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稱破案奇才的四品官,卻是個沒情商的榆木頭,
急得莫家小七姑娘,怒買大紅蠟燭,撲倒、壓床,
就是要與他來場洞房花燭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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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喜歡另一個人本是極容易的事,可若要那人也喜歡自己,
卻是極難極難的。所以聽著眾人都笑說,展昭拿她當妹妹,
愛若珍寶,視同掌上明珠,她不認展昭為兄,就真是發傻了。
聞此戲言,莫研卻發愁了,心裡有著一番計較,展昭待她好,
若非她所想,他便是待她再好上十分,她也不要。
再說展昭不但尚未娶妻,還讓她喜歡得這麼五迷三道的,
誰家男子也看不上,還很不含蓄的等著跟他拜堂成親,別說當妹妹了,
就算公主搶親,她讓誰都不會把展昭讓出去。
第十一章
莫研進了東角門,本來想回房去,記起早間馬大嫂說起午時自己還得再喝一次藥。此時日已近中,為免麻煩馬大嫂特地再端來,她索性自己往廚房去。
小灶上正煎著湯藥,廚房間裡滿是藥香,馬大嫂見莫研進來,忙拉著她坐下,「病還未好,不在房裡歇著,亂跑什麼。」
莫研笑吟吟地乖乖坐下,「我正好無事,過來喝藥。」
「再等一小會就好了。」馬大嫂放下藥蓋子,回身瞅見莫研身上穿的灰鼠披風甚是眼熟,偏偏又想不起在何處見過,「這披風好像見誰穿過似的?」
「是展大哥的。」莫研笑道。
馬大嫂用手扣扣腦門,笑道:「瞧我這記性,可不就是展大人常穿的。展大人送給妳了?」
莫研點點頭,「反正他沒說要還。」
馬大嫂噗嗤一笑,「他還真是把妳當自家妹子,想得這般周全。」
「自家妹子?」莫研聽得一怔,這已是她今日第二次聽別人說這樣的話,「他拿我當妹妹嗎?」
「自然是,要不哪會待妳這般好。」馬大嫂笑道:「我還記得展大人以前說過,他若有妹,必定愛若珍寶,視同掌上明珠。這麼好的大哥,妳不認的話,那可就是發傻了。」爐上藥已煎好,她忙起身端起藥罐子緩緩將藥汁倒在碗中。
莫研猶在愣神,半晌才遲疑道:「可是……我有好幾個哥哥了。」這話她說得極低極輕,馬大嫂顧著拿藥與她喝,並未聽清楚。
喝罷藥,莫研本想留在廚房幫忙打下手,馬大嫂卻緊催著她回屋休息,將她趕了出去。
雪雖已停,倒似比前幾日更冷些,她獨自一人慢吞吞地走在回屋的路上,沒來由心情低落,攏緊披風,卻怎麼也擋不住絲絲滲入的寒意。
方才喝下的藥,苦澀猶在舌根處徘徊不去,身體的不適卻又綿綿密密地爬上來,她拖著腳步走回自己的小院中,拉開房門進去,連眼皮都未抬就和衣躺上床去。
突聽耳邊有人笑道:「聽人說當了官就會目中無人,看來果真如此。」
聲音親切非常,熟悉之至,莫研騰地一下從床上跳起來,朝那人直撲過去,口中喜得嚷嚷道:「姐,怎麼是妳,什麼時候來的?」
寧望舒笑著輕拍她的背,「昨晚剛到的京城,想先來看看妳這捕快當得可否愜意。」
看她已梳起婦人髮髻,莫研摟著她的脖頸不鬆手,又笑又跳道:「妳成親了!怎的也不叫我去吃喜酒?是那位南宮家的大少爺嗎?他的病可好些了?」她連珠般地問問題,寧望舒只是笑,並不急著回答。
「姐,妳倒是說話呀,別笑傻了。」莫研是個急性子。
寧望舒先拉她坐下,看她面色不好,說話間隱約能聞到藥味,問道:「妳可是病了?怎的臉色這麼差?」
莫研大剌剌地擺擺手,「沒事、沒事,昨日發了點燒,吃過藥已經好了。」
「怎的會發燒?」
「哎……說來麻煩,就是運氣不好,正撞見有人上吊。」
寧望舒一凜,知道莫研向來見不得這些,定然是嚇著了。捕快一職遇上這種事卻是難免,她心中不忍,看莫研的目光不由得帶上幾分心疼。
莫研不想再提那事,忙把話岔開,笑道:「妳成親卻不請我吃酒,看我怎麼罰妳。」
「妳成親時,我也不來吃酒就是了。」寧望舒笑道。她夫君南宮若虛身有沉疴,為免他勞累,故而成親之事她只稟報了師父,並未告知其他師兄妹。好在師兄妹們大多不在意世俗繁文縟節,也不至於因此而怪她。
「我成親?」莫研聽話向來只聽字面,愣了愣,「我何時要成親?」
「我怎麼知道。」寧望舒逗她,「這就要問我妹夫了。」
「妳妹夫?誰啊?」
寧望舒笑看她,「誰啊?」
莫研怔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噗嗤一笑,道:「我怎麼知道。」
兩人嬉鬧了半日,莫研也顧不得病還未痊癒,拉著寧望舒便去醉仙樓吃飯。幸而之前展昭所給的銀票還剩了不少,好不容易見一次寧望舒,自然要好好招待她。
拗不過莫研盛情,寧望舒只得隨她前往,叫菜時卻只揀了幾樣精緻的清淡菜點,且不許莫研吃油膩葷腥,只替她點了粥。
「姐,我身上帶了銀子。」莫研只道她是替自己節省銀兩。
寧望舒笑道:「妳那點小俸祿,還是留著吧。」
「對了,妳此次上京,是為了什麼事?」莫研咬著筷子問道:「可莫說是特地來瞧我的,說了我也不信。」
寧望舒挾了笋絲給她,笑而不語。
「到底什麼事?」莫研追問道。
「說與妳聽,妳也不懂。」
「妳不說,我當然不懂。」莫研好奇心大起,「快說、快說!」
沉吟半晌,寧望舒才無奈道:「妳可聽說過七葉槐花一物?」
「七葉槐花?」莫研搖搖頭,「能吃嗎?」
「能吃,據說是大理境內的一種奇花,可入藥。」
莫研一聽可入藥三字,立即明白,「是姐夫要用的藥?」
寧望舒點點頭。
莫研奇道:「那妳應該去大理才對,怎的又來京城?」
「南宮世家派人在大理找了幾年,都未曾找到。聽聞之前大理曾進貢此花,我想也許在大內能找到。」寧望舒慢慢道。
聞言,莫研駭然一驚,眼睛瞪得渾圓,將聲音壓得極低道:「妳要去大內偷東西?」
寧望舒輕輕點頭。
「姐……那可是大內。」莫研連連搖頭,想勸阻她,「要是被人發現了,可就是……」她用手往脖子上虛拉了一道。
寧望舒淺淺一笑,言語堅定,「如今,我也顧不了這許多了。」
