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又怕摔。
看向來惜字如金的寡情夫君如何化作繞指柔,
寵得小嬌娘一心只想把賢妻當。
「欲話生平」筆下最溫馨純樸的甜蜜愛情,千萬別錯過!
月娘為了不嫁給一個七十多歲的老頭做續弦,義無反顧地逃了家,
可她一個弱女子,無論在哪還不是任人拿捏,可既然已經走到這步,
那麼她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也不會回頭。所以當林大磊救她回家,
讓她免於進了閻羅殿門時,沒有錢財可以回報的她心想,
那不如她就此跟了這木訥男人,給他以身相許,給他生娃過日子……
只是她什麼都不會,他肯要她嗎?
第一章
四面八方的水都湧了過來,瞬間吞沒了她,有水通過氣管灌入她的肺裡,她難受得很。現在已是秋天,這水雖不是徹骨的寒冷,在這樣漆黑的夜裡,卻還是一直冷到了骨子裡。只是她好像已經麻木了,原來死亡的感覺是這樣的。
眩暈間,眼前閃過一張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最後停留在一張白皙俊俏的男子面容上,她心中突然便沒了怨恨。就這樣吧,反正自己也是要死了的,還在乎那些有什麼用,就當她從未來過這世間吧,想必也不會再有人想起她。
閉上眼時,那好聽又冷漠無情的聲音進入了她的腦中,如同一把剪子,狠狠地絞著她千瘡百孔的心。
是我們有緣無分,從前見妳姿色好,只是妳也不過是名庶女,與我也無甚幫助,不如我先娶了妳姊姊,哄她幾年,等妳那老頭死了再納妳為妾,可好?
在水中的她無聲地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怪只怪她自己沒眼光,生生把一個負心漢當作了痴情郎,還打算把自己的一生託付於他。想著往日的山盟海誓,真是可笑至極,真是傻啊!
她嘆了聲氣,又有幾口水嗆進了她的肺裡,她的臉色更加慘白,表情開始扭曲,她無助地揮了幾下手臂,似是在趕跑那些不堪的往昔,終是不甘地閉上了眼睛……
◎ ◎ ◎
林大磊扛著鋤頭從地裡回來,前幾日剛下過一場大雨,淋在灰撲撲的地上變得格外的泥濘不堪,他深一腳、淺一腳地往自己家的方向邁去。
如今正值秋收,家家戶戶都忙得很,都在準備過冬的糧食,再去集市上換幾個錢,也好能把這個年過過去。對於窮人來說,過年倒還不如不過,一年到頭攢的幾個錢還不夠這幾天花的。他一個單身漢子卻沒有那麼多心思,一人吃飽,全家不餓,自然沒有其他村民的擔憂。
路過田地,幾個收割的村民抬頭看了他一眼,招呼也不打便又低下頭幹活去了,林大磊也不理會,徑直走過去。突然聽到前方有人群聚了起來,嘈雜不已,他皺了皺眉頭,準備繞過去直接回家。
「欸欸,那河裡漂的是什麼東西,是個人吧?」
「哎喲,真的啊,是有人跳河自殺了啊!要不要撈起來看看啊?」
「誰去撈,你去嗎,這大深秋的冷死個人,別說那人沒淹死,就是凍也得凍死了。」
「也是。看衣服的顏色像是個女的。欸,對了,我說王麻子,你不是說早就想娶媳婦了嗎,你去撈起來,說不定還是活的呢。」
「呸呸呸!你咋不去撈,瞧這樣子準死了的,我才不去討那個晦氣。」
