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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折】三兩女捕快《下》

成親那日,莫研親親熱熱的挨著他坐下,手中舉著一對描金龍鳳紅燭, 展昭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來,那晚他與她拜了堂,成了親, 可還未來得及有夫妻之實,他卻不告而別,從此失了音訊。 三年後當莫研梳著整整齊齊的婦人髮髻,對著他說她夫家姓展時, 展昭才想到那是為他而梳,畢竟他倆雖未洞房,可她已是他過門的妻子。 這些日子,他只知道莫研還留在開封府供職,其他的只能自行想像, 也許她已將他淡忘,也許她過得很好,也許有人會比他對她更好, 才知曉,他的傻媳婦兒不但守著與他的夫妻名分,今日還找上門了。

會員價:
NT$1686.7折 會 員 價 NT$168 市 場 價 NT$250
市 場 價:
NT$250
作者:
藍色獅
出版日期:
2015/06/09
分級制:
普通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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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稱破案奇才的四品官,卻是個沒情商的榆木頭,
急得莫家小七姑娘,怒買大紅蠟燭,撲倒、壓床,
就是要與他來場洞房花燭夜!
「藍色獅」又一溫馨暖情的動人篇章,請不要錯過!


成親那日,莫研親親熱熱的挨著他坐下,手中舉著一對描金龍鳳紅燭,
展昭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來,那晚他與她拜了堂,成了親,
可還未來得及有夫妻之實,他卻不告而別,從此失了音訊。
三年後當莫研梳著整整齊齊的婦人髮髻,對著他說她夫家姓展時,
展昭才想到那是為他而梳,畢竟他倆雖未洞房,可她已是他過門的妻子。
這些日子,他只知道莫研還留在開封府供職,其他的只能自行想像,
也許她已將他淡忘,也許她過得很好,也許有人會比他對她更好,
才知曉,他的傻媳婦兒不但守著與他的夫妻名分,今日還找上門了。


精彩章節搶先閱讀

 

  