生怕寧望舒貿然犯險,莫研沉吟半晌,「就算要偷,也得先弄清楚此物究竟存於宮中何處,還得摸清宮裡侍衛巡查的路線、換班時辰,總之急不來,此事我們還得從長計議。」
寧望舒微別開臉,聲音很輕卻很清晰,「小七,我只怕沒有時間從長計議了。」
「怎麼,姐夫的病不好了嗎?」莫研一驚。
「我瞧他……吃力得很……」寧望舒雙目泛起水光,霧氣濛濛,「薛大夫說,就算能撐過冬天,身子也會損耗過度。」
莫研趕緊往她碗中挾菜,胡亂道:「妳別急,先吃飯,回頭我們再想法子,肯定會有法子的,說不定皇帝老兒就隨隨便便把那什麼花擺在桌上供著玩,妳一進去就能撞見……」
不欲莫研替自己擔心,寧望舒低頭緊吃了幾口飯菜,才抬頭勉強笑道:「說得是,師父說妳是福星天降,承妳的金口玉言了。」
莫研歡喜地拍拍她肩膀,又盛了碗湯給她,笑道:「總之妳莫著急,這事,我先幫妳打聽著,好歹我現在也算是朝廷中人,職位雖然低些,不過多多少少總會管些用。」
寧望舒笑笑,心中知道莫研不過是開封府衙裡小小捕快,就算識得宮裡的人,卻哪裡有人賣她的面子,頂多與她說兩句話應付場面罷了。而此時莫研心思早已滴溜溜地轉了一大圈,想來想去,宮裡頭與自己算得上有交情的好像僅有寧晉一人。
兩人吃罷飯,莫研生怕寧望舒獨自貿然入宮,撒嬌耍賴地逼著她把行裝從客棧中再拎出來,硬是讓她同自己住到開封府裡去,只說開封府中人脈廣,消息怎麼也靈通些。寧望舒苦笑,自己是來當賊的,倒被個捕快先堂而皇之地拖入開封府。
安頓好寧望舒,莫研就開始滿府亂轉,上上下下地想找人帶話進宮給寧晉。無奈平日裡與她打交道的都是捕快、捕頭,便連公孫策也不得隨意出入宮城。包拯倒是想什麼時侯進去就什麼時侯進去,可惜此時還在宮裡未曾回來,況且她還真是不敢去求包拯辦事。開封府裡轉了一溜,毫無收穫,倒是鬧了個滿頭大汗,她回屋後緊著找水喝。
「瞧妳這頭汗……」寧望舒替她抹了抹汗,看她領口處直冒熱氣,關切道:「裡面也都汗溼了,妳趕緊換套衣裳,仔細別再吹著風。」
莫研應了,遂取了熱水,到屏風後將身上汗水拭乾,復換了套衣裳。待收拾衣物時,看見那件灰鼠披風,她怔了怔,抬眼看寧望舒,「姐,我問妳件事。」
見莫研少有的認真,寧望舒點點頭,「妳問。」
「妳還記不記得,今年中秋夜,那時姐夫說要認妳做妹妹,妳便氣得從船上跳下去。」
想起那時情形,寧望舒不由心中苦澀,「自然記得。」
「妳氣惱是因為那時妳就很喜歡他嗎?」
「嗯。」寧望舒淡淡一笑,「我喜歡他是真,但也因我知道他心中亦有我,卻硬要違背心意。」
莫研皺眉道:「那就是說,如果喜歡上一個人,一旦這個人想認妳做妹妹,心中就會氣惱。」
「那是當然。」
莫研眉頭皺得更緊了,「那反之,如果這個人想認妳做妹妹,而妳因此心中氣惱,就表示妳喜歡他,是嗎?」
寧望舒笑道:「那倒也不一定……」
聞言,莫研明顯地鬆了口氣。
「那也許是妳瞧不起他,覺得他不配當妳哥哥,又或者是妳本來就厭惡此人,根本不願與他有關聯。」寧望舒接著道。
莫研呆住,「假如都不是呢?我既沒瞧不起他,也不厭惡他。」
「他是誰?」寧望舒笑看莫研。
「是展大哥。」莫研懊惱地趴到桌上,手托著腮,犯愁地看向寧望舒,「怎麼辦,我覺得自己好生喜歡他。」
寧望舒噗嗤一笑,摸摸她的頭髮,「喜歡就喜歡了,有什麼關係,咱們家的小七又不是配不上那貓兒。」
莫研語氣低落,「可是他只把我當妹妹待。」
寧望舒在姑蘇時曾見過展昭,只覺此人甚是沉穩,看得出他對莫研諸多包容,但也許就如莫研所說,多半是將她當妹妹待。而莫研正值情竇初開之時便遇見此人,武功高強、江湖聞名自不必說,偏偏又生得豐神俊朗、溫文儒雅,莫研傾心於他,自己原就該想到才是。
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安慰莫研,寧望舒只好拍拍她的腦袋,靜靜地望著她。
靜默了半晌,突然聽有人推了院門進來,莫研拉門一看,見是東角門的差役老李。
「莫姑娘,外頭有人找妳,火急火燎的。」
莫研奇道:「誰啊?」
「說是從姑蘇過來的,南宮……」
只聽得前半截話,寧望舒已經跳起來,箭一般衝出去,莫研見狀也忙緊跟上前。
東角門外,一輛馬車靜靜停在近處,南宮禮平立於車旁,皺眉焦急地望來,一看見寧望舒自門內出來,頓時長鬆口氣,急聲喚道:「大嫂,大哥在這裡!」
幾乎同時,車簾被人掀開,簾後一人面容憔悴、氣喘吁吁,勉力想下車來。寧望舒飛奔上前,搶在南宮禮平之前扶住他,急得要落下淚來,道:「你怎麼來了?」
南宮若虛緩了口氣,「妳先告訴我,為何來京城?」
「我……」寧望舒猶豫片刻,疑道:「你怎麼知道我來京城?」
「妳所用銀票都是南宮家的字號,妳在江寧一兌銀子,江寧票號的掌櫃就飛鴿傳書與我。」
莫研探頭過來,笑道:「姐夫,你這招可真高明。」
「大嫂,還好妳沒出什麼事。」南宮禮平不動聲色地把莫研擠到一旁去,「大哥一接到信就猜到妳是上京來,連夜就往這裡趕,這一路上光馬就換了十幾匹。」
「你……」寧望舒又是心疼又是愧疚,「我不過進京來瞧瞧小七,你又何必著急。」
南宮若虛深深盯住她的雙目,沉聲問道:「既然是來看師妹,為何要瞞我說是回蜀中去?」
從來未曾騙過他,這次卻不知該如何解釋,寧望舒把頭一低,不說話了,眼淚終於控制不住地落下來,大滴大滴地打在他的月白夾袍上。南宮若虛見狀,輕嘆口氣,用衣袖替她拭淚,轉而柔聲道:「莫哭了,我知道,都是我不好……」
莫研站在旁邊,怔怔地看著。她原是小孩心性,對於男女之情一直懵懵懂懂,而今初識情愁,見著面前的情形,一時間竟感同身受,不知不覺間也跟著傷心落淚。
怕旁人看了笑話,寧望舒忙抹乾淚,扭頭看見莫研已是滿面淚痕,忙拉過她到身邊,「傻丫頭,妳又哭什麼?」
莫研抽抽泣泣道:「我也不知道,就是看見姐夫待妳這般好,心裡好生代妳歡喜。」
「既是歡喜,就快別哭了。」寧望舒替她拭乾淚珠,又好氣又好笑道。
莫研臉上淚痕猶在,抬眼勉強一笑。
南宮若虛也還記得莫研,朝她溫顏笑道:「妳師姐在家時常提起妳,說妳就快升任捕頭了,可對?」