「哎,要說我們村這條河啊,淹死的人確實多了去了,你記不記得前幾年我們村的蓮花,聽說在地裡被人強了,一時沒想開就跳了下去,發現的時候人都腫了好幾圈,哪還有什麼活氣啊。」
林大磊腳步頓了下來,見這群村民只在這閒言碎語,一點救人的意思也沒有,於是皺了皺眉,走過去推開前方的人往河裡看去。
眾人見有人擠了過來,有些不耐煩,回頭一看卻是林大磊,於是大家都紛紛讓出位置,神色複雜地看著他。
林大磊不理會這些人的目光,他抬眼往河中央看去,果然看見一抹粉色的衣物,他沒有絲毫的猶豫,脫了外衣,光著膀子便跳進了冰冷的河裡。
村民們都像看怪物一樣地看著林大磊,只見他快速地游到那抹粉色的衣物旁邊,左手環著那女子的身子,靠著右手毫不費力地便划回了岸上。
林大磊把那女子輕輕放到草地上,眾人此時都好奇地探過頭來,渾然忘卻了對林大磊的恐懼。
「欸,真是個女子啊,長得還真不錯啊。」
「是啊、是啊,這是哪家大戶的小姐吧,瞧這身衣服,少說也得好幾兩銀子才能買得到,這布料是叫絲綢吧?」
「嘿,真奇了怪了,你看這姑娘在水裡怎麼著也得泡了一天了吧,怎麼不見腫呢。長相真是不錯啊,細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嬌養長大的,你看那身段……」
「怎麼,王麻子,我剛剛讓你救人你不救,現在後悔了吧,就算是個沒活氣的,也能享受享受不是。」
那些村子裡的無賴慣會占些口頭上的便宜,林大磊充耳不聞,這些人向來是如此冷漠,他是冷眼瞧慣了的。
林大磊不顧自己渾身溼淋淋的,蹲下身子查看那女子的呼吸,又見胸膛尚有起伏,所幸她口中並未進什麼汙濁之物,便幫她把肚子裡的水都壓了出來,見她渾身冰冷,又拿起自己原先脫下的衣服包住她。
做完這些,林大磊抬起頭掃了一下周圍的人,便悶不吭聲地把那個女子扛在了自己肩上,往西村頭的方向去了。那些人皆張大嘴巴地望著林大磊堅實的背影,良久沒有出聲。
西村頭住著的就是村子裡唯一的郎中,一些小病小傷的絲毫沒有問題,在村子裡十分吃香,且為人熱情,村民們都很喜歡他。
林大磊推門走了進去,便看見李郎中的媳婦蔡氏正在院子裡餵雞,那蔡氏抬眼瞧見他,笑著打了聲招呼,又突然看見他肩上扛著一個人,便著急地把盆裡的飼料一下子倒在了地上,趕緊上來查看。
林大磊被蔡氏引著進了屋,把肩上的女子放在了一張專門給人看病的床上,對蔡氏道:「河裡撈的,見還沒死透,看能不能救活。」
蔡氏點了點頭,朝屋裡正在練字的小兒子喊道:「常生,快去地裡看你爹回來了沒,去把他叫來,就說有救命的要緊事兒。」
李常生應了一聲就往外跑去。
蔡氏見林大磊光著膀子,上面還滴著水,於是去拿了件李郎中的衣服準備給他穿,林大磊卻擺了擺手拒絕了,只道:「先給這小姑娘找條被子蓋上吧。」
蔡氏一瞧,便去了裡屋找被子。外面有人急促地跑來,林大磊朝外看去,正是李郎中。
那李郎中氣喘吁吁地跑回來,不待歇息便上前查看,又把了一會脈,對林大磊讚道:「嗯,多虧了你把她肚子裡的水壓了出來,這秋天的水冷得很,這姑娘現在還有呼吸,也真是夠命大的,這也是碰上了你。我給她開幾副藥,你再給她燒點熱水暖暖身子什麼的,等她緩過來了,大概要生幾天病的,等病好了,應該就沒大事了。」
林大磊點了點頭,猶豫了一下,說道:「我剛從地裡回來,身上沒有錢,回頭再給你捎來。」
