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錢眼開的小官女被迫嫁了個病弱王爺,
原想狠撈一筆遠走高飛,怎知這王府竟是一窮二白。
沒錢?那就乖乖侍寢來抵吧!
想看她如何將他色誘撲倒,調教成妻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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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水清一醒來,悲催地發現自己身上竟然套了一件紅豔豔的嫁衣!
她那個兵部侍郎爹竟然這麼算計她,狠心下藥把她迷昏硬綁上轎,
嫁給西夏有名的瘸子病弱七王爺季簫陌。本來她打算新婚夜時,
打昏她的瘸子夫君,再從王府偷些金銀珠寶走人。
可當洞房花燭夜時,穆水清看他走兩步路就氣喘的樣子,
那方面一定兩下就瀉了吧,她就當被狗咬了兩口好了。
怎知她連躺都沒躺好,他竟開始咳血,好歹她這王妃嫁進門是來沖喜的,
第一天就把人給沖掛了,那她這輩子不就注定當個守寡王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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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穆水清昏昏沉沉地醒來,入眼處是一片喜氣洋洋的紅色,耳邊是吹鑼打鼓歡慶的聲音。
她僵硬地動了動手指想要將遮住她視線的紅蓋頭掀去,卻發現渾身軟綿綿的。她順勢低了低頭,透著縫隙望去,悲催地發現自己的身上竟然套了一件紅豔豔的嫁衣。而這搖搖晃晃的感覺,她似乎正坐在轎子裡,她不用想也知道這轎子的目的地是哪裡了……穆水清忍不住氣憤握拳,含淚咬牙。
都說虎毒不食子,沒想到那個笑面虎兵部侍郎竟然這麼算計自己的女兒,竟然在飯菜裡下迷藥,害她計劃多日的逃跑計劃全部落空了,腹黑、腹黑,太腹黑了!
腦袋上是沉甸甸的鳳冠,因為迷藥的藥性還未散去,穆水清自醒來後一直保持著這個僵硬的動作。肚子可憐兮兮地鳴奏著,她只盼這轎子盡快停下,讓她好好飽餐一頓。要知道新娘子暈倒在成親殿堂這種事多丟人啊,而且吃飽了,她才有力氣跑啊。
「停轎。」
轎子突然停下,正發呆的穆水清措手不及,猛然向前衝去。簾子忽然被掀起,她就這樣直直地撲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一個藥香四溢,讓她忍不住打噴嚏的懷裡。
「咳咳、咳咳……」對方受驚不少,在將穆水清穩穩扶住後,不停地低聲咳嗽著,顯得痛苦萬分。
穆水清看不清對方的臉,只知道身邊的丫鬟慌張地大喊道:「王爺、王爺!您沒事吧?」
「我、我沒事,咳咳、咳咳……」
穆水清總覺得身邊之人氣喘得宛如隨時都要暈過去一般。
「王妃,我們進府吧。」
她低頭望著那雙黑色的靴子,見它們緩慢地往旁邊挪了挪,不由拉住了他的衣袖,聲若蚊音道:「我、我沒力氣,你、你能扶我一把嗎……只要一會會,一會會就好了……」
季簫陌第一次見到比他還虛弱的人,他明顯愣怔了,修長蒼白的手遲疑了一番,才緩緩地朝她伸來。穆水清藥性未過,渾身痠軟無力,索性上前一步,整個身子軟軟地貼在了季簫陌的身上,依靠著他而站立。
見身邊的人不動,她催著,「走吧。」
對方行走的速度十分緩慢,右腿還一瘸一瘸地向前邁進。穆水清才恍然想起,她今日要嫁的夫君,西夏國有名的病弱七王爺季簫陌,是個瘸子。
等藥性散去後,穆水清連忙直立起身子。她索性手一伸,也不管季簫陌抵不抵觸,勾住了他的手臂,「還是我扶你進去吧,你的速度太慢了……」
考慮到季簫陌的身子,婚禮辦得十分的簡單,在拜完堂後,穆水清便被送到了新房。而季簫陌則留在大堂和皇帝及一堆朝臣寒暄著。
西夏皇帝季桁遠語重心長般嘆一聲,「簫陌終於成親,朕也放心了。」
季簫陌低聲清咳了幾番,手絹上皆是斑斑血印,他輕聲道:「多謝皇兄的美意。只是臣弟時日不多,原本不想耽誤他人的。」纖長的睫毛在說話時微微搖曳著,鳳眸如墨,眉目如畫,這麼精緻的五官卻配著一張極白的面容,唇色也是淡得毫無血色。消瘦單薄的身子裹在紅色喜服中,這般喜慶的顏色也不能遮擋他流露的一股子病態,似患有重病之症。
季桁遠擔憂道:「簫陌,你說什麼呢,有皇兄在,你怎麼會出事呢。再說,你已經年過二十,今才娶妻,怎麼說也該給自己留後啊!」
某大臣道:「是啊是啊,陛下剛有喜事,七王爺的好事想必也近了呢。」
季桁遠溫柔一笑道:「前段時間妍珊剛診斷出已有一個多月的身孕。不知她早有身孕,之前朕還累著她呢……」
季簫陌垂下眉眼,長長的睫毛低低斂著,他溫聲答道:「恭喜皇兄。」
季桁遠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季簫陌,搖了搖手中的酒杯,笑道:「妍珊一直待你如親弟弟,如今你成親,她卻因為害喜得厲害不能出宮,你找個時間帶你的王妃回宮一趟吧。」
「好。」
兩人的酒杯相碰。
見季簫陌神情倦怠,季桁遠揮了揮手,曖昧地笑笑,「時辰也不早了,簫陌早點回去洞房吧。愛卿們也別去新房折騰簫陌了,今晚就讓他們夫妻倆好好地洞房花燭吧。」
「謝謝皇兄,臣弟先走了。」季簫陌站了起來,頭一陣眩暈,踉蹌了好幾步才站穩。
他的貼身丫鬟青竹見狀,連忙攙扶他坐到輪椅上,輕輕道:「王爺,是喝藥的時辰了。奴婢送您回房。」
季桁遠望著季簫陌一邊咳嗽一邊遠去的身影,嘴角有著隱隱的笑意。
一拜完堂,穆水清就被送進了新房裡。一進房,她連忙將紅蓋頭隨手一扔,還將壓迫她脖頸多時的鳳冠重重地扔在了床上,整個人氣喘吁吁地躺在床上。
「王妃不可!」丫鬟竹月驚呼道:「王爺還沒進來,您怎麼能自行掀去紅蓋頭呢,這是不吉,不吉的象徵。」
「等王爺要來的時候,我再戴上。」穆水清捂著肚子道:「我好餓。」他們在外吃好喝好的,她卻在房裡餓著肚子,實在是天理難容!
