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結髮夫妻,結髮同枕席,感情濃似漆。
小嬌女被賣給商家大東家為妾,為追逃妻,他左斬桃花,
右打情敵,抓她回來陪床又生子,正妻之位只能她來坐!
晉江玉葫蘆千萬積分好文,疼寵上市!
謝鸞枝她爹嗜賭成性,前幾日將她典了身子,剛在那臺上開價,
就被沈家贖了身,給沈家二少爺沈硯青做妾沖喜。
這沈家二少爺模樣生得端正,長了一張禍國惑民的好面相,
今年也不過才二十,氣宇清雅不俗,為人謙恭和善,
舉止做派自有一番商人的沉穩幹練。那股氣宇傲然他卻又斂藏得甚好,
偏給人一種隨和感。這是個城府甚深的男人,身家又這般了得,
給這男人當妾,不諳情意的謝鸞枝若被他俘虜那也是遲早的事。
再說沈硯青這人從來不花天酒地,他房中並無正房,也無人敢欺負她,
況且正房空虛,謝鸞枝被買去做妾或正妻又有什麼區別,
畢竟去窮人家做妻,不如去大戶人家做妾,哭啥!
第一章
都說北邊的冬天比南邊冷,等到真正來了南邊,才知道那蝕骨的溼寒到底有多難熬。腿上蓋著皮毛毯,手上抱著暖手兒,那滲人的寒氣卻依然蟲一般往骨頭裡鑽,實在可惡。
「阿嚏。」馬車轂轆轂轆在長街上走著,冷風從窗隙鑽進,張二嬸子不由打了個噴嚏。
一旁林嬤嬤嘖嘖嘆道:「這鬼天氣,才十月中就恁的冷,還讓不讓人活了,真個不如咱們北邊兒舒坦。」
張二嬸子早先是南方人,後來才隨著男人去了北面做事,聞言笑笑,「照妳這麼說,那外頭蹦躂的難不成都是鬼魂不成。罷,先去吃點兒熱食暖暖身子,離家十來年,多少年沒再吃過。」
說著二人嗤嗤笑起來,眨眼便來到了沉香街。
沉香街是扶柳郡的主街,素有香粉街之稱,青石街道兩旁一溜兒盡是青樓酒肆,店門口擺攤的也盡是些胭脂水粉。老爺們錦衣玉扇搖搖擺步,女人們帕子在樓上輕勾,合和酒肆裡的醇濃美釀,端的是個人間銷魂極樂處。
「客官,您裡邊請。昨日新殺了一匹白馬,那馬肉火鍋最是爽口補陽,客官來上二斤如何?」十里香酒樓前,店小二殷勤招呼著過往客人,癟瘦的臉上堆滿皺巴巴的笑容,眉毛、鼻子都快擠到了一起。
怎奈何客人卻不領情,腳尖兒打轉,眼睛都不抬就進了對面的醉春樓。那醉春樓裡紅粉妖嬈、姐兒嬌嬌,馬肉怎可與美人香肌作比。
「呸,個害人的小妖精!」氣得店小二啐一口,拍拍屁股頹喪著望店裡回去。一個個都堵著路,進的卻不是自家的店。
「吁……」一輛並不十分起眼的青篷馬車在酒樓前停下,他兩根枯瘦的長腿一頓,看到厚重的金線黑簾子被一雙白手兒拉開,下來兩個雍容婦人。一個穿暗紫色對襟團花罩襖,五十餘年紀;一個穿杏色金菊馬面裙,皮膚光潤,看起來約莫四十歲。
「今個是什麼日子,怎麼大夥兒全往這條街上擠?」一張口便是北面口音,二人並排,仰頭收腹,直戳戳地便往二樓雅座上走。
店小二眼珠子骨碌一轉,秒秒便將客人身家揣度,乖乖,這定然是個大戶人家,「奶奶們真是觀察仔細,原是那醉春樓裡的小桃紅今日開苞,一群爺們都趕著去看熱鬧吶。」諂媚著笑臉,心裡頭卻在罵,小娘們,敢滅爺爺生意,來日定要讓妳伺候回來!
林嬤嬤聽了,眼裡又浮上一抹輕屑,笑道:「喲,一個窯姐兒也敢如此張狂,難怪人們都說南邊人荒蠻不懂規矩,世風未開化。」
「可不就是,那姑娘打小就是個狐狸精,如今越長大越勾人魂兒,酒樓一早上就指望您二位奶奶光顧了,白送您二兩女兒紅,算小的帳上。」店小二學著她口音應和著,耷拉著白面巾下樓去盤菜。
張二嬸子有點看不慣林嬤嬤的目中無人,「到哪兒不都是一樣,不過是湊巧讓您撞上了吧。左右先墊飽肚子,趁早將姑娘相看滿意,這才是要緊事。」
林嬤嬤喝了兩杯暖過身子,心情稍微舒展,「也罷,免得白跑一趟,回頭又要教老太太失望。」
「是極。」張二嬸子給她續了酒,自己亦掂起筷子就著花生米吃將起來。
沈府二少爺三年內連連剋死了兩房妻室,府上陰氣連連。那算命的說,必得先從遠方尋一個命硬的小戶女子來化化二少爺煞氣,過個二三年方才能再娶正妻。老太太四處著人在遠親裡打聽,相看了百十個姑娘也不見一個八字相合。
張二嬸子便想到早些年隔壁家的秀才謝連理,當年離開南方時,那謝家正生下個女兒,才出生不到七日的光景,家中二老便雙雙蹬腿兒歸西去也,這在當年可是一樁奇事。掐指算起來,那姑娘如今已一十有五,正小二少爺五歲,五即五穀豐登,很是吉利。那謝家窮困,若是二人八字登對,兩廂裡都算是成全了一樁好事。