因捕快當得頗為憋屈,莫研心中也盼著快些當上捕頭,聽他這麼問,笑吟吟地點點頭,「姐夫,我師姐不請我吃喜酒,怎的你也不請我?」
不待南宮若虛說話,寧望舒就輕輕敲了一記她腦袋,嗔道:「還惦著這事!明日我就在醉仙樓擺十桌酒席,就妳一個人吃,吃不完可不許出來。」
莫研歪頭瞧她,促狹笑道:「就知道妳會護著他,有了姐夫就不要妹妹了。」
寧望舒不理她打趣,轉而望向南宮若虛,關切問道:「你又坐不慣馬車,一路上都未歇息,定是累壞了吧?」
「不累,禮平把車裡頭安置得很妥當。」南宮若虛微笑道。
看他面色便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寧望舒也不與他爭辯,溫柔笑道:「我倒有些累了,我們先找地方歇息吧。」
「好。」南宮若虛挽了她的手,「咱們家在京裡有處別院,離這也不遠,東西又齊全。咱們就去那裡,可好?」
寧望舒嫣然一笑,點點頭,「你說好,自然就好。」
莫研本還想夜裡頭可以像從前一般,與寧望舒並頭而臥,絮絮叨叨地談天說地,眼下看來是不成了,如今南宮若虛一來,寧望舒定是要時時陪著他。莫研不等寧望舒說話,便蔫蔫道:「妳還是陪著姐夫吧,我去替妳拿包袱。」
原也想好好陪陪莫研,但眼下……寧望舒歉然看著她。
南宮若虛看出妻子心意,提議道:「小七若不嫌別院簡陋,不妨過來小住。」
「好啊!」莫研聞言喜道:「姐夫你替我留好屋子,說不定我哪天就過去。」
「一定。」南宮若虛微笑道。
莫研隨即回屋將寧望舒的行裝重新收拾好,拿出來交與她,南宮若虛又把別院的詳細地址告訴她,方才與寧望舒上馬車。
站在角門邊上,一直看到馬車消失在拐角處,莫研仍立在原地,腦中的畫面仍舊是方才寧望舒夫妻二人立在馬車旁的景象,只覺得心裡倦倦的,一時也不想回屋去,隨意在門廊下的石階上坐著,怔怔出神……
「小七,怎麼坐在這裡?」有人同她說話。
莫研心不在焉地抬頭,一雙劍眉星目映入眼中,卻是展昭。她此刻腦中正想著他,冷不防地看見他在自己面前驟然出現,有些反應不過來,結結巴巴道:「展、展大哥,你怎麼回來了?」
展昭怕她凍壞,將她拉起來,「我們進去說話。」
莫研方才出去得急,忘記將鏤花銅熏籠內的炭火滅了,此時屋內暖氣升騰,她從外間凍了半日,乍進屋來,冷暖交替,忍不住連打了幾個噴嚏,忙取絹帕捂住口鼻。
「公主……呢?」她甕聲甕氣地問,倒不是真的關心趙渝,只不過此刻見著展昭她心中彆扭,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好沒話找話。
「公主已經回去休息。」
「哦。」她似聽非聽,隨口應道。正好一眼瞥見翻毛灰鼠披風搭在屏風上,她取下來,放在榻上細疊,心中卻是百轉千迴,終於暗下決心,猛地轉身看向展昭,「展大哥,我想問你……」
看她咬咬嘴唇,似有遲疑,展昭含笑道:「但說無妨。」
「你,可願認我做妹妹?」她衝口而出。
展昭聞言愣了愣,也未細想,只能應道:「若能得此賢妹,展昭之幸。」
雖然早已料到,莫研還是心中一沉,轉回身接著疊披風,頭垂得比方才更低了些。
展昭見她沒頭沒腦問這麼一句,卻又沒了下文,不由問道:「小七,妳不是想與我結拜兄妹嗎?」
「以後再說吧。」莫研連頭都不回,懊惱地敷衍道。
饒得展昭再聰明,對這女兒家的心事又如何能懂,一時不明就裡,被她弄得滿頭霧水,也不知該說什麼。
慢吞吞地疊好披風,她起身雙手遞與展昭,「展大哥,多謝你的披風。」
甚少見她如此有禮,展昭微怔,並不伸手來接,微笑道:「妳若不嫌棄,留著穿便是。」
「我不要。」莫研很乾脆地搖頭。
「妳嫌舊是嗎?」展昭笑問,「我那裡還有件未曾穿過的白狐……」
他話還未說完,莫研又搖了搖頭,「我不要。」
她心中自有一番計較,你對我好,只因將我當妹妹般待,非我所想。既然如此,你便是待我再好上十分,我也不要。
展昭怔在當地,也不知自己哪裡得罪了她,讓她對自己這般生疏客套起來。又見莫研直直望著他,目光中似有苦楚之意,自己竟是從未見過,忙關切道:「妳可是遇上了為難之事?不妨說出來與我聽聽。」
聽他這麼說,莫研更惱,恨不能大嚷大叫才能發洩出心中鬱鬱,剛想搖頭,忽想起寧望舒所提的事情。大事當前,她也顧不得自己的彆扭,忙點了點頭,急道:「有事,有很要緊的事!我想見寧王,你能不能幫我進宮去?」
「是何要事?」
「見了寧王再與你說,你先幫我進宮去,好不好?」
展昭思量片刻,點點頭,「好,妳隨我去,劍要留下,不可帶入宮中。」
莫研忙解了腰中軟劍,轉身間,展昭已替她復把翻毛灰鼠披風披起來。
「外間冷,莫凍著了。」他柔聲道。
莫研微垂下頭,心中翻江倒海般地難受,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得乖乖站在那裡由他替自己結好繫帶。
◎ ◎ ◎
展昭、莫研兩人策馬來到宮城宣德樓的右掖門,展昭上前說明求見寧王,守門侍衛告知寧王午後便出了宮城,據說是去了城郊皇家清韻山莊小住散心。
「清韻山莊?」莫研愣一下,「遠嗎?」
「城郊北面三十里地。」展昭略想了想,清韻山莊是皇家狩獵時用以休息的地方,因而距離京城頗有些路。幸而公主今日已然回去休息,身遭又有大內侍衛保護,應該不會有事。
「走,我與妳同去。」他翻身上馬,策韁掉轉馬頭。
「我自己去便可,展大哥你公務繁忙……」莫研想推辭。
展昭微微一笑,看得她不由微別開臉,「不妨事,山莊雖不比宮城,但我若不陪著去去,只怕他們不讓進。」說罷,催馬前行。
莫研只好上馬。
出了城北的封丘門,天地間盡是蒼蒼茫茫的白色,人煙稀少。莫研心中鬱氣難發,此刻便讓馬匹放開步子,縱性奔馳,似乎這樣方能使呼吸順暢些。展昭只道她著急,叱馬緊隨在她身邊。
見莫研一路上皆沉默不語,與平常判若兩人,展昭側頭瞧了她幾次,看著她目光鬱鬱寡歡地落在未可知的遠處,表情悵然若失,也不知究竟何事引得她這般模樣,他怎麼也想不到全因自己方才的一句話所致。
