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不知痛,傻傻的擋下三支毒箭,
摳門的大當家卻用一碗餛飩作謝禮?
原來他算盤打得精,竟想以身相許報恩情!
想知道她該如何抵禦美色誘惑,潔身自保?
別錯過「千里行歌」筆下扣人心弦的動人好戲!
他問她,她見過宮主?顧青燈硬著頭皮說是的。
他問她,勾搭上了?顧青燈咬咬牙道,她……她還沒開始勾搭呢。
他低聲再問,她不喜歡夜凝宮?顧青燈說她是不喜歡夜凝宮宮主。
堪伏淵額角一抽,牙都咬碎了,「為何?」
顧青燈:「因為他對一個姑娘好只是一時興起,這不是誤人子弟嗎……」
他哪有!明明是十年前她用著板寸身材,很不害臊地對他喊:
「長大後我一定會成為胸大腰細的大美女,你等著吧。」
第一章
馬聲輕鳴,車轍輾過大道石塊,輕微顛簸。
顧青燈縮成一團在馬車內一角,堪伏淵坐在另一邊,手肘擱在車窗上,支著下巴望著她。
「過來。」他道,幾分笑意。
顧青燈將自己縮得緊了些。
「妳帶走骨瓷一事,本座尚且還未追究。」
顧青燈身子一抖,咬咬牙緩緩地挪過去,在離他兩步之遠坐好了。
「過來。」
她又慢騰騰地挪得近了些,用紅色長袍將自己裹得緊緊的,堪伏淵揚揚眉,直接伸出長臂將她帶進自己懷裡。
顧青燈輕微掙扎了一下,不動了,低頭悶悶不吭聲。
堪伏淵摸摸她的頭髮,道:「妳有何不滿,且說來與本座聽聽。」
「骨瓷呢?」
「這麼在意他?在後頭的馬車裡。」堪伏淵笑了一聲,「看來除開妳的天哥哥,妳尚有上心之人。」
「這不是骨瓷的錯,是我要帶他走的。」顧青燈全身的弦都繃緊了,她還是怕他,一邊怕,一邊心撲通撲通跳。
「好,妳做本座的人,本座便不怪他。」
顧青燈像是被沸水燙到一般跳起來,眼睛瞪得大大的。
堪伏淵微微瞇起眸,唇角依舊掛著若有似無的笑,也不言,只等她的答案。
這男人行為、說話永遠能把她嚇得不輕,以前在夜凝宮也好,現在也好。顧青燈不是傻子,也不是什麼貞潔烈女,她曉得在堪伏淵身邊,一是能保證紫劍山莊的安全,二是依著他能拿到大瀚海花來救徐孟天,即便是那神樞堂,估摸也是能掌握不少情報;相反的,在師兄身邊,她幫到的忙反而不多。
權衡至此,答應才是對的,顧青燈猶豫一陣,出口卻只是,「為什麼?」
他不是第一次這麼說了。她覺得以他霸道而張揚的性子,佔了便是佔了,不曾多費口舌,而他卻如此鮮明地親口宣布給她聽。
堪伏淵漆黑眼眸中掠過一絲光,從懷中摸出之前從她髮間抽出的石榴花玉簪,在她眼前晃晃,反問笑道:「妳且告訴我,妳又為何日日戴著它。」
顧青燈臉又熱了,尷尬又窘迫,本想否認,又說不出話來,一定是骨瓷說的,她低下頭去。
男人見她耳邊浮出紅雲,蔓延到脖頸之間,眼中明亮數分,低頭將她抱好了,輕聲道:「妳這般戴著,很好。」
懷裡的人兒輕微顫了顫。這男人說話總是犯規。
他又道:「日後,妳也一直戴著吧。」
車轍發出細碎的聲響,風掠過,沙沙松濤。
顧青燈被他抱在懷裡,因為溫暖而有些瞌睡,哪知恍惚一會兒當真就睡了。迷迷糊糊醒來時卻發覺自己躺在床榻間,窗外微光,樓下人聲喧鬧,原來已身在城中客棧。
顧青燈躺在床上望了一圈四周,最終將目光定格在角落桌子旁的銀髮少年身上,他正背對她坐著,指尖點在茶杯上,肩膀瘦削,顧青燈一個魚打挺坐起來翻身下床。
骨瓷聽見聲音,剛剛轉過臉來,還未言語就被顧青燈啪的一聲按住雙肩,只聽她急急地道:「堪伏淵有沒有對你怎麼樣?」