正思想著,酒菜端了上來,對面醉春樓裡忽然揚起男人們的暢笑吆喝,她便一邊就著酒菜,一邊打量起稀奇。
另一頭醉春樓裡,老鴇花姑將最後一朵大紅花插進小桃紅左鬢,蒼瘦指頭兒點上小桃紅的額頭,「哎喲我的乖乖,妳瞧瞧這副模樣,怕是不消二年就把妳牡丹姐姐比過了。」
小桃紅就著銅鏡一看,那淡黃鏡面內女子臉頰被胭脂染了紅,唇兒朱朱水潤,香頸輕垂珍珠墜,一身紅衣耀得人眼花……真個是與先前一身青灰大褂的自己天壤之別,可惜她卻不愛。
眼梢往門外候著的鳳蕭身上一掃,見他剛毅五官一如往常,目不斜視,無風無波,她的神色便黯淡下來,他再好,從此也不是她的了。
花姑曉得她不甘心,便又說起慣常的洗腦詞兒,「好閨女,妳也莫怪妳那賭鬼老爹,瞧妳這副身板模樣,天生就是吃咱這碗飯的。要說窯姐兒也不是誰人想做就做,妳看樓下那燒水的老媽,就是脫光了也沒人肯稀罕。
將爺兒們伺候舒坦了,日後媽媽我不虧待妳,連著妳娘也跟著過好日子。等再過上個幾年,趁著自己紅火,尋個有錢的老爺給妳贖身,還不是一樣在大戶人家當姨奶奶享福。」一邊說,一邊舞著帕子嗤嗤笑,好不春風得意。
砰!隔壁房間傳來摔盒子的聲響,頭牌白牡丹惱火了,「個沒良心的老毒婦,瞧把那丫頭捧的,若不是在姑奶奶手下調教了二三年,她一個洗衣丫頭能有今日!」
梅喜也在一旁添油加醋,「可不就是,天生的騷狐狸!誰不知她心裡惦記著鳳蕭哥,怕是巴不得趕緊與人破了瓜,好投懷送抱則個。」
「呃……」花姑嘴角尷尬抽抽,鐵打的青樓,流水的女人,自然是哪個年輕漂亮就捧哪個,難不成誰還想做一輩子花魁不成。
因見隔壁動靜越大,乾脆帕子一甩,殺將將出了門,「一群臭婊子,看老娘不收拾了妳們!」
小桃紅臉頰有些發燙,暗暗往鳳蕭那處瞥去。雕花紅欄上,十九歲的鳳蕭著一襲黑衣藍帶,不知何時已然背過身去,那背影生得寬肩窄腰、魁偉修長,也不知把梅喜剛才的話聽進去沒有?她心中不由怦怦亂跳,一邊兒怕他發現自己的心思,一邊兒卻又隱隱有些希望他知曉。
鳳蕭比小桃紅大四歲,是過氣花魁俏金花的私生子。他爹爹早先是醉春樓裡駝女人的茶壺兒,俏金花初賣來的時候動不動就逃跑,每回都是給他爹抓回來。俏金花心裡恨得牙根癢,不想恨著恨著竟然愛上了,兩人暗度陳倉,也不顧花姑的打罵,硬是生下了鳳蕭,可惜那男人不到半年卻拐了個沒開苞的姐兒私奔了。
鳳蕭是天生的奴籍,卻生得鳳眼薄唇,俊逸非常,花姑看他可憐,便一直將養在醉春樓裡,跟著一眾漢子學規矩、學武藝,十四歲上做了護院的保鏢。打小見慣了男歡女愛、色利薄情,他平日裡最是討厭鶯鶯燕燕,只獨獨對小桃紅與眾人不同。
小桃紅的阿爹早先是個不得志的秀才,屢屢科考了幾年依然前途渺渺,末了被一群幫閒勾搭,學了一身賭錢的本事,欠下一屁股債。那賭坊裡的粗獷彪漢舉著殺豬刀前來討債,他沒了辦法,便將十一歲的小桃紅典進醉春樓裡打雜。
彼時的小桃紅身板又瘦又小,滿臉的青菜顏色,老鴇看不上她,只將她扔進水房裡做事。那水房裡的嬤嬤們可不好相與,平日裡被窯姐兒使喚得不痛快,回來便拿小桃紅尋開心。恁長的指甲兒往她胳膊腿上掐掐擰擰,還不許她哭,越哭掐得越狠。
小桃紅也是個倔強性子,愣是不肯在那些婆子面前掉半滴眼淚兒,自己去山坡上拔了藥材,嚼碎了,默默躲在柴房裡敷。
鳳蕭午睡時遇到過幾次,曉得她被欺負,便不聲不響地替她教訓了婆子,以後小桃紅的日子才漸漸好過起來。
小桃紅心裡感激,洗衣服的時候便時常將鳳蕭的衣裳也一同帶了去洗。那時候的年紀,一個十一,一個十五,心裡頭乾乾淨淨不存雜念,感情倒是還好。
等到過了二年,少男、少女的身子逐漸起了變化,他的身量忽然拔高,而她的胸脯也似小鹿長大,老鴇把她撥去頭牌白牡丹房裡做了丫頭,兩人卻反倒不約而同地生疏了。平日裡偶然遇見,也只是互相凝看對方一眼,然後似若無其事地擦肩而過,沒有什麼交集。
可是小桃紅卻知道,每逢自己遇到不平,鳳蕭總會在暗中替自己擺平。不管他面上如何淡漠,總之她就是喜歡他,她甚至覺得……鳳蕭說不定也對自己不同呢。等到還清了阿爹賭債,她便換去個乾淨的人家打雜,然後大大方方告訴他她喜歡他。
可惜阿爹暴賭成狂,她如今卻要被典去賣身,日後亦成了那被茶壺兒揹進揹出的窯姐一枚,不乾淨了,天殺的造化弄人。
喜婆抖開一面紅紗蓋頭,往小桃紅掛滿金釵、玉墜的頭上覆下,眉開眼笑道:「蕭哥兒進來,把小嬌娘揹下去吧。」