  第二十一章

  在侍女請來了遼國太醫為趙渝診治時,莫研正在另一頂牙帳內替展昭小心翼翼地重新包紮傷口。
  方才已經有人告知了他們蕭信失憶之事,兩人聽後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原本對蕭信的疑心也頓時煙消雲散了。
  「我說他被老虎拍了一爪子怎的一點事都沒有,原來是失憶了。」莫研細心紮好布條,替展昭披起衣袍來,笑道:「要是被拍成個傻子,我們可就拿他沒法子。」
  展昭半靠著軟墊上,挽了她的一隻手,微笑問道:「對了,妳怎的帶了那麼多針?」
  「你身上的毒不就是被毒針打的嗎,我看好像很厲害的樣子,在鎮上買東西時就順便買了幾包繡花針,想閒的時候也練練,可一直也不得空。」她嘻嘻一笑,「沒想到第一次使就有這麼大用處。」
  「倒真是湊巧了。」
  「可不是嗎,若當真讓他們得逞,逼得你動手,豈非糟糕之極。」莫研想起仍然心有餘悸,長長地舒了口氣,「總算是有驚無險。」
  展昭輕輕掠過她的髮絲,笑道:「對了,妳信口胡謅的毒,打算怎麼給他們調製解藥?莫要再捉弄他們就是了。」
  莫研原就存了心要好好捉弄下那些人,現聽展昭如此說,只好笑道:「那我隨便給他們喝點薑湯水,你看可好?」
  展昭笑著點點頭,「這法子好得很。」
  兩人說說笑笑,剛經歷過一番驚險,此時回到大營,身心皆放鬆了許多。莫研駕車一夜未眠,不知不覺間倦乏湧上,連連打了幾個呵欠,索性縮上軟榻,挨著展昭淺淺睡去。展昭本就虛弱,遂取過身畔薄毯替她蓋上,自己也躺下闔目休息。
  小睡了約一個多時辰,莫研隱隱聽見帳外有人說話,睜眼側耳聽去,不由皺緊眉頭,原來又是蕭信手下的那些侍衛,大概是等不及了,前來討要解藥,所以宋人侍衛前來通報。
  展昭不知何時已醒來,低低笑道:「看來他們被妳嚇得不輕,妳還是快些將他們打發了吧,他們這麼一鬧,倒讓別人覺得是妳在故意為難他們,於日後不好。」
  確是被他們弄得不耐煩,莫研只得起來,回身時看見展昭也隨之坐起,且拿了外袍披上身,奇道:「展大哥,你也出去嗎?」
  「我得去公主帳中走一遭,不然恐怕別人疑心我受了傷。」
  莫研撓撓耳根,「讓契丹人知道你受傷,有什麼關係嗎?」
  展昭笑而不答,只道:「他們還是不知道的好。」
  莫研輕嘆口氣,沒再問下去,知他抬手時會拉扯到傷口,便取出懷中的小梳子替他將頭髮梳理整理,用髮帶細心束好。
  「傷口還會疼嗎?」她復收好梳子,關切問道。
  展昭微笑著搖搖頭,手指輕輕朝帳外的方向點了點。莫研無法,心不甘、情不願地掀帳走出去,展昭隨在她身後出帳。
  為了方便展昭養傷,他們故意挑了一處最偏僻的牙帳,因地形的關係,與其他牙帳距離較遠,掩在樹林之中。
  此時已是午後,烈日當頭,雲朵在天空中緩緩地挪動,林風時有時無,四周的蟬叫得鬧哄哄的。莫研一出帳就皺了皺眉,隱隱能聽見那些契丹人侍衛就在不遠處喧鬧,不由得越發心緒煩躁起來。
  她朝前走了幾步,不放心,又返身去看展昭。後者步伐略慢,朝她微微一笑。
  驟然間,一聲細小如弦絲般的兵刃出鞘之音傳入她耳中,莫研尚未來得及反應,便看見一人影自旁邊樹叢撲出,刀鋒閃出的寒光微微眩目,直取展昭而去。
  「展大哥,小心!」
  她驚呼出聲的瞬間,展昭已側身退開一步,險險避過那一刀。他不能運氣,身法自是大打折扣,這一退雖然避開,卻甚是僥倖。
  那人第二刀緊隨而上,卻不料自旁有把銀劍刺出,蛇般繞上刀身,一時竟甩脫不掉。
  「你是何人?又是蕭信讓你來的不成?」莫研喝道,看此人一身遼國侍衛打扮,黑巾蒙面,自然而然就又懷疑到蕭信身上去。
  那人冷冷一哼,莫研只覺一股勁道自劍身上傳來,排山倒海般,虎口被震得發麻,竟連劍也握不住,脫手而出。她頓時心中大駭,此人功夫遠在她之上,絕不是之前那些不入流的侍衛可比。
  「小七!」展昭見她劍被震飛,恐她受傷,便欲急切地搶上前來。
  「展大哥,快走!」莫研雖手中無劍,也明知自己不是那人對手,但為了護住展昭周全,也顧不得許多,拳腳呼呼,搶上前直取那人要穴。她連著幾招都是攻勢,只求拖住此人,門戶卻是破綻甚多,顧不及護住。
  那人的目標是展昭,見莫研礙事,心中甚急,刀勢越發凌厲,殺招接連而至。莫研功夫本就遠遠不及他,被逼得手忙腳亂,狼狽避讓。
  刀光陰寒,由刺轉劈,莫研右臂眼看就要被砍下,突有一人從旁伸手,以指扣刀,刀身巨震,幾乎飛了出去。同時莫研被人拉開,她腳步踉蹌,雙目盯住拉開她的人,緊緊的,幾乎要滴出血來……因為拉開她的人正是展昭!
  那人本以為展昭受傷,定然功力大損,本想要他性命,豈料在幾招之後便發覺自己仍舊不是展昭對手,不欲戀戰,卻因展昭逼得甚緊而脫不開身。展昭素來寬厚,此時卻不知為何,招招取他要害,顯然是欲將其斃於掌下。
  那人見一時佔不了上風,又恐附近侍衛趕來,更加走不脫,心下焦急,餘光瞥見莫研呆呆愣愣地立在樹旁恍若神遊太虛,立時心生一計,也不躲展昭的攻勢,重重一掌朝莫研拍去。
  展昭果然中計,折身來救,他趁機脫出困境,飛身躍入近旁樹叢,幾個騰挪之後便消失無蹤。
  眼見那人身影遁去,展昭卻再無力追趕,方才的一番打鬥引得胸前傷口迸裂,絲絲血跡滲出衣袍。他斜靠在帳上,微微喘息著,眼睛只瞧著莫研。
  附近侍衛此時方趕來,見除了展昭、莫研,此處並無他人,奇道:「方才好像看見有人在此打鬥?」
  「是我在和內子切磋武藝,驚擾各位,甚是抱歉。」展昭勉強淡淡笑道。
  「哦,是這樣。」那些侍衛笑了笑,原還想打趣一番,但見莫研失魂落魄的樣子,終是沒說出口,隨意客套了幾句便走了。
  侍衛的腳步聲消失後,除了蟬聲,四周靜得出奇。風從林梢輕掠而過,雲緩緩地撕裂再聚攏。他二人相隔不到一丈,卻如相隔千山萬水一般痴痴相望,彷彿塵世的喧囂都已離他們而去。
  莫研眼中無淚,透著比傷心更甚的悲慟,她試著張了張口,卻發不出聲音來,只覺胸中氣血翻滾,這些日子來的愁苦歡喜齊齊湧上,最後哇地嘔出一口血來,身子搖搖欲墜。
  「小七,妳……」展昭見狀,搶上前扶住她,不捨地用衣袖擦拭她唇邊血跡,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安慰她。
  莫研的頭深埋在他懷中,身子顫抖不停,展昭緊緊摟住她,想到二人成親不過短短幾日,自己卻傷她至深,黯然神傷,竟不由自主地滴下淚來。
  之前來催解藥的侍衛又過來,見二人模樣不解,輕咳了兩聲才問道:「琪親王的屬下又來催問,莫姑娘何時能將解藥調製給他們?」
  莫研本來在展昭懷中一動也不動,聽到琪親王三字卻驟然抬頭,目中殺氣凌厲。知她如展昭,隨即低低在她耳邊道:「不是他,不會是他。」
  她迅速轉頭,緊緊盯住他,「那會是誰?」
  展昭靜默了一瞬,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展大哥,你一定知道!」莫研恨展昭竟然到了此時此刻都要瞞著自己。
  「不,我不知道。」
  在那人出手時,展昭便已認出他所使的是中原功夫,心中已猜出此人極有可能是蒙面女子在遼國內的細作,故而他招招取要穴,就是希望能殺了這個人,不至於讓他再給海東青添麻煩。此事卻不能告訴莫研,他不能讓她為了替自己復仇而捲入。