他神情片刻愣怔,顧青燈緊張得不得了,握緊他的肩,上上下下看著他,「他有沒有追究離開夜凝宮的事?你有沒有受傷?」
「我無礙。」骨瓷片刻後才道。
顧青燈舒口氣,坐在一邊,提起茶壺給自己倒茶喝,「嚇死我了。」
「妳應該擔心自己的安危。」骨瓷道:「夜凝宮相隔三屆再參英雄大會,妳在宮主身邊將會樹敵許多,或許被看見後就再也無法回到紫劍山莊。」
「我沒事啊。」顧青燈咽下半杯冷茶,「本來我時日也不多,在此之前能報恩就好了。」
「那宮主呢?」
「嗯?」
「妳這般自覺離死期不遠,那宮主呢?」骨瓷聲音淡淡。
顧青燈愣了愣,堪伏淵?下意識脫口而出,「這跟他又有什麼關係,我死了,他能有什麼事兒?」
骨瓷不言,手指搭在桌面上,顧青燈想了想,恍然大悟,笑呵呵地伸手揉揉骨瓷軟軟的銀髮,「小瓷你還小,這方面事情你也許不懂,不是說把一個人放在身邊就是喜歡的,宮主他只是覺得我有趣而已,即便是喜歡,也僅僅是對一隻小貓或者玩偶那樣的喜歡……」她眨了眨眼,心裡慢慢難受起來,像是有什麼揪住了心口。
是,本就是這樣的吧。那麼究竟誰對他才是真正重要的呢?顧青燈甩甩頭,笑道:「他厭了,就會把我丟掉的。」
他那種權勢又高,不守禮教,生得好看又亂來的人,喜歡他的女人一大把,他哪裡曉得真心是怎麼回事。
骨瓷聽聞後繼續手上的動作,他在折一張符紙,折得沒有聲音,他說:「妳以為,他不默許,妳能帶我走嗎。」
顧青燈注視著骨瓷,臉上漸漸浮出了吃驚,「小瓷?」
叩叩叩。櫻桃站在客房門口,敲敲門,面無表情。
顧青燈轉過頭,櫻桃道:「今日還得趕路,走了。」
於是又上路,顧青燈又是只與堪伏淵一車。這樣的獨處令顧青燈感覺莫名壓力山大,再這麼下去頭皮都要全部麻掉。
堪伏淵倒是沒什麼,也沒有對顧青燈做出什麼行為,只不過隨著馬車的顛簸,慢悠悠地望向窗外。
半路上遇到劫匪,山路上來勢洶洶,櫻桃冷著臉,血鞭一抽,劫匪嗷嗷直叫。
堪伏淵掃了一眼道:「新手。」
「啊?」
「英雄大會這個時期,通往太鞍山的路上皆是江湖人,曉得的人都不會這個時候打劫。」
還有這講究?顧青燈睜大眼睛,外頭櫻桃將這群劫匪一個個綁在樹幹上卯勁兒地抽,劫匪在那裡喊爹叫娘。
除此之外倒是沒有什麼衝突了,一問止水,原來是宮主挑了條又遠又僻靜的路走,一般人不會繞這麼遠路去太鞍山的。
顧青燈忍不住問堪伏淵,「怎麼不走近的?」
堪伏淵懶懶地道:「這兒安靜,風景好。」
顧青燈望望窗外,一路上鳥語花香,藍天白雲,松濤煙霞,瀑水飛花,還真真是好景緻,心想這魔宮宮主真有情調。
她雖急也不能做何,只好由著他欣賞壯哉我九州大好河山。結果一路走一路玩,行程日子又足足拖了一倍。
這日傍晚的時候總算到了離太鞍山最近的江南青州。直接尋了城門口的一處客棧住下,不愧是江南大鎮,客棧裝修得精緻優雅,一進去,客棧雖大,裡頭就餐的人不算少,一掃過去都是練過家子的,每屆春季英雄大會總給客棧老闆賺上不少。
此時顧青燈依舊著青碧色的衣裙,止水將大刀收入刀鞘,拿布綁好揹在身後,骨瓷更是用斗篷遮住臉立於顧青燈身邊,堪伏淵黑髮披散,外著暗紋黑衣,怎麼看都是斯文溫雅的模樣。幾人一進客棧,無數目光齊刷刷落過來,在他們身上逡巡一番,又收了回去。
「累死了。」止水依舊打了個呵欠尋張桌子坐下,招來小二,「咱們五個人,這兒什麼好的全上了。」
「哎喲,好的,客官您稍等。」