李郎中邊抓藥便笑道:「無妨、無妨,你這是救人,做了好事,也算是分我一點功德吧。」抓完藥他又吩咐蔡氏給那姑娘拿幾件衣服穿穿。
蔡氏便把自己年輕時的衣服拿了出來,又見那姑娘面容白皙,身上又是綾羅綢緞,嘆道:「這一定是哪家的小姐吧,只是我這粗布的衣服委屈了人家。」她本想說讓這姑娘留在這調養的,又想起了自己那整日胡來的二兒子,沒得被那混小子占了便宜去,白白地糟蹋了人家好姑娘,於是便把話咽了下去。
林大磊倒是知道的,李郎中的二兒子李來生一向和王麻子那幾個小混混玩得開,於是也不開口留下這位姑娘,只是想到自己簡陋的房屋,又暗暗嘆了口氣。他又是個單身漢,哪裡會照顧女人家,而村子裡的人都窮得很,誰會願意家裡多一張不幹活只吃飯的嘴,又不是錢多了沒處花。
蔡氏知道林大磊的為難處,咬牙狠了狠心,把自己先前新做好的一雙繡花鞋拿了出來,她本來是打算過年的時候穿的,現在見這姑娘可憐,只好忍痛割愛了。
林大磊猶豫了下,便接過了那雙鞋子,自己沒有錢買,又不會做,少不得向別人討來,想著以後一定要還人家這份恩情。他用自己的衣服把蔡氏給的東西都包起來,繫在腰上,又把已被蔡氏換好衣服的那位姑娘再次扛在肩上。出門之前他停了一下,回頭對李家夫婦道:「那錢,我會還上的。」說完也不等人回應,便抬腳出了門。
不料他剛出門便碰見了出去打諢的李來生,那李來生饒有興趣地看著林大磊的背影,喃喃自語道:「沒想到王麻子他們說的都是真的,這林大磊真是挺有豔福啊,出門走路也能撿著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兒。」
他還沒看夠,頭上就挨了一巴掌,回頭看正是自家老爹,便腆著臉笑嘻嘻道:「爹,你不是下地割麥子了嗎,咋這麼早就回來了啊?」
李郎中又給了他一下,罵道:「你個臭小子還知道回家啊,還知道看你老爹我啊,你怎麼不死在外面!」
李來生揉了揉腦袋,又湊過去討好道:「我哪能忘得了你老人家啊,忘了誰也不能忘了我爹,我還得給我家老爹養老送終呢。」
李郎中不屑地切了一聲,道:「就你,你能替你爹我下地幹點活就夠了,也不指望你養老送終,有你大哥、三弟就夠了。」
李來生又厚臉皮道:「大哥太老實了,被人欺負了也不知道還回去,三弟還小,你不指望我指望誰。」說著他眼珠一轉,又湊近李郎中幾步,道:「那林大磊揹的那小姑娘還活著呢沒?」
李郎中只瞧他一眼便知他打的什麼主意,當下轉身回屋道:「死活與你何干,去地裡把我落下的鐮刀撿回來,晚點被人偷了去。」
李來生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小小地失望了一下,他想了一會,朝王麻子家跑去了。
卻說林大磊一路把一個小姑娘扛回了家裡,路上的村民皆用驚訝且好奇的眼光打量他,饒是林大磊再不在意,也不禁有些尷尬臉紅。
林大磊走進自己破爛不堪的院子,第一次覺得這個家實在是不像樣,他把肩上的小姑娘放在家裡唯一的一張床上,又拿被子緊緊裹住她,猶豫著伸手摸了摸她的手,見還是冰涼冰涼的,於是出門拿了些前幾天剩下的柴禾,又拿過一個盆放在床前燃起火來,屋裡的氣溫漸漸地升了一些。