「奴婢幫王妃拿些小點心。」
穆水清餓著肚子好不容易撐過了拜堂,如今丫鬟拿來了小點心,她連忙毫無形象地猛吃了起來。丫鬟在旁瞪大了眼睛,完全驚呆了。
季簫陌進門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女子毫無教養地大字坐在椅子上,嘴裡的糕點發出喀喀咀嚼的聲音,嘴角滿是糕點屑,完全和傳聞中那個知書達禮、溫柔嫻淑、驚才絕豔的京城第一才女穆水清畫不上等號。
「奴婢參見王爺。」
丫鬟慌張的聲音讓穆水清恍然回過神來,她抬起頭隨意地望了一眼,只是一眼,她手中的糕點掉到了地上,發出啪嗒的脆響。
眼前的男子輕靠在輪椅上,被丫鬟緩緩推入房內。墨色的長髮微微挽起,幾縷青絲隨著清風輕輕搖晃著,隱隱約約露出一張清美之極卻又白得幾乎透明的容顏。一身紅色長袍,襯得他纖長消瘦的身材有一種弱不禁風的柔和感。
穆水清聽聞七王爺季簫陌是將死之人,她原以為是印堂發黑,臉容慘白宛如厲鬼,甚至走兩步便要咳嗽幾聲的瘸子,誰知竟然是眼前眉目俊美、薄唇玫紅的翩翩美男子。
此刻,那雙溫潤寧靜的墨色雙眸正倒映著她微微漲紅的臉,穆水清覺得呼吸稍有停滯,甚至片刻失神。這麼美麗且柔弱的男子是她的夫君?
「王妃?」
穆水清緩過神來,有些懊惱地抿了抿嘴。
正主竟然那麼快就回來了,剛才她吃得得意忘形,竟然忘記吃飽就溜了。
「王爺!」穆水清忽然捂住自己的肚子,裝作十分痛苦地道:「妾身一下子吃太撐了,想去下……去下茅房。」她眼睛賊溜溜地一轉,三十六計,走為上策,藉尿遁速溜,「妾身去茅廁了……王爺先休息……」穆水清臨走前,偷偷地抬頭瞥了一眼,見季簫陌正笑意盈盈地望著自己,眸中似有無數流光劃過,顧盼生輝,讓她又是一怔。
「王妃早點回來。」
穆水清暗自撇了撇嘴,鬼才回來呢!
季簫陌嘴角微微一彎,他淡淡瞥了一眼青竹,若有所指地道:「青竹,王妃剛來不識路,妳帶她去吧。」
半炷香後。
「王妃,您還沒好嗎?」青竹站在茅廁前,憋著氣問道。
穆水清裝作痛苦地道:「啊,剛才吃壞了肚子,需要長一點時間,妳等不及便先回去吧。」
「王妃知道回房的路嗎?」青竹狐疑地問。
「噗……」穆水清用嘴發出了一個放屁的聲音,她捏著鼻子道:「這裡太臭,妳在迴廊那等我吧。」
待青竹離開後,穆水清躡手躡腳地從茅廁裡出來,她賊頭賊腦地望了一圈,見四下無人,嘴角一勾,此時不開溜更待何時!
墨香苑,一個黑影忽然躥到窗前,望著低聲咳嗽的季簫陌低聲道:「王爺,王妃偷偷摸摸地朝著書閣走去了。」
他皺眉問:「青竹呢?」
「青竹在迴廊處,似乎是王妃騙她去的。」
「你暗自跟著,且看她要做什麼。」季簫陌抿了抿唇,眼中滑過一絲殺意,指甲狠狠地陷入了掌心。
半個時辰後,穆水清垂頭喪氣地踏入了房內。
她原以為病秧子王爺累得睡下了,誰知他竟然精神很好地端坐在書桌前看書。完美俊秀的側臉,纖長的睫毛在他白皙的臉上落下淡淡的投影。靜若處子,點塵不驚。
季簫陌見穆水清走近,睫毛輕搧,關心道:「王妃還不舒服嗎?要不要請大夫來看看?」
「不用……」穆水清一陣低落,剛才難得有機會可以溜出王府,誰知這王府像迷宮似的,她越走越迷糊。之後,她走了好長的路,總算看到王府的後門時,卻一不小心被一名丫鬟看到了,她謊稱迷路,丫鬟便很好心地將她送回了新房。眼看自由就在眼前,她怎能不氣。
「王妃為何一直站在門口,不過來嗎?」季簫陌含笑問。
穆水清一陣清醒,她正色道:「回王爺,妾身在茅房待得甚久,渾身惡臭,王爺身子尊貴,不便靠近。容許妾身沐浴更衣一番。」
穆水清竊喜地想,趁著去浴室的途中再溜一次吧。
還想動歪腦筋!季簫陌緩緩翻了一頁書,淡淡地道:「青竹,將浴桶搬進房內,伺候王妃更衣沐浴。」
「啥?」穆水清呆了,她口吃地問:「在這房裡沐浴嗎?沒有浴池嗎?」
季簫陌點頭,很是抱歉地道:「浴池年久失修,正在裝修中。如今,委屈王妃在浴桶裡沐浴了。」
「王爺也在房裡?」穆水清忐忑地搓了搓衣角。
「我的腿不便動身。」季簫陌無辜地眨了眨眼睛,困惑地問:「王妃有問題嗎?」
「那我去別的……」地方。穆水清的話未完,小廝已將浴桶搬了上來,並氣喘吁吁地倒了十幾桶熱水。
見木已成舟,穆水清哭喪著臉瞪著浴桶,整個人宛如釘在了地上。她不要在一個男人面前演什麼美人出浴圖啊!
沐浴並非穆水清所想一般,光著身子在季簫陌眼前晃來晃去。他們兩人的中間設了一個屏障,而這屏障厚實得看不見對方在幹什麼。因為這樣,穆水清才放心地去洗澡了。她可不想莫名其妙地就被陌生人看光光呢。
洗澡的水聲伴隨著季簫陌翻書的聲音在寧靜的房內嘩嘩地響起,穆水清在忐忑和緊張中將自己沐浴了一番。待到浴桶裡的水都涼透了,她才穿戴整齊,磨磨蹭蹭地從屏風內走出。
見季簫陌仍認真地看書,穆水清哭喪著臉道:「王爺還不睡?」
季簫陌隨意地瞥了一眼,白色的裡衣微微溼透,緊緊地貼著穆水清的身上,襯著姣好如玉的身材凹凸有致,她卻毫無察覺地在他眼前走來走去。長至腰際的秀髮溼溼漉漉地黏在穆水清的臉龐,遮掩了她眼中的一汪潭水,朦朧的水氣使她的臉頰彷若染上了一層霧氣,襯得她那張剛沐過浴的白皙臉蛋粉嫩粉嫩的。難道要色誘他了嗎?