  ◎             ◎             ◎

  這日夜間,趙渝本已睡下,卻又聽說展昭在帳外求見,不得不又起身,命侍女傳他進來。
  「展昭冒昧,還請公主恕罪。」展昭近前施禮道。
  趙渝知他素來持重,此時求見必有要事,微微笑道:「你又何必多禮,究竟有何事,但說無妨。」
  展昭卻不語,抬眼看了看左右侍女。趙渝明白他的意思,遂揮手讓侍女都出去,且無她召喚不得入內。
  見她們退下,展昭這才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呈與趙渝,沉聲低低道:「此信請公主代交副使大人。」
  趙渝一怔,「這信是……」
  展昭退開一步,單膝跪下,拱手肅容道:「今夜之後,展昭不能再護衛公主左右,望公主恕罪。」
  趙渝被他唬得一驚,欲伸手拉他起來,無奈身上有傷,動彈不得,只得急道:「究竟出了何事,你倒是說清楚,你是不是要走?小七呢?」
  事到如今,對趙渝已是無法再瞞,展昭便原原本本將事情原委告知與她,「那細作尚在營中,海東青須得防他。我已將那人身形、特點、武功路數寫在信中,公主交與他便可。」
  聽罷他的話,趙渝尚在震驚中不能恢復,這些日子與海東青相處的點點滴滴浮現在腦中,她知道他雖外表冷漠,但實則對她甚是照顧,可怎麼也想不到他竟然是大宋潛伏在遼國的間人。
  「他、他……是宋人?」她遲疑問道。
  展昭點頭,「海東青這些年忍辱負重,非常人所能為,公主雖已清楚他的身分,但言語行為間萬不可露出痕跡,否則……」
  「我明白。」趙渝打斷他的話,她當然明白自己些許疏忽而可能帶給海東青的危險有多大,對她而言,海東青既然是她的救命恩人,他的安危自然是件極要緊的頭等大事。
  展昭微微一笑,他看得出趙渝已不再是那個會偷溜出宮玩耍的公主了。
  「那你呢?」
  「展昭今夜就要走了。」
  「這又是為什麼?難道包大人有令讓你回去?」
  「展昭身中巨毒,今日與那細作交手,毒入心脈,已是垂死之人。」展昭平靜道:「展昭只有一個請求,請公主放小七回大宋,她一個人留在這裡,我實在放心不下。」失去他,莫研定然傷心欲絕,若她回了大宋,那裡繁華熱鬧,又有她的師兄、師姐,怎麼說都對她好些。
  「你……難道沒有法子解毒嗎?」乍然聽聞展昭如此說,趙渝震驚莫名。
  展昭淡淡一笑,搖搖頭,「毒入心脈,無法可救。」
  「怎麼會這樣……小七怎麼辦?她怎麼辦才好?」趙渝眼眶立溼,連聲問道。
  展昭垂目不語,半晌方才抬頭艱澀笑道:「小七最怕見到屍首,我不想嚇著她,所以我會離開這裡,遠遠的,到她找不到的地方去。」
  趙渝靜默良久,抹去淚水,哽咽道:「你放心,我一定回讓小七回大宋去。」
  「多謝公主。」展昭再施一禮,起身道:「那麼展昭就此別過。」
  趙渝深閉下眼,重重地點下頭去,只聽見帳簾輕微地掀動一下,再抬頭時,他早已不見了。帳中燭火無風而搖,各種擺設巨大的影子在帳壁上晃動著,趙渝的目光長久地盯在帳簾上,良久良久……
  驟然間,她猛地揚聲喚道:「來人,快來人!」
  侍女匆匆忙忙進來,「公主有何吩咐?」
  「快去把莫姑娘叫來!」趙渝急道。

  ◎             ◎             ◎

  出了大營,展昭騎了一陣子馬,終是體力不支,不得已下馬來步行。此時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該往何處而去,只是信步而行,走到哪裡,躺了下來,便算到哪裡罷了。
  蒼穹間,星光閃耀,那般明亮,讓人的心會驟然地軟下來。
  他忍不住會想起些舊事,想起家鄉夏夜裡的螢火蟲,想起哥哥的軟語責備,想起包大人書房的燭火……
  風從身側掠過,他踉蹌了一下,緊攥住韁繩才沒有摔倒,胸口傷口一陣一陣的疼痛湧上來,他沒去管它,接著往前走去。他咬著牙不讓自己回頭去,因為似乎總有一雙眼睛、一雙燦若晨星的眼睛在背後望著他。
  那個人,那是他在這世間唯一的牽掛,也是唯一的歉疚。
  不知道是由於風越來越大,還是夜越來越涼,他的身體開始無法自持地發起抖來,似乎連血液都開始變冷。他仍舊堅持在往前走,腿卻已經站不穩了,斜斜地軟下去,他幾乎要整個人撲倒在草地上。
  急促的馬蹄聲自他身後傳來,轉瞬即到了身側,馬未停穩,便有人翻身下馬,一把扶起他,聲音微微顫抖著,「展大哥、展大哥……」
  展昭視線已有些模糊,看不清她的模樣,心中又喜又愁,「妳又追來做什麼?也不讓人陪著妳,待會嚇著了怎麼辦?」
  聽他如此說,莫研帶著隱忍的哭腔惱道:「除了你,我才不要別人陪著。你就是死了,我也陪著你一起死。」
  「又胡說了。」展昭勉力站直,艱澀笑了笑,打趣道:「妳當我是這蠻荒之地的人嗎,死了還要找人陪葬。」
  莫研緊緊抱著他不撒手,臉埋在他懷中,甕甕道:「總之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一步不離。」
  展昭摸了摸她的頭髮,長嘆口氣,半晌才問道:「我不是點了妳的睡穴嗎,妳怎麼會追來?」
  「是公主,公主找人解了我的穴道,告訴我你居然撇下我一個人走了。」莫研氣呼呼地抬頭看他,突又想起一事,忙鬆了手,自懷中掏摸出一個小瓷盒,「公主說這是她父皇在來時給她的九轉清心丸,說是珍奇得很,能治好多病,說不定也能解毒。展大哥,你服下試試。」
  毒入心脈,任憑再服下任何藥物,也如隔靴搔癢,展昭心裡自是知道這個道理,可是怕傷莫研的心,並不說什麼,順從地服下。
  莫研的心裡也沒底,乾脆把所有藥丸都倒了出來,兜在展昭手中,「展大哥,一氣全吃了吧,說不定效果會更好。」
  展昭微微一笑,依言全部服下。
  把小瓷盒往旁邊隨手一丟,莫研怔怔地瞧著展昭,不知道接下來自己還能做什麼。
  「走吧。」展昭朝她柔聲道。
  「去哪裡?」
  展昭想了想,「向西走吧,西邊有大漠,聽人說大漠落日極美,我也想去瞧瞧。」
  「好,我們就向西去。」莫研點頭,將展昭扶上馬背,她在前牽著韁繩緩緩而行。
  「展大哥,以後你都不許點我的睡穴。」
  「好。」
  莫研側頭望了望他,又接著回過頭來烤兔子。他二人就在這荒野之中慢吞吞地向西而行,並不拘什麼,累了就坐下來歇歇,餓了便抓隻野兔或是逮了野鳥來吃。
  夜風微涼,展昭倦倦地半靠在石上,看著漫天星光,聞著烤肉的香味,低低笑道:「小時候,我和哥哥偷了別人田裡的地瓜烤了吃,現在想起來,那味道真是香得很。」
  莫研回眸一笑,伸手來刮他的臉,「原來南俠也會偷東西,而且還是偷吃的東西,沒羞、沒羞!」
  展昭握了她的手,直起身子來,微笑道:「那妳小時候偷過什麼?」一問出口即後悔,生怕引她想起不快之事,又改口問道:「對了,妳師父究竟是何人?我瞧妳二哥哥的功夫很好,那妳師父的功夫肯定更了不得。」
  莫研搖頭道:「師父平常懶得很,從來不練功。他除了陪師娘,就是喜歡到處逛,他功夫好不好,我也不怎麼清楚。」
  「原來妳還有師娘,怎麼從未聽妳提起過?」
  「師娘我也沒見過。」莫研將烤好的兔子撕下一條腿來遞給給展昭,「我們住的地方,後面有片很安靜的樹林,我記得小時候裡頭有一間小竹屋,師父常常去那裡煮茶、聽雨,說師娘就在裡面,可不管我們什麼時候去都從來沒有見過她。」
  展昭先是聽得有些糊塗,接而一想,道:「想來,是妳師娘早已登仙境。」
  「展大哥,你怎麼知道?真是聰明。」莫研笑道:「我以前一直以為師娘定是武功登峰造極,來無影、去無蹤,一點痕跡都未留下。有一次我足足在林子裡守了三天,就想看一眼師娘的模樣。後來二哥哥罵我笨,說師娘在很早很早以前就死了,除非我能看見鬼。」
  說到鬼字時,她不由自主地縮了一下,展昭瞧在眼中,心中暗嘆口氣。
  莫研接著又道:「原來,師娘曾經在那間竹屋裡住過,所以師父捨不得離開,就在旁邊又另外修了房子住了下來。後來竹屋禁不住風吹日晒,有些爛了,我們又常常在屋子裡嬉鬧,師父怕屋子突然倒下來傷了我們,索性就把竹屋拆了。
  那時,我以為拆了竹屋,師父一定會很傷心,可是他卻一點都沒有傷心的模樣,還笑咪咪地到林中彈琴唱歌,說是在陪師娘。」
  展昭聽到此處,點頭嘆道:「因為妳師娘就在他心裡,竹屋在不在又有什麼關係。」
  莫研奇道:「展大哥,你怎麼會知道我師父所想?我二哥哥也是這麼說,還罵我總是被俗物牽絆,愚不可及。」
  展昭微微一笑,其實他也不過是將心比心罷了,若是自己,也會將深愛的人深藏在心中,終其一生,亦不會相忘。
  「妳師娘走了那麼久,妳師父還時時念著她,她若地下有知,心裡必定歡喜。」他平平道,似乎在說一件極平常的事情,「我走了之後,妳若也像妳師父這般快快活活的,我也會歡喜得很。」
  猛然間聽他這麼說,莫研彷彿被大錘重重敲了一記,怔了半天未說一語,良久才道:「展大哥,難道你不喜歡我陪著你嗎?」
  展昭微笑道:「妳現在不就陪著我嗎?咱們若都活得好好的,我自然喜歡妳陪著我,可我不要妳陪著我死。」
  「我不怕死。」莫研直直地望著他。
  「我知道。」展昭柔聲道:「可是妳若死了,這世上便沒有人會像妳那般想著我、念著我。」
  莫研一怔,「還有包大人、公孫先生、王朝、馬漢、張龍、趙虎、公主……」
  「他們都不是妳。」展昭打斷她,溫言道:「我只想妳一個人念著我,就夠了。」
  莫研怔怔地望著他,呆愣了許久,眼中滾下淚來。展昭用衣袖替她擦去,強忍住苦澀,口中笑道:「乖,不哭。妳以前不是說過嗎,人總是要死的,就算活不了多久,那也是多一日便歡喜一日。」
  「我現下才知道,這種事輪到了自己身上,原來這麼難受。」莫研哽咽道:「展大哥,你服了公主給的藥,不一定會死,對不對?」
  展昭又是好笑又是心酸,只能道:「是啊,不一定會死,可也說不準。所以,這些日子咱們才非得快快活活地過。」
  莫研眼眶尚紅,抿著唇用力點了點頭。