他靜看了一會,便出門打水燒起熱水來。還好前幾年的時候家裡還有個大點的水桶,如今他雖沒有用過,現在拿出來倒也可以湊合,於是便兌好了熱水在裡面,又怕燙到那位小姑娘,試了好幾次才罷休。
他走到床前,看著一臉蒼白虛弱的小姑娘,一時不敢動作,想了想還是人命要緊,於是幫她脫了外衣,裡面還有件小衣,林大磊不敢脫了,便直接把她抱進了水桶。
他也不離開,只在旁邊看著,時不時地再往裡倒些熱水,後來見那小姑娘臉色有了一絲紅暈,他慢慢地伸手去摸了摸小姑娘的臉蛋,嫩嫩滑滑的,也暖暖的了。他彷彿被刺了一下,猛地收回了手。
又等了片刻,覺得熱氣已經完全入了她的體內,拿出一塊稍微乾淨些的布把她擦了擦,又想著不能讓她穿著溼衣服,只好去隔壁家找了王嬸過來幫忙。
那王嬸詫異地看著床上如花似玉的美嬌娘,又瞧了瞧林大磊有些尷尬的臉色,遂曖昧地笑了笑,一副我懂得的表情,幫忙把那姑娘的身上擦乾了,又換了乾淨的衣服,臨走時還對站在門外的林大磊調侃道:「瞧這姑娘身嬌肉貴的,看著瘦,沒想到裡面還挺有料。大磊啊,可要好好疼人家。」
林大磊知道只要是入了王嬸的眼、進了她的耳的事情,第二天全村的人都會知道。但是他一個大男人也不能去看了人家的身子,壞了人家的名節,見王嬸如此曖昧不清,只想趕緊撇清關係,沒得汙了人家好姑娘的清白。
林大磊皺眉解釋道:「王嬸妳莫要胡說,我與這位姑娘只是萍水相逢,見她可憐救她一命罷了,等她好了,必是要送人家回自己家的。」
王嬸卻是一臉不信的樣子撇了撇嘴,哪個男人得了這麼漂亮的小姑娘還捨得還回去,早猴急地拐到床上去了。見林大磊壯實的身板往那一站,如同一座小山一般,又想到他曾經的狠勁,便情不自禁地把準備還擊的話咽了回去,哼了一聲,扶了扶頭上的木簪,扭著肥碩的屁股回去了。
林大磊看著王嬸的背影有些憂慮,明日村裡還不知怎麼風言風語呢,他倒不怕,只是累了人家一個清白的小姑娘,現在也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晚間林大磊給小姑娘熬了藥,強著往她嘴裡灌進去了一些,剩下的便流到了外面,他知道不能急,只好放下她,又往盆裡添了把柴禾。
因家裡只有這麼一張床,於是他只有睡廚房了。那廚房平時也極少用,早已是破破爛爛,防不住風的。他翻出幾塊不用的陳年舊布,胡亂地堵在了那裡,先應付過去再說。
◎ ◎ ◎
第二天一早,林大磊照常起床,先是回屋看了看床上仍在昏睡的小姑娘,摸了摸她的手,感覺溫度尚可,不再像昨日那麼冰冷了,遂放下了心。
如今家裡有個病人,他今日也不再去下地了,先把早飯做好,也無非是些不能再稀的稀粥,呼啦啦地喝了好幾碗才放下,又想著那姑娘幾日沒吃東西了,於是盛了一碗準備給她多少灌進去點。
他走進屋的時候,便看見那一直昏睡的小姑娘已經睜開了眼睛,雙眼無神地看著窗外,剛剛昇起的朝陽照在她的臉色,她的身上彷彿鍍了一層金邊,感覺雖是近在眼前,卻又遙不可及。
林大磊緩過神來,輕輕地咳了一聲,只見那小姑娘頓了一下,長而翹的睫毛也跟著顫了幾顫,她緩緩地轉過頭來,靜靜地看著面前這個陌生的男人,神情恍惚,彷彿透過他在看著別處。
原來還沒有死嗎?月娘想,她可真是命大,她還記得她在水裡窒息的感覺。她是被人救起了嗎?為什麼還要活著,為什麼還可以活著,這是不是意味著她可以重新來過,為自己負責,認認真真地活一次?