「嗯,妳先睡吧,我將這本書看完。」季簫陌含糊地應了一聲,手指有些緊張地拽緊著書。
剛洗完澡,溼漉漉的身子被風一吹就冷得不行,穆水清連忙縮進了被窩,被窩的寒氣讓她抖了抖。她好奇地問:「王爺,有人幫你暖床嗎?」
季簫陌會錯意了,他正色道:「今日是我們大婚之日,這床沒有其他人碰過。」
「你久病纏身,這麼冷的被窩對身子不好的吧,為何不讓人暖暖?」王爺的話怎麼說也有一兩個暖床丫鬟吧。
季簫陌無視之。
穆水清凍了一會後,好不容易將被窩暖好了。她在床上翻來覆去半天,最後仰著頭問:「王爺,你還不睡嗎?」
她在現代一直凌晨才睡,古代人睡得早,她來了一個月仍不是很習慣。更何況季簫陌點著油燈,明晃晃的亮光讓她更是沒有睡意。
而且今日是他們大婚之日,她心中忐忑無比,生怕眼前這位王爺夫君來個偷襲。雖說是個病秧子王爺,但遇到美色,誰知他會不會在床上突然雄風再起,迴光返照呢……
已經亥時了,再拖下去會被她起疑的吧。季簫陌臉色凝重地合上書,支支吾吾地嗯了一聲,便瘸著腳緩緩地朝著床鋪走去。
走了不過十來步,見穆水清緩緩撐起身子,薄被順溜地滑至胸前,明晃晃地露出白皙的鎖骨和若隱若現的雙峰,季簫陌一時竟覺得胸悶氣喘。他伸手搭上屏風,頭微微別過,低聲咳嗽著。
他想勸她將被子拉好,誰知她竟然被子一掀,衣著曝露的便向他走來,還一臉特別燦爛的笑容,「王爺,我扶你。」
剛才在床上的時候,穆水清已經想通了,既然今日溜不掉,她就當照顧病人,服侍下這位病弱王爺吧,將他這位長期飯票哄得開心了,她的錢就滾滾來了。日後再找機會開溜!而且看這位病弱王爺走路氣喘的樣子,那方面一定兩下就瀉了吧,她就當被狗咬了兩口好了。
穆水清諂媚地笑道:「王爺,我為你更衣吧!」看他走路都氣喘吁吁,脫個衣服恐怕也要丫鬟幫助的吧。
穆水清忽然的靠近,讓季簫陌一陣警惕,手微微抬起,朝她背脊頸椎處靠近。然而當她清淺的呼吸聲輕輕地吹拂在他的頸間時,他嚴肅的神情忽然呆怔了一下。穆水清剛沐浴完,身上散發著一股淡淡的清香味,讓他一陣恍惚。
而這一恍惚,他的外衣便被穆水清輕輕鬆鬆地脫了下來,人更是被她好心地扶到了床上。
季簫陌呆滯地坐在床上,見穆水清就在他身側躺下,眼眉彎彎笑道:「王爺,夜深了,我們睡吧。」
季簫陌會錯意了,以為穆水清急不可待地要洞房,那雙漂亮的柳眉不由輕皺了一下。若是第一天不碰她,皇兄會不會起疑?
穆水清心裡打著小九九。快睡快睡,最好別碰我!
這樣想著,她伸手將床前的油燈熄滅。然而這時,她的手忽然被人緊緊地握住了,整個人貼近了一個溫暖的懷抱。穆水清的表情瞬間慌張了起來,黑燈瞎火的,莫非他真要對她……她糾結地發覺,自己還是過不了讓陌生男子碰自己的關卡。
她羞紅臉道:「王爺,不、不要……」身子已經作著逃跑的準備。
「王妃,將燈點上。」
「妾身不喜歡在亮處那啥……」她欲迎還拒地推了他一把,一瞬間跳下了床。
季簫陌突然噤聲,痛苦地咳嗽著,「咳咳、咳咳……」
穆水清慌張下床的時候,碰倒了床邊的油燈。漆黑一片的房間瞬間亮了起來,穆水清忐忑地扭頭,原以為會被季簫陌抓包,誰知她驚悚地發現,季簫陌手裡的錦帕皆是觸目驚心的血跡,不只是他的錦帕,床上、被子上四處都是飛濺的斑斑血跡。他整個人痛苦地蜷縮在床上,額頭不停地冒出急汗,原本白皙的臉龐如今更加沒有血色。
「你怎麼了?」穆水清小心翼翼地將他扶起,卻發現他雙眸半睜半闔,意識已經有些模糊了。她下意識地把了把脈,脈象好弱,微弱到幾乎感覺不到了。
穆水清驚嘆,這弱柳扶風的身子,可惜了那張俊俏的臉。她心裡頭亂想歸亂想,手上可不敢有絲毫懈怠,她扯開嗓音吼道:「來人啊,快來人啊!」然而這時,全府上下早已休息,眾丫鬟知曉今日是王爺、王妃洞房之日,不得靠近,所以房間四周無人把守。而丫鬟、小廝休息的偏房離主臥有段距離,所以,穆水清再怎麼喊,都不會有人聽到的。
「別睡啊!」穆水清看著血液一點點染紅他的裡衣,焦急地拍著他的臉,「藥、藥在哪裡?」
她知道傳聞中的七王爺是個體弱多病的將死之人,但她沒想到他竟然連洞房之夜都撐不過去。他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突然就發病了呢,難道是因為一天的勞累導致病發了嗎,還是因為美人在側刺激太大給激動到的?她是來沖喜的啊,怎麼第一天就把人給沖掛了呢……
「在……」季簫陌除了發出幾聲痛苦的呢喃外,完全說不出話來。他手指搖搖晃晃地輕輕抬起,指著掛起來的紅色喜服。
「我幫你拿來,你別睡啊,千萬別睡啊!」穆水清不是沒見過死人,但若是有人將死在她的面前,她的心瞬間慌張害怕了起來。
穆水清曾經是名護士長,每日雖然操勞,卻樂得其所。然而有一次她看護的病人忽然心肌梗塞,穆水清第一時間拿來了藥,並盡力搶救,卻仍然眼睜睜地望著病患在她面前斷了氣。
她後來才知,是主治醫生將大病當成小病治,配錯了藥。因為對方是德高望重的醫生,所以一切的過錯都推託為看護的護士粗心大意拿錯了藥,才害病人突發性死亡。這件醫療事故害她被嚴重懲處,並丟掉了飯碗。
因為有過這個前科,其他醫院都不願收錄她,穆水清不得不轉業,而這件事一直成為一根刺扎在她的心扉上。所以,自此之後,她特別怕有人在她面前倒下。
如今,穆水清顫抖著手在季簫陌的衣服翻找著。等翻到一瓶小瓷瓶時,她的手忽然有些穩了,一顆始終垂吊的心忽然踏實了。
穆水清急忙跑到季簫陌的身前,費著力氣將他扶起,在他身後墊了幾個軟墊,「藥來了……」