  ◎             ◎             ◎

  這日已是展昭和莫研走後的第三日了,趙渝沒有他們的絲毫消息,也不知道海東青在何處。她因傷未癒,不能出帳,又恐引人懷疑,也不敢派人去打聽海東青是否已回到大營。
  這日夜間,趙渝心中甚是煩悶,將侍女都趕了出去,獨自持卷而讀,眼睛卻只盯著燭淚點點滴滴,心思早已不知在何處……
  一聲極輕微的撕裂布帛之聲自身側不遠傳來,她回過神,轉頭望去,只見一黑影自牙帳縫隙飛快穿插進來,正待張口呼救,那人已揭下低低兜在頭上的斗篷,露出臉來。
  「是你!」趙渝極力按捺住心跳,讓語氣顯得平靜。
  海東青卻顧不得與她說話,箭步上前吹熄了蠟燭,帳內頓時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若在往日,此時趙渝定要大聲尖叫,將帳外侍衛喚入。可此時她卻仍舊安安靜靜地半靠在榻上,沒有絲毫慌亂,使得海東青捂住她嘴的動作顯得十分多餘。
  他訕訕鬆開手,壓低聲音道:「情非得已,還請公主恕罪。」
  「不要緊。」
  他手掌的餘溫尚在臉頰上,趙渝臉有些紅,慶幸在暗中他看不見。
  「展昭怎麼不在營中,是不是出什麼事了?」他緊接著問道。
  趙渝深吸口氣,將事情原原本本告知他,並摸黑自枕下取出展昭的信遞給他。
  「這個傢伙,怎麼不等我回來!」海東青聽罷,忍不住低低咒罵道。他明白,展昭離開大營,亦是為了怕連累自己。
  「展護衛走了已有三日,我不知……」她咬咬嘴唇,「我不知道他此時是否還尚在人間。」
  「我得馬上去找他,再遲,恐怕就來不及了。」他草草施了一禮,「這些日子,我礙於身分,對公主多有得罪,還請公主多多包涵。」
  「我明白,你……你自己也要小心。」趙渝低聲道,語氣甚是輕柔。
  海東青點了點頭,遲疑一瞬又問道:「公主,妳的傷可好些了?」
  「已經好多了,你不用擔心。」趙渝在黑暗中輕咬著嘴唇,「倒是你,要當心展昭所說的那個細作。」
  「嗯。」
  帳內安靜得僅能聽見二人的呼吸聲,海東青在原地立了片刻,終是不知道該說什麼,返身自縫隙中飛快離去了。
  帳內,趙渝也不點燈,維持著同一個姿勢靜靜地靠著。