她有些看不清面前的這個男人,只是心裡想著,自己的命大抵就是他救的了,見他走過來餵自己吃東西,嘴裡還低低地說著什麼。說了什麼呢?她有些聽不清,只覺得肚子裡空空的,也不在乎他餵自己的是什麼、味道如何,便急急地喝了下去,而後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林大磊見床上的小姑娘又昏睡了過去,幫她掖了掖被子,把碗拿出去,又給她熬藥去了。
月娘這次睡了沒一會便醒了,腦袋比之前清醒了許多,她動了動身子,發覺有些僵硬,頭痛得厲害。
她支起身子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後便驚訝地張大了嘴巴,這個土砌的房屋顯得格外的陰潮,窗子也是用幾塊布糊上去的,有幾個年久發霉的櫃子,還有床前的一個髒兮兮的小盆子。如此骯髒不堪的地方,連她家的茅廁都比這乾淨。
她又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躺著的床,雖然床挺大,但是被子上好像有一股發潮的味道,強烈刺激著她的味覺。剛剛不知吃了什麼東西,因這屋子裡難聞的氣味,一時難以接受,便哇地一下子伏在床頭吐了起來。
林大磊聽到動靜,急忙奔了進來,見她吐得昏天暗地,也不嫌髒地走近前來,關切地問道:「怎麼了,可是哪裡不舒服?」
月娘緩了一下氣息,扶著床頭抬頭看向聲音的來源,只見一個五大三粗的大漢站在自己面前,身著灰色麻衣,上面還有幾個破洞,最為可怖的是他的臉上有一道長長的疤痕,從下頷關節處一直劃到頸部,猛地看起來甚是凶神惡煞。
月娘不由得驚叫了一聲,抱著被子連連向後退去,直到抵在牆上才停了下來。她記得她投河之前遇到了幾個調戲她的流氓,他們一邊汙言穢語一邊對她拉拉扯扯的,還說什麼玩夠了便賣到怡香園去。她不知道怡香園是什麼地方,但能感覺到肯定不是什麼好去處。
她本來就已絕望,又見自己如此落魄了還要遭人侮辱,倒不如乾乾淨淨死去的好。可是現在……她滿臉絕望地看著面前人高馬大的漢子,自己哪是他的對手,更何況現如今這身子如此孱弱,大概連那男人的一根指頭都不如。這樣想著,她便絕望地閉了眼,只恨自己之前為何沒有死透。
林大磊皺著眉頭看著縮在牆角裡瑟瑟發抖、面色慘白的姑娘,一臉的恐懼和絕望。他無奈地往右扭轉了頭,拿自己沒有傷疤的半邊臉對著她,不去看床上那個可憐的姑娘一眼,有些不耐煩地把手中的藥碗往前一伸,悶聲道:「喝了它。」
月娘聽聞,便疑惑地睜開了眼,依舊滿臉的畏懼和防備。她看著面前碗裡黑乎乎的東西,不知道那是什麼,咬著蒼白的下唇,大著膽子搖了搖頭。
林大磊見她良久未接,轉頭看去,見她一臉嫌棄和防範的模樣,無奈道:「妳剛緩過勁來,身子熱了些,這是驅寒的藥,喝了它妳才能好。」
月娘這才想起查看身上的衣物,見自己之前的衣服均不見了,甚至連貼身的小衣也被換了個徹徹底底,一時臉色難看至極,難不成她已經失了貞潔,沒了清白之身了嗎?