那嗓門尖高,底下等候已久的爺們早已按捺不住,一時間口哨聲、起鬨聲霍然而起,鬧哄哄越發熱鬧得不行。
紅濛光影中,小桃紅瞥見長廊上那抹魁偉身影頓了頓,少頃一襲黑衣布靴邁了進來。那如刀削玉鑿般的俊逸面容上,鳳蕭微抿著薄唇,一雙深眸濯濯瀲灩,看得她心中忽然狠狠一揪。
妓院裡的姑娘第一回梳弄總是由護院或茶壺兒從香閨裡揹出,意即老鴇將女兒出嫁。鳳蕭這些年來無論老鴇如何逼迫、姐兒們如何勾引,一次也未曾揹過女人,今日,卻是第一次。
他蹲下身子,大手將她的足尖兒掂起,掌心熱融融的,她的雙腳被一雙繡著鴛鴦的紅鞋兒落進。他又站起來,半伏下身子,握過她掛滿銀鐲的手腕,她鼓脹的胸脯便被壓上了他結實的脊背。
他喜歡武藝,看起來雖瘦,實際卻原來這樣壯碩……小桃紅眼前越發紅粉迷濛,小心挪了挪被軋痛的胸脯,臀兒處又環過來二隻手臂,鳳蕭揹起了她。
「走咧。」大紅花瓣撒起來,喜婆揚長嗓門,扭著腰兒款款擺步。
底下的客人們見一抹紅衣妖嬌,起鬨聲越發劇烈,各種孟浪言辭此起彼伏,好似巴不得即刻便將女人生吞活剝。
小桃紅趴在鳳蕭的背上,雙手緊緊環著他的頸,即便性子再強,這會兒亦終於害怕起來。她想倘若鳳蕭敢搶了她下臺,便是私奔她也認了。
白牡丹是醉春樓裡的當紅頭牌,她個子小,骨架也小,又生得豐乳圓臀,摸上去就彷彿是那無骨綿蛇,很是得男人們的喜愛。最是個兩面的性子,私下裡尖酸刻薄,對著男人呢,卻嚶嚶嬌嬌,什麼不堪的姿勢都能夠做得出來,整座樓裡的姑娘除了梅喜都不怎麼與她相好。
然而她畢竟過了二十,從十四歲迎客至今已然六年光景,那暗處裡愣是如何保養,也終究不比先前銷魂緊咬。花姑有心要栽培個後備,見小桃紅在醉春樓待得久了,每日水房裡的蒸汽熏養著,漸漸水靈起來,便將她撥進白牡丹的房中做了跟班丫頭。
客人們見慣了葷兒肉兒的白牡丹,乍一看靈淨清寡的小桃紅,漸漸心思便搖曳開來。如今見她終於要開苞,那早已經垂涎三尺的爺兒們自是濟濟一堂,便是吃不著,能在喜房外聽聽那梳弄的痛聲兒亦是極撓人的。
臺中央放著一張紅木圓凳,孤獨獨地只將人隔離。鳳蕭將小桃紅放到地上,嬌娘子彎腰往凳子邊上側身一坐,底下便吆喝開來,「桃紅我的親親,爺可是等妳等得心肝兒撩火呀。」
「乖乖我的小水兒,大爺我今日非剝了妳這層小紅衣裳不可。」
齷齪不堪,卻個個迷心沉醉。
「都、都給老、老子閉嘴,那白牡丹房裡出來的,全、全是爺爺的!」忽然一道粗嘎嗓門,人群裡穿出一個胖壯身子,滿是橫肉的手掌在正中紅布長桌上拍下二條金條,明晃晃,金光閃耀,勢在必得。
眾人被唬得一愣,繼而笑得越發狂浪。
小桃紅定睛一看,原來是白牡丹的老相好,街角開當鋪的李大窩窩。李大窩窩生得肥頭大耳、矮胖腦矬,小桃紅甚至看到白牡丹跪在他跟前,給他用嘴兒那個過,那就是個前後通吃的貨色。
一時間只覺得喉嚨泛嘔,恨不得一把掀開蓋頭,潑一桶焦油將下面那群男人統統燒個乾淨。忍不住隔著紅紗蓋頭凝了鳳蕭一眼,從來倔強的人兒,第一次對逆境生出怯懦。
他卻照著規矩將一桿秤兒塞進她懷裡,側著臉準備離開。他的側臉真是好看吶,眼睛不大卻狹長,線條精緻的單眼皮兒,天生薄情嗎。
可惡,從前沒讓他幫她,他卻次次地幫;這次需要他了,他卻裝什麼規矩。小桃紅不死心地伸出指頭,將鳳蕭晃蕩的長袖勾住。她想,如果他真的絕情到當作沒看見,那麼一會兒被人扛去二樓後她就跳窗,終歸死了也比被一群髒男人糟蹋來得強。
明明動作那麼輕,沒想到鳳蕭的步子卻不著痕跡地頓了一瞬。小桃紅薄涼的指尖襲來暖意,她知道那是他掌心的溫度,也不知道是不是她一廂情願催生出的幻覺,她覺得他握了她的手。抬頭看到鳳蕭微微下抿的嘴角,她的心一瞬間安定下來,但願沒有錯看他。
男人們都想染指初開黃花,卻又想討價還價。見老鴇花姑甩著帕子從樓梯上扭下來,一個便挑釁道:「妳看她一對胸兒恁是嬌挺,誰知她破是沒破。爺這廂把銀子扔下去,若是個熟的怎麼辦?」
花姑戳著指頭啐罵:「哎喲,看您說的。我們醉春樓裡調弄的姑娘哪個不是細腰翹臀,個個出水芙蓉,怕是爺您出不起價錢。得咧,出不起錢您就自個找別家姑娘去吧,咱小桃紅自有識貨的爺兒疼,大夥兒說是與不是。」
眾人吆喝稱是,李大窩窩又從胸口領拔出來一條金條,「可不就是,誰有錢誰占。」
那爺們不服,「嘿咿,說得輕巧。年初梅喜破瓜兒,爺可是花了不少價錢,大夥猜怎麼的,鬆的!那騷貨早就和底下的鏢哥通了姦兒,老闆娘用紅花矇人可不是第一回了,咱不信她。」