  ◎             ◎             ◎

  這是位於大漠邊緣一間極荒涼的客棧,不算上來往在此歇腳的商旅和刀客,整個客棧只有掌櫃兼伙計兼大廚的雷子,加上他年歲已大、雙目失明的娘親。
  展昭和莫研自來到這家客棧已住了兩日,每日裡打掃整理房間、做飯、做菜都是莫研自己在做。最近這段日子客棧生意冷清,沒有別的客人,雷子也樂得清閒。
  午後,莫研煮了茶,又蒸了甜糕,端來與展昭一同坐在窗下。
  也許是因為日光有些眩目,展昭微瞇起眼睛看窗外。莫研循著他的目光望去,窗外是雷子和他娘兩人在井邊剝豆角。雷子年紀不過二十出頭,生得又黑又壯,打著赤膊,剝著小小豆角,看上去倒有幾分滑稽。
  「雷子。」莫研喊出去,「廚房裡有我做的一些甜糕,還熱呼著呢,你端些給你娘嚐嚐。」
  「成,我待會就去。」雷子轉頭,咧開一口大白牙朝二人笑了笑。
  雷子他娘也笑道:「展夫人,妳的手可真巧,什麼都會做。昨兒妳燒的牛肉羹湯又香又爛乎,連我這老婆子都喝了一碗。」
  莫研笑了笑,並不接話,昨日的牛肉羹湯做得多了些,便將多出來送與他娘倆吃,倒不是特地為他們做的。她轉頭看向展昭,光影映襯下,他的膚色蒼白得似乎有些透明,眉宇間淡如遠山、沉靜似水。
  這些天來他消瘦不少,雖然她做的飯菜他都盡力想多吃些,但卻看得出其實他是無甚胃口。她一直提心吊膽地怕毒性發作,但幾日來除了氣力不足,展昭一直未顯出其他跡象。
  莫研咬咬嘴唇,朝展昭問道:「展大哥,今日可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沒有。」展昭收回視線,垂目微微一笑。
  「真的?你莫瞞我。」
  「真的。」
  莫研鬆了口氣,突又喜道:「肯定是那些九轉清心丸起了效驗,說不定那些藥真有解毒的奇效,能把你身上的毒都解了。」
  展昭微笑道:「莫忘了,妳答應過我,不管能不能解毒,咱們都得快快活活地過。」
  「是啊,我……」莫研忙朝他一笑,「展大哥,今兒夜裡咱們到大漠裡去蹓躂一會再回來,好不好?我聽雷子說,在大漠中看星辰,滿天滿地地落下來,像是伸手就能抓一大把。」
  「好啊,那一定得去瞧瞧。」展昭溫和笑道。
  莫研替他將茶斟滿,伸手放到他桌前,突又發覺裡頭不知何時掉了隻小飛蟲,忙復拿回來,欲將茶水倒掉。這邊,展昭聽見茶杯碰到桌子的聲音,已伸手去拿茶杯,一拿之下發覺拿了個空,心中一緊,忙急急縮回手來,生怕被莫研發覺。
  終是遲了些,莫研已然盡將這幕收在眼底,又是吃驚又是悲傷。
  「什麼時候開始的?」她問。
  展昭暗嘆口氣,只得如實道:「昨日早間起床便覺得不太對勁。」他朝她的方向笑了笑,安慰她道:「不要緊,日頭大的時候還能模模糊糊看見些影子,也挺有趣的,像在看皮影戲一樣。」
  莫研一絲一毫也笑不出來,「還有別的地方嗎?」
  「就是手指頭和腿都有些發麻,別的就沒了,真的。」展昭故作輕鬆道。
  眼盲、四肢發麻,這些都表明毒入心脈,這些經絡已經開始慢慢被毒性侵蝕,莫研僅存的一線希望破滅,呆若木雞地坐在他對面,不經意間已是淚流滿面。
  展昭聽不見她說話,亦不再掩飾,起身摸索著走到她身畔,蹲下身子,手撫上她的臉龐,溼意冰涼。他輕嘆口氣,用自己的臉貼上那片冰涼,親了親她,「乖,就算我不能陪著妳看星星,也不用哭啊。」他故意取笑她,心中卻衷心道,終有一日,會有個人陪在妳身邊,他會嚐妳做的菜,會陪著妳看星星,卻不會讓妳流淚。

  ◎             ◎             ◎

  這日到了近黃昏時,來住店的人陡然間多了起來,雷子裡裡外外地跑,忙得腳不沾地。展昭與莫研便回了房中,不喜讓人打擾,故而也一直沒出來。
  直到上燈時分,雷子送熱水來房中,展昭才疑惑問道:「今兒怎麼有那麼多人投店,可是出了什麼事?」
  「沒事、沒事。」雷子忙道:「只是看天象,今夜裡要起大風,這些人走不了,所以只好全都住下來,等明日沙暴過去再出發。」
  「沙暴?」莫研奇道。
  「是啊,大漠裡要是起大風就有沙暴,鋪天蓋地的,可了不得。人和牲畜若是在外頭,就得被活埋了。」
  莫研駭了一跳,驚道:「活埋?這麼厲害。」
  展昭點頭笑道:「我以前也聽人說過,是挺厲害的。」
  雷子放下熱水,又匆匆出去給別的客人送水。莫研忙碌著替展昭擦身換藥,展昭也笑著由她。過了半晌,他突然道:「小七,我想喝點酒,妳可願陪我?」
  「酒?」莫研愣了愣,立時反對,「你身上有傷,不能喝酒。」
  「少喝一點不妨事。」
  「不行、不行,等你好了再……」莫研說到此處,突然語塞。
  展昭裝著不在意,笑道:「我可等不了那麼久。妳去找雷子拿兩罈子酒來,再弄些妳愛吃的菜,不知怎的,想到有酒,我的胃口突然有些好起來了。」
  莫研只得道:「那好,你等會,我很快就回來。」
  不一會工夫,莫研果然弄了酒菜上來,展昭興致勃勃地拉著她在桌邊坐下,請她給兩人都斟上酒,笑道:「妳可還記得在清韻山莊的時候,妳一氣連喝三杯的事?」
  「記得。」在此刻想起,恍若隔世一般,莫研嘆口氣,「當初,我以為你只把我當妹妹,自然傷心得很。」
  展昭想起她那時的模樣,心中暖暖的,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誠懇歉然道:「那時,是我太糊塗了。」
  莫研本就心緒煩愁,便也陪著他一飲而盡,又給他挾了菜,再為兩人各自斟上酒。兩人回憶起以前在京城裡的事情,一斟一酌,說說談談,不知不覺間已是深夜,菜餚冰涼,酒罈空空。
  幾日來皆睡不安穩,亦沒有好好休息過,莫研本就不勝酒力,加上此間的酒甚烈,她酒意上湧,口齒已有些含糊,只是為了陪展昭而強撐著不讓自己睡去。
  展昭仍在侃侃而談,直至良久聽不見莫研的聲音,才閉口不語,澀然苦笑,起身摸索著將莫研扶至床上休息。
  他輕柔地為她蓋上薄被,在心中道,我答應過妳,不再點妳的睡穴,以後,我都不會再騙妳了。
  房內燭火被吹熄。風漸起,一個人影步履蹣跚地獨自走向大漠深處。