林大磊瞧見她的動作,又見她面如死灰,便猜到了她想什麼,只好厚著臉皮,有些尷尬地解釋道:「咳,我一個大男人家裡沒有女人家的衣物,便向鄰居借了幾身,又請大嬸幫妳換了。鄉下條件不好,妳先將就著吧,待我過幾天上山打獵,再去集市上換幾個錢,再幫妳買件好點的。」
月娘聽他這麼說,又打量他的神情不像是撒謊,便小小地放下心來,想著他並不是之前那幾個惡人。又見他把手裡的藥碗往前伸了伸,只好哆嗦著小手接了過來,抬眼瞄了下面前的男人,見他一直盯著自己,遂低下頭,閉上眼、屏住氣地把藥喝了下去。
林大磊滿意地接過了碗,猶豫了一下,又對床上縮得小小一團的女人道:「妳再休息會吧,待會我給妳燒點熱水燙燙身子,郎中說要好好暖暖才行。」
月娘聽見他要給自己燒洗澡水,臉紅地低下了頭,也不吱聲。
林大磊又看了她一眼,也不再說話,默默地把床前的汙穢收拾乾淨,便出門去了。
月娘怔怔地看著打了好幾個補丁的被子,當時為了不嫁給一個七十多歲的老頭做續弦,她就這麼義無反顧地逃了出來,即使逃出來了又能怎樣,她一個弱女子,無論在哪還不是任人拿捏。
娘親過世得早,她的印象裡已經沒有了娘親的相貌,只是一個模糊的輪廓,絲毫不能帶給她一絲溫暖。
她攏了攏身上的被子,雖然還是很難聞,卻還是能稍微抵禦一點寒氣的,她覺得身子有些發冷,便躺下往裡縮了縮,朦朧間又覺得渾身滾燙,她不耐地翻著身子,頭暈沉沉的,好像回到了小時候。
林大磊燒完熱水之後,在門外站了許久才慢慢走進去,那個小姑娘怕他怕得要命,大約是拿他當了歹人。他無奈地苦笑了一下,這道疤痕跟著自己已有十幾年了,不要說她,自己當初也被嚇了一跳,後來才慢慢適應。
走進屋就看見她縮在床的角落裡,無力地扭來扭去,口中呻吟呢喃著什麼。林大磊見她臉色泛著奇異的紅暈,上前把手放在她的額頭,這才確認她確實發燒了。
她一個小姑娘家,定是受了什麼委屈落到現在這樣的下場,不僅受驚一場,還差點失了性命,故而現在發起燒來。
林大磊準備起身去拿李郎中先前給的藥,又聽她小嘴微張,嗓子因為發熱而變得有些嘶啞,不知在說些什麼。林大磊低頭離近了去聽,只聽得模模糊糊地什麼小生,什麼不要嫁人的。想著是在家裡受了什麼委屈吧,而她口中的什麼小生,聽著便是個男人的名字,大抵是她心上人,抑或是未婚夫婿的名字。
林大磊不願再多聽,想了想還是請李郎中來看一下比較好,當下便趕緊跑出門去找李郎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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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嘈雜不已,月娘皺了皺眉頭,強迫自己睜開眼睛,先是感受到自己的手腕搭在外面,她扭頭看去,一個面目看起來極其和善的中年人正在給自己把脈。她想把手抽回去,無奈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
這時一個面容親切的婦人探過頭來,對旁邊的人說:「欸,你們看,她好像醒了。」
月娘這時才看見站在後面的林大磊。他聽到那婦人的話並沒有說什麼,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把眼光放到了她臉上,目光相交時,他又立刻收回視線,轉頭問那位正在把脈的郎中,「怎麼樣?她可還好?」
李郎中又把了會脈,點了點頭,道:「也沒什麼大事,就是前幾天在水裡受了寒氣,如今被你逼出來了。只是這姑娘身子羸弱,不能下太厲害的藥,只能慢慢靜養。」
林大磊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清楚了。那位婦人倒是轉過頭來,溫柔地對月娘道:「姑娘,妳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啊?妳說出來,可別悶在心裡,沒什麼想不開的事,挺一挺就過去了。」