「乖乖,缺德呀這是。」
「太不厚道了!」眾人只怕不夠亂,又紛紛改口怒斥。
「那,眾位想怎麼著?」花姑臉上掛不住了,狠狠瞪了眼在角落看戲的梅喜。
這騷妮子與小桃紅一塊兒進來,性子卻是天差地別,平日看多了香房中的吟吟媾歡,心裡頭發了春兒,不到十四肚子裡就懷了孽種。花姑氣得給她灌下去一碗落子湯,叫她扮作處兒去接客;她卻不爭氣,開始的時候還做著生怯模樣,被人撩撥了不消半刻便露出騷情本相,直教花姑反賠了客人五十兩銀子。
梅喜咬著嘴唇,見小桃紅被眾星捧月,眼中妒火燒得越發熱烈,「小妖精,不就是多了一層嗎,瞧她風光的,看最後被誰買去糟蹋!」帕子一擲,扭著屁股氣哼哼上了樓。
「脫了,當場脫了,爺們派個人上臺看看,若是貨真價實再起價不遲。」那男人越發得寸進尺,一時間敲桌子、跳椅子地鬧得更加混亂。
小桃紅枯坐在圓凳上,明明那紅凳子結實不已,她卻只覺得整個身子在搖晃。眼睛透過半透明的紅紗蓋頭直勾勾看向拐角處的鳳蕭,鳳蕭亦一錯也不錯地盯著她。她不敢賭,只心裡默默數著數,如果數到五百下他還不動,她就死心。
四百八十九、四百九十、四百九十一……李大窩窩又添了一張票子,小桃紅的帕子揪得更緊了。
「天殺的,爺不管了!」忽然一道矯健黑影在人群中一躍而起,她眉眼間恍惚,下一秒便見鳳蕭拾起地上一條長凳,往人群中間橫了過去。
也不知虛脫的身子怎的忽然來了力氣,小桃紅將蓋頭一掀,刷地站了起來,「鳳蕭,救我!」去他的開價,十條黃金她也不稀罕!
天知道等這一句話等得鳳蕭的心都快要被撓碎,就等著她求情,她卻偏偏挨到了這會兒才開口。
鳳蕭面色少見的冷峻,長臂撐著紅木欄杆縱身一躍,箭步衝上了紅臺,「誰人今日敢動她,看老子不卸下他兩條大腿、胳膊!」澀啞的嗓音,字字凜冽,說完了便不管不顧地將小桃紅撈了起來。
他身量修偉,小桃紅不過只及他胸口,整個兒便被他離地扛至肩膀之上。滿頭的金釵、玉環紛紛搖落,小桃紅心中痛一瞬、喜一瞬,眼淚奔出來,「謝謝你,鳳蕭。」
「倔丫頭,示一句軟又如何。」鳳蕭俊毅五官依舊冷漠,抿著嘴角,不著痕跡捺下一縷笑弧。
方才梅喜說的他都聽到了。他哪裡是不喜歡她,可惜她清白人家的女兒,他卻是護院的鏢哥,忍在心中不開口,只怕被她嫌棄,怕將平素的默契也化成泡影,沒想到她心中竟也存了他。
「該死的,一個小茶壺也敢搶爺爺的女人。」
「揍死那小子!」臺底下鬧得不可開交,人們紛紛衝上臺子往二人身上撲去。
鳳蕭踢開凳子,將前排一群漢子撂倒,扛起小桃紅便往外頭的馬車上奔去。正十九歲的風華年紀,那墨髮是清逸的,那眉眼也是清逸的,就連他矯健的步子也好似帶著清風不羈。小桃紅將臉兒緊緊熨貼著鳳蕭直挺的脊梁,雖雙腿被他箍得生疼,心中卻都是暖意湧湧。她想,果然沒有看錯人,不枉替他白洗了幾年衣裳。
十里香酒樓前,林嬤嬤挽著張二嬸子才準備要掀簾子上馬,卻忽然一股疾風從耳畔掠過,趕緊抱住差點掉落的暖手兒。看到一名年輕公子攬著紅衣嬌娘高坐駿馬疾馳而過,她才要捂住虛脫的胸口,後頭又紛湧而來一群追趕的男人、女人,「抓住她,別讓那小子拐跑了!」
二樓一排溜的姑娘們花衣綠裙,卻在長廊上高喊:「在一起、在一起!」
底下街道兩旁的胭脂水粉攤兒被追趕的人們踩踏得一團糊塗,不大的青石長街鬧成一片,滿眼的胭脂飄揚,看哪裡都是氤氳紅粉,哪裡像尋常人間。
林嬤嬤忍不住嘆道:「世風不古、世風不古欸,趕緊辦完了事兒離開,真真要煞人命也。」
張二嬸子離家多年,卻只覺得這紅廊粉巷好生親切,捂著帕子笑著安慰,「哎喲,瞧您嚇的。罷、罷,若那姑娘八字相合,今日怎麼著也得把她給定囉。」
「是極、是極,左右就是娶來給二少爺耗煞氣的,誰知道她能活上幾年。八字合了定下就是,趕明年可是寡婦年,老太太等不起。」
◎ ◎ ◎
張二嬸子畢竟十多年沒回家鄉,那街頭小巷的早已記憶模糊,她二人一路打聽,拐了三道彎兒才找到謝秀才家的小院。
不大的院子,兩間土磚房外頭漆著斑駁白泥,院子裡三兩隻小雞在風中打著哆嗦,一進去便是一股撲鼻的中藥味兒。林嬤嬤嫌棄地擰住鼻子,「嘖,這是什麼鬼地方。」
「從前可不是這樣的,從前還算是殷實。」張二嬸子嘆氣,竟然窮成這般,看來那秀才一身賭癮依然未改。又喚道:「秀才娘子可在?」
「咳咳咳咳……」舊木窗中傳來女人的咳嗽,「在吶,客人只管進來說話。」