雖然這路上慢得跟玩兒似的,顧青燈依舊被這數日來的奔波折騰得有些吃不消,心裡念著只想快快歇息,幾人一坐,酒菜還未端上來,便聽身後吃食的一桌高聲道:「你曉得嗎?據說這次夜凝宮要參加大會。」
旁邊人群一陣抽吸,又聽另一人道:「這個我也有聽說,不曉得是不是真,這夜凝宮上三屆大會都沒有露面,那曾排行第一的焚火碎光刀今兒都不知擠到名單哪裡去了。」
這麼一開玩笑,館子裡的人都笑起來,櫻桃坐在一邊捏得茶杯都要碎掉。
「是啊,說不定啊,是那傳說中的美人宮主酒池肉林不問江湖了呢。」
「要真是如此,咱們幾個派就可以打過去了,再弱也是當年夜凝宮,這麼多年一直未見動靜可是不對勁兒。」
「你沒聽說嗎,那美人宮主可是有斷袖之癖,今日聽說他宮裡沒怎麼豢養美女,卻是有一撥兒男寵啊。」
「現在那夜凝宮都不知衰敗成怎樣了喔……」
客棧裡一時開始討論夜凝宮之事,櫻桃氣急正打算拍案而起,被一旁止水按住了手,止水一邊撚菜一邊大口地吃,全無反應,櫻桃忍了半晌只好作罷,重新坐好了,抬眼望著堪伏淵。
堪伏淵只是喝茶,像是什麼都沒聽見一番。
啪!有誰一拍桌子站起來,眾人目光紛紛落過來。
櫻桃好不容易咽下這口氣,轉過臉去,站起來的竟然是顧青燈,連止水挾菜的手也停在空中。
「你們什麼都不曉得就如此妄加猜測,這般對得起你們的師父嗎?」
堪伏淵將茶擱在唇邊,此時微微抬眼。
顧青燈握緊拳瞪著那幾位打頭說話的江湖人,揚聲道:「勝負未定,你們如此造謠,即便是魔宮,也比你強,即便是魔君,也應該得到相應有的尊重,如此在用餐之時恣意當談資,誹謗他人,算什麼好漢?」
此話一出,全場皆靜,那桌人轉過身子來,面露不快,礙於所有人都在看便沒發作,只是站起來,將劍擱在桌面上,上下一掃顧青燈的身子諷刺笑道:「小丫頭,妳又是哪裡曉得夜凝宮殘殺過多少人?妳什麼都不懂便替那美人宮主說話,也只是看著那宮主生得好看,心裡喜歡吧?
那種男人有什麼好,不男不女,人在道上混總得有個規矩,丫頭妳這麼替人家講話,要不咱們來一場?」
顧青燈面無表情地盯著他,那人嘴角拉開不懷好意的笑容,「丫頭要是贏了,爺這就給美人宮主道歉,丫頭要是輸了,就陪爺一晚,如何?」
此時全場的目光都被吸引過來,男人插著腰一副胸有成足的樣子,顧青燈隱隱聽見有人竊笑,她掃視全場,最後瞥了男人一眼,「我為何要跟你打,這沒有道理。」
「啊?」
「你道不道歉是你的事兒,我幹嘛要跟你打,不過有些人,不要覺得嘴巴一張一閉潑人家一身髒水就沒事兒了,你看不慣我,儘管向我出手,可沒有我出手與你較量的必要,我憑什麼要答應你的條件,日後別給聽見了,就曉得某某某當著大夥兒的面,對一個姑娘家大打出手,還要那姑娘陪他過夜。」
顧青燈聳聳肩,掃向其他人,「大夥說是也不是?即便是魔君,也不會對一個姑娘家大打出手還強迫人家過夜吧?我一介小女子只是耍耍嘴皮子罷了,你若是說耍嘴皮子,你自個兒不也是耍得利索嗎?」
顧青燈啪啦啪啦說完便坐下吃飯,挾了最好的一塊排骨到骨瓷碗裡,細聲輕語道:「來,小瓷,這個肉好吃。」
只見那人臉一陣綠、一陣黑,櫻桃幾分驚訝地看著顧青燈,止水嘴角一抽一抽,繼續吃肉。
於是乎那男人直直瞪著顧青燈好半天不曉得怎麼發作,顧青燈則完全沒有理他的意思,看著骨瓷把米飯和菜生疏地咽下去後,笑開了花。
最後那人擺擺手,竟然將同桌的三位叫起來,一併拿起刀繞過桌子走過來。
顧青燈心想這人臉皮真厚,抬頭看看止水,止水瞇著細長的眼睛一副對她更加嫌棄的樣子扒飯。
那人走到顧青燈桌前,劍一拔,「妳這小妮子嘴巴倒是利索,可是不曉得江湖上咱們這號人的?」