  ◎             ◎             ◎

  「別找了,找不到的。」瞎眼的老太太扶著井欄,雙目無神地盯著茫茫黃沙,「在這大漠裡,起一陣風,連一炷香的工夫都用不著,人就讓沙子埋了。雷子他爹也是進了這片大漠,就再也沒回來……」
  雷子他娘絮絮叨叨地說著,莫研逕自面無表情地往駱駝背上裝水囊,進一次大漠起碼要帶夠三天的水和乾糧。這些日子下來,她早已被大漠上的烈日烤得又黑又瘦,只餘那雙眼睛在消瘦的臉龐卻越發亮得出奇。
  距離展昭離開的日子,已是整整三個月了。
  這三個月來,已經數不清多少次,她進大漠中尋找他,多少次又都是無功而返,她甚至曾經跟著商隊在沙漠中來回折返,卻依然一無所獲。
  蔓延千里的大漠,入眼處千篇一律的黃沙,蒼涼寂然,莫研從心底裡咬著牙、淌著血地恨這片黃沙,恨雙手不能將這鋪天蓋地、無窮無盡的沙子都搬走,讓她挖出底下的那個人來。
  「娘,妳別說了。」雷子從灶間走出來,手裡的油紙包裡裹了十幾個麵餅,一併塞進駱駝上的褡褳,什麼也沒對莫研說,沉默著又回去了。
  他曾經勸過,也發覺了自己根本就勸不住她。
  莫研牽著駱駝往外走,眼前蒼蒼茫茫,除了無邊無際的沙子,再看不見其他。
  剛走出七八步,忽然有人從駱駝的另一邊用力拽住了韁繩,那駱駝甚是高大,莫研一直也看不見那人樣貌,只能看見那人一雙靴子和衣袍下襬,是襲中原人打扮。
  「展大哥,是你嗎?你回來了是不是?」莫研身子動也不動,眼睛緊盯著那衣襬,口中喃喃自語。
  那衣袍的主人緩緩走了過來,一直走到她的面前,她卻遲遲不願抬眼,只低低笑著,含含糊糊道:「展大哥,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
  那人長嘆口氣,「丫頭,妳怎麼把自己折騰成這樣?」
  莫研恍若未聞,仍然作夢般在咕噥道:「你餓不餓?我煮飯給你吃,你想吃什麼?」
  「丫頭!」那人抓住她肩膀,用力晃了晃她,「我不是展昭,妳看清楚了!」
  莫研終於停了口,慢吞吞地仰頭看上來,臉上一絲表情也沒有,過了半晌,扯過駱駝的韁繩繞過他繼續往前走。
  那人趕上來攔在她面前,怒道:「妳要去哪裡?」
  「我要去找展大哥。」說這句話時,她口齒很清晰。
  「展昭已經死了。」
  「沒有。」
  「他死了。」
  「沒有。」
  「他毒入心脈,無藥可救。」
  「不是……」
  「丫頭,妳醒醒!」寧晉忍無可忍地攥著她往回走,大聲道:「走,跟我回去,妳不能在這鬼地方再待下去了。」
  寧晉聽說趙渝寫給仁宗的信中提及的展昭之事,便馬不停蹄地趕到了遼國,見過趙渝之後得知了展昭毒入心脈,無藥可救而獨自一人遠走,而莫研隻身去追他。他找了大半個月才聽人說似乎在此處見過她,匆匆忙忙趕來,終於見到了莫研。
  莫研用力掙脫,淡淡道:「我要去找他。」
  「他已經死了,妳去哪裡找?」看到她把自己折磨成這樣,寧晉怒不可抑,「難道妳想陪著他一起死不成?」
  聽到這裡,莫研一呆,停住腳步,似乎想起什麼……妳若死了,這世上便沒有人會像妳那般想著我、念著我。她怔怔立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丫頭,跟我回去。」寧晉放低聲音,極力柔聲道。
  回去?回什麼地方去?莫研茫茫然地想,哪裡都沒有展昭的身影,自己究竟能回到哪裡去?
  雷子他娘拄著拐杖咚咚咚地從旁邊走過,口中絮叨道:「快把她帶走吧,她這麼日日不歇地找,她男人躺在黃沙底下也不得安生……」
  莫研被「不得安生」這四個字弄得一驚,心頭似有千百般情緒湧上來,雙膝一軟,幾乎跪倒在地……展大哥,你當真如此不願見我?我這般找你,你當真會不得安生嗎?
  見她神情淒涼,搖搖欲墜,寧晉急步上前扶住她。立在一旁的吳子楚本想上前幫忙,猶豫了一下,仍退了回去。
  莫研掙脫他,用力拉住韁繩站穩身子,倔強地轉過身,朝大漠走去。她雖然在邁腿,可腦子裡卻是亂七八糟地嗡嗡亂響,像是有幾千把小錘子在裡面不停地敲打,已聽不見任何聲音。她微微仰起頭,日光直刺下來,只覺得眼前天旋地轉,然後迅速地暗了下來。
  莫研覺得自己似乎作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有時輕飄飄彷彿飄浮在空中,有時渾身冰涼彷彿置身冰天雪地,又有時口乾舌燥彷彿在大漠之中曝晒……
  「爹爹,救我、救我……」
  兒時的情景猶如最深最黑的夢在腦中飛旋。
  「展大哥,你在哪裡?」
  她在迷霧中行走,卻不管她如何大聲喊叫,都無法見到那個人。
  睜開眼睛時,她覺得自己果然作了一場夢,眼前的人如此熟悉,似乎她從未去過京城,也從未去過遼國。
  「二哥哥。」她輕聲喚道。
  蕭辰自桌前轉過身來,朝著她躺的方向走過來,手準確地探上她的額頭試了試,「燒都退了,妳醒了就好。」
  似乎是因為聽見屋內的聲音,有人推門進來,走到莫研旁邊,用帕子替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柔柔笑道:「妳總算是醒了。」
  莫研盯著她,遲疑半晌,才道:「白小姐……這麼說不是夢……」
  白盈玉不明白她在說什麼,扶起她道:「渴了吧,要不要喝口水?」
  「不是夢……」莫研仍舊在喃喃自語,「白小姐在這裡,展大哥呢?展大哥……」
  「展昭死了,是寧王把妳送了回來。妳已經病了大半個月,一直昏昏沉沉的。」蕭辰淡淡道。
  展大哥真的死了,是真的……她逐漸恢復了意識。
  「我們才成親沒多久。」她半靠在床上,平平靜靜地敘述給蕭辰聽,「可他知道自己會死,又知道我害怕屍首,就一個人走得遠遠的,不讓我找到他。」說到這裡,她居然還微微笑了笑,然後輕嘆口氣,「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怪他的。可是二哥哥,你說,他是不是做得不對?,」
  蕭辰喉頭哽咽了一下,平靜道:「是,他不應該這樣對妳。」
  聞言,莫研呆愣了許久,突然哇的一聲哭出來,撲在蕭辰懷中,哭得稀里嘩啦。這還是展昭走後她第一次哭。
  蕭辰什麼都沒再說,像哄小孩一樣輕輕拍著她的背。立在旁邊的白盈玉看著心中難受,輕掩著口,極力抑制住哭聲。
  哭了許久許久,莫研才慢慢止住了抽泣。
  「在家裡好好歇著,過些日子,師父也該回來了。」蕭辰淡淡道。
  莫研搖搖頭,「我要去京城,我還想在開封府裡當捕快。」
  蕭辰沉默半晌,沒再說什麼。
  莫研抬頭再看白盈玉,這才發現她梳了婦人髮髻,再看她瞧蕭辰的目光,頓時了然,「二嫂嫂,妳教我梳髮髻好不好?」她朝白盈玉微微笑道。
  白盈玉羞澀回道:「好,等妳身體好些了,我就教妳。」

