天仙的安沐辰還有龍陽之好?
楔子
倒楣不是喝口水塞個牙縫便能稱之為倒楣,好奇心殺死貓,有時沒有好奇心的貓也是有可能死於非命的。
她剛僥倖自狼窩中逃出,在這山林中踏著月色尋思著遁逃之術,不料想這夜黑風高,天乾物燥的正是殺人、縱火、偷情的絕佳時機,一沒留神走岔了路,回過神時便幾乎被忽然掠過的明光閃瞎了眼。來不及細瞧前方月色衫袍下飄若流雲般的俊雅身姿,心底便掠過警覺,身子極配合地閃身躲入了身旁的大樹後,連帶著呼吸也不自覺地屏住。
好奇心殺死貓、好奇心殺死貓……背靠樹幹,閉眸捂耳,她屏息在心底默念從小便謹記於心的警言,不去想方才不小心落入眼中的一幕,更是謹防自己一個沒留神,小小地釋放了心底的好奇心,轉身回頭,瞧見了不該瞧的、聽見了不該聽見的。
這世上死於非命者,部分皆因不小心覷到了別人的祕密。她芳華正茂,雖然不慎成了異時空的一抹孤影,但還是極愛惜生命的。
不知是否因捂住耳朵的緣故,四下突然安靜得有些詭異。她心底有些發怵,捂著耳朵的手小心翼翼地正要放下,一柄亮晶晶的劍刃已神不知、鬼不覺地落在頸間,冰涼的觸感如毒蛇遊動,背脊處寒毛直豎,陣陣發寒。
「姑娘,得罪了。」無波無瀾的男聲在身側響起,那聲音清寒如玉石相擊,溫潤悅耳,如清泉流過,倒也極配方才驚鴻一瞥落入心底的那個朗月清風般出塵的清冷男子。
若非頸間擱著的暗含殺氣的劍刃,此刻倒像是風雅人士在談風賞月,可惜了……不過這功夫倒是高深,出現得如此無聲無息。
半捂著耳朵的手僵成了投降狀,心思剎那千迴百轉後半垂下的眼眸斂去神采,不敢有任何動作,生怕頸間的劍刃一個偏差,那便是真正的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真真切切地疼到骨子裡去。
「公子,今夜之事不能落入外人眼中,傳出去怕是要起風波,不如我們乾脆……」略帶稚嫩的嗓音在旁邊焦急催促道,邊說著邊繞到她身前,比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她嘴角抽了抽,在心底嘆氣,這哪來的心狠手辣的正太,這孩子要放在她生活的年代,是要根正苗紅,茁壯成長的啊。
強抑著額間因恐懼虛冒的冷汗,雲傾傾的頭微側,不著痕跡地避開頸間的利刃,她克制著發顫的嗓音,試圖讓聲音平穩,「小女子不知何事冒犯兩位公子?」
「姑娘並無冒犯我二人之處。」依然是波瀾不驚的清冷嗓音。
「既是如此,那……」雲傾傾滿是期盼地抬起無神的雙眸望向身側的男子,「這又是為哪般?」
「要怪只怪妳運氣不佳,今晚不該出現在此。」快言快語的正太惡狠狠答道,但因為稚氣未散的聲音,聽著多少少了股狠厲。
略顯蒼白的小臉有些空茫,「莫非公子以為小女子瞧了什麼不該瞧的?不瞞二位,我自幼便患有眼疾,視物不清,方才經過此地時聽聞前面有聲響,以為是什麼猛獸出沒便沒敢繼續前行,什麼也沒瞧見。」邊說著身子似是不經意地晃了晃,別在腰間的玉珮極有技巧地露出一小角,據說關鍵時刻,這玉珮會成為救命的良藥。
這據說也不知是否可信,但此刻似乎也只能試著去相信,畢竟這會兒架在脖子上的是真刀真劍,一不小心就落得個見血封喉的下場,硬碰硬往往是拿自個脖子餵了劍刃,她天生膽小,保住腦袋才是王道。
隨著玉珮的露出,她明顯感覺到身側男子的視線在她身上逗留了幾秒,而後落向她腰間的玉珮,俊冷的黑眸瞇了瞇後,她頸間的劍如來時般瞬間消失。
雲傾傾暗地鬆口氣,看來當日離開時順手牽走的玉珮是個好東西。
她稍稍側轉身,垂斂著眸看著個頭與她相差無幾,年約十六,長得圓潤的小正太伸手接過自家主子扔過來的劍刃,而後看著他掙扎著望向男人,「公子,這姑娘想來也怪可憐的,她既然有眼疾怕也沒瞧見什麼,要不我們就放了她?」
她有些愕然,忍不住抬頭望了小正太一眼,這年頭的娃兒都這麼單純好騙嗎,可是要真這麼單純好騙,那方才的心狠手辣又演的是哪一齣啊。
男人清寒的目光自她身上飛掠過,她立時不著痕跡地垂下眼眸,低垂著空茫的眼眸,手習慣性地撫上腰間與玉珮連著的荷包。關鍵時刻,要保命還是不能僅靠一塊不知何用的玉珮。
「姑娘既然有眼疾,深更半夜的為何一個人在這荒山野嶺趕路?」男人目光落向她,聲音溫潤清寒,教人聽不出情緒。
「小女子本家境富庶,不料突遇家難,臨行前家父叮囑小女子來京尋親,卻不想路遇歹人,護衛與隨從死的死、逃的逃,竟沒一人留下來,小女子也因此被帶入青樓。今天好不容易才趁人不備逃了出來,本想挑著沒人的地方躲一躲,於是就……」配合著空茫無助的神情,她小心翼翼地掂量著措辭,言情小說看多了,這些才子佳人式相遇的狗血橋段信手拈來。