劍光雪白雪白的,那人還沒擺好架勢,門口一陣吆喝女聲,「怎麼這麼多人,哎呀小二,趕緊把他們趕走。」
眾人看過去,走來的五人,說話的是位水綠衣裳的女子,其後便是一名穿紅衣的男人,身後跟著一名帶大刀的少年以及兩位隨從。
一看男人身上的紅衣,各個都變了臉色,只聽那女子拿出一大錠銀元道:「小二,這客棧咱們包了,把這些人給我轟走。」
小二一臉為難,「姑娘,這都是江湖裡的兄弟……」
「這我不管。」女人聲音大,「全部轟走,咱們宮主喜歡清靜。」
這麼一說,所有人皆無聲捏緊了自己的兵器,一個個目光跟飛刀子似的落在男人身上,男人懶懶地掃他們一眼,趾高氣揚地哼了一聲,幾分花俏地玩著自己手指道:「櫻桃。」
名為櫻桃的女子從腰間抽出鞭子,啪地一甩,「還不快走,想吃鞭子嗎?知道我們是誰嗎,啊?」
顧青燈此時此刻嘴角一陣抽搐,很想回答不知道。耳邊正聽有人耳語,「聽說那宮主容貌傾城,無論男女皆讚嘆不已,怎麼今天看去就這個樣兒?」
「鬼曉得,傳言如此,那焚火碎光刀可是響噹噹的魔功,走火入魔不談,不是個醜八怪就不錯了。」
櫻桃氣得發抖,堪伏淵繼續飲茶不語。那邊甩鞭子的冒牌貨還在嚷嚷,小二也只好一個個挨桌好言相勸,在座的客人雖不爽也只好起身離去,頗為憋屈。
正有人問道:「妳說你們是夜凝宮,何以見得?」
那位宮主冷哼一聲,一袖甩過去,那人人頭就沒了,又是漫天血雨,客棧頓時混亂成一團,顧青燈坐在桌前就看著整間客棧跑空,手上不停,趕緊將盤子裡最後一塊回鍋牛肉和著飯吃了,免得過會兒殃及無辜。
果然最後那宮主目光落過來,那位名為櫻桃的女人叫道:「你們怎麼還不走,想掉腦袋是不是?這間客棧咱們包了,咱們宮主喜歡清靜!」
「小二。」
堪伏淵終於出聲,擱下茶杯。
小二此時戰戰兢兢地靠過來,「這位客官……」
「把門關好。」
「啊?好。」小二答應著就趕緊把門關上,客棧中燭光微亮,門口那一行人回頭看看緊閉的大門,莫名其妙。
結果自然是這幫人再也沒走出去了。
止水扛著刀搓著鼻子掃視這幾具屍體,「方才那一招倒是挺像焚火碎光刀。」
櫻桃還在氣憤地鞭屍,「宮主大人的名聲、宮主大人的名聲,都是你們壞的!宮主大人穿紅衣怎可能有你這麼俗,那幫人真是瞎了眼了,瞎、了、眼、了!」
顧青燈看那鮮紅滿地的屍體被櫻桃抽得皮開肉綻,還頗有幾分心驚肉跳,回頭看看,骨瓷終於緩慢地吃完了一碗飯,堪伏淵也喝完了一壺茶,還是像沒事兒似的。
◎ ◎ ◎
這家客棧自然而然就被夜凝宮包了,想到明日就要去英雄大會,顧青燈心中頗為緊張,也不知邵華師兄和邵岐師兄如何了,是否真能與蕭斬會合。
出門時正好撞見客棧裡的人送糕點和茶來,顧青燈想了想,自個兒去廚房泡了一壺,就著糕點再一併送去了堪伏淵的房間。
男人正坐在窗前,入春至今,已感受不到半點冬日的寒氣了,月光瑩瑩掛在樹高頭,窗外城裡有人提著燈點著火燭。
堪伏淵脫去了玄色袍子,露出裡面暗紅的衣袍來,顧青燈進門時怔了怔,的確只有他才能將這一身紅衣穿得如此出塵奪目,一見她進來,黑眸抬起,似笑非笑道:「乖,洗乾淨自個兒送上來了?」
顧青燈差點又把一壺茶往他頭上扣去。
「明天要去太鞍山,宮主還是早些休息吧。」她把碟子擱在茶几上,沏茶的香嫋嫋升起,在夜凝宮她本就是幹這活,現在也這麼幹,她可不想真當宮主大人的女人。
「今兒妳怎麼了?」
「宮主大人是何意?」
堪伏淵微微瞇眼,「妳素來習慣置身事外,除開紫劍山莊與徐孟天,其他漠不關心,今兒怎麼替本座說起話來了?」