見季簫陌意識迷糊,穆水清咬了一下唇後,用力捏住他的臉頰,撬開了他的嘴,她順勢將白色藥丸塞進了他的嘴裡,隨後不管季簫陌會不會被嗆到,她捏住了他的下顎,幫助他做著吞咽動作。見季簫陌吞下藥後,穆水清緩緩地吐了一口氣。
如縷的青絲包裹著季簫陌那張蒼白無比的臉,穆水清忍不住伸手將他額前的青絲撥開。她拿著錦帕,伸手將他額頭的急汗和唇角的血絲輕輕擦去,動作極其緩慢和輕柔。
等他臉上恢復了乾淨,呼吸平緩後,她才伸手扣向他的脈搏。雖然脈搏還是很弱,但至少度過了危險期。
一番搶救之下,穆水清疲憊至極。她知道此時門口無人把守,季簫陌又暈厥了過去,正是偷溜的好機會。她剛才回來的時候特意記了路,第二次去後門恐怕不會再迷路了,只是……穆水清望著季簫陌熟睡疲倦的睡顏,又怕他半夜再次咳血無人照顧,導致命喪黃泉。若是她溜了,他死了,到時候皇帝以為是她殺的人以致於全國通緝她,她該如何是好呢……
穆水清衡量了一下利弊,咬了咬唇,決定留了下來。她一沒有銀兩,二實在是不放心季簫陌。雖說今天初次見面,但良心告訴她不能見死不救。
她坐在床前照看了一會季簫陌,才半炷香的工夫,上眼皮就不停地和下眼皮打著架,最終她還是抵不住層層睏意,身子一軟,滾到了床上,在季簫陌的身側躺下了。
才一轉眼的工夫,她就完完全全放鬆了身子。在感覺有些冷後,她無意識地翻了一個身,朝著身側暖暖的懷抱撲了過去,隨之,她越來越睏,漸漸地滑入了夢鄉。
不僅如此,穆水清還作了個夢。她夢見自己正站在滿滿一院梨樹的院落裡。月光十分迷人,滿枝滿院的白色花瓣漫天飛舞,照映著身前的錦繡男子面如冠玉,身姿俊挺。
穆水清瞇了瞇眼睛,總覺得眼前的男子似乎有些眼熟。但如今,她腦子一片混沌。
「他日,我若為皇,必封妳為后。」那人抬起她的下顎,對著她的唇輕輕吻來,極其的珍惜和呵護。穆水清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忽然加快,她不由扯出了一個微笑,害羞地點了點頭。
畫面突然一轉,那人依舊執著她的手,依舊笑若春風,可偏偏讓穆水清感覺到一股刺骨的冰寒。
「水清,可願意試探下我的皇弟?」
她聽到自己顫著音道:「你讓我嫁給七王爺?你竟然讓我嫁給別人?」
「水清,這件事只能妳為我做到,妳會幫我的,對吧……」
畫面突然又一轉,漆黑的夜裡,穆水清倉皇地逃竄,她不明白自己為何要逃。她疑惑地回頭看了一眼,見一名黑衣人步步向她緊逼。
「不要過來!」她拔下髮簪,顫抖地握在手裡。
電光火石間,穆水清猛然驚醒,急促的呼吸過了好久才漸漸平息了下來。
她喘息著摸了摸身上的褻衣,發現早已溼漉一片,這樣溼漉漉的衣服黏稠在身上的感覺真實得讓她傻傻地裹著被子輕顫了起來。
前世,她因為想曝光那起醫療事故背後真正的原因,被人按在水裡生生溺死,這種淹死的感覺她如今回想起來都觸目驚心。是的,她並非真正的穆水清。真正的穆水清早在一個月前跌入自家的池水裡,淹死了。
和她一樣,真正的穆水清並非是意外落水,是他殺,有人處心積慮要殺她!
◎ ◎ ◎
陽光順著窗縫緩緩地照入房內,穆水清抱著被子好一會才緩過神來。原來已經是早上了啊。穆水清擦了擦額頭的薄汗,想下床換件衣服,卻發現季簫陌不知何時已經醒了。他歪著頭,正默默地凝視著她,這樣的神情讓穆水清的心不知為何慌張了起來,有一種似乎被看透的奇妙錯覺。
這怎麼可能呢,他只是一位病弱王爺啊……穆水清壓下心底的煩躁,平復了一下心情道:「王爺醒了,身子可有不舒服?需要請大夫嗎?」
「嗯,剛醒。」季簫陌長長的睫毛一眨一眨的,就似展翅高飛的蝴蝶,他垂下眼眉輕輕道:「昨晚,謝謝妳了,已經沒事了。」
「這是妾身該做的。」穆水清低垂著腦袋,恭敬道:「王爺是要繼續休息呢,還是起床呢?」
「起身吧。」
「妾身伺候王爺更衣。」
她柔順的話語、恭敬的動作讓人挑不出一絲毛病,但眼中的不甘和倔強卻真實地透露了她的心扉,季簫陌望著穆水清的神情越發的高深莫測了起來,心裡的狐疑也越積越深。
穆水清深吸了口氣,低頭替他繫衣帶。單薄的白衣襯得他白皙的肌膚越發的蒼白,但在穆水清無意的碰觸下,微微泛著詭異的粉紅。
「王爺別僵硬著身子,衣服穿不進去……」穆水清皺眉地望了他一眼。
季簫陌嘴角一抽,捂嘴咳嗽幾聲以掩飾尷尬。他不太習慣女子的碰觸,所以,即使這名女子身為他的王妃,他也不想與她肌膚相觸。
穆水清伺候好季簫陌換衣後,自己也換了一件水藍色長裙。她照了照鏡子,這身子的主人不虧是京城有名的美人,這條水藍色長裙襯得她身姿苗條,肌膚白皙如玉。
穆水清等了許久也不見丫鬟端洗臉水進屋,不由打開了門,正瞧見一名丫鬟打著呵欠從她身邊路過。
穆水清擰著眉道:「都什麼時辰了,怎麼不伺候王爺更衣、洗臉呢!」
丫鬟瞥了她一眼,好半天才福了福身道:「王妃莫氣,奴婢命人拿來。」
穆水清皺了皺眉,總覺得這丫鬟的態度詭異得很,怎麼說她也是王妃啊,怎麼對她的態度這麼漫不經心。莫非因為她剛嫁過來,所以不服氣?看樣子,她得立立當家主母的威了,省得一名小小的丫鬟都不將她放在眼裡!
穆水清等了一炷香的時間才見著丫鬟們端著臉盆、毛巾魚貫而入,她原本就不是耐心很好的主,如今更是怒火蹭蹭蹭地往上冒。她冷笑了一番,喝道:「竟然那麼慢,做什麼去了!」她瞥了一眼正在漱口的季簫陌,冷冷地道:「妳們平常也這麼照顧王爺的嗎?」
被突然點到名,季簫陌差點被水嗆到。
見穆水清動怒了,一名嫩黃衣服的丫鬟細聲細氣地道:「王妃莫氣,奴婢們都剛起來,所以來晚了。」
奴婢一般到要比主子早起,怎麼說卯時也得起了吧,如今已經快辰時了,她們竟然剛起來!