行了許久,終於看見清韻山莊那積著雪飛翹的屋簷,還未到近處,便能隱隱聽到山莊內有人撫琴,琴聲低揚,似有愁緒在其中。莫研對音律僅是半知半解,若在平日,這琴音於她不過是清風拂耳,今日卻不知為何,放慢韁繩,徐徐而聽,只覺撫琴之人與自己同病相憐。
待到山莊門口,請人通傳,又等了半晌,方才有人前來引他們入內。
山莊頗大,侍衛帶著他們循著琴聲而行,直至穿過裡處的內堂,一片梅林乍然出現在眼前,滿目盡是朵朵的小花,風過處落英繽紛,煞是好看。
沿著掃淨積雪的卵石小道蜿蜒前行,可看見梅林深處坐落著一方小小的亭子,琴音正是從那裡傳來。
侍衛停下腳步,同時示意他們噤聲,「寧王撫琴時,不喜人打擾。」他道。
儘管不以為然,莫研還是依言停下腳步,在距離小亭五、六丈遠的地方倚樹而立。展昭立在她身旁。
從這裡已能看見亭中景象,撫琴的人自然是寧晉,身旁候著吳子楚,案邊小爐水霧蒸騰,酒香四溢。若在平日,莫研定要感慨皇家中人懂得享受,此時卻全然無此心思,目光從梅樹枝椏縫隙望去,落在寧晉身上,怔怔聽琴。
展昭亦靜靜欣賞,不經意間瞥見莫研痴痴望著寧晉,愣了愣,微垂下眼,轉而不自在地調開目光。
一曲罷,侍衛帶他們上前。
寧晉抬眼,見到莫研,也是一愣。方才侍衛稟報時並未提及莫研,只說是展昭求見,他卻未承想到莫研會與展昭同來。
「本王躲到這裡,你們都能大老遠地追了來。」他長長嘆口氣,揮手讓他們坐下,無奈道:「說吧,是何事?」
「是我姐夫病了,病得很厲害,怕是過不了這個冬。」莫研皺眉朝他道。
原以為他二人是為公務而來,莫研這一開口,寧晉不由奇道:「那不趕緊找大夫,找我做什麼?」
「已請極好的大夫看過,就是這麼說的。」
寧晉湊近她,好笑道:「難不成妳想找我做法事?」
莫研瞪他一眼,大事在前,也顧不得與他玩笑,「那大夫說七葉槐花可救他的命,可是此物在大內才有。」
「七葉槐花?」寧晉凝眉細想,「我倒有些印象,這好像是大理進貢的,說是什麼百年難得一見的奇花,有解沉疴、療絕症之效。」
「對對對,您可有法子拿到它?」
寧晉卻又不語,慢悠悠地自斟了杯酒,把在手中玩弄,看著杯中水光蕩漾。
莫研不明其意,在旁急問道:「怎麼?很難辦嗎?」
「妳怎麼突然冒出個姐夫來?」寧晉反問她。
「我師姐上個月剛成的親。」
寧晉點頭,「哦……剛成親,夫君就快病死了,妳師姐還真是走霉運。」
看他故意東拉西扯的,莫研言語間也帶上幾成火氣,但還是解釋道:「成親前,我姐夫就有這個病。」
「那妳師姐還嫁給他,這不是等著守寡嗎。」寧晉連連搖頭,扭頭瞧向吳子楚,「子楚,你說對吧?」
莫研騰地站起來,這下是真惱了,「您若不願幫忙就算了,何苦咒我師姐!」
展昭忙起身攔住她,本應責她在寧王面前不得無禮,卻留意到她眼眶微微泛紅,只得暗嘆口氣,想來她們姐妹情深,她心中焦急亦是情理之中。他原先在姑蘇時便知道南宮若虛身有沉疴,卻不知需要七葉槐花來救治。
「殿下,展昭在姑蘇查案時,也幸得她姐夫南宮若虛相助。說來,此人對朝廷亦是有功。」展昭拉著莫研,朝寧晉道。
見展昭幫自己說話,莫研投去感激一瞥,手不自覺地就拉住他衣袖。
「丫頭,坐下。」寧晉亦看見她眼底的淚光,心中一軟,似笑非笑道:「妳道求人是件容易的事?我若是去求我皇兄,這麼矜貴的東西,難道他什麼都不問就能給我嗎?」
莫研聽出一線希望,喜道:「那他問完之後就會給嗎?」
「想得美。」寧晉毫不留情地一瓢冷水兜頭潑下。
莫研聞言,急得又要跳腳,道:「那到底怎麼樣,才能把七葉槐花拿出來呢?」
「此事只怕不易。」寧晉搖搖頭,「丫頭,妳想,就算是尋常百姓家裡有救命之藥,誰不願留著以備將來不時之需,又怎麼可能隨隨便便拿出來去救一個素不相識的人。」
莫研沉默一瞬,不滿道:「聖上不是老說自己愛民如子嗎,既是這樣,兒子病了,哪有老子不著急的道理。」
聽得她的話,展昭不由暗自搖頭苦笑,聖上這話若是有人偏偏較真起來,倒真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子了。
寧晉哈哈一笑,不置可否,「那全天下那麼多兒子病了,這老子如何忙得過來,這話也就是聽聽罷了,如何當得了真。」
「那就是沒法子了?」莫研急道。
寧晉勸道:「妳師姐既然成親前便知道他有此病,那也應是早該料到必有今日,壽緣天定,又何必強求呢。」
莫研默然,尚拉著展昭衣袖的手也慢慢鬆開,良久才低低道:「我原本也以為如此,覺得只要能在一起,有一日歡喜一日便是。可現下才明白,一個人喜歡另一個人本是極容易的事,可若要那人也喜歡自己,卻是極難極難的。師姐和姐夫他們能在一起不容易,就該長長久久的才是,我……說什麼也要幫他們。」
這話她緩緩道來,語氣中不由自主地透出淒楚之意,莫說展昭與寧晉,便是已過不惑的吳子楚亦是呆呆出了一會神。
寒風捲過,些許落花被吹入亭中,其中一瓣正落在莫研鬢邊,展昭看著她,心中暗自想道,她這般煩愁,無論如何,他還須得想個法子幫她的忙才好。
此時寧晉所想,也與展昭一樣,只是他雖貴為寧王,卻是身分累人,一舉一動皆要顧慮皇上的感受,若讓皇上對他起了戒備之心,疑心於他,反倒是有害無利。
之前並未想到寧晉也這麼為難,莫研支肘托腮,皺眉自言自語道:「看來,只有聖上關心的人生病,聖上才會拿出此藥。」腦子滴溜溜地轉了一大圈,猛然想到一事,她抬頭問道:「若是包大人生了病,想必聖上就肯拿此花來救他吧?」
眾人皆是一愣。
展昭遲疑地點點頭,提醒她道:「可現下生病的並非包大人。」
「那有何妨。」她喜孜孜道:「只要給包大人下毒,讓他裝著生病,等完事了再吃解藥不就行了嗎。」
沒人吭聲。
半晌,展昭才慢吞吞道:「包大人年紀大了,怕是禁不起折騰。」
「也是。」莫研撓撓耳根,轉而看向寧晉,目光透著熱切,「您可是聖上的弟弟,親弟弟呀!」
寧晉被她看得渾身發毛,「我年紀還輕。」
「妳這法子不行。」展昭嘆口氣,「這可是欺君之罪。」
「就是、就是。」寧晉忙連連點頭。
莫研白他一眼,鄙夷道:「就是怕死。」
寧晉不和她計較,正色道:「也不是全然沒有法子,眼前就有一人,若她肯出言相求,我皇兄大概不會駁回。」
莫研喜道:「誰?」