吱嘎一聲,茶色房門拉開,探出來一個消瘦的身子,手上端著淘米的瓜瓢,手指細白蒼瘦,是小桃紅的娘親朱秀。見院子裡站著兩個雍容貴氣的婦人,只當自家閨女在醉春樓裡出了事兒,神色便鍍上一絲倉皇。
那屋中光線灰暗,無甚家什,收拾得乾淨清樸。謝連理賭博欠下高利,能搬走的差不多都被搬走,實在沒什麼可拿來招待。朱秀顯得很尷尬,忙用袖子擦了擦椅子讓兩位坐下,顫聲問道:「可是我家阿桃……咳咳咳,可是我家阿桃沒有了?」
謝連理沒有人性,堪堪把閨女往火坑裡推,朱秀阻擋不能,卻也知道小桃紅的執拗脾氣,就怕她來一個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做出什麼不要命的傻事。
張二嬸子聽得糊塗,「什麼沒了?阿秀,妳可仔細看看我,我是早些年妳家隔壁的張二媳婦。」
朱秀瞇著眼睛認真打量了好一會兒,這才認了出來。想不到當年一窮二白的張二媳婦出去十幾年回來竟這樣出息,有些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呀,是張嫂,多少年不見,妳如今都成夫人了,還記得回來看我,瞧我,都沒有什麼好招待的,讓妳看了笑話。」
最喜別人奉承,張二嬸子聽得心裡可舒服,卻又怕林嬤嬤回去告狀,趕緊又謙虛道:「喲,哪裡是什麼夫人,不過是有錢人家府上的一個小管事罷了。今次回來,原是府上老太太要替她家二少爺尋一門親事,算命的說,非在遠方找一個八字相合的不可,我這一路南下,忽然想起了妳家阿桃,便順道過來看看。」
她說著,見朱秀越發魂不守舍,只當她病得不甚清醒,便直接問道:「吶,妳家阿桃可好?打小只見過她一面,清伶伶的怪討人喜歡,也不知定了親無?」
朱秀心裡儼然像是在懸崖邊抓到了一株救命草,真真是天不絕人,做什麼也比跳進那青樓火坑裡強吶。仔細想了一想,又有些狐疑,既是個大家大戶,哪裡還缺得了親事,要求又這樣低,莫不是有什麼問題。便措辭道:「模樣兒倒是甚好,人也勤快孝順,還沒有定親。只是、只是貴府老太太那般體面人家,怕是我家阿桃也沒得好命。」
張二嬸子與林嬤嬤對視了一眼,都明白朱秀心裡的顧忌。便清了清嗓子,暈出一臉笑容來,「那是妳多想了。他們沈家世代經商做官,家底甚是殷實,一不缺錢,二不缺勢,不圖女方什麼。老太太的意思,只要人品模樣端正,八字合了最要緊,旁的都是次要。」
既是這麼好,哪裡還須得大老遠跑南方來尋親事?朱秀更加猶疑了,只怕是那沈家二少爺有什麼不能說道的問題則個。
林嬤嬤坐得不耐煩,她五十多年生活在北邊,對又溼又寒的南邊實在是不適應,乾脆把老底兒交出,行就是行,不行趕緊走人,語氣便有些生硬,「可不就是。我們二少爺生得濃眉鳳眼、俊逸高挑,模樣甚是端正。今年也不過才二十,讀得好書、寫得好字,只可惜婚姻運道上差了些兒,娶過兩房都去了。
老太太憐他房中空缺,聽那算命的說非要尋個遠方的才能守將得住,這便差遣我們過來打聽打聽。也不是誰人家的姑娘都要的,只聽張二嬸子說妳家丈夫是個讀書人,這才順道來看看。」
張二嬸子見她語氣不甚好,怕黃了事兒,趕緊又補充道:「是吶,二少爺為人謙恭和善,平日裡對我們下人也甚好,他不像別家公子,從來不花天酒地。便是過去做妾,也不會虧待了我們阿桃,更何況他房中並無正房,也無人敢欺負她。
妳說咱們這樣的小家小門,閨女養大了怕也只能嫁個掌櫃、小廝,這樣大好的機會就是天塌下來也少有。我也是惦記著咱姐妹鄰居多年,這才想到了妳,日後阿桃過得好了,妳還不是跟著沾光。怕只怕八字不合適,平白丟了一樁好姻緣。」一邊說,一邊朝林嬤嬤使眼色。
林嬤嬤會意,跟著道:「可不就是。秀才娘子妳還別就看不上,我們沈家在寶德縣可是一等一的大戶,多少人巴著想要結親,若不是算命的非要遠方不可,怕不是也不用跑這一遭。況且正房空虛,做妾又有什麼區別……」
她二人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妳一言、她一語,說得朱秀本來就悸動的心思更加動搖,再躊躇了一會兒,便咬著牙道:「我也是巴不得她遠遠地走了,再不要被她阿爹拖累。倘若是二少爺果然真如妳們所說,去了倒是也好,窮人家做妻莫不如大戶人家做妾。
只是、只是她阿爹嗜賭成性,前幾日將她典了身子,這會兒怕正在那臺上開價呢。她性子耿烈,我怕是晚了,可就、可就……她若有個不測,我也不想苟活了……」因可憐閨女這些年吃過的苦頭,又怕她萬一有個什麼閃失,大顆大顆的眼淚便滾落下來,只眼巴巴望著兩人。