  ◎             ◎             ◎

  陰暗的石室中,僅燃著壁上的一盞油燈,微弱的火光明滅不定地搖晃著。室內物件亦是單調到了極致,僅一床一桌一椅爾爾,皆是石製。
  石床靠牆而設,鋪著簡單的被褥,一個人就半靠在上面,面容因為常年不見陽光而顯得異常的蒼白,他的左腿自膝蓋以下已全然不見,衣袍下就這麼空蕩蕩地缺了一方。偏偏他還在微微笑著,風輕雲淡,滿不在乎。
  石桌旁另坐了個人,面上層層白布蒙眼,似乎是個瞎子。這人的表情與斷腿人截然相反,鬱鬱沉沉,甚是凝重。
  「你的眼睛再過幾日就能恢復,你不用太著急。」斷腿人出言安慰,又笑道:「只是好了之後,你便有得忙了,可過不了我這般清閒日子。」
  聽了他的話,瞎子搖了搖頭,「我死不足惜,大哥何必捨命救我,若不是為了救我,你也不會險送性命,自斷一腿才堪堪救回,還弄得武功全失。」
  「就算我不救你,這腿早晚也是廢,不過是早一日、晚一日罷了,有什麼要緊的。」斷腿人輕輕一笑,語氣轉沉,「只是那件事還須費些時日,我們還得好好籌劃籌劃才是。」
  「你……現下這般模樣,如何在耶律重光身邊再待下去?」
  「不是還有你嗎?反正我這些年都是易容,你我身高、體格都差不多,你比我略瘦些而已,這倒不成問題,我再教你發聲的技巧就可以了。」
  瞎子愣住許久,才道:「大哥的意思是……」
  「從今以後,你就是我。我沒做完的事情,就得勞煩你了。」