在蔡氏的眼裡,這姑娘是被林大磊從河裡撈出來的,肯定是一時沒有想開投了河。蔡氏膝下有三個兒子,一個貼心的女兒都沒有,想來這姑娘之前必是過得極好的,現如今落得如此淒慘的境況,當下便對她憐惜得很。
月娘在被人拋棄又受人欺凌之後,遇到如此體貼自己的人,當即便有熱氣湧上眼來,這麼一來,她的腦子更加發懵了,又見蔡氏還眼巴巴地等著自己的回答,只得扯出一個看不出笑容的嘴角,緩緩地搖了一下頭。
蔡氏又嘆了口氣,覺得這小姑娘越發可人,便憐惜地伸手撫了撫月娘的頭髮,道:「要是有什麼委屈的、不方便的,只管和我說,不怕的,啊。」
月娘倒真覺得有很多不方便處,第一便是她要住在一個大男人家裡,還要他伺候她吃喝拉撒的,甚至連洗澡水都包了,這讓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十分尷尬。
再就是這裡實在是髒亂不堪,她在家裡雖是庶出,但從未有人苛刻於她,吃的、用的雖不如嫡姊的好,但相比這,簡直是雲泥之差。都說從儉入奢易,從奢入儉難,她亦是如此,差別這麼大,她一時難以接受。
蔡氏見月娘低著眼瞼不知在想什麼,又伸手摸了摸月娘從未做過活計的白嫩的小手,感嘆道:「誰家不是人生父母養的,受這麼大的委屈,家裡人知道了該有多難受啊。姑娘妳別難受啊,有什麼需要只管找我要,找不到我,便指使大磊來找我,只要幫得上的,我絕不推託。」
月娘聽她之前那麼說,早已被她引出了淚水,惹人心疼。後來又聽她說要自己指使大磊……大磊便是那個漢子吧?月娘睜大眼睛瞧去。
林大磊避開她的目光,那大大的眼裡盛滿了淚水,就在眼睛裡晃啊晃的,想流出來又不流下來,實在是惹人憐愛,他的心跟著顫了一顫,只巴望著這小姑娘趕緊好起來,送回家了,他也好安心過自己的日子。
月娘自然不敢去指使林大磊什麼,想著自己之前誤以為他是壞人,便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己吃人家的、喝人家的,還讓他帶郎中來給自己瞧病,他自己的日子就已經有些困難了,又加了自己這一張白吃的嘴,還搭了那麼多藥錢。她從家裡跑出來得急,沒有帶什麼金銀細軟,否則如今日子也不會難過至此。
月娘這邊傷心遺憾著,又聽到蔡氏問道:「姑娘,妳叫什麼名字,家裡住哪的,今年多少歲了?」
月娘被她問得一怔一怔的,不知如何回答時,李郎中便埋怨蔡氏道:「妳這個婆娘,問些亂七八糟的做什麼,先前惹了人家哭,這又開始瞎問些什麼。」
蔡氏這才發覺自己是有些唐突了,又不服被李郎中念叨,便還嘴道:「我哪是問亂七八糟的問題了,這不是關心人家小姑娘嗎。她總要在我們村將養些日子的,以後見了面你總不能讓我喂喂喂地叫人家啊。」
月娘見他們雖是在吵架,倒是讓人感到很溫暖。見蔡氏一副委屈不服的樣子,便張了張嘴,嘶啞著聲音答道:「我、我叫月娘,今年剛滿十六歲。」
蔡氏見月娘嗓子不好,趕緊讓她休息,又聽她才十六,正是女兒家的好年華,如今卻是現在這個境況,心裡又對月娘增加了幾分疼惜。
李郎中見月娘臉色不好,說了聲要多多休息,便把依然在那喋喋不休的蔡氏拉走了。蔡氏雖然不甘心,卻也知道李郎中說得對,轉頭開始對身邊的丈夫埋怨了起來。蔡氏都已經走出了林大磊家的門,月娘還能聽得見蔡氏的嘟囔聲,不由得露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
那兩人走了,屋裡自然只剩了林大磊和月娘二人,一時有些尷尬。月娘只把眼瞼垂著,也不吭聲。林大磊看了看她,咳了一聲,道:「我去給妳熬藥,妳休息下吧。」說完便轉身出去了。
月娘望著空蕩蕩的門口,終於抵不過身體的疲憊,漸漸地睡去了。