穆水清畢竟是剛來,這屋子裡還有正主。她狐疑地瞥了一眼季簫陌,他的臉色平常,好似習慣了這些。她壓了壓心中的火氣,悶悶地將疑惑吞進了肚子。
黃衣丫鬟收拾著床鋪,看見被子床單上的血跡時,眼神微微閃了閃。
季簫陌洗漱好後,淡淡地道:「傳早膳吧。」
早膳是簡單的白粥和青菜,穆水清原以為是照顧季簫陌的病情所以才如此清淡的,然而當看見午膳是白粥、青菜外帶一塊豆腐狀的小肉時,穆水清氣得捏緊了筷子,她咬著牙問:「王爺一直吃這些?」這粗茶淡飯的也太寒酸了吧,他不是王爺嗎。
「王妃不喜歡?」季簫陌心虛地咳了幾聲,將桌上唯一一塊小肉推到了穆水清身前,滿含歉意道:「為了給我治病,府上大部分錢財都耗費在買藥材上了,所以平常較為拮据,一日三餐多為素食,委屈王妃了……」
穆水清悶悶想,那就是說這王府一窮二白?她原本還想從王府偷點金銀珠寶的,如今,她還是趁早溜吧。
於是,吃完飯後,穆水清美其名曰飯後散步,實則是去熟悉王府的地形,再次實行她的偷溜計劃。
穆水清走過迴廊,發現王府的下人們皆兩三個聚在一起,聊著天、晒著太陽,一副懶散的模樣,地上到處都是灰塵、紙屑,也沒人去打掃。穆水清抓狂,這個王府究竟是怎麼回事啊,怎麼下人們過得比王爺還滋潤!
走著走著,遠處忽然飄來了肉香。由於午膳就吃了一小塊肉,對於食肉大王穆水清而言十分不滿足,她順著肉香摸索了過去。是廚房,穆水清偷偷從窗口望去,見三名下人圍坐在桌邊,而桌上擺著各種大魚大肉,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這肉從來沒見過啊,好好吃。」
「這條魚也十分美味。」
「當然,這些都是西域國進貢給陛下的,昨日大婚,陛下剛賞賜給王爺,但王爺不知道呢。」
另兩人聽聞,竊笑道:「王爺身子虛,不能吃這些大魚大肉,所以由我們代勞了。」
「是啊是啊。」
砰!穆水清踹開了門,墨眸怒瞪道:「你們,跟我一起去見王爺!」
見穆水清忽然闖入,三人皆是一驚,隨後,一人苦口婆心地勸道:「王妃,王爺身子矜貴,這點小事怎需要驚動王爺呢。」
「怎麼,本王妃的話都不聽了?」穆水清冷笑道:「若不是心虛,何必怕見王爺呢。來人,將這三人給我押到王爺面前!」
屋外忽然傳來一陣喧囂,正在房裡看書的季簫陌抬起了頭,望了一眼風風火火入內的穆水清以及三位被護衛押入房內的下人,疑惑地問道:「王妃,妳這是何事?」
穆水清大氣凜然地道:「回王爺,我發現這三人偷食陛下送給王爺的食材,這些食材都是西域國進貢給我國的名貴食材,他們在廚房內偷偷摸摸地食用美食,卻讓王爺吃著粗茶淡飯。王爺,你看該怎麼處置他們!」
「王爺,我們冤枉啊!這些食材是剛到的,正準備晚膳時端給王爺品嚐,並非王妃所言。」
穆水清冷笑,「既然是給王爺品嚐,為何我卻看見你們在偷食?」
三人賊眉鼠眼對視了一番後,一人諂媚道:「王妃您剛來,很多事情您並不知曉。王爺身子虛,小的是為了確定這些食材王爺能否食用才親口嚐試的,並非偷食。」
「是啊、是啊。」身邊的人附和著。
王爺重病,身體病弱,終日臥病休息,所以王府上下都不怎麼將季簫陌放在眼裡,因為他們知道,連走路都氣喘的王爺根本不管府中的事情,也根本完全不了解府上的人事物。他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隨便欺瞞一番就能矇混過去。
「這樣啊……」修長的手指輕輕敲著桌上,季簫陌低垂著腦袋,如墨的髮絲遮掩了他的神情,只露出嘴角淡淡的弧度,「王妃,這只是小事,不如算了吧。」
這一幕穆水清看在眼裡。季簫陌一臉淡笑,好似習慣了一般,她的心跟著酸澀了起來,竟然有王爺做得被下人欺負到頭上去了!
三人一喜,「謝謝王爺,我們先下去了。」
見他們無罪釋放,眼裡滿是得意,穆水清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怒道:「王府既然拮据,何必養這些沒用的吸血蟲。你們幾個,收拾一下包袱可以離開了,王府養不起你們!」
她扭頭看向季簫陌,鄭重地問:「王爺,我是你的王妃,是王府的女主人。請問,我可以作這個決定嗎?」
季簫陌一怔,他抬眸望著穆水清半晌,望得穆水清緊張得忍不住握緊了雙拳,他才輕輕扯了一個笑,淡淡地道:「有勞王妃了。」
一名下人忽然慌了,連忙跪下來道:「王爺,我們辛辛苦苦工作十餘年,您怎麼能讓王妃趕我們出去呢。」
季簫陌遲疑地道:「本王已經將此事交給王妃處理了。」
穆水清聽聞,笑了,她瞥了一眼三人,冷冷地道:「王府不養沒用的人,事不宜遲,你們現在就收拾包袱走吧。」
一人嚇得雙腿發顫,幾乎快站不穩,「王妃,小的再也不敢了!之前只是一時鬼迷心竅……」
「王妃,求求您不要趕我們走!」
「我們這把年紀已經找不到工作了……」
「求王妃行行好,饒了我們吧……」
剛才還得意的三人,如今各個慌張地跪倒在地,對著穆水清不停地磕頭求饒著。這幾年,他們在王府裡混慣了,如今要是真被趕出去,沒吃沒住的,恐怕沒幾天他們就會曝屍街頭。這樣想著,他們越發的惶恐不安。
被人又是求饒又是磕頭,穆水清並非鐵石心腸,她遲疑了一番,終於不忍心道:「下不為例。」
「謝謝、謝謝王妃。」
眾人在新房的不遠處,好奇地望著房內的場景,見有人對著王妃不停地磕頭求饒,十分不解。這時,他們見王妃突然走出了房,目光凌厲地環視了一圈,下人連忙慌張地低垂下腦袋。
「你、你、你。」穆水清雙手一插腰,十足母夜叉的形象,「給我打掃房間。」
「你們。」她眉目一挑,指著那些偷懶的人道:「給我將王府好好地清掃一番。」
昨天來了那麼多人,鞭炮放了一堆,院子裡全是散落一地的紙屑、灰塵和腳印。這麼髒竟然拖到現在都不打掃,養這麼多人有何用!