「姑娘眼睛多有不便,這逃命倒也逃得有技巧,不但能順利避開追逐的一干人等,一身綾羅綢衣也還能不沾半星塵土。」男人將目光投向眼前的深黑,平靜不起波瀾的語調自雲傾傾頭頂傳來。
清亮的拔劍聲響起,小正太大概因男人的話恍覺單純善良的心靈受了矇騙,握著劍柄的手蠢蠢欲動。
雲傾傾欲哭無淚,只能顫著嗓子圓謊,「實不相瞞,小女子雖患眼疾,但五步內的距離倒也勉強看得清,而且今日能僥倖從青樓逃出,也幸虧一武藝高強的朋友相助,他暫且將那些青樓的爪牙引開,與我約好今晚在這山林中相見。」
「哦?」男人輕飄飄地掠過她一眼。
小正太剛被燃起的懷疑再次因這番話澆熄,熱心道:「荒山野嶺的,姑娘孤身一人不安全,不巧我們也要出去,可以順道帶姑娘一程。而且我們也是京城人氏,只要叫得出名號的,我們定能幫姑娘尋著,就不知姑娘尋的是什麼親戚,姓甚名誰?」
雲傾傾腦門的冷汗又冒了一把,強抑抬手抹汗的衝動,她越發謙卑,「尋的只是一遠房表親,不用勞煩兩位公子了,小女子既已與朋友約好,自不能失信於人。」
「這麼晚還沒見著姑娘那位朋友的身影,誰知道是否也是心懷歹意之人。姑娘,防人之心不可無,不妨告訴我,我替姑娘尋人,姑娘放心,我們不是什麼作惡之人,我鐘無非平生最喜歡的便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小正太似乎忘了前一刻架在某人脖子上的劍,拍著胸脯循循善誘道。
雲傾傾嘴角忍不住有些抽搐,心知抵擋不住這自稱鐘無非的小正太此刻自我感覺良好的俠義之心,她信口謅道:「京城安王府。」別在腰間的玉珮再極有技巧地晃了晃。
「安、安王府?」鐘無非結巴。
男人清冷的黑眸淡淡瞥了她一眼。
注意到男人投來的目光,雲傾傾心底雖是詫異卻未敢抬頭與之對望,僅是無比同情地覷了鐘無非一眼,這孩子似乎被嚇得不輕。安王府的名號在京中就一活的金字招牌,有了與安王府的這層關係,即便眼前兩人心知她將今晚之事看了去,也會心生忌諱,不敢輕易動她。
「妳與安王府是什麼關係?」鐘無非正了正神色,問道。
「未過門……呃,遠房表妹。」本想借那女人頭銜一用,但想想不若表妹一稱呼來得親暱。
「公子,咱……」鐘無非疑惑望向男人。
可鐘無非還沒來得及將話說完便被平聲打斷,「姑娘何方人氏?」
「北邊西城人氏。」她低眉順目信口答道,心底詫異於男人突然的提問。
「哦,那姑娘閨名?」
「如花。」她應道,嘴角不自覺地又有抽搐的衝動,看來這放諸四海皆可用的名字果然不是每個人都能坦然冠上的。
「噗!」似是一聲隱忍的笑意自沒入黑暗中的林間傳來。
「誰?」鐘無非警覺地抬頭四處望道,手中劍刃瞬間抽出。
樹枝輕微抖動,似有人影從樹影中飛掠過,鐘無非立即提劍追了過去。
男人身形未動,僅是抬眸淡淡望了眼瞬間消失在黑暗中的人影,繼而將視線落向她。
她等的就是這一刻!在對方毫無防備之時,握在掌中的荷包倏然收緊,冰涼的水霧從指縫間流竄而出,頭跟著抬起,前一刻還神采全無的美眸此刻似是帶著魔力般晶亮澄澈,柔和卻似是透著異彩,緊鎖住眼前那汪無波的黑潭,帶著蠱惑的糯軟綿音從半抿著的小嘴中平緩逸出。
平寂的黑潭波瀾驟起,精光畢現,一粒黑色的藥丸已從修長瑩白的指尖彈出,以凌厲之勢直直飛入她來不及閉上的小嘴。她心一驚,下意識地要吐出,但那藥丸卻是入口即化,隨著唾液吞咽入喉。
來不及細想被餵入的是何藥,雲傾傾手中悄然握住的白色粉末已心隨意動,瞬間撒向男人,人跟著急退幾步,還沒站穩,突覺腰間一緊。
「是我。」略微緊繃的戲謔聲音在耳邊輕響起時,她已被帶起,遁入黑暗中,無聲無息。
少頃,寂靜的山林裡響起稚嫩疑惑的男聲,「公子,表小姐呢?可是……咱府裡什麼時候多了個表小姐?公子,您臉色怎的……公子,您著了表小姐的道兒?」望著自家公子俊雅臉上不同尋常的一抹潮紅,稚嫩嗓音不見擔憂,興奮異常,湧起無限膜拜之意,「下次再遇上表小姐我定要……」涼颼颼的眼神掠過,他趕緊改口,「定要教她好看。」
「無非。」無波無瀾的聲調。
「在。」鐘無非趕緊肅了肅神色。
「既然閒著無事,不妨多關照關照雲府,尤其是那位養在深閨中的雲三小姐。」
鐘無非眨了眨眼,清雅疏冷、語調萬年不變的公子似乎在講「養在深閨中的雲三小姐」幾個字時帶了點咬牙的味道。不過難得公子主動提及女子,還是老夫人自幼為公子定下的當家主母,他眉目頓時喜意盡染,「公子,您終於也春心蕩漾了一回。我這就回去稟告老夫人,讓老夫人馬上著手準備婚事。」