展昭卻已經明白,「殿下說的是豫國公主嗎?」
「不錯。」寧晉點頭,「趙渝自小就受皇兄寵愛,她去要此物,皇兄也不至於疑心於她,更不會心存忌憚。加上此次要她遠嫁遼國,皇兄更是對她心懷歉疚,我想……她若開口,十成不敢說,但起碼有八成把握。」
「那個公主……」莫研扼腕,連連嘆息,懊惱道:「早知有今日,當初我就把錢袋還給她了,也給她留個好印象,如今我只怕她不肯幫這個忙。」
「小渝兒雖然行事任性些,但本性單純又極是善良的,只是我們還須想個好法子,看怎麼才能打動她,讓她也能同情妳姐夫,願意伸出援手。」
莫研猶豫道:「您的意思是,明著和她說不行?」
這下輪到寧晉白她一眼,「全天下病得快死的人多了去,她憑什麼只救妳姐夫一人。」
「是啊,那該怎麼辦?」莫研一點都不惱,接著問道。
寧晉伸手去拿小爐上的酒壺,邊慢悠悠道:「此事……還得從長計議。」
「您快計議,沒時間從長了。」莫研性急,伸手替他拿了酒壺,又一氣替他倒滿,乾脆送到他口邊,「快喝、快喝,喝完快計議!」
在寧晉被嗆到之前,吳子楚欲出手之際,展昭及時把莫研拉著坐回去。
「急什麼……」慢條斯理地拿帕子抹抹唇邊酒漬,寧晉懶懶地抬眼瞧了瞧亭外,已近黃昏,淡淡的霧氣在梅林中悄無聲息地蔓延開來,遠處的梅花半掩在薄霧中,若隱若現,倒有幾分仙境之意,忽的幽幽長嘆口氣。
莫研還想說什麼,被展昭用眼神擋了回去,急得她兩隻手在桌子底下掐來扭去,平添了些許青紫。
「殿下,天色不早了,不如進去用飯?」吳子楚在旁恭敬道。
寧晉想了想,方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起身,彷彿吃飯對他而言是什麼遭罪的事一般。待要起步出亭時,看見莫研和展昭雖站起身,但仍在原地不動,挑眉道:「怎麼,本王用的飯菜看不上眼,還得我求著你們不成?」說罷,便抬腳走出去了。
心中記掛著事情,莫研如何還吃得下飯,待要開口謝絕,卻聽吳子楚微俯下身子,極輕極快道:「今日是王爺壽辰。」
「啊?」展昭與莫研同時微愣,對視一眼,皆有些愧疚。未想到今日竟然是寧晉生辰,他二人空手而來,不僅未帶賀壽之禮,來了之後連句恭賀之詞也沒有,倒真是失禮之至。
莫研試探地看向展昭,小聲道:「我們是不是得陪他吃飯?」
「這還用說。」不待展昭回答,吳子楚已然作答,邊說邊將他二人攆出亭子,追著寧晉同往內堂而去。
寧晉雖然身分尊貴,但娘親去得早,兄弟又都是皇族,若說親厚,卻始終隔著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猜忌在其中。今日雖是他壽辰,仁宗也不過是賞賜了些東西,看他形單影隻地一人躲到這僻靜的山莊來,吳子楚又怎麼會不知道他心中的苦悶。偏巧展昭、莫研撞了來,莫研又是個古怪性子,他只希望她東拉西扯、插科打諢,解了寧晉的心思才好。
酒菜都布置在暖閣內,四尺高的鏤空九龍騰雲銅塑熏籠散發出淡淡的香味,與酒香、菜香混雜在一起。莫研一進門就皺眉,道:「上好的降真香怎麼點在這裡,真是暴殄天物。」
寧晉早就習慣莫研的口沒遮攔,也不惱,猶自搖頭晃腦道:「本王就喜歡糟蹋東西,越貴的糟蹋起來越過癮……來來來,都坐下,子楚,你也坐下。倒酒、倒酒!」
幾名侍女上前斟酒,偏偏寧晉又不滿意了,「妳們且都退下,今天不要妳們伺候。再拿四個酒壺上來,一人一個,今兒咱們都自斟自飲,這才有趣。丫頭……」他看向莫研,笑問道:「妳會喝酒嗎?」
「會一點。」莫研如實道。
「那……妳可願陪我喝幾杯?」寧晉問這話時,表情卻有些古怪。
莫研笑容可掬,「當然,自當捨命陪君子。」
聞言,寧晉大笑開懷,自斟了杯酒,朝眾人一舉,便仰脖喝下,「我作東,先自飲三杯為敬。」說罷,又斟了兩杯,連連喝下。
吳子楚與展昭均看出他舉止間微露狂態,料他心存鬱悶,故而都不敢出言相勸。莫研卻不知曉,忙自顧也斟了一杯酒飲下,抬手又斟,又飲下……
展昭忙抬手攔住她,「妳……」
「我五哥哥說……」她推開展昭的手,斟滿杯子,笑嘻嘻道:「行走江湖,功夫可以不如人,可酒膽萬萬不可輸人,否則會為人所恥笑。」
「說得好。」寧晉笑道:「妳那位五哥哥雖然人不走運,不過這話倒是說得十分有理。」
拿她沒辦法,展昭眼睜睜地看著她也連飲三杯下肚,暗自嘆氣。
莫研如此爽氣,引得寧晉大樂。吳子楚見狀也端起酒杯助興,笑道:「殿下,我也敬您。」
寧晉瞇起眼睛斜睇他,「你若喝得比這丫頭還少,我可要瞧不起你了。」
「成!」吳子楚笑著斟滿酒,「我的酒量殿下是知道的,今日就算是豁出去了。」說罷,亦是連飲三杯。
然後,三人都看向展昭。
展昭無奈,也不多言,認命地自飲三杯。
寧晉見狀,哈哈大笑,舉筷招呼眾人吃菜,一時觥籌交錯,談笑風生。吳子楚為博寧晉開心,盡揀些舊日裡在江湖間的笑話樂事說來,不僅逗樂寧晉,便是連莫研也聽得咯咯直笑。
「早知江湖上這麼好玩,我當初就不該回來當捕快。」莫研聽得羨慕,無限遺憾道。
「對了,妳當初明明走了,怎麼又回來了?」展昭笑問道,此事他倒真是有幾分好奇,只是從未聽莫研說過。
「就是覺得當捕快好像還挺有趣的,忍不住就偷跑回來了。」莫研笑道:「怕二哥哥發現,我是趁半夜的時候偷偷溜走的。」
寧晉本欲斟酒,卻發現酒壺已空,只得喚侍女上前注酒,候酒的空隙間轉頭朝莫研,似笑非笑道:「走都走了,怎的突然又想起當捕快的好處來?」
「當捕快哪裡有什麼好處可言。」莫研拿起自己的酒壺晃晃,發現已是空蕩蕩,忙也喚人注酒。對於自己當初心血來潮突然又想回來,她似乎也弄不太明白,撓撓耳根,回想道:「那時候,我們都已經到了京兆府的李家鋪子……」
聞言,展昭和寧晉不經意地交換了下眼神,過洛水再往西正是京兆府,此路並非往蜀中之路,莫研一行人走這條道,斷然與白盈玉脫不了關係。
並未留意他們倆,不知不覺間飲下一整壺酒的莫研已然有些醉意,卻越發認真地硬要回想起那時情景,「我們住的小客棧連店名都沒有,房錢雖然便宜,可飯菜味道卻不好,二哥哥只吃了一口就撂下筷子。客棧邊上有五六株桂花樹,到了夜裡,香氣滲進房來,讓人怎麼都睡不著覺,就想著、想著……」