她一聲令下,竟然無人行動,皆瞪著眼睛望著她。穆水清扯了一個淡笑,撥著朱紅的指甲淡淡地道:「目前王府有些拮据,是時候裁些人了,王府不必養這麼多連掃地都不會掃的人。我怎麼說也是王府的女主人吧,這點裁人的權力還是有的。例如那些好吃懶做的……」
她話未完,眾人已經雷厲風行地打掃了起來。
裝腔作勢,威逼利誘,果然效果斐然,將他們的奴性都逼了出來。穆水清不由奸笑著。
新房內,一個人影緩緩從陰影裡走出,擔憂地道:「王爺昨晚咳血咳得厲害,可是病發了?」
季簫陌緩緩地搖了搖頭,「無須擔心,我沒事。」
「可昨晚屬下在門外聽得清清楚楚,若非王妃在,屬下早就衝進來了……」黑影自責地道:「若是王爺有個三長兩短……」
「她畢竟是皇兄派來的,如果不和她同房,恐被皇兄起疑……」季簫陌坐在輪椅上,柔暖的陽光灑在他白皙的臉上,赫然浮現一道淡色的紅暈,好似說到同房,他甚是害羞似的。然而,他的另一半張臉卻隱藏在陰影之下,陰沉地彎了彎嘴角,「所以我昨晚假裝咳血暈倒,希望能矇混過去,順便以此試探了她一下。」
聽到季簫陌並非病發,他的心安了安,隨後他悄聲問道:「王爺試探下來的結果是……」
「沒將我丟下,照顧了我一夜,讓我有些驚訝。皇兄派來了好棋子,完全不露聲色,若非我早有準備,恐怕真被她騙了……」
不知為何,季簫陌忽然憶起昨晚,穆水清照顧完他後,睡相全無地趴在他的身上,衣領微微後褪,淺露出半截瑩白細膩的脖頸,橘黃色的燭光在黑暗中將她的半張面龐浸染了一層暖暖的金色。她緊緊地抱著他鼾聲不斷,隨意坦然宛如沒有半點心機。這些都是偽裝嗎?
季簫陌的目光遙遙投向正在喝斥眾人的穆水清,映著陽光,穆水清秀美的面龐似發出柔和恬淡的神采,縷縷青絲隨風飄揚,彷彿鍍了一層絢麗的金色。
他淡淡地凝望著,輕輕道:「發現她有問題,立刻向本王彙報。若再去書閣,就找個機會製造個意外吧……」季簫陌剛說完,忽然咳嗽了起來,撕心裂肺的疼痛讓他忍不住痛苦地揪著輪椅的扶手摔倒在了地上。昨晚運氣吐血,果然還是太傷身了。
黑影剛想上前扶住季簫陌,卻見穆水清慌張地跑了過去,他連忙斂去了身形,再次躲進了黑暗中。
「王爺、王爺你怎麼了?」
兩彎似蹙非蹙罥煙眉,一雙似泣非泣含露目。態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嫻靜似嬌花照水,行動如弱柳扶風。心較比干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季簫陌病弱美人的形象簡直是男版的林黛玉。
穆水清輕輕拍著季簫陌的背,扭頭對著呆滯的丫鬟們道:「還不給我去倒水。」隨後她小心翼翼地將季簫陌扶回了輪椅上,伸手接過了丫鬟遞來的水杯。手猛然一燙。穆水清對著丫鬟喝斥道:「這麼燙,怎麼喝啊!」
她低頭吹了幾下水,扭頭對著季簫陌囑咐道:「王爺,這水有些燙,我幫你去窗邊涼涼……」穆水清的聲音一頓,她瞧見季簫陌直愣愣地望著自己,此時,那雙漂亮的墨色水眸正泛著奇怪的亮澤,她的心忽然一慌,握著杯子的手也侷促了起來。她潑婦的形象會不會嚇到他了……其實她真的是賢良淑德的女子……
經下午那齣戲,府裡的下人們對這位新王妃開始畢恭畢敬了起來。晚膳改善了許多,是穆水清喜歡的大魚大肉,季簫陌只是淺嚐了幾口,其餘皆被她一掃而空。穆水清此刻的心情超級爽快,她整張臉洋溢著明顯的喜氣,讓季簫陌頻頻側目,困惑不解。
但一到晚上,想起所謂的侍寢,穆水清迅速垮下了臉。
季簫陌腿腳不便,她是不是要服侍他洗澡、擦身呢?這麼一想,她剛才的好心情瞬間煙消雲散,臉色凝重了起來。
而這一廂,季簫陌早就命青竹攙扶著踩著椅子進入了木桶,隨後青竹默默退下,順便關上了門,徒留穆水清尷尬地面對著沐浴中的季簫陌,猶疑著究竟要不要上前。
溫熱的水包裹著季簫陌,一點點淹沒著他的疲倦。他瞬間放鬆了下來,將溼透的上衣緩緩褪下,向後靠去,閉目靠著木桶淺眠了起來。他白皙到沒有血色的皮膚與精緻的鎖骨在煙霧繚繞的暖氣中若隱若現著,穆水清的呼吸隨之起伏著。當然,季簫陌只是假裝閉目,暗中則觀察著穆水清的一舉一動,誰讓穆水清的目光太過熱烈了,他想不注意都難。
穆水清呆呆地望著季簫陌,好半天才吸了一口氣。她知道季簫陌俊美,但沒想到當他的墨髮傾瀉而下,若隱若現著精緻白皙的鎖骨,往日蒼白的臉頰因水的熱氣暈染泛起紅暈,是這般讓人移不開目光和驚豔。
「王爺,我先睡了……你如果等會起身不方便,就喚青竹進來。」穆水清不等季簫陌同意,嗖的一聲鑽進了被窩,將頭埋在了被子裡,開始呼呼大睡,實則心忐忑地怦怦跳著。
美男出浴圖什麼的,她怕自己的血槽不夠啊!