「無非,你也跟了我多年,卻一直沒給你展示身手的機會,想是我疏忽了。今天二公子向我提及開墾西邊荒蕪之地的分隊領事請假一事,正愁找不著人頂上,想來你對開荒之事也興趣挺濃的,我這就和二公子說去,把人借他用兩個月。」那聲音冷冷靜靜、平平淡淡,聽不出是喜是怒。
「呵、呵,公、公子,您、您真會開玩笑。」鐘無非乾笑道。在那鳥不生蛋、烏龜不靠岸,一箭射出去也砸不著人的地兒面朝黃土、背朝天地對著那幾株幼苗,他一腔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熱血會被太陽烤焦了的。
「無非,你什麼時候見過公子我開玩笑。」說話間,飄若流雲的出塵身姿已轉身而去,行姿優雅、腳步平穩,但細看下,隱隱可發現其腳步略顯虛浮,似是用內力壓制著。
「公子,我不把您春心蕩漾的事告訴老夫人了還不行嗎。」鐘無非哭喪著臉,朝漸行漸遠的俊朗身姿喊道。
前方的峻雅身姿似是打了個趔趄,而後頭也不回地繼續優雅前行,「兩個月那分隊的領事怕也還回不來,你就再多待幾個月吧。」
第一章
「飛傾雲,你給本小姐滾出來!」
迷濛夜色伴著一道氣急敗壞的嬌俏嗓音,一個眉眼俏麗,身著黑衣騎裝、鹿皮長靴,手執一條墨色柔軟長鞭的少女出現在假山邊上。
她身後跟著一身著藏青色護衛衣的俊挺男子,神情清寡而略帶一絲事不關己的冷淡。
「小姐,這天也晚了,傾雲公子怕是早已歇下了。」抬眸淡淡地掃了眼臉色氣得通紅的俏麗女子安沐倩,俊挺男子莫雲飛不慍不火地道,語氣謙恭而不卑微。
「放屁!」安沐倩手中的長鞭猛然甩出,甩向了眼前高可蔽日的老槐樹,啪的一聲脆響,嘎嘎鳥叫聲四起,早已歸巢的鳥兒四處驚飛,「他床上被子疊得整整齊齊,屋裡連個人影兒也沒有,該不會又瞞著我縮回他那茅草窩裡待著去了吧?」洩憤似的將纏上老樹的長鞭收回腰間,安沐倩忿忿開口,翦水雙眸因怒火染得熠熠發亮。
莫雲飛面無表情地望了安沐倩一眼,緩緩開口,「小姐尚未出閣,大半夜的擅闖男子臥房怕是要惹人非議,更何況小姐身分……」
「是,更何況小姐身分特殊,今時不同往日,不可任性而為,凡事要設身處地多為他人著想。我說莫雲飛,你就不能換點新鮮的詞嗎。」搖頭晃腦地將這一番話唸完,安沐倩沒好氣地睨向莫雲飛,握著腰間長鞭的手因克制而微顫。
「恕臣愚昧。」垂下眼瞼,莫雲飛淡應道。
這不卑不亢的語氣讓安沐倩燒得正旺的火氣更是蹭蹭地往上冒,握著長鞭的手蠢蠢欲動。
「倩兒,不得對莫護衛無禮!」不知哪裡傳來一道微冷的輕斥。
安沐倩握著長鞭的手頓了頓,呶了呶嘴,心不甘、情不願地回頭,朝不知何時已在身後臺階前站定的年紀稍長的白衣女子喚了聲:「大姊。」
莫雲飛也跟著抬眼望去,看到面容清冷的安沐柔時恭敬開口,「長公……」
「還是叫我大小姐吧。」話沒說完已被安沐柔打斷。
「是。」
「大姊,他……」安沐倩不滿地跺腳道,手往前伸了伸想抓住安沐柔的衣袖撒嬌,但抬眼觸到安沐柔清冷的目光時只能悻悻地垂下,癟了癟小嘴。
兄弟姊妹幾個,除了大哥安沐辰,安沐倩怕的就是眼前這僅年長自己幾歲的大姊,清冷的面容像是鋪了層萬年寒霜,宛若傲霜寒梅,孤傲而疏離。明明就同一娘胎出來的,這性子和自己怎麼就差那麼遠,安沐倩不由感慨。
「莫護衛說得不錯,妳身分不同往日,該注意的還是要注意點,免得落人口實。況且……」安沐柔頓了頓,冷冷掃過安沐倩,「妳年紀也不小了,早過了出閣的年齡,老是這麼冒冒失失地進男人的房間成何體統。」
「飛傾雲不是別人,反正我遲早是要嫁他的。」安沐倩跺腳發狠說道。
「咳……」眼前的百年老樹上似有聲音傳來。
安沐柔冰冷的雙眸不著痕跡地往樹上掃了眼,莫雲飛也似是若有所思地往密不透風的樹杈上望了眼,面無表情。
安沐倩沒注意到那聲似是被嚇著的輕咳,上前一步,不顧安沐柔警告的眼神,輕搖著她的手臂撒嬌道:「大姊,我這條命是飛傾雲救的,我的人就是他的了,妳回頭和大哥提提,看他能不能作主給我們挑個好日子把婚事辦了吧。」講的雖是自己的終身大事,安沐倩臉上卻不見半分羞怯,語氣平常得彷彿只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胡鬧,這婚姻大事豈是妳說成就成的,別說大哥不同意,就是同意,也得看人家願不願娶妳。」安沐柔斥道。
「他不娶也得娶,這輩子本小姐就纏定他了。」
安沐柔淡掃一眼,聲音冷了幾分,「這事等大哥回來再說,先回房。」
「大姊……」安沐倩咬唇不依,似是打算從安沐柔那索要一個承諾。
安沐柔不理,目光已穿過她望向莫雲飛,「莫護衛,麻煩送小姐回房,有勞了!」