說到此處,她突然停口,怔怔地盯著展昭,突然明白自己為何想回來了,那夜,也是那般若有似無的桂花香,有一個人聽說她要離去,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這個人,是她怎麼都不願讓他傷心的人。
「想著什麼?」展昭瞧她模樣古怪,也不知她究竟想起什麼。
莫研對上他的目光,老老實實道:「想著你,所以我就回來了。」
這句大白話說出口,眾人皆是一呆,展昭尤甚,也定定看著莫研。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寧晉,不願看他二人,扭頭朝門外不滿喊道:「酒怎的還不端上來?」
侍女匆忙進來稟道:「酒尚未溫好,還請殿下稍候片刻。」本來預備酒菜時就只預備了寧晉、吳子楚二人的,並未料到展昭、莫研會憑空冒出來,更沒想得眾人喝酒如此之快、之多,廚房匆匆忙忙準備,卻還是耽誤了。
不待寧晉說話,莫研已道:「冷酒好,我就愛喝冷的酒,先端上一壺給我,可好?」她也不管方才那話展昭聽後會如何想,他喜不喜歡自己,她自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但自己喜歡他,卻非不可告人之事。眼下說出來,又想到偏偏他只當自己是妹妹,她心中卻是鬱鬱更甚。
「冷酒有什麼好喝的,冷的喝下去,凍得全身都要打起抖來。」寧晉斜眼瞧她。
莫研搖搖頭,長嘆口氣道:「所謂熱腸喝冷酒,點滴在心頭,這種江湖豪情您是不會懂的。」
寧晉被她嗆住,不滿道:「妳這架勢哪裡是什麼江湖豪情,倒是一副借酒消愁的模樣。」
莫研被他說得一呆,轉瞬想來,古人云舉杯消愁,愁更愁,原來是這般道理,待細想其中滋味,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李太白可真聰明,人生在世,還是不稱意的時候多。」
「丫頭,妳平白地撿了個捕快當,眼下又要升任捕頭,妳有何不稱意的?」寧晉奇道,他向來見莫研都是沒心沒肺的樣子,倒未曾想過她會有什麼愁結。
「捕快、捕頭有什麼稀奇的。」莫研癟癟嘴,眼圈紅了紅,委屈道:「他只把我當妹妹待,便是給我個龍圖閣大學士也沒什麼好的。」
寧晉和吳子楚齊刷刷地將目光投向展昭。
展昭終於明白這一路上來莫研的異態為何而起。
你,可願認我做妹妹?
若能得此賢妹,展昭之幸。
此時捫心自問,對莫研自然是十分喜愛,可究竟是否將她當妹妹般待,他卻是從未承想過。當時,她突然那麼問,他並未多想,僅僅是下意識習慣性地回答。
「我……」心中百轉千迴,展昭一時竟也不知該說什麼。
恰好侍女將溫熱的酒送來,莫研端起酒壺剛想倒,卻又停下手,朝展昭認認真真道:「反正,你若當真想認我做妹妹,我是一定不肯的。所以日後,你莫與我提這話,便是別人提,你也莫接話。」她心中想,若這哥哥、妹妹的名分坐實了,日後再無希望不提,自己還得天天管喜歡的人喊哥哥,這份委屈她是無論如何也受不了的。
「你可答應?」她費勁地盯著展昭,因為醉意,雙目已有些迷離。
展昭哭笑不得,可看她又認真又緊張的模樣,讓人說不出的憐惜,他點了點頭,「我自然答應。」
她顯然是鬆了口氣,方垂頭斟酒。
展昭伸手攔住,柔聲勸道:「莫再喝了,女兒家酒喝多了不好。」
莫研柔順地放下酒壺,連一句反駁都沒有。
「多吃些菜吧。」展昭又道。
她乖乖地挾菜吃。
寧晉看得直搖頭嘆氣,轉向吳子楚,沒頭沒腦地問道:「我到底哪裡比不上展昭?」
吳子楚不知該如何回答。
寧晉卻又轉向展昭,依舊問道:「我到底哪裡比不上你?」
展昭苦笑,目光卻仍在莫研身上。後者挾了菜在碗中,還未吃,便已擋不住醉意睡著了。
「丫頭、丫頭……」寧晉喚她,見莫研不應便用筷子敲敲碗,叮叮咚咚,後者連眼皮都沒抬一下,「真的睡著了?」他瞇起眼睛,不滿道:「才喝了這麼點就倒了。」他只好喚來侍女將莫研先行扶下去歇息。
展昭起身,歉然道:「殿下,時辰已不早,恕展昭公務在身,不能久留。」考慮到公主趙渝尚在宮城外,恐時間太長會有變,他不敢離城過久。
寧晉點點頭,展昭向來以公務為重,酒也未曾多喝,他是知道的。
「展昭,那丫頭……」他停了一瞬,似乎有些艱難地笑道:「她傷心的樣子讓人看了還真有些不習慣。你若不為難的話,還是莫讓她傷心的好。」
展昭只能苦笑,轉而朝吳子楚道:「她若醒了,還請告訴她我因公務已先行回城。」提劍略一拱手,轉身出門而去。
◎ ◎ ◎
次日清晨,莫研醒來,只覺得口渴難耐、頭痛欲裂,艱難起床。侍女端了水進來與她梳洗,告知寧王正在梅林等著她。
莫研皺緊眉頭,敲敲腦袋,方想起七葉槐花一事尚未有著落,匆匆梳洗,要趕去聽聽寧晉究竟有何主意。
到了梅林,僅看見寧晉和吳子楚二人,她奇道:「展大哥呢?」
「展昭昨夜裡就走了。」寧晉慢條斯理地攪動面前的粥,故意抬眼看她,「怎麼,妳不記得了?」
莫研被他說得愣住,顰眉想了想,然後搖搖頭,旁邊已有侍女替她盛罷粥再退出去。
「他怎麼不等著我一塊走?」她邊吹著粥,邊問道。
「我怎麼知道。」寧晉淡淡一笑,「大概,是被妳嚇跑了吧。」
莫研停下手,奇道:「我幾時曾嚇他?」
寧晉斜斜瞥她,語氣怪異道:「昨夜的事,妳還記得多少?」
「都記得啊。」莫研喝了口粥,莫名其妙地看著他,「您是不是喝多了,都忘了?」
「那妳可記得對展昭說了什麼?」
莫研聞言,面容頓時染上一層淡淡的憂鬱,顯然是想起,「我自然記得。」
「那妳可記得我說了什麼?」
「您說什麼了?關於我師姐的事嗎?」
寧晉盯了她半晌,終於還是幽幽長長地嘆了口氣,別開臉。
莫研呆了一瞬,不明白他究竟何意,緊張問道:「怎麼,我師姐的事您想不出法子?」
懶得理她,寧晉埋頭吃粥,也不管燙不燙,硬是把一碗熱氣騰騰的粥三口兩口地吞下去,看得身旁的吳子楚直咂巴嘴,倒像燙的人是他一般。
莫研只好看著他吃,待他吃完便把自己跟前的碗也推過去,討好笑道:「不夠的話吃我這碗。」
寧晉氣結,瞪著她不說話。