她這一睡著,直到晚上太陽落了山才醒來,第一感覺便是嗓子要裂了,乾得非常難受。她轉頭看了看周圍,便見林大磊背對著自己坐在一個小板凳上,屋子裡不知什麼時候突然多了一張桌子。
天黑下來了,屋子裡也變得昏暗無比,沒有煤油燈,只是在那個黑漆漆的小盆裡燒著乾柴,這才有了一些光亮。
身上除了生病引發的病態熱,倒還是挺暖和的,她這才發現自己身上多了一層棉被。抬頭看向那個寬厚的背影,她咬著有些乾裂的下唇猶豫了一下,努力支撐著自己疲軟的身子坐了起來。
動作很輕,但是在這格外沉默寂靜的氛圍裡,林大磊還是很敏銳地聽到了,他回頭見月娘坐起來了,站起身便往外走去。
月娘愣了一下,沒有反應過來,又見他端著碗藥從外面走進來。
林大磊走到月娘床前,把頭扭向一邊,聲音平淡無波道:「把藥喝了吧,我還留了些飯在鍋裡,吃完再泡一下熱水澡,這樣妳身子會好得快一些。」
月娘聽聞,便覺得臉頰有些熱,想著他一直坐在那等著自己醒來,便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知道他是好意,自己一直在麻煩他,於是也不再像之前那樣排斥了,乖乖地把藥接過來,閉上眼,屏住氣一飲而盡。
林大磊把碗接回來,去給她盛了些晚上的稀飯,還有一個有些發黃的窩窩頭。這是前幾日剩下的,他最近都沒有去打過獵,也沒有儲存糧食的習慣,想著一個人總是好對付的,哪裡想過會有這麼個嬌滴滴的小娘子來他這寒酸的地方,於是便把這唯一的存貨給了她,他自己隨便對付了一下。
月娘伸手接過,抬眼見林大磊盯著自己,她咬了咬牙,張嘴咬下一小口,還是熱熱的,想必是他一直溫著的。口感有些粗糙,味道也很是一般,她從小嬌生慣養,從未吃過如此粗糙的糧食,就連家裡的粗使下人吃的都比這好得多。
但是這樣的條件她還能奢求什麼,既然已經逃出來了,已經背上不義、不孝之名,再沒有回頭路,還能活著已經很好了,她還敢奢求什麼,還有何資格奢求什麼。
林大磊看著月娘艱難地把窩窩頭和稀飯吃了下去,才把碗收了,然後給她燒熱水洗澡,待一切都弄好,他走出去,很禮貌地給月娘關上了門,屋內只剩了月娘一人。
月娘趴在窗上,見林大磊走出大門去,才回過身慢慢地解了衣服,露出雪白滑嫩的肌膚。她抬腳跨進桶裡,這桶的木質也差到不行,她心裡嘀咕著,手緩緩撫上自己的身上,一如既往的白皙光澤,像出生嬰兒一般。很小的時候,奶娘每次給她洗澡,都要誇讚一番她的肌膚,說她日後若尋夫婿,必定要找個會憐惜人的。
憐惜人的?她如今只求不負心便可,不,她如今這樣子,哪裡還有求得良婿的資本,連獨善其身都已不能夠,連基本的自保能力都沒有,舉目再無人可依靠。
直到桶裡的水有些冷了,她才回過神來,起身穿好衣服。這身衣服布料雖然很差,但倒也算是舒適,她想起林大磊身上已經有了幾處爛口的衣服,便不覺得衣服差了。
月娘這邊剛收拾完,林大磊才慢慢地踱了回來。月娘見他在院子裡獨自轉了幾圈,這才猶豫著上前輕輕地敲了敲房門,壓著嗓音問道:「妳……可洗好了?」
靜了好久,他聽到房裡有人小聲地嗯了一聲,定了定神,推門進去。月娘已經躺回床上,兩隻會說話的水汪汪的大眼睛略帶羞澀地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垂了下去。
林大磊也有些尷尬,他目不斜視地走到木桶旁,把水桶抬到外面倒在了樹下,然後隔著窗子對月娘道:「妳早些安置吧。」說完他便走開了。
月娘小心翼翼地趴到窗子上,見他把院子裡稍微收拾了一下,便走進了廚房,再也沒有出來。她躺回床上,這裡只有這麼一張床,想必是因為她的緣故他才只得睡了廚房,心下便十分愧疚,想著以後好好地配合他,早點把自己的身子看好,雖幫不上他什麼,但也不至於一直拖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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