「我……嗯……」微惱地跺了跺腳,安沐倩心不甘、情不願地轉身,一把推開莫雲飛,疾步往房間跑去,路邊的不少盆景成為她怒氣下的亡靈。
安沐柔面無表情地望了眼漸漸消失在迴廊裡的安沐倩,似是布著冰霜的水眸隱有無奈之色。等安沐倩與莫雲飛徹底消失在視線中她才抬頭望向臺階前的蔥郁大樹,冷聲道:「小妹平日無拘慣了,行事說話素來不拘小節,望傾雲莫放心上去。」說完不等樹上的人回應,轉身而去。
◎ ◎ ◎
「看來妳這準駙馬的地位岌岌可危了呢,傾雲兄。」直至安沐柔的身影消失在轉角,蒼鬱的樹上傳來一聲戲謔的輕笑,笑得有些漫不經心,又似是帶著捉弄的惡意。
美眸微微瞇起,被風子寒擁在懷中的雲傾傾狀似不經意地掃了眼正捂在自個唇上的白皙手掌,眉眼染上淺淺笑意,小嘴冷不丁一張,便朝著唇邊的手掌狠狠咬去,憋了半個多月的火氣也隨著悄然抬起的右手肘迸射而出。
掌中劇痛突然傳來,風子寒俊朗的眉尖不自覺地擰了擰,強擁著她的手不自覺地鬆了鬆,這當口,雲傾傾抵在風子寒肋間的手肘往後用力一使勁,風子寒沒料到會突然來這麼一招,肋間毫無防備地吃痛,摟著她的手下意識地鬆開。
忘了此刻猶身在樹上,雲傾傾得意地正欲轉身,不料沒了支撐的身子失衡,來不及尖叫,人便頭朝下筆直地往樹下墜去。
「傾雲!」風子寒眼疾手快地將被咬傷,此刻正鮮血淋淋的右手伸向雲傾傾,試圖拉住,卻只扯到雲傾傾腰間翻飛的腰帶,腰帶被扯落,卻沒能止住雲傾傾下落的趨勢。
風子寒握著腰帶的手輕輕一使力,藉著掌中的內力,柔軟的腰帶瞬間變成凌厲的繩索,直直飛向雲傾傾的腰,握著腰帶一端的手往左肩一拽,風子寒也跟著俯衝而下,腳尖輕點樹幹,轉瞬間,人已飛至雲傾傾身側,手瞬間纏上她的腰,帶著她安穩著地。
那種命懸一線的驚心動魄讓雲傾傾猶心有餘悸,雙手不自覺地緊緊抓著風子寒的手臂,臉色慘白,指尖還餘留著顫抖。
「傾雲兄,妳抱得這麼久,這讓人瞧了去怕是……」風子寒隱含笑意的戲謔嗓音在耳邊淡淡地響起。
雲傾傾回過神,抬頭望向風子寒,眨了眨眼,暖暖的笑意在猶殘存著懼意的眸底輕輕淺淺地漾開去。風子寒低頭不意落入那雙美眸中,有瞬間的迷失。
雲傾傾唇角的笑意越發深,原本緊攀著風子寒手臂的雙手已如蔓草般柔柔軟軟地纏上風子寒的脖子,「子寒兄……」悄抬起的左腳突然使力,狠狠一腳落下,鞋跟便分毫不差地落在風子寒的腳尾趾處。
「妳……」風子寒不意再次吃痛,手下意識地推開雲傾傾。
涼涼地睨了一眼一臉不可置信地瞪著自己的某人,雲傾傾心情大好,輕鬆地拍了拍手拂去手上的塵土,兀自整理身上已然凌亂的衣服。可惜了,這年代沒有叫高跟鞋的東西。
「有像妳這麼報答救命恩人的嗎。」風子寒揚了揚猶在流血的右手掌,咬得這麼狠,怕是要留疤了。右腳因尾趾一陣緊似一陣的疼意而抽疼著,清雅的俊臉因著兩個傷處而有些扭曲。
「哼。」鼻子逸出一聲輕哼,雲傾傾邊低頭整理身上的衣服邊不在意道:「賞了個巴掌再給塊糖,我是否該感激得涕淚交加呢。」看到白衣上沾著的血跡,眉尖不自覺地蹙起,「可惜了這衣裳。」上好的綾羅訂製的衣服,就這麼被這幾點血滴給毀了,這得損失多少銀子啊。
這些天因為受傷天天被關在屋裡,雖然享受了不少她從未享受過的高級待遇,但整天憋著都要悶出一身病來。
本想趁著夜深出來透透氣,沒想到會在院子裡遇到風子寒,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安沐倩咋呼的聲音就在那響起,她正要找個理由迴避,沒想到風子寒倒是二話不說拽著她便飛到了三丈高的樹上。她沒有飛天遁地的功力,也只能任由他摟著窩在幾丈高的樹杈上乘涼,若非他強行將她帶上樹,也不會因此而下落,嚇得去掉半條命。
風子寒望向她,修長的雙指輕輕摩挲著下巴,漫不經心的笑意在唇邊泛起,「傾雲兄,妳這可還是在怪我呢。」
「豈敢。」雲傾傾冷哼。因為方才那番驚心動魄的墜落,背上未痊癒的傷口似是有開裂的趨向,隱隱的痛意時不時地傳來,雲傾傾不自覺地皺了皺眉。
雲傾傾細微的皺眉動作沒能逃過風子寒的雙眼,唇邊漫不經心的笑意不減,風子寒卻已伸手扯住雲傾傾,將她帶向自己,「傷口裂開了?」依然是戲謔帶笑的聲音,手上的動作卻毫不含糊地一把將她握著腰帶的手移開,手跟著將本就沒繫上的腰帶撥開。
「風子寒,你幹嘛!」發現風子寒二話不說動手剝自己的衣服,雲傾傾急喊道,掙扎著欲從他的手臂中掙脫。
且不說她現在衣衫不整,就這麼在大庭廣眾下給她寬衣解帶,他不要臉,她還要臉呢,雖然這張臉不是她的。
「自然是驗收成果,放心,這會院子裡沒人。」朝雲傾傾露齒一笑,桃花眼漾起滿滿春意,風子寒突然一把握住雲傾傾身上的外衣,往外一扯,本是漫不經心的黑眸在觸到白色中衣上慢慢泌出的血跡時頓了頓。