二人聞言齊齊一愣,眼前頓時浮出方才街上看到的那一幕,心中便生出些計較。
張二嬸子不好發表意見,便只是直勾勾看著林嬤嬤。
林嬤嬤默了片刻,彷彿是下了決心,長長吁出一口氣,「罷,妳先將她的生辰帖子拿來我看看,若是登對,替妳贖下她便是。」
張二嬸子心中一顆石頭這才落了地,此番南下四處打聽總也尋不見一個合適,左右這閨女如今身子還乾淨,大老遠的,妳不說、我不說,改個名兒嫁過去,誰去挖妳一個小妾的根底,「哎,催著呢,還不趕緊拿去。」
「欸、欸。」朱秀手都不知該望哪兒放了,連連點著頭。弓著身子衝去房中,拿來小桃紅的生辰帖,「小時候算命瞎子就說,我家阿桃雖出生清苦,命中卻必有貴人,我瞅著就是您二位了。」
林嬤嬤就著窗外光線仔細算了算,少頃合起來,「得了。帶我去看看人吧,若是模樣兒齊整,我替妳贖了她,就當是她的造化。」
「謝、謝謝這位奶奶……」朱秀歡喜得說不出話,相比典去青樓賣身,去大戶人家做妾於她便已經是太好。因怕太晚了閨女出事,幾人便急急往醉春樓方向而去。
◎ ◎ ◎
「駕。」馬兒行得飛快,耳畔風聲呼嘯,小桃紅被鳳蕭攔腰抱著,怕顛下地去,只好緊緊抓著他胸襟。指關節被寒風颳得青紫,她硬是咬著牙不敢鬆開半分。
一路行至郊外岔路口,後面的追趕聲漸漸勻開距離,鳳蕭這才放慢了速度。
「吁。」抱著小桃紅從馬上縱身躍下,又狠狠甩了馬屁股一鞭子,那馬兒吃痛,咯噔咯噔繼續往前方跑去,在黃土地上留下一溜兒深淺不一的馬蹄印子。
小桃紅揉著發痠的肩膀,有些驚慌地看著馬兒遠走。
鳳蕭低下頭,深凝了她一眼,「用馬引開他們,我們往另一條道上走。妳可還能走得動?」
一路疾馳,他披在肩上的墨髮被烈風吹得凌亂飛揚,俊逸五官看起來便更加堅毅俊朗。小桃紅臉一紅,這還是兩年來第一次與他這樣近距離說話呢,很用力地點了點頭,「能。」
「好。」鳳蕭便再不多話,牽著她的手望山坡上跑去。
小土丘上,二人在一垛稻草前栽倒下來,累癱了,粗粗淺淺地喘著氣。有寒風颼颼吹來,吹得手心裡絲絲冰涼,小桃紅側目一看,這才發現自己的手竟一直揪著鳳蕭不放,而鳳蕭的指關節早已被韁繩上的冰疙瘩磨出了一片兒血紅。
神思一瞬間清醒,才恍然自己到底做了一件多麼了不得的事。趕緊從袖中掏出帕子,往鳳蕭的手指上包裹,滿面的愧責,「對不起,連累了你。」
鳳蕭卻不接話,只抬眼看著小桃紅的腳,凝著眉頭道:「鞋跑丟了?」
小桃紅扭頭,一隻腳果然光著呢。她自小出去尋活打雜,雙腳並沒有纏足,然而卻天生的小,細白光滑的煞是好看。這會兒沾了地上黃土,腳面凍得通紅通紅,就彷彿是那受傷的小兔。怕被人笑話,暗暗往褲管裡縮,然而那一身緊繃的紅衣小襖卻哪裡縮得進去。
「真個是倔。」鳳蕭嘴角一勾,乾脆一把將它撈進了手心,又從旁抓了稻草把腳丫兒擦乾淨了,放到腰間去焐。
那腰腹暖熱,可以分明感覺到男子強勁有力的腹肌,小桃紅臉更紅了,扭過頭,「我以為你不肯救我呢。」
「哦,那妳會如何?」鳳蕭動作一頓,兩道青眉微挑了挑。
小桃紅卻沒看到鳳蕭眼中一掠而過的戲謔,她有些懊惱他竟然是這樣不鹹不淡的語氣,只忿忿咬著下唇道:「那我便跳窗子,寧死也不要被臭男人髒了身子。」
傻妞,哪裡會給妳跳窗子的機會,可知從一開始給她穿上鴛鴦繡鞋,便不準備放過她好嗎。鳳蕭好笑,伸出手指彈了一下小桃紅光潔的額頭,「笨,活著總比死了的好。」
小桃紅卻不認同,因察覺鳳蕭腹肌處似乎越來越燙的樣子,趕緊不著痕跡地將腳丫兒抽了回來,「我們……現在去哪裡?」
鳳蕭也有些尷尬,故意聳聳肩做著輕鬆模樣,「妳說呢,要嘛回去,反正妳也準備跳窗子了。」
氣得小桃紅抓起一把稻草就要扔過去。
他便就勢將她手腕握住,收回一臉促狹,「不如去投了綠林做土匪吧,這吃人的地方爺爺我也待膩了。」
從不曾見鳳蕭臉上這樣陰鷙過,小桃紅莫名有些害怕,忽然想起家中的阿娘,不由滿面躊躇道:「做土匪……被官府知道了,是要全家連坐的。」
鳳蕭也想起妓院裡那個早已色衰過氣的花魁俏金花,她雖尖酸刻薄,自小罵他、損他,然而他卻曉得,她實是將他當作是自己的天,暗地裡沒少為他張羅姑娘親事。他這樣一走,只怕這會兒她又撫著妓院的扶欄一口一個負心白眼狼、小妖精禍害地哭罵呢。想到俏金花,心裡頓時又愁煩。
凝著眉頭想了半刻,一雙狹長眸子掠過小桃紅緊繃的胸口,末了嘆氣道:「罷,妳這個模樣,只怕我們還沒投靠土匪,妳便先被他們掠去作了壓寨。」