穆水清一開始只是假意打鼾想躲避晚上的侍寢,誰知一撲進被子裡,眼皮瞬間沉重了起來,才眨眼的工夫,竟然進入了夢鄉,而且又作了一個夢。
「王爺,水涼了為何還不喚奴婢進來,萬一生病了怎麼辦?」
耳邊是青竹責怪的聲音,季簫陌恍惚地抬起頭,對著她無聲地笑著,「生病了又如何,我的身子又從未好過,不在乎多感染個風寒,多喝點藥,反正都是要那樣去的。」
只聽季簫陌一聲長嘆,強撐著站起身,青竹立刻上前攙扶,小心翼翼地服侍他出浴。
「王爺,您何必這般作踐自己呢?」她瞥了一眼床上熟睡的穆水清,輕聲道:「王爺為了避免晚上的肌膚相親,特地命奴婢在香爐裡下了迷藥,可……王爺既然不願意,何必答應這場婚事呢?」
青竹從小服侍季簫陌長大,她對季簫陌除了應盡的主僕之誼外,更多是姊姊對於弟弟的關心和照顧。記憶裡那樣驚才絕豔、唇紅齒白的少年,如今卻成了這個樣子,她比誰都痛心和傷感。她彎下身,長指輕輕地撫著季簫陌已然麻木的右腳,哽咽道:「都五年了,王爺還放不下嗎……」
「青竹……」季簫陌低著頭,輕輕道:「皇兄起疑了,日後的王府恐怕不會太平了。不如今日,就讓白夜帶妳走吧,離我越遠越好……」他口中的白夜正是平常暗中保護他的護衛,也是青竹的心上人。
青竹嘴唇微微泛白,不自覺地顫抖著,「奴婢不走!」她跪在地上,聲音上揚,是那般的固執,「王府裡的丫鬟有幾個是能信的,奴婢走了後,王爺又該誰照顧?從小,王爺的吃穿用度都是奴婢一手打理的,經其他人的手奴婢信不過……更何況連白夜都走了,讓誰保護您啊。」
長長的嘆氣聲再度響起,在這空蕩蕩的房裡幽幽迴盪著。
第二章
穆水清伸著懶腰、打著呵欠起床時,發現身側空蕩蕩的,她不由問著垂首站立在床前的青竹,「王爺呢?」她這一覺睡得也太沉了吧,竟然連季簫陌何時躺下、何時出門都不知曉……那是不是他晚上對她做什麼,她也完全不知曉?穆水清緊張地摸了摸衣服,發現衣衫完好無損地穿在自己身上,放心地吐了一口氣。
「王爺在書閣看書。」青竹的聲音很嘶啞,穆水清不由抬起頭看了她一眼,發現她的眼睛腫腫的,好似哭過般。
「青竹,有人欺負妳嗎?」
青竹一怔,撇過頭道:「沒……」她上前服侍好穆水清著衣,並為她挽了一個好看的髮髻,用一支別緻的玉簪插著。
穆水清美滋滋地照著鏡子,她發現穿越過來唯一的好處就是原主人的皮相不錯,墨髮烏黑有亮澤,皮膚白皙順滑,穿什麼都襯得身子玲瓏有致,有種說不出的骨感美。
「王爺很喜歡看書嗎?」穆水清好奇地問。畢竟她發現季簫陌除了吃喝拉撒外,就是在房裡看書。她知道他腿腳不便,不能出門,但每天都看書不膩嗎,她都快吐出來了。
「不下下棋、練練字、畫畫圖之類嗎?」
「王爺曾經酷愛下棋,只是如今,沒有對弈的人罷了。至於其他……」青竹遲疑了一番,含糊道:「這就不是奴婢能多過問的了。」
吃完早膳,穆水清照例在府中閒逛。她可沒有季簫陌那麼好的定力,能六個時辰坐在房內或書閣裡看書,終日不出門,她的心思可都飛到了府外呢。什麼時候能出府就好了……
在轉角處,穆水清和人撞了個滿懷,她驚慌地後退了幾步後,被青竹穩穩地扶住,對方雖沒有跌倒,但手裡的東西全部散落在了地上。
對方望了望青竹,望了望穆水清,好半晌才道:「見過王妃。」
「什麼事那麼著急?」
「回王妃,這是上個月的帳本,小的已經清算完畢,正要給莫管家呢。」
穆水清定眼一看,散落一地的正是帳本。她瞥了一眼青竹,青竹輕聲道:「是崔帳房。」
穆水清想到季簫陌曾說王府的財政狀況不好,她既然成了王妃,自然得關心關心這王府的財政狀況到底有多不好。她輕咳了一聲,正色道:「莫管家不在,本王妃來看吧。」她撒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
「王妃,這……」
見崔帳房動作猶豫,眼神閃爍不安,穆水清心中起疑,「怎麼,不能給我看嗎?」
「小的這就報給您聽。」他剛開始還報了幾個正確的數字,甚至當著穆水清的面打著算盤計算著來證實自己所言非虛。
然後,崔帳房偷眼一瞧,見穆水清好奇地盯著算盤,一臉好奇,甚至還悄聲問青竹這算盤究竟是怎麼打,他輕蔑一笑,原來王妃裝腔作勢,其實對帳目上的事情一無所知。這麼想著,崔帳房不由大膽了起來,嘴上隨意報了幾個數字,觀察著穆水清的反應,卻見她竟然認真地點著頭,不由樂翻了。這王妃果然不懂!
崔帳房和莫管家平日見王爺不管家,所以每次都在帳目上做了手腳,暗自虧空王府的財政,虛報帳目,以此牟利。
剛才他見王妃忽然問起帳本的事,突然想起王妃是京城有名的才女,立刻心慌了起來,恐她看出端疑。如今,他見穆水清不懂裝懂,暗自竊喜了一番,更大膽地在算帳時將總數額叫少、叫虛。
崔帳房劈里啪啦打著算盤,忽然一停,對著穆水清恭敬道:「回王妃,帳已清算完畢,一共一千五百六十七兩。」
穆水清輕喃道:「竟然這麼少……」她原以為嫁給王爺,雖然柔弱了一點、跛腳了一點,但至少家財萬貫啊,例如王爺死後,她能分得一些家產之類的。
她悶悶地想,不是穿越小說裡那些皇親貴戚一出手都是一千兩之類的嗎,季簫陌也太寒酸了吧,一共才一千多兩……
崔帳房見穆水清皺眉,裝模作樣地感慨道:「王爺病重多年,藥材的支出極其名貴和繁多,所以才……」他將帳本遞過去,故意問道:「王妃要看帳目嗎?」反正王妃看不懂,不如裝個樣子。
「嗯,我看看。」穆水清接過帳本,翻看了幾頁。然而古代人的記帳方法讓她的頭瞬間大了起來,她揉了揉眉角,看沒幾頁就還給了崔帳房。
見穆水清真的不懂,崔帳房的心瞬間安定了下來。他福了福身剛要離去,卻見穆水清一抬手,道:「青竹,拿筆墨紙硯。」穆水清對著崔帳房笑道:「崔帳房莫走,等青竹回來,我算上一算。」
崔帳房愣了愣,嘆道:「王妃,算帳是用算盤算的,您拿來紙和筆有什麼用呢?」
穆水清只是輕輕一笑,她接過青竹遞來的紙,平整地鋪在迴廊的長椅上,隨後,用毛筆沾了沾墨水。
「麻煩將剛才你所唸的全部再唸一遍。」
「啊?」崔帳房一呆,剛才那些數字是他臨時編的,哪還記得。
「藥材一千七百兩……」
「不對吧,我記得剛才你說是一千八百五十兩。」穆水清擰了擰眉,對著他道:「不是都記在帳上嗎,怎麼還會唸錯?」她瞥了一眼青竹,和顏悅色地道:「崔帳房既然老眼昏花,那就讓青竹唸吧。」
「這……」崔帳房猶疑了一番,最終將帳本遞給了青竹。
不就是一個丫鬟和一個不懂算帳的王妃嗎,他有何畏懼!