顧青燈將茶杯澆好、注茶,端到窗前呈給他,本是恭敬低著頭,他這麼一說心裡直跳,微微抬起一雙眼,男人眼中、唇角皆是玩味笑意,他模樣生得好,眉目如畫,那一點點傲氣笑意真真可將人醉了去。
顧青燈反駁道:「我沒有。」頓了頓,見男人依舊笑,有些惱,「我真的沒有,我就是、就是……」就是聽著不舒服罷了。
「宮主每次出行都會遇見假冒的人嗎?」顧青燈換了個話題。
「偶爾,都是些瑣碎,無須在意。」堪伏淵淡淡道。
這騙錢騙的,住得遠就不好,顧青燈正想著,堪伏淵抿口茶,道:「茶生了些,是客棧裡的?」
「不是,是櫻桃護法帶來的。」顧青燈一怔,上前去接,「我嚐嚐看……」
她還沒說完,男人就勢將她拉進懷裡,她就坐在他腿上。男子的氣息太過濃郁,他的臉又太近,竟還是笑咪咪的,顧青燈一時間手都不知往哪擱,僵硬著身子。
「嚐嚐。」這次他竟然還提前告訴她,才扣住她的腦袋貼住雙唇。
顧青燈感覺到一絲絲茶液渡入口中,甘甜之間夾雜著其他特殊味道,舌尖被含住,她像是被電流通過一般顫了顫,縮緊了四肢。
堪伏淵一邊吮吸她的唇瓣一邊輕笑,聲音醇厚,一點點啞,「妳說,是不是生的?」
顧青燈頭暈,他每次吻她,她就感覺彷彿被炙烤一般,忽然感覺腰間一涼,腰帶被拉開,整個人清醒不少,本下意識去推他,又作罷了,直邦邦地垂著雙臂,咬住唇。
堪伏淵吻吻她的耳朵,熱氣呵進,「怎麼,不喜歡?」聲音不喜不怒,只是曖昧。
不是不喜歡,坐在他懷裡她全身都是燙的,分外敏感,顧青燈吸吸鼻子,他既然問了,她就直接告訴他,「就算你……就算得到我的人,你也不會得到我的心。」
堪伏淵眨眨眼,睫毛長長似蝶翼,眼角微微彎起,「哦,好老的臺詞。我何時要妳的心了?」
顧青燈臉紅了,口不擇言,「我娘親、我娘親說了,這種事兒要跟自己的夫君做,其他人是不可以的。」
堪伏淵眉間冷了一分,卻依舊細細撫摸她的眉,溫和道:「妳夫君在棺槨裡呢。」
顧青燈特別害怕堪伏淵這種柔和的語氣,「那也要跟自己喜歡的人做,你有那麼多女人,你壓根就不稀罕。」
堪伏淵揉揉額,「我哪來的女人?」
他這麼一說她就來勁,「上次在夜凝宮後山,你跟那個叫唐煙的女人就是的。」
堪伏淵眨眨眼,忽地笑了,宛如嚴冬裡撥開厚重雲層的金色陽光,「青燈,我沒有床伴,那次是意外。」
「我見到的就是意外了?」
「她是唐門派來的刺客,對我下了藥,盛情如此,豈能拒絕。」
顧青燈一聽莫名氣了,「什麼叫作盛情如此,你明明得了便宜還賣乖吧,那個叫唐煙的生得那麼好看。」
「妳也很好看。」他摸摸她的頭。
顧青燈哽住,半天吐不出個字兒來,這男人說得理所當然、自然而然,完全不害臊,而她除了唐煙那一次,的確未見過他和哪個女人歡好,半晌後別過臉道:「總之,你興致來了就逗我,你是宮主大人,想將我如何就如何……」
她吧啦吧啦說了一通強取豪奪有傷風化之類的云云,末了堪伏淵忽然打斷她,「青燈。」
「啊?」顧青燈還在輕微掙扎從他懷中下來,可他就跟鐵條似的牢牢圈住她。
堪伏淵道:「徐孟天若醒來,妳依是跟著他嗎?」
「他醒來我就死了。」
「若妳還活著呢?」
顧青燈低頭看看他的衣襟,因為她的掙扎有些凌亂,露出了盤龍印刺青的邊緣,她怔了怔,說:「他是我夫君,我定然是會跟著他,可是哪裡有這麼好的事兒。」說完她就後悔了,這男人放不放她還是個問題。
堪伏淵卻沒有再言,鬆開手,「回房吧,茶擱在這兒。」
「是。」
◎ ◎ ◎