「吃吧,我還沒動過呢……我師姐的事,您到底有沒有法子啊?」儘管看出他心情似乎不太好的樣子,但心中記掛著寧望舒的事情,她還是不能不問。
寧晉不說話,依然瞪著她。
「嗯?」
寧晉還是不說話。
莫研終於忍不住,「那我還是自己想法子吧,您慢慢用,我先走了。」她跳起來轉身就走。
「丫頭,急什麼,坐下來慢慢聽我說。」莫研愣頭愣腦的,這一去也不知要闖出什麼禍來,寧晉拿她無法,終於還是開口叫住她。轉頭又命吳子楚屏退旁人,方才道:「此事說來也不難,只須天時、地利、人和,讓公主動了同情之意,就成功一半了。」
「天時、地利、人和?」莫研犯難地撓撓耳根,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寧晉耐著性子教導她,「直接告訴她恐怕效力有限,最好的法子就是讓她自然而然地同情他們,從而想要幫他們。」
莫研還是聽不明白,「怎樣才叫讓她自然而然地同情他們?」
「平時看著挺聰明,怎麼這時候就犯傻。」寧晉連連搖頭,「說白了吧,就是演一齣半真半假的戲,讓小渝兒同情上妳姐夫。這事倒是用得上展昭,只是這貓兒迂腐得很,不知道他肯不肯。」
「展大哥才不迂腐呢。」莫研飛快道。
寧晉用鼻子哼了一聲:「他不迂腐,怎麼會拿妳當妹妹看。」
「他……」莫研明明心中難受,卻還是要替展昭說話,「我想,他自然有他喜歡的人,他若遇上,就不會如此。」
「妳怎麼就知道他不喜歡妳?」
「我……」莫研不願再說,索性埋頭喝粥。
寧晉也不逼她,轉開目光,落落寡歡地看著滿園飄落的花瓣。
良久,莫研緩緩抬頭,咬咬嘴唇,低聲問道:「那您說,我該如何才能知道他的心意呢?」
寧晉拾起地上一朵殘花,淡淡笑道:「知道京城裡的小姐都如何做嗎?」
她搖頭。
於是他開始扯下殘花上的花瓣,第一瓣,「她喜歡我。」又扯下第二瓣,「她不喜歡我。」第三瓣,「她喜歡我。」第四瓣,「她不喜歡我。」第五瓣花瓣飄落在地,手心中僅剩下光禿禿的花梗,他展顏一笑,抬眼看向莫研,「她喜歡我。」
莫研莫名其妙地盯著他,「他喜歡我?這法子太沒道理了,京城裡的小姐難道都是傻子不成。」
寧晉不理她,復看著花梗,唇邊始終帶著淺淺笑意,笑道:「要不妳就直接去問他。」
「直接問?」莫研一愣。
「就像這樣……」他突然極認真地盯著她,「妳可喜歡我?」
莫研本能地搖搖頭,「不喜歡。」
一陣寒風捲過來,寧晉連連咳了好幾聲,用袖子掩著嘴,轉向一旁。吳子楚忙拿起旁邊的貂裘替他披上,卻又被寧晉擋落,苦笑道:「我還沒那麼嬌弱。」
莫研反應過來,忙往回找補,嘻嘻笑道:「其實您人挺好的,也挺招人喜歡,是個好人。」
寧晉咳得越發厲害。
「是不是嗆著了?」莫研奇道,跳起來要幫他捶背,被寧晉躲開。
「丫頭,妳、妳還是莫要這麼去問了。」他緩過來說道。
「為什麼?」
寧晉淡淡道:「他若說不喜歡,妳又如何受得了。」
第十二章
細細小小的雪花飄飄灑灑地落下,剛剛落到地上轉瞬即化。趙渝身著銀鼠斗篷,緩步走在京城大街上。生怕趙渝受寒,展昭再三請她上轎而行,而她就是執意不肯。
「將來我要去的蠻荒苦寒之地,嚴冬之酷勝過京城百倍,到時哪裡又會有人管我冷不冷。」她輕聲嘆氣道。
展昭只好不語。
趙渝偷偷瞥了眼他,忍下心中笑意,就知道這隻貓兒心最軟,只要一扯上契丹人、遼國,他就不忍心逼迫於她。展昭就行在她旁邊,無形中散發著令人安心的氣息。若她不是公主,他亦不是四品帶刀護衛,兩人只是一對行走江湖的俠侶,那該有多好……趙渝朦朦朧朧地遐想著,不知不覺間雙頰泛出粉粉的潮紅來。
「公主,前面便是司馬琴舍。」
展昭的話將她驚醒,抬頭看去,確是到了琴舍。因昨日間無意中說起自己喜琴,想親自在民間尋找一張上好古琴帶去遼國,故而今日展昭便帶她來到京城遠近聞名的司馬琴舍。
琴舍內布置得十分雅緻,淡淡的檀香縈繞著屋內大大小小數十張樣式各異的古琴。趙渝自幼習琴,見到這麼多古琴自是歡喜,遂挑了一張桐木伏羲式蛇腹斷紋的古琴,命琴舍主人調了音讓自己試奏。
展昭對音律僅是粗通,加上心中有事,故只抱劍立在門邊,靜靜看著無聲落雪。
幽幽檀香,隱隱定人心神,趙渝輕挑幾下琴弦,聽得琴音醇厚而不失亮透,心知是張好琴,當即奏了首漢宮秋月,琴音高潔清虛,幽奇古淡,煞是好聽。
彈罷,琴舍主人嘖嘖稱讚。趙渝琴藝乃受宮中琴師教習,又學習多年,自是精湛,聽得琴舍主人讚嘆,她便擱下手,瞧向展昭,眼底眉梢不禁略帶得意之色。只見後者微垂雙目,凝神專注,全然未受琴音所擾,卻不知在想何事……
此時此刻,司馬琴舍對面的茶樓裡,正有三人隔簾聽琴。
「她彈得很好嗎?」莫研不懂琴藝,「我怎麼覺得還及不上您那日在梅林裡彈的好聽呢?」
寧晉懶懶瞥她一眼,倨傲地不願回答。吳子楚代他答道:「殿下三歲學琴,又曾專程拜在馬氏門下潛心習藝三年,琴藝自不可與旁人同日而語。」
莫研笑道:「您還真夠閒的。」
聞言,寧晉忍不住張了張口,但覺得與她解釋也是白費勁,乾脆還是閉上嘴,懶得理她。
取了塊梅花糕,莫研邊吃邊撩開竹簾盯著琴舍門口,自言自語道:「展大哥好像不心情不太好……」
「幫著妳去騙人,他當然心情不好。」寧晉涼涼道。
「不能叫騙吧……」莫研搜腸刮肚地想出一個詞來,「這頂多算矇。」
「有區別嗎?」
「當然了。」莫研其實也說不清楚有什麼區別,只好狠狠咬了口梅花糕,又看展昭已回琴舍內,遂隨口道:「說了您也不會懂。」
寧晉還待取笑她,只聽莫研急急小聲道:「我師姐和姐夫來了。」
街面上,一輛馬車冒著小雪駛來,馬蹄踢踢踏踏地擊打著石版路,平穩而輕巧地朝琴舍方向駛來。寧晉隔簾在間隙間瞥了眼,不在意道:「尋常馬車而已,不見得是妳師姐。」
說話間,馬車恰恰在琴舍門口停下,車夫取了高凳安放好,才掀開車簾請內中人下車。一個婦人打扮的美貌女子先行下來,卻不急著進琴舍,小心翼翼地攔住車簾,另一隻手扶著一位蒼白清俊的年輕人下車。待下得車來,兩人相視一笑,方一起步入琴舍。
寧晉曾在姑蘇匆匆見過寧望舒一次,僅記得是名清秀絕俗的絕代佳人,眼下看見他夫婦二人,不由嘆道:「難得如此貌美的女子竟還如此多情。」