曉得自己拖了後腿,小桃紅有些沮喪,想了想,便將頭上手上的首飾攏下來,「不如我們坐船去碼頭吧。你去扛沙包當腳夫,我替人縫縫補補,還有這些首飾,日子也能夠過得下去。等將來日子好了,再尋個機會將你阿娘、我阿娘一起接過來……」
口中說著,卻見鳳蕭目光裡隱隱泛光,她這才了悟自己話中的深意,不害臊,人家還未說要與妳一起呢,妳倒好,先勾畫起和人家過日子了,好一個厚臉皮。小桃紅撐著地站起來,「不然還是我自己走好了,你阿娘離不得你,你還是回去吧。」
手腕卻被一拽,毫無防備的她頓時跌倒在鳳蕭的大腿之上。
嘴唇擦過他如玉般精緻的臉頰,微澀、滾燙。抬頭看到那雙狹長眸子裡一瞬間跳動起來的火焰,她心中莫名一悸,趕緊支著身子想逃離,然而已經來不及了,鳳蕭已經吻了上來。他含住了她的唇瓣,狠狠地吸住。他的舌頭那麼熱、那麼溼,滿帶著攻擊性,她根本來不及防備,一抹馨香小舌便已經整個兒被他捕獲了過去。
唇上塗抹的口紅都暈出了唇線,連心也要跳出嗓子眼了,「唔……」長這麼大還從未與人有過這樣的接觸,小桃紅心中止不住的慌亂,趕緊勻手去捶打鳳蕭的背。
他卻慣於習武,脊背結實而硬挺,根本打他不痛,任由著她打,反倒越發將她箍得更緊。箍得那樣用力,都將她胸口的盤釦繃散了,一抹鴛鴦小兜軋上他精實的胸膛,兩隻小鹿都變了形狀。
明明大冷的天,怎的他胸膛卻這樣熱,燒著人了……小桃紅渾身泛開一股奇異的痠軟,空蕩蕩的痛苦極了。
彷彿猜透她的心思,鳳蕭的大手開始從她的腰際一路摸索了上來,那麼用力,觸到哪裡,哪裡瞬間就沒了知覺。很快又滑到前面,滑到了她鼓脹的胸房,用力地劃圈、按捏、擠揉。
痛,這樣的鳳蕭好陌生,她怎麼從來沒有見過,「鳳蕭、鳳蕭,我害怕……」小桃紅控制不住地環緊鳳蕭,顆顆剔透眼淚滾落下來。
那顫抖著的吟吟乞求越發讓鳳蕭的嗓子燃著了火焰,他澀啞著嗓子質問她,「妳不願意?妳剛才不是還說要與我過日子。」嘴上在問,動作卻根本不肯停下,彷彿被她傷了,因她的不喜歡。
小桃紅搖搖頭,把雙手箍上鳳蕭的頸,「不是,還太早,我才十五,明年、明年就可以了。」
鳳蕭胸口一燙,聞見少女雪峰的芬芳,忽然更緊地抱住小桃紅。從他第一次在柴房外看見她,他便曉得自己要的是哪種女子了。等吧,只要她肯隨他,再等三年也可以。這回他的吻再沒有顧忌,侵掠得小桃紅只剩下服從的分兒……
直到那陣陣襲來的熱浪都快要將小桃紅窒息了,鳳蕭才猛地將她鬆開,劇烈地喘著氣道:「跟我浪跡江湖,妳,不後悔?」
小桃紅搖著頭,「後悔就不會隨你來了。」
鳳蕭一把將小桃紅攬進胸膛,「既做了我的女人,這輩子誰也不許再動妳一根指頭。」從胸口摘下一個貼身的紅玉墜,小心掛上小桃紅脖子。那玉墜在四目注視下泛著剔透幽紅,襯著女人雪白的香頸煞是好看,「這是我娘預備日後給我媳婦的,從今以後妳戴著,除非我允許,都不允妳摘下來。」鳳蕭鄭重地說。
小桃紅將玉墜握進手心,暖暖的,還有男子身上的味道,咬著唇問:「你從前可有這樣弄過別人?」
「妳說呢。」鳳蕭卻不正面回答,見小桃紅滿面嬌紅,一掃平素的寡淡蒼白,精緻嘴角便又勾出一抹促狹。修長手指攏起她繃開的衣襟,卻不挪開,只是瞇著眼睛打量。
小桃紅被看得都快要沒自信,忿忿道:「你可是嫌我這兒不好看?」
「我恨不得它們難看些,免得妳被那一群混蛋日日肖想。」鳳蕭鬆開手,因見天色不早,便撕下一截袖子,替小桃紅把腳丫兒包上。又攬過她的腰和臀,把她抱了起來,「以後妳就是我鳳蕭的女人了,誰若再對妳動什麼壞念頭,就別怪我不饒他。」
「哼,怕是你沒有這個機會!」空曠的背後卻忽然憑空響起一聲尖利的怒斥。
二人微微一震,霍然回過頭去。幾步外,兩名陌生婦人帶著一隊縣衙的官兵滿面怒容而立,她們的身旁站著小桃紅的娘朱秀還有老鴇花姑,幾隻凶猛的大狼狗吐著鮮紅的舌頭,蓄勢待發。
「娘,妳們怎麼跟來了!」小桃紅一瞬間只覺得世界都灰暗了,手心越發緊緊拽住鳳蕭,就怕他鬆手。
「別怕,豁出性命我也要帶妳走。」鳳蕭攬緊小桃紅,年輕的剛毅面容上少見的冷絕。
花姑搖著花扇插著瘦腰罵:「怎麼跟,太好跟了。醉春樓裡第一回破瓜的女人,身上都灑了那勾情的荼蕪迷香,幾條狗就把妳一路跟來,妳以為老娘就那麼蠢,白白養了個臭小子將妳拐走嗎,呸!還好老娘來得快,怕是再晚上幾步,妳二人野地裡苟且了,老娘和妳家的一樁生意可就白做了。」