第二早如行程去太鞍山,前頭拖延,上去的時候英雄大會早就開始。
太鞍山位於江南以北,山下便是青州,被七座小峰簇擁而成,春日山上開了不知名的花兒,色澤鮮麗,落英繽紛,讓人見了甚是覺得這是在踏青而非比武。
而太鞍寺便主持每屆英雄大會,太鞍寺百年來在江湖享譽極高,歷屆住持德高望重、悲天憫人,即便是魔教也無法肆意攻打此地。
顧青燈一行人到的時候會場已經聚集了不少觀眾及選手,抬頭一看,已經有人在上頭比武了,擂臺前方大殿一左一右張貼紅榜、江湖排名榜以及兵器譜,她向上一掃,因為連續三屆都是紫劍山莊第一,排名榜第一位果然是紫劍山莊的紫元劍訣,第二是樂經庵的天都斬,第三是滕華堂的鎖心掌。
顧青燈目光一溜兒掃下去,在第九名發現了夜凝宮的焚火碎光刀,果然幾屆不來都被刷到後頭去了,又看看兵器譜,不禁疑惑轉頭問止水,「這個是怎麼回事?」
「嗯?」止水抬起一隻眼皮懶懶地看她一眼。
顧青燈指指另一邊的兵器譜,江湖兵器排行第一,焚火碎光刀,而紫劍山莊的勝邪劍排名第二。
「兵器與身手本就是兩碼事兒,當年紫劍山莊兩位年輕人取得第一皆是用的勝邪劍吧。」
顧青燈點點頭,當年本是白澪繼承名劍勝邪,後來白澪出走,徐孟天自然將勝邪接管,同時在大會上又奪魁,紫劍山莊鋒頭一時無兩。
想到那為山莊帶來風光的兩個人都不在,顧青燈心下黯然。轉頭看看,不見堪伏淵與櫻桃身影,一問止水,止水掏掏耳朵道:「辦事兒去了,多年沒來大會,會會老朋友。」說著咧開嘴對她一笑,「你那二位師兄運氣頗好,宮主不在時鑽了空兒拿了第一,這次宮主來了就沒準兒了。」
顧青燈撇撇嘴,忍不住反駁道:「你別小瞧紫劍山莊。」
止水漫不經心地笑笑,「比妳大些的人都曉得,焚火碎光刀乃是曠世魔功,也是一把刀,夜凝宮數百年由宮主繼承之物,往上走二十年,江湖裡那些雜碎門派在大會上只求第二。」
顧青燈看了榜單一眼,的確,她長大的這麼些年,總聽長輩感嘆夜凝宮怎麼如此安靜沒動作,也不知是好是壞,「那現在還不是第九了?」
「宮主不願參與這種事兒,若不是獎品大瀚海花……」說到這兒止水頓了頓,看了她一眼又活動肩膀道:「要是我覺得,直接踏平這兒搶回去算了,參加大會真無聊,想當年宮主十四歲開始拿了三屆第一,手把握不好力道血洗擂臺,最後也不怎麼愛來這兒了。」
顧青燈冷汗。她對夜凝宮的情況依舊是朦朧的狀態,她總覺得它不是人們口中所說的那個模樣,也不是她眼前所看到的模樣,夜凝宮令人聞風喪膽,如今她的印象大抵也只是有一個又妖孽又壞的宮主罷了。
此時砰的一聲,擂臺上一個人被打飛出去,眾人發出感嘆聲,然後便是宣布勝出。顧青燈望去,擂臺上的男人得意洋洋地搓著鼻子,笑得爽快,鬍子拉碴,身材魁梧,正是蕭斬。
顧青燈趕緊跑過去,後臺上蕭斬剛下來,哈哈哈地大笑,「哎喲,英雄大會這麼好玩兒,爽死哥哥我了!」
下頭等待的竟是邵華和邵岐,顧青燈一見眼睛都要紅了,沒跑幾步就被一股力道扯回來,回頭正見止水涼颼颼的目光,顧青燈道:「我與他們說幾句話。」
止水道:「不行。」
顧青燈眉毛一挑,她正急著,一扭身朝他胯下踢去,止水大抵活到現在都沒碰見這事兒,正中紅心,他疼得整個人都裂了。
顧青燈跑過去,邵華和邵岐見了睜大了眼睛,「師妹!」
顧青燈先表明自個兒無礙,又問上山莊裡中毒之事,邵華表示已經見到了蕭斬的妹子,她正在山下客棧裡煉藥,聽罷顧青燈心間一顆石頭落了地。
「師妹,妳莫慌,待莊裡人好了,我們一起來救妳。」邵華安撫道。