莫研也不接話,雙目緊緊盯著琴舍門口,看著他們進入琴舍之中,後面的情形便是一點都瞧不見了,急得她心裡直癢癢。
此時在司馬琴舍內,寧望舒生怕南宮若虛累著,一入琴舍,便先扶他在椅子上坐了,幸而琴舍內甚是講究,椅子上都鋪了織錦繡墊,不至於太過冰冷。待他坐好,她復回車上取了手爐,放到他手中暖著。
「莫忙了。」南宮若虛拉住她,暖暖笑道:「替我瞧瞧哪張琴好。」
寧望舒笑道:「我怎麼會懂,你若讓我挑,不如把琴排排放好,我閉著眼睛點,點到哪個算哪個。」
「不觀其貌,隨緣而行,是個好法子。」南宮若虛居然贊成地點點頭。
「你就會取笑我。」
兩人自入得琴舍便說說笑笑,旁若無人。宋人守禮,便是夫妻,在外間如此親密亦不常見,莫說琴舍主人不知是否該上前招呼,便是趙渝也對他們側目。
「展護衛。」趙渝小聲對身旁俯身看琴的展昭道:「你瞧那女人腰間別著一把彎刀,是否是江湖中人?」
展昭此時方才轉身,目光對上南宮若虛。
「展大人。」
「南宮公子。」
兩人同時見禮,心中皆暗道慚愧,可戲方開場,不得不演下去。
趙渝見展昭識得他們,上前奇道:「展護衛,你們認得?」
「展昭在姑蘇辦案時,曾得南宮公子相助,一直銘感於心。」展昭答道。
南宮若虛忙道:「展大人言重了,不過是舉手之勞,能為朝廷略盡綿薄之力,實乃南宮之幸。這位是……」
展昭略一遲疑,望向趙渝,後者朝他點點頭,他才道:「實不相瞞,這位乃當朝豫國公主,今日微服出巡,體察民情。」
南宮若虛聞言,立時與寧望舒齊齊施禮,「民婦參見公主殿下。」
「免禮、免禮,我微服出巡,就是不願大家太過拘泥。」趙渝忙道。方才聽得他曾為朝廷盡心,對他夫婦徒生出幾分好感來,笑道:「既然是展大人的朋友,自然也就是我的朋友。」
「公主厚愛,草民慚愧。」
看他們這對夫妻恩愛異常,趙渝笑問道:「你看著是富家公子,可我瞧你夫人腰間別著彎刀,她是江湖中人?」
寧望舒上前回道:「公主好眼力,民婦未嫁前漂泊江湖,而今已修身養性,不涉江湖之事。」
「妳當真是江湖中人。」趙渝眼睛一亮,忙拉她過來,喜道:「那妳快與我講講,這女兒家闖蕩江湖是如何一番光景,好玩嗎?」
聞言,展昭輕咳一聲,小聲道:「公主。」
趙渝知道自己略有些失態,只好鬆了手,做端莊姿態,「只因我常聽宮中侍衛說起江湖之事,不拘禮法、快意恩仇,故而很是好奇。」
「民婦明白。」寧望舒含笑道。
看她腰間那柄彎刀並不尋常,趙渝好奇道:「妳這彎刀有趣,可否借我一觀?」
寧望舒焉有不答應之理,隨即解下彎刀,向她遞去。趙渝接過彎刀,細細端詳,彎刀作工極其精緻,刀鞘上的造型雕花與鑲嵌寶石皆不似中原之物。抽刀出鞘,刀身光華流轉、銀芒耀眼,靈氣攝人心魄。
她伸手欲撫刀身,展昭在旁道:「刀鋒尖銳,公主小心。」
趙渝無奈,只好縮回手,又愛不釋手地把玩一番,方還給寧望舒。寧望舒笑著接過,掛回腰間時,略抽刀身,看似不經意地在手心中劃了一道,血滲出來,刀刃見血,暗光閃過,方才入鞘。
這動作,她做得極為隱蔽,卻未逃過南宮若虛的雙目。他自懷中取出絹帕,拉過她的手細細包紮,眼底透著無奈與心疼。
此時趙渝方看見,不由驚道:「妳的手……這是……」
「因此刀魔性未除,出鞘須得見血,飲血方能收斂魔性。」寧望舒顧不得手傷,跪下施禮,「民婦萬死,害公主受驚。」
趙渝忙將她扶起,歉疚道:「妳方才怎麼不早說,早知道我不拔出來瞧了。」
寧望舒微笑道:「公主言重,區區小傷何足掛齒。」
看她生得如此貌美,性子卻又如此溫婉近人,趙渝不由淂對她生出幾分親近之意,當下笑道:「我既是公主,怎麼也不能在外落個仗勢欺人的名聲。你們可是來挑琴的?看中哪張琴,我買下賜予你們,權當我的賠禮便是。」
「民婦怎敢當。」
「不妨事,這些天我都在宮外住著,妳若有空,就來說些江湖上的趣事與我聽聽,可好?」
寧望舒笑道:「公主想聽,民婦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聽她說罷,趙渝轉頭朝展昭笑道:「展護衛,南宮夫人來找我,你不會攔著吧?」
「展昭不敢。」展昭垂目低首答道,暗中與南宮若虛交換下眼神。趙渝借刀一事並非在他們預料之中,卻無形間令他們往前邁進了一大步,看得出趙渝對他夫婦二人頗有好感。
待挑好琴,琴舍主人換過新弦,又調好音,方請南宮若虛試奏。
「我久已不彈,琴藝生疏,若荒音走調,還請公主包涵。」南宮若虛朝趙渝有禮道。
趙渝微笑,抬手示意,「請公子奏琴。」
南宮若虛先要過水盥了手,方才坐下,略正衣冠,手指輕輕撫上琴弦……
茶樓之上,莫研伏欄而聽,聽著琴聲發愁道:「怎麼還彈?這公主老是這麼彈來彈去的,我師姐和姐夫哪裡有時間說話。」
「這琴音非小渝兒所奏。」寧晉淡淡道,慢條斯理地給自己倒了杯茶。
「那是誰?」
「此曲山居行應該是男子所奏,要嘛是琴舍主人,要嘛就是妳姐夫了。」
「為何不是展大哥?」
寧晉斜眼睇她,反問道:「展昭會撫琴嗎?」
「展大哥不會嗎?」莫研奇道。
「妳現在終於發現他也有缺點了?」寧晉淡淡笑道。
莫研癟癟嘴,不屑道:「不會撫琴算什麼缺點,我也不會。」
「丫頭。」寧晉放下茶碗,往她跟前湊了湊,似乎極認真地看著她,「妳說說看,展昭究竟哪裡好?把妳喜歡得這麼五迷三道的。」
莫研側頭想了半日,皺眉越皺越緊,好似也未想出他的好處來。
「怎麼,想不出他有何好處吧。」寧晉輕輕嘆道:「妳呀,就是個傻丫頭,才會看上那隻貓兒。」
莫研搖頭,「我是在想他究竟有何不好,可想來想去……」她無比惆悵道:「怎麼都覺得展大哥樣樣都好。」
這下,連吳子楚都跟著搖頭嘆氣了。
寧晉苦笑道:「要不怎麼說妳缺心眼呢。」
說話間,猛然傳來碎金裂玉之聲,刺耳之極,隨後琴聲乍停,眾人心中皆是一凜。
「弦斷了。」寧晉沉聲道。
莫研緊張地盯著琴舍方向,無奈內中究竟發生何事,卻是一點都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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