「風子寒,你放手,你不要臉,我還要靠這張臉混吃混喝呢。」雲傾傾咬牙道。
「這張臉也用不了幾天,要它何用。」風子寒不在意地道,卻也伸手將她半扯下的白色外衫拉上,「傷口裂了,待會回去我給妳……」
「什麼人?兩個大男人衣衫不整地在院子裡卿卿我我,成何體統,你們還真當安王府是什麼煙花下流之所嗎。」一道夾雜著怒氣的稚嫩嗓音打斷風子寒。
有人!懊惱地咬咬唇,雲傾傾下意識地伸手扯住前襟,往風子寒身側避去,低垂著頭整理衣服。
風子寒也微微側過身子替她擋著,在外人看來倒真像是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虧心事。
「無非。」清冷的輕斥響起,音質溫潤平淡,落在雲傾傾耳裡卻猶如平地驚雷。
地球很大,世界很小,這句話擱哪個朝代、哪個時空絕對是至理名言,因為老天要是無聊了,絕對有本事將你玩得哭爹喊娘還得感謝老天恩賜。
站在風子寒身後偷覷著月牙白衫下飄逸脫俗的疏冷身姿,雲傾傾苦著臉安慰自己,雖然老天將她玩得很是開心,但還算長眼,派了那麼一個九重天外的飛仙下凡來給她當「表哥」一職,雖然這九重天外的天仙是她信口謅來的,雖然這天仙若知道此刻躲在眼前的便是半年前擺了他一道的「表妹」的話,怕是恨不得將她給挫骨揚灰、毀屍滅跡了的。
想到半年前隨手撒出的白色粉末,雲傾傾的苦瓜臉無限憂愁,那藥怕是活生生將一清雅高潔、風光無限的天仙給逼成了摧花辣手,春夢無限啊。
不過話說回來,想到褪去一身聖潔衣物,春色無邊的天仙……雲傾傾忍不住再覷了眼月色縈繞下更顯高潔的九重天仙,苦瓜臉下的薄面皮有些發燙。那粉末、那粉末……當初真不該貪多,順手將大大小小的藥瓶一併搜刮帶走的。
「無非,還不見過表少爺。」
她臉皮兀自在那發燙的當兒,天仙的目光已在擋在她面前的風子寒身上繞了圈,回到小正太鐘無非身上,淡聲開口。
「表、表少爺?」鐘無非望向同樣一襲白衣卻穿得桃花無限的風子寒,結巴道。
果然是正太特色,望著與半年前乍聞安王府時他如出一轍的反應,雲傾傾撫額感慨,不過這風子寒與這安王府有這層關係倒是她從沒想到過的,只知他三不五時地來這裡晃一兩圈,卻從未長住,還以為他只是閒來無事來瞧瞧她的挫敗而已,卻不想原來是來走親戚的,看來是假表妹遇上真表哥了。
風子寒朝鐘無非露齒一笑,桃花眼頓時春意蕩漾,「小無非,才多久沒見怎就把你家表少爺給忘得一乾二淨了,你、你對得起我嗎。」邊說著邊以著西子捧心狀,無比幽怨地望了鐘無非一眼。
雲傾傾嘴角抽了抽,鐘無非嘴角也抽了抽,只有那九重天仙克制得極好,事不關己地望了眼擋在她面前的桃花美男,而後輕落至她身上,問:「這位是……」
風子寒笑了笑,微微側轉身,右手跟著攬上她的肩頭,左手順勢替她理了理方才被他扯亂的衣服,將她從身後推至身前,笑道:「這就是前些日子傻乎乎地替沐倩那丫頭挨了一刀的笨小子,名喚飛傾雲。是個在馬廄專司餵馬的,卻沒想到那天竟陰差陽錯救了沐倩那丫頭一命。」
雲傾傾暗自咬牙,她素來知道刀劍無眼,能躲多遠便躲多遠,也尚未培養出捨己為人的高尚情懷,腦子沒進水又怎會嫌自個命長,傻乎乎地往刀口上撞,那日若非他親手將她扔下去……想起那日的慘狀,雲傾傾忍不住磨了磨牙,背腰上那道傷痕又隱隱作痛起來。
「傾雲,還不來見過大公子。」風子寒嬉笑著將她又往前推了推,而後朝眼前的九重天仙說道:「這傻小子平日沒見過什麼世面,容易害羞,還望表哥別介意。」
「奴才見過大公子。」低順著頭,雲傾傾從善如流道。
「不必多禮。」九重天仙,安王府大公子安沐辰淡淡開口,「聽說你為救二小姐,背上挨了一刀,傷口好些了嗎?」
「奴才已基本痊癒,謝、謝大公子關心。」唯唯諾諾的語氣,雲傾傾將這半年來懦弱卑怯的小馬僮形象詮釋得完美,無可挑剔。
「你既是為救二小姐而受傷,是安王府虧欠了你,回頭讓表少爺再給你多看看背上的傷,別留下什麼病根。需要什麼藥材、什麼食補儘管開口便是,不必顧慮,安王府定會為你準備,你就先安心在這待著,好好養傷。」安沐辰疏離有禮地吩咐著。
「是,謝大公子。」她依然低垂著眉應道。
安沐辰望了她一眼,「把頭抬起來說話吧,不必太拘禮。」
「是。」她苦著臉慢慢抬頭,卻不敢直視這九重天仙。雖說是換了張面皮,但都說這眼睛是人的心靈之窗,也不知道和這天仙對望了一眼後自個的這雙眼兒會不會就這麼將她給賣了。
「啊!」乍見到她的容貌,鐘無非驚得跳了起來。
她的心因鐘無非的一驚一乍懸了起來,這小正太長了雙孫猴子的火眼金睛不成?