顧青燈搖搖頭,「我沒事,師兄。」
「那宮主殺人不眨眼,師妹妳該不會……」邵華抓住她的手。
顧青燈張張嘴巴,還是搖搖頭,慢慢抽出手來,「我真的沒事,你們好好比,天哥哥還靠你們呢。」
蕭斬道:「說到這個,妹子身在那廝身旁,倒是可想些辦法。」
「欸?」
蕭斬望望她身後,壓低聲音道:「方才比武時哥哥我一眼就瞧見你們一起下的轎子,想必那魔頭覺得妳甚是柔弱不甚放在心上,聽說你們拿那花是為了救人,哥哥對花不感興趣,救人的事兒倒是喜歡摻一腳,現在還不曉得那宮主身手究竟如何,倒不如妹子去探探。」
顧青燈愣了一愣,還未答應便感身後一陣陰森寒氣,回頭見止水臉龐痛到扭曲,死死地瞪著她,將她衣領一拽拖回去,一邊走一邊道:「顧青燈,哪日宮主對妳失了興趣便是妳的死期。」
一天下來比過六場,江湖上有名頭的人都沒出現,那大抵都是最後對決時才出場的,傍晚時堪伏淵才姍姍來遲,骨瓷和櫻桃跟在身後,止水見了行禮,顧青燈問:「去哪兒了?」
堪伏淵低頭,黃昏橘紅的光芒落在他黑髮間,揚起淡笑道:「妳在意?」
顧青燈悻悻不語,乾脆地將骨瓷拉過來些。
臺上又是一場結束,只聽止水道:「這上頭的男人是崤山派洪九,連打三場,去年排名第十。」又瞧了一眼那倒在擂臺上口吐白沫的對手道:「力氣、槍法都是上乘,下一場再贏,依著規定可直接挑戰前三甲。」
英雄大會的規定,若是一人一日連勝四場,那便可自由指名對手,若是直接贏過往年第一,寥寥再戰數場便可奪冠。
「滕華堂前來的是盧玉峰,樂經庵依舊是無戒大師,紫劍山莊自然是三弟子邵華,若是再加打算,雷鋒堂趙鐵京、上官家上官白茶也在考慮之內。」
顧青燈暗暗驚奇止水何時得到這些情報來,止水又道:「但這次獎品分外誘人,不排除一派之主出手的可能性。」
顧青燈忍不住問堪伏淵,心裡竟有一絲期待,「你要上場?」
堪伏淵看過來。
止水瞇眼不屑道:「上場的都是些雜碎,何須宮主出手,我與櫻桃綽綽有餘。」
顧青燈嘴角一抽,「那宮主大人屈尊來此是做甚,看風景?」
堪伏淵笑笑,「正是,無妄城再美,也偶爾會膩味的。」
顧青燈忍不住在心中嘀咕,臉皮真厚,什麼都要屬下去做。
正說著,臺上主持的僧人道:「可有其他人上臺與這位大俠一決高下?」
那洪九硬氣地一挺胸膛,手拿長槍,眉間無一絲疲憊,此時無人應答,顧青燈對止水說:「你們不去嗎?」
「最後幾日再上,前頭多看看就當湊熱鬧,這麼早上了就一點神祕都沒有了。」止水聳聳肩,抬眼道:「妳看,有人上來了。」
顧青燈望過去,一個雙十出頭的年輕男人,身穿布衣,腰間一枚綴流蘇赤色權杖,面貌平淡無奇,手提一把玄鐵劍慢慢走上臺來。
「崤山派大弟子,洪九。」洪九抱拳道。
那男人模樣一直是從容而溫和的模樣,比起武者,更像是個秀才。
顧青燈感覺到掌心中骨瓷的手指微微動了動。又看看止水,竟發現他神色變了些,眉目一絲皺褶,又看櫻桃,櫻桃直接鎖住了秀氣的眉,瞇起眸子。
「六朝神樞堂二十四節使,春分。」只聽那男人道,露出的笑容清朗無害。
「六朝神樞堂」五字一出,眾人唏噓,神色各異。
開年以來,六朝神樞堂的消息已經以各種方式在江湖中迅速流傳開來,兩人拉開距離,鈴聲一響,洪九一聲喝,銀槍瞬息直刺而去,銀光在黃昏中一晃而過宛若遊龍。
開場便放出殺招,看來他也看出對方不好擺平,速戰速決,前三場皆是最後這招定勝負,雖看似直接猛衝,實則槍法精準迅速,第一擊隨後一整套狠戾槍法銜接完美,力道巧妙,內力渾厚,令人措手不及。若直攻,必震飛手中武器;若防禦,那銀槍可兜轉刺入破綻;若躲閃,則第二擊絕躲避不及。若是有意,可直取對方心口,眨眼之間,已見勝負。