青竹唸道:「藥材一千七百兩,操辦婚事一千三百七十兩,月錢三百兩,送禮七百兩。收到玉如意三對,一百九十兩;送子觀音五座,七百八十兩……王妃,唸完了。」
隨著青竹話音落下,穆水清毛筆一收,似笑非笑地望著崔帳房,「崔帳房,你剛才說一共一千五百六十七兩,但我算下來似乎不是這個數嘛,我發現你老眼昏花得挺厲害的嘛。」
崔帳房沒想到穆水清會懷疑,氣紅了臉,「王妃不會算帳,又懂什麼!」
「哦,我不懂?」穆水清笑著將宣紙抬起,當著崔帳房的面抖了抖,「我的確不會用算盤。」
崔帳房看著紙上的鬼畫符,冷哼一聲。虛張聲勢!
「但我知道,總額卻是五千七百二十兩。」
崔帳房一聽數字,腿驀地一軟,幾乎快站不穩了。他強裝鎮定道:「王妃憑什麼這麼說?」
「就憑我紙上的數字!」
見崔帳房和青竹狐疑的目光,穆水清才想到他們不懂阿拉伯數字,立刻清咳了一聲道:「反正我有別的方法,而且絕不會算錯。」
崔帳房揚聲道:「王妃,一定是您算錯了!小的在王府做帳房十餘年,算盤早就爛熟於心,怎麼會算錯呢。」
「是啊。」穆水清淡淡地道:「一個老帳房竟然會算錯,而且差錯如此之大,不免讓人感到意外了呢。」她瞥了一眼青竹,道:「青竹,妳可會算帳?」她之前見青竹在崔帳房報帳時不停皺眉,不由猜想青竹恐怕是會算帳的,而且聽出了崔帳房的謊報。
青竹一怔,輕輕地道:「奴婢略知一二。」
「妳當著崔帳房的面算一下吧。」
青竹有些遲疑,但最後仍點了點頭。
崔帳房失聲道:「王妃,您怎麼能讓一個丫鬟算呢?」
「閉嘴!」穆水清冷冷道:「不讓青竹也行,我可以在府外請人。」
由於穆水清的一聲厲喝,不少下人好奇地圍觀了起來。莫管家踏步而來,擰眉問道:「王妃,這是怎麼回事?」
崔帳房見到了莫管家像見到了救星,穆水清將他們的神色全部瞧在了眼裡。
「帳目有些問題,我讓青竹重新算算。」
「可青竹只是個丫鬟……」莫管家遲疑了一番,認真道:「王妃,交給小的吧。」
穆水清露出一抹意義不明的微笑,「莫管家稍安勿躁,等青竹的結果出來了再說。」
半個時辰後,青竹總算算好了帳,她擦了擦額頭的虛汗,對著穆水清佩服地道:「奴婢算出的結果和王妃一樣,一共五千七百二十兩,並無虧空。」
王府明明還有五千兩銀子,季簫陌卻曾淡笑地對她說王府拮据所以只能粗茶淡飯。季簫陌脾氣好,幾乎不以本王自稱,對下人們和顏悅色,從不嚴罰。正是因為這樣,這群下人越來越無法無天,竟然讓王爺可憐巴巴地吃著清粥小菜,自己吃著大魚大肉。王爺還沒死啊!一個個都爬到了他的頭上,吞噬著他的錢財、侵佔著他的王府!
穆水清在為季簫陌心疼和不值的同時,心裡暗爽了一把,太棒了,王府竟然有那麼多錢,她要將這錢牢牢地握在手裡,她要成為富婆了,等季簫陌死後,這些錢都是她的了!
此時,穆水清未曾發覺,自己所想的其實和那些下人所想的無半點區別。他們都認為季簫陌遲早要死的,大夫說了,不是三個月就是半年,所以現在能刮一筆錢是一筆錢。
「明明有五千七百二十兩,你卻謊報一千五百六十七!」穆水清冷哼一聲道:「崔帳房,你還不速速招來,莫非要本王妃親自從府外請帳房算帳,你才承認嗎!」
崔帳房支支吾吾道:「是……我……算錯了……」
「連這點數字都算不好,王府要你有何用。」
崔帳房慌張地看著穆水清手裡的鬼畫符,不明白自家王妃怎麼隨意塗幾筆就輕輕鬆鬆算出了數額,他害怕地將目光投向莫管家,卻見他撇過了目光。
莫管家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不等崔帳房狡辯,他立刻厲喝道:「崔帳房,王爺敬你為王府工作數餘年,一直待你為長輩,而你竟然巧立帳目,數次對王爺謊報帳目虧空,從而進行貪汙,收斂王府的錢財,我都被你給騙了!」
莫管家的補刀讓崔帳房雙腿發顫,他慌張道:「王妃,不是這樣的!是……」
「來人,將他給我拉下去。」
「莫管家,你……」崔帳房已經被人塞住了嘴,拖了出去。
莫管家緩了緩心神,對著穆水清恭敬地道:「讓王妃受驚了,小的送王妃回房……」
穆水清笑咪咪地問:「崔帳房算完的帳本都是交由莫管家計算的嗎?」
經剛才一齣戲,穆水清便看出這莫管家有問題。她還沒開口,莫管家只是一吼,護衛竟然上前拖走了崔帳房,甚至不經過她這個王妃的同意,恐怕由於季簫陌不管家,莫管家在王府簡直是一手遮天。她初來王府,要動莫管家恐怕有些困難。
莫管家擦了擦額頭的虛汗道:「是,之前小的都被崔帳房欺騙了。」
「之前的帳本重算下,恐怕總數額不只五千兩呢。」穆水清笑望著莫管家,「這點事對莫管家來說應該不難吧?」
莫管家正色道:「王妃放心,一切包在小的身上了。」
「順便讓其他掌櫃將帳本帶來,我想看看。」穆水清似笑非笑地望著有些緊張的莫管家,「剛才看帳,發現王爺名下有一間茶樓、兩間藥鋪、一間布莊。然而藥鋪常年虧損不說,茶樓和布莊也完全不盈利,我想了解一下具體情況。」
「王妃,這似乎……」
穆水清眼眉一彎,笑道:「如今王府是我家,王爺是我的夫君,身為王妃,我想要查看下王爺名下的產業,照理來說沒有理由可以拒絕吧。」她走近莫管家,在他耳畔低語道:「只是通報一聲,讓他們拿著帳本來見我,這對莫管家來說不難吧,還是說……莫管家在怕什麼呢?」
莫管家眼眸一閃,恭敬道:「是,王妃。」
「好,我在房裡等你們。」
將穆水清送回墨香苑,青竹福了福身道:「王妃,是時候奴婢該去給王爺送藥了。竹月和攬月在門口候著,您有事喚她們即可。奴婢告退了。」
「嗯。」
來了王府兩天,穆水清總算分清楚了墨香苑裡的幾名丫鬟。穿青衣的青竹,是一等丫鬟。穆水清發現,青竹比起照顧她,更傾向於貼身照顧季簫陌,所有東西幾乎都是青竹遞給季簫陌的,平常季簫陌走路不便也是青竹服侍的,明明青竹是個掌櫃的大丫鬟,卻偏偏做起貼身伺候的活讓人浮想聯翩。見兩人親暱的樣子,莫非青竹是通房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