「生意,妳說的是什麼生意?」桃紅雙目濯濯地看向她阿娘,不明白為何她也站在那惡人身旁。
「阿桃,妳不能和他走,我、我已經將妳許給了北面的沈家,她們答應給妳贖身,還將妳爹的債也還了。妳放心,過去了以後,妳張嬸子她會照顧妳,比妳跟著蕭哥兒好,不用吃苦……」朱秀向來不善言辭,被女兒質問的眼神看得越發說不出整話。其實若是早點知曉女兒已經有了心上人,怕是她也不會作這個決定。
好在身子沒破,張二嬸子撫了撫心口,好言勸道:「姑娘妳也莫怪妳娘,她這可是為了妳好。我們二少爺是全縣都曉得的斯文人,定然比這臭小子更知道疼人。過兩日便帶妳去了北面,妳便曉得我們不會虧待了妳,只怕到時妳得了好處,反倒還要過來感謝妳嬸子吶。」
小桃紅萬分震驚,千想萬想也想不到,這廂才從妓院裡逃出來,一轉身卻又被賣去了更遠,還是自己親親的阿娘,傷透心。
「呸,說得好聽,什麼做妾,這與賣閨女有什麼區別,我不去!」口中怒駁著,催促鳳蕭快點兒逃跑。
「岳母在上,今日一別,他日小婿若得出息,定回來報答今日不孝。」鳳蕭定定看了眾人一眼,修長雙腿忽然一勾,滿垛的稻草飛將起來,團花亂舞一般向對面的人群飛去。
林嬤嬤一邊躲閃,一邊揚聲斥罵:「哪裡來的賊人,竟敢拐帶我們寶德沈家的姨奶奶!來人,去給我抓起來。」
汪、嗚汪!一群狼狗便好似忽然發現了獵物一般,瘋也似的衝將過去。那衙役們因得了縣令發話,曉得眼前的兩個貴婦來頭不小,自是個個十分賣力。一群人迅速向鳳蕭二人圍攏,企圖將小桃紅從他懷裡奪出來。
鳳蕭一手抱著小桃紅,只靠另一隻手與雙腳費力搏鬥,奈何終究一人寡不敵眾,漸漸腿上、肩膀上紛紛中了刀傷。
汪、汪汪!幾隻狼狗見到鮮血,越發瘋狂撕咬。
怕稍一不小心,懷中的女人便要受傷,末了只得將小桃紅往身後的空地上一拋,嘶聲吼道:「快跑!往東面跑,他日我一定會去找妳。」
小桃紅開始不肯,後見衙役分開一支小隊追過來,絕望之下只得向鳳蕭深深鞠了一躬,沒命地跑起來,「鳳蕭,你要來!你不來,我一輩子都恨你……」
天色漸漸晦暗,一場大雪鋪天降下,呼呼的寒風擦過耳際,耳朵都快要被凍下來了,首飾、髮墜也掉了個精光,眼淚糊了滿面,後面的打殺聲與狗吠聲卻越來越大。鳳蕭根本跑不掉,他騙人,再這樣下去他不被殺死也要被狗咬死了。
小桃紅的步子將將一頓,忽然轉過身來,算了,不跑了,「放了他,我和你們走。」
吱,身後一堆衙役猛然剎住了車,一群人撲倒在黃土泥巴上。
沈家老太太果然仁義,林嬤嬤因急著回北邊,當天便著人給小桃紅畫了像,發急書去了寶德。老太太看完畫像很是滿意,又聽說姑娘家原是沒落的讀書人出身,不幾日便派人發來回函,囑咐林嬤嬤與張二嬸子在滿德錢莊支了銀子,按著聘妾的規矩給謝家下了聘禮。
那時有錢人家納妾分三種,聘妾、買妾與通妾,聘妾多是大戶人家的庶女或平民白丁家的女兒,小桃紅實際與拿錢買妾並無分別,老太太卻這樣抬舉,她阿娘朱秀心中倍感欣慰,只當幾輩子修來的福分,遇到了這樣一個好人家,愣是從閨女的聘禮中挪出銀子買了首飾謝過張二嬸子兩人。
只因先前的妓院典賣一齣,不好再從扶柳郡出嫁,便將小桃紅送去臨縣的秀才親戚家,又改個名兒叫謝鸞枝,擇了好日子,一番梳妝打扮,準備北上出發。
鳳凰、牡丹的江南蘇繡,窄袖兒、收腰,褶子長裙輕墜流蘇,滿頭面的金釵、玉墜,直將美人妝點得如那畫中嫦娥。喜婆對小桃紅的打扮十分滿意,從盤子上取過黃燦燦的金鎖環兒扣上小桃紅的頸。
一枚並不十分嶄新的紅玉墜在昏黃光線下發著幽光,無端端地滲得人心慌,喜婆指頭一頓,勾起那玉墜,「姑娘日後做了有錢人家的奶奶,哪裡還能再戴這些廉價玩意兒,老身替妳扔去吧。」二根指頭用力,想要將它扯下來,卻忽然一隻手兒將將一捂,她的指頭被拍開,生疼。
看到小桃紅小心將玉墜護進了胸口,「我的東西沒經過我允許,妳不要亂動。」低著頭,語氣不輕不重,胭脂染紅了她的顏,看不出喜怒哀樂。
「哼,瞧她一副死人樣。」林嬤嬤輕哼了一聲撇過頭。
張二嬸子有些尷尬,「罷了、罷了,喜歡就帶上吧,時辰差不多就該上路了。」
小桃紅與鳳蕭的一齣,林嬤嬤原與張二嬸子商量好,對誰都不許說出半個字,當下便也不再給臉色,裹緊袖子出去喚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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