的確是眨眼之間。眾人尚未看清楚,前三排觀眾已睜大了眼睛。
春分依舊是溫和的面龐,手裡提著這柄銀槍,而手中的劍已經切入對方心口,顧青燈見得出是心臟的位置。
那洪九張了嘴巴微微抽搐,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幾乎要蹦出來,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的胸口未流多少血,以至於從春分身上滑落時,春分依舊是乾乾淨淨的,面帶笑容。他回過頭望向主持人,後者反應過來,宣布了勝利。
春分拔出劍,鮮血這才淌了一地,浸在擂臺的木質地板上,黃昏的光芒鋪上一層瑩瑩的金。
英雄大會開場便見血,雖參與者都會簽生死狀,但首日便落下屍首令人日後幾天有不好的預感。
第二章
晚上回到客棧也是早早睡了,第二日堪伏淵沒去,只是止水和顧青燈跟著去看了,一日下來果不出其然,皆是六朝神樞堂的人,場場見血。大會內氣氛詭異不少,不少躍躍欲試的新人也打消了念頭。奇怪的是,每次上場的人都不一樣。
顧青燈見一神樞堂選手下臺,直接走向大會觀眾席遠處停著的一方轎子,作揖行禮,轎子由兩名白衣少年擔著,也不知這轎子裡是何人。
「還真是張揚啊。」止水哼唧一聲,一掃排行榜,因挑戰了毅照門首席選手迅速躍到排名十三。這架勢,妥妥是要衝第一的。
夜裡堪伏淵飲茶,道:「明日你上場,注意些。」
「是。」
第三日止水上臺,堪伏淵坐於一旁閣樓二樓露天茶間往下望去,顧青燈在一旁煮茶,竹簾降下一半恰好遮住坐席上人的臉,樓下人群皆無法看清人的模樣,但這兒卻將臺下看得清清楚楚。
第一場便是,清晨微漠的光芒下止水一身深藍勁裝,扛著大刀才上臺階,頭巾髮帶在空中飄揚,臺下的人一見皆是震驚。
「這是……夜凝宮護法?」
「原來夜凝宮當真是參加這次大會的。」
「不知又有什麼企圖……」
止水扛著刀冷冷四下一掃,臺下屏息。
第一場連刀都沒拔,對方卯勁兒殺來兩招,止水懶懶散散地架過,一掌劈下去將對方打飛。連熱身的目的都沒達到。
「啊,那選手不是鳳華門大弟子嗎?上次敗在徐孟天手下,身手可是響噹噹的。」
隔著茶館竹簾,顧青燈聽見隔壁的議論,約莫有些了解夜凝宮為何不參加英雄大會了,實力差距太大,浪費表情,這般想來,江湖門派間許多德高望重的長老和掌門也不屑去參加,總覺得降低了身分,是年輕人做的事兒。
即便如此,英雄大會在江湖上的號召力依舊,排行榜與兵器譜依舊是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
第二場便是六朝神樞堂的人。
顧青燈一看一愣,竟是昨日帶頭見血的春分,春分依舊是清風般溫和的微笑上場,提著不起眼的玄鐵劍。
止水眼睛咧開一條縫,抱拳,「夜凝宮護法,止水。」
春分笑道:「六朝神樞堂二十四節使,春分,小弟驚蟄似乎在貴宮逗留過久呢。」
「哦,你說上回那個傳信兒的小不點?」止水掏掏耳朵,「他對宮主大不敬,被骨瓷封起來了。」
「既然如此,神樞堂擇日再登門拜訪,如有不敬,在下替他道歉。」春分不怒,笑道。
止水見他的笑,瞇起眼,手握住身後的刀柄。
顧青燈坐在閣樓間目不轉睛地看著,止水看起來像是重量型,而春分則是輕便型,雙方開戰之後幾番迅速碰撞擦出