卻見鐘無非在驚詫過後已伸出蘭花玉指忿忿地朝她身邊的桃花美男含淚指控,「表、表少爺,這麼俊的男子您竟然也忍心染指!」
九重天仙淡淡地望了他一眼,桃花美男的額角抽了抽,雲傾傾被梗在胸口的那口氣嗆到,一時順不過氣,劇咳了起來。
桃花美男風子寒自然而然地將手撫上她的背,輕拍著為她順氣,也不管此刻兩人這姿勢有多親暱曖昧。
安沐辰目光在兩人身上頓了下,而後事不關己地移開。
唯有鐘無非捶胸頓足,「表少爺,外人皆盛傳您除了喜女色,也好男色,無非還不信,非和人辯個明白以還表少爺清白,沒想到、沒想到外人所傳竟是真的。」
風子寒回頭涼涼地睨他一眼,唇角一彎,笑得曖昧,「小無非,傾雲這身子骨尚未恢復,表少爺最近寂寞得緊,今晚就去你房裡擠上一擠吧。」
小正太鐘無非立刻攏了攏衣服,驚懼地後退幾步。
雲傾傾抬起咳得通紅的臉,狠狠剮了眼笑得一臉曖昧的桃花美男,他這話是存心讓她這斷袖之癖坐實了不成,這話出口,也不知道這一根筋到底的正太要怎麼個天馬行空。
這一幕恰好落入安沐辰眸中,似曾相識的眼神讓安沐辰不自覺地瞇了瞇眼,深思地多望了她幾眼。
「奴才和表少爺是清白的,奴才年齡雖小,卻也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漢,等攢夠了錢還要回老家娶媳婦兒的,這位大哥如此詆毀奴才,這話要是傳了出去以後沒有姑娘願意嫁給奴才,這可如何是好。」雲傾傾抬起一張嗆紅了的臉,委屈望向鐘無非,誓死捍衛自己名譽。
「真的?」鐘無非眨了眨眼,眼兒在她與風子寒身上逡巡,「這府裡的丫鬟、老婆子都在說,這半個月來表少爺幾乎寸步不離、衣不解帶地在你床前照顧著,甚至與你一同關在屋裡幾天沒出來,也不讓別的大夫靠近你那屋子。
衣食和藥都是只讓人送到門口,也不知在裡面行啥苟、苟且之事。方才我們來時表少爺不也正忙著解你的衣服嗎,如果不是被我和公子撞破,誰知道……」他憋紅著黑臉,將話留了個尾。
雲傾傾撫了撫突突直跳的額頭青筋,低垂著頭委屈道:「表少爺是大夫,奴才受了傷,自是表少爺照顧著。況且奴才那會兒傷得只剩下半口氣,哪來的力氣和表少爺行、行那苟且之事。方才,奴、奴才只是不小心扯到了傷口,表少爺正要給奴才查看查看,正解著衣服,不想你和大公子出現了。」
「你看、你看,露餡兒了吧、露餡兒了吧,要是你有力氣,不早和表少爺行那苟且之事了嗎。」鐘無非抓著了把柄,痛心疾首,「你說你長得這麼俊,要啥樣的女子沒有,怎就從了表少爺呢。」
雲傾傾以手撫胸,免得再被胸口淤積的氣嗆到。
「況且你說若是你是被表少爺逼迫的也就罷了,你怎就自己倒貼去了呢。」鐘無非繼續痛心疾首地數落著。
雲傾傾含淚瞪向他,眼含委屈不說話,一副受盡委屈卻不敢言的樣兒。
鐘無非覷了一眼,看她那樣,語氣也緩了緩,「你也別覺著是我冤枉了你,你看表少爺手掌上那牙痕,這會兒還滴著血,是剛被你給烙上去的吧,你這表現就像一染了醋意的女子。」
如麻繩般絞在一起的兩手搓揉得越加厲害,似是憋了許久,雲傾傾才悻悻然地應了句:「是他自己咬的。」剛真不該為出心中那口惡氣逞能。
風子寒似笑非笑地望了她一眼。
安沐辰的目光在她身上頓了頓,而後落在風子寒猶殘存著血跡的牙印上,淡聲開口,「子寒,既然傾雲說扯到了傷口,你帶他回去為他包紮一下,順道將你手中的傷口也處理一下。」
「是。」風子寒應了聲,朝鐘無非眨了眨眼,笑得無比曖昧,「小無非,今晚記得等表少爺哦。」說完不顧鐘無非含恨帶懼的眼神,已拉著雲傾傾朝屋子那頭走去。
安沐辰目光平淡地望著一白衣、一藍衣兩道身影慢慢消失在視線中。在走廊轉彎處,看到身著淺藍僕衣,個子較矮小的飛傾雲似是抬腳拐了風子寒一記時,黑眸有了些微的波動。
「無非。」他喚道。
「公子,有什麼吩咐?」
「去查探一下,這飛傾雲是什麼來歷。」
不出一日,鐘無非便將飛傾雲的消息打探清楚,來到書房向安沐辰詳細彙報,「公子,據府裡劉管事稱,飛傾雲入府半年不到,一直在馬廄幫忙,專司餵養馬匹的事。雖然模樣長得挺俊,人也溫順有禮、做事勤快,但就是太過懦弱怕事,所以這半年來倒也安安分分地待在馬廄裡,專心照管府裡的馬匹。
本來除了後院裡常接觸的幾個丫鬟、管事,也沒幾個人識得他,但半個月前因意外替二小姐擋了一劍,這才在府裡名聲大噪。」