  ◎             ◎             ◎

  皇祐六年,寒露,開封。
  「莫捕頭,我家婆娘這幾日就快生了,我想……能不能把我的巡班調成白日裡?夜裡放她一個人在家,我實在不放心。」
  莫研拿著巡班表來回看了幾遍,近來她手底下調了好幾個專門去查米鋪失盜的案子,人手確實有些緊,怕是抽不出人來與他調班。
  「行,那你就巡日班吧。」既然無人可用,那麼只得她自己來巡夜班了。
  「多謝、多謝!」捕快連連作揖,歡喜朝門外而去。
  「等一下!」
  「還有吩咐?」
  「咱們這裡人手不夠,叫你夫人快點生。」莫研咬牙切齒交代道。
  「是、是。」雖然不明白有什麼辦法才能讓夫人快點生,他還是連連應了才出門去。
  巡捕房內,莫研歪在椅子上,瞅了眼窗外淅淅瀝瀝的秋雨,長嘆口氣,伸手取了旁邊的茶壺倒水喝。茶水剛碰到嘴唇,冰冷一片,竟是連杯熱茶都沒得喝,她煩躁地放下。
  正自在爐子上滾了水,馬漢頂頭進來,蓑衣上帶著一身的雨珠子。摘下斗笠掛到牆上,他又脫下蓑衣後用力抖了抖。莫研遠遠地閃到爐子後面去,捅捅爐子,口中問道:「那無頭屍首的案子查得怎麼樣了?」
  「別提了,今兒又去了趟城郊。」馬漢脫下溼漉漉的靴子,在爐子邊一邊烘著,一邊唉聲嘆氣,「在河邊轉了一圈,也沒發現什麼線索,要是展兄在的話……」說到此處,他猛然停住口,瞥了眼莫研,見後者正低頭揭蓋瞅水,神情並無變化,像是根本沒留意他所說的話。他才放下心來,又接著道:「對了,妳大嫂讓妳待會過去吃飯,莫忘了。」
  「我晚上要替人巡街,怕是吃不成了。」莫研百般無奈道,拎著銅壺給自己和馬漢各倒了杯水,復放回爐子上,手捧著杯子縮回椅子上。
  「怎麼又要夜巡?我記得妳已經連著四五天都是夜班了。」馬漢奇道。
  「誰說不是呢。」莫研倦倦地打了個呵欠,「現在人手實在不夠用,要不你調幾個人給我?」
  馬漢雖然很同情她,不過也無能為力,「我們這裡也沒多的人。」
  「那你替我向大嫂說一聲……哦,對……」她彎腰從椅子後面拖出兩大條燻魚,遞給馬漢,「人家送的,你替我給大嫂帶去吧。」
  馬漢下意識地接了過來,拿在手中才意識到不對,左顧右盼想找個地方將魚藏起來,不安地絮叨道:「妳居然還收人東西,這要是讓包大人知道了,可了不得。」
  「放心吧,我給了銀子的。」莫研不耐地撓撓耳根,起身穿了自己的蓑衣,取下斗笠,逕自走入雨中。
  因為是陰雨天,天色暗得比平日還要早些,酉時才剛過,已是黑沉沉地壓了下來。莫研緩緩地走在街市上,好幾家店鋪已點了燈,隔著雨霧望去,朦朦朧朧,分外明亮。
  眼睛有些酸澀,她深閉了幾下,耳邊彷彿聽見有人在喊她,「小七、小七。」
  她回過頭去,燈火闌珊處,恍恍惚惚彷彿看見一襲紅衣溫暖如火,那人眉目沉靜如水,溫溫柔柔的笑意在他唇邊……明明知道是幻覺,她還是眨也不眨地盯著。
  「總算見著妳了,你們開封府總是忙成這樣。」攏著斗篷的寧晉頂著雨珠子走過來,一臉不滿,「前幾日差人找了妳幾趟,總說不在,最近有那麼多賊要抓嗎?」
  莫研回過神來,手指了指附近,示意他到店鋪的廊下說話。
  「我穿著這樣,您都能認出來。」她摘下幾乎遮住大半個臉的斗笠,抖抖上面的水珠,又隨意捋了下鬢角有些散亂的髮絲。
  寧晉傲然而立,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
  看他斗篷也都溼了七八分,莫研輕嘆口氣,道:「不知寧王殿下有何吩咐?時辰不早了,我馬上還得巡街去。」
  才初初碰見她,還未說上兩句話她就一副要走的模樣,寧晉微惱道:「妳都是捕頭了,怎麼還要巡街啊,妳手底下的人都幹什麼去了?」
  「沒法子,最近人手不夠,米鋪失盜,那店老闆不依不饒的,只好調了幾人替他守著。加上有的差役娘親生病、夫人臨產,哦,還有一個說家中田裡淹了水得趕回去幫忙。」莫研仰頭望著屋簷下滴滴嗒嗒的雨,隨口道。
  「那妳就一個人把他們的活全頂下來了?」寧晉搖頭,不滿地盯著她,「丫頭,妳是不是被那隻貓附了身?」
  莫研的目光從雨滴上收了回來,轉頭看向他,眼中不見悲傷,微微笑了笑,好像他說了句很有趣的話。
  見狀,寧晉狠狠地別開臉。三年了,她還是這樣,每日裡在開封府忙忙碌碌,似乎是在替展昭做著他未做完的事情。
  「殿下,您找我究竟有何事?」
  「我家裡頭丟東西了。」他於前兩年在京城內置了府邸,地方雖不算大,但布置得甚是舒適,也確是方便了許多。
  「不知是何物?」她問這話時,語氣、神態居然都像極了展昭。
  寧晉暗自咬牙,不耐地答道:「翡翠雪兔紙鎮。」
  莫研略想了想,奇道:「這東西我記得好像您兩個月前就說丟了。」
  寧晉語塞片刻,飛快道:「沒錯,這紙鎮本來是一對,兩月前丟了一只,現下又丟了另一只,說不定就是同一個人偷的。」
  「這賊還真不嫌麻煩。」莫研低聲嘀咕了下,復把斗笠戴上,語氣平緩道:「殿下放心,明日我會派人過去。」
  「那些個笨手笨腳的傢伙我不要,我要妳過來。」寧晉乾脆直截了當道,頓了頓又道:「妳午後再來就是,上午還可以歇歇。」
  莫研微搖搖頭,淡然道:「明日我有要緊事,只怕走不開。」這幾年來,她便是再傻,也明白寧晉對她的用心,只是……寧晉固然很好很好,可她偏偏不喜歡,自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妳……好歹妳還叫我一聲殿下,我不管這麼多,妳若不來,我就找包黑子去,告妳開封捕頭瀆職。」寧晉氣結,開始不講理起來。
  莫研默然片刻,抬頭道:「殿下,說起來,我畢竟算是個寡婦。」
  「寡婦怎麼了?」
  「寡婦門前是非多,我不想惹事。您……明白嗎?」
  聞言,寧晉狠狠地盯住她,「我不明白,我也不明白妳小七何時變得開始在意這些。」
  莫研苦笑不語。她自然不會在意這些,這不過是她回絕寧晉的藉口罷了,她倒希望寧晉能在意名聲。
  吳子楚在街角處遠遠地候著,方才寧晉連傘都不肯打,攏了斗篷便匆匆趕上前找莫研,他也只是緘默不語,不敢出言相勸,亦不敢近前去。一來,他怕寧晉說話不便;二來,在此事上,饒得知道寧晉極中意莫研,他也終覺得不妥。
  幸而他二人只在廊下站了一會,他便看見莫研向寧晉拱手告辭,復踏入雨中。寧晉面帶惱意地獨自又在廊下站了一會,似乎瞪著她的背影,直至莫研消失在雨霧之中,他才悻悻收回目光,緩步走回來。
  吳子楚忙舉著傘迎上前去。
  「回去後,把我那對翡翠雪兔紙鎮藏起來。」有人遮雨,寧晉頭都不用抬便知道是他,懶懶吩咐道:「藏妥當些,別讓那丫頭發現了,她明日午後應該會來。」
  「是。」
  寧晉頓了頓,又道:「多準備些點心……我看她近來好像又瘦了些。」
  「是。」吳子楚暗自嘆口氣,心道,您自己何嘗不是呢。
  寧晉正欲上馬車,忽見有一騎遠遠飛馳來,還未到馬車前便翻身下馬,朝寧晉施禮道:「寧王殿下,聖上有旨,宣您進宮。」
  「皇兄找我?」寧晉微愣了愣,心中不知何事,忙登上馬車,吩咐道:「回府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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