安沐辰此刻正立在書桌前練字,聽完鐘無非的話僅是將手中的毛筆頓了頓,繼而重新將注意力投回眼前攤開的宣紙上,「有沒有打探到他是哪裡人氏?」端詳著眼前的宣墨,安沐辰頭也沒抬,淡聲問道。
「據說是……北邊西城人氏。」刻意停頓了下,鐘無非邊偷覷著安沐辰的神色,邊小心翼翼地應道。
北邊西城不稀奇,只是那個有膽讓大公子吃癟的「表小姐」似乎也是從那過來。俊臉潮紅的大公子、咬牙讓他關照雲府養在深閨中的雲三小姐的大公子,提到這北邊西城,鐘無非真真懷念那晚的夜色。
安沐辰正欲落下的毛筆停在了半空,眼眸半斂、神情淡淡,不知所想。
鐘無非偏著頭覷,覷不到,再偏頭,卻始終瞧不清他此刻眸底的神情,心裡不免有些遺憾,有些不甘願地將視線從自家公子臉上收回。瞥見毛筆尖上慢慢凝聚的大滴濃黑的墨汁,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開口,墨汁已從筆尖剝離,在那幅已完成九成的書法宣紙上暈染開來。
鐘無非心疼地望著那幅被毀的書法,捶胸頓足,大公子的真跡啊。
「無非。」淡淡瞥了眼被毀的書法,安沐辰輕輕將筆擱回案上,喚道:「你被派往西邊蠻荒之地有半年了吧。」
無非眨了眨眼,小心肝兒抖了抖,不知自己方才偷瞧公子的行為是否又觸著了公子的底線。忍著背上虛冒的冷汗,他誠惶誠恐地應道:「回公子,無非在二公子那正好待了六個月。」
安沐辰輕點頭,視線在暈染開的墨跡上停了會兒,而後淡聲吩咐:「無非,差人去給飛傾雲通個信兒,就說為感謝他對二小姐的救命之恩,府裡今晚特地為他設了宴,還望他能依時出席。」
「是。」盯著自家公子的側臉,鐘無非眨了眨眼,半晌才應道。對於自家公子的思維,他自認跟不上去。
◎ ◎ ◎
寬敞明亮的廂房內,雲傾傾百無聊賴地揉弄著身下的雲錦薄被,趴躺在床上,撐著下巴盯著窗外漸漸西沉的夕陽,哀嘆連連。
背上的傷在風子寒的妙手神醫下已癒合得差不多,但因為整個劍傷從左肩下橫跨到右側腰部,為免擠壓到傷口,這半個月來她只能像王八般這麼死趴著。趴了這麼久,也不知道會不會留下什麼不該留的後遺症,比如不該瘦的地方瘦了。
低頭瞄了眼此刻看似平坦的胸,伸手比劃了下,雲傾傾再次仰天長嘆,這樣的日子也不知道何時是個頭。
混進這安王府也快半年了,每天除了與馬廄裡那群馬兒小眼瞪大眼便是跟著馬廄的周老頭混吃混喝兼偷師學點防身的本事,一眨眼半年時間就這麼過去了,她卻連這府裡的主子都沒見著,若非半個月前的烏龍,怕是她到現在也無機會目睹府內各位主子的尊容,更遑論吸引他們的目光。
吸引目光啊……想到這半個月來對她過分熱情的安王府二小姐安沐倩,雲傾傾覺得太陽穴又開始突突地跳起來。
安王府二小姐,那是自小便被捧在手心的天朝小公主,嬌蠻任性,心情一個不爽,手中的鞭子比那小嘴還快,哪是她這種鄉野之人招惹得起的。只是若真能從安王府的小公主入手,卻也不失為個好法子,說不定還能為她省下不少時間和心思。
但靠著這麼張面皮去欺騙人家一小姑娘的感情……手指不自覺地在自個這張堪稱完美的面皮上刮了刮,雲傾傾疼得嘶了聲,盯著窗櫺糾結。
咚咚幾聲象徵性的敲門聲響起。雲傾傾有氣無力地應了句:「請進。」頭也不抬地繼續盯著窗櫺糾結。
「公子,無非方才來通報,說為答謝你對二小姐的救命之恩,大公子今晚特地在府裡設了宴,希望你能依時出席。」
來人是府裡專門伺候她的丫鬟綠漾,十五六歲的樣子,長得嬌小伶俐,小臉兒粉嫩粉嫩的,雲傾傾每每見到她那張粉嫩得似是能掐出水兒來的小臉就恨不得化身為狼衝上去啃幾口。
「綠漾,都說多少遍了,妳就直接喚我一聲傾雲便是,別公子來、公子去的,我聽著彆扭。」懶洋洋地睨了綠漾一眼,雲傾傾緩緩坐起身,旁若無人地理了理那頭順垂而下的青絲。
自從被這叫綠漾的小丫頭撞破她的底細之後,她也懶得再在綠漾面前裝,人啊,時刻戴著面具生活,那這人生得失去多少樂趣。
窗外餘暉映入,雲傾傾那張稍顯陰柔卻俊秀完美的側臉在黑絲的烘襯下越顯魅惑迷人,看得綠漾粉嫩的小臉俏紅一片。
雲傾傾望了眼小臉燒紅了的綠漾,手又下意識地往自個那張面皮上捏了捏,妖孽啊,這張面皮也不知騙了多少少女的芳心。
當初真不該貪戀美色換上這麼張面皮的,本以為頂著美色能混個美差,結果剛入府當天便被劉管事以妖顏擾亂民心之名給直接扔去了馬廄,一扔就是半年,幾乎將她給與世隔絕了,她那時心裡那個悔啊,恨不得當場把臉上那張皮給揭了。
本以為這日子就得這麼無驚無險地平淡下去了,沒想到自從無意替這天朝小公主挨了一劍後,她在這安王府裡的地位便扶搖直上,由一個伺候馬兒的小廝成為一個由專人伺候的公子爺,凡事假他人之手,若非她自個堅持,只怕連沐浴更衣都得由專人在一旁候著。
「綠漾寶貝,妳剛說什麼來著,什麼設宴?」將身前那頭如絲黑髮隨意撩到身後,雲傾傾回頭謔笑著問道。每次見到羞紅了臉的綠漾便忍不住出言調戲,看來每個人體內還真住著個邪惡的小怪獸。
粉嫩的小臉又紅了紅,綠漾抬眸狠狠地剮了眼此刻不甚正經的雲傾傾,蕩漾的春心瞬間歸位,將剛進門時的那番話再重複了一遍。
本掛著調笑的小臉頓時垮了下來,雲傾傾苦著臉望向綠漾,「綠漾寶貝,妳能不能幫我去回了大公子,就說我這傷還痛著,今日不方便,改日再赴宴?」
想到半年前瀟灑揮出的藥粉,雲傾傾一提到安大公子安沐辰心裡就忍不住發毛。
雖然安沐辰看著如一衣冠楚楚、風度翩翩的九重天仙,高雅脫俗,但依她曾在文學網蹲坑多年的經驗,但凡看著越高潔出塵的天仙越具腹黑狐狸潛質,而且往往是有將小白女主玩得叫爹爹不應、叫娘娘不理,還巴不得將自家閨女打了包往天仙懷中送的那種,境界之高,無人可企及。
若他這一高雅的天仙外殼也包裹著那麼一腹黑體質,她整就一逃不出如來五指山的孫猴子,只有乖乖被玩的分兒。當然,她頂多也就一被玩完然後炮灰了的苦逼女配,所以要逃脫被炮灰的惡運,就得從源頭上切斷一切成為炮灰的可能。
綠漾一臉為難,「這不太好吧,大公子雖然不常回府,但是這府裡真正作主的卻是大公子,其他公子、小姐平日什麼都聽大公子的。二小姐現在傾心於你,你也傾心二小姐,你正好可以趁著這個晚宴與大公子套套近乎,說不定大公子就准了你和二小姐的親事了。如若不然,只要大公子不允,就是皇上下了旨那也算不得數。」
雲傾傾打了個趔趄,「誰說我傾心二小姐來著?」綠漾分析了這麼一大堆利弊,她獨獨被這句給嚇著了。
綠漾一臉「你還裝」的不屑,睨了她一眼,「這誰瞧不出來,你為二小姐連命都可以不要了,這不是傾心二小姐是什麼。」
「我他媽是……」被人從樹上扔下去,好死不死地砸在了妳家二小姐身上,順道替她挨了一劍!
本該豪氣沖天咆哮而出的話硬生生被卡在了喉嚨,雲傾傾掐了掐突然失了聲的喉嚨,轉身怒瞪向此刻正踏著悠閒的步伐款步而來的安王府表少爺風子寒,試著開口,卻只能發出咿呀咿呀的單音。
這年代要還說有什麼值得她留戀的,怕就是這讓她心癢又心恨的隔空點穴及那身飄若流仙的輕功。
風子寒朝她露出一自認傾倒眾生的微笑,朝一見著美色,俏臉便燒紅的綠漾眨了眨眼,說道:「傾雲公子素來臉皮薄,又向來介意自個出身,妳這麼沒遮沒攔地點破,這不是教她難堪嗎。」
難堪你妹啊!雲傾傾繼續怒目相望。
綠漾心領會神,笑道:「是綠漾疏忽了,這事兒大家看著心知肚明就是。不過只要是二小姐認定的,不管對方是阿貓阿狗,她也會一聲不吭地嫁了的,所以公子不必為自個出身有絲毫介懷。」
「那是、那是,我那小表妹平日任性慣了,就愛認死理兒,認定的事就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她今早還在和我抱怨來著,這婚事不能總這麼拖著,打算晚上覷著了空兒就來找傾雲商量商量婚事,然後去向皇上請個旨意,等傷痊癒了就將這婚事給辦了,免得夜長夢多。」風子寒笑咪咪道,看著似是對綠漾說,帶著謔笑的黑眸卻是落在雲傾傾身上。
雲傾傾狠剮他一眼,指了指自個失了聲的喉嚨。
風子寒會意,倒也沒為難她,手指輕輕一彈,便爽快地為她解了穴。
轉身拿起桌上的清茶狠狠灌了口,理也不理托著下巴看戲的風子寒,雲傾傾朝綠漾喊道:「綠漾,替我去回大公子,就說我今晚會準時赴宴。」
與其晚上留下來面對這魔女一般的天朝公主,雲傾傾倒寧願去與那九重天仙對月輕酌,起碼在他認出自己之前,自己不會被他啃得屍骨無存,但在這安家小魔女面前,今晚自己不是被她強了便是明天提著自個的項上人頭去見高位上的那位。
夜裡來找她商量婚事,依安家小魔女的性子,怕是自己不答應便直接強了上來,將生米煮成熟飯。可是……想到自個被安家小魔女摁在身下強行剝衣然後她一臉驚悚的畫面,雲傾傾的嘴角又忍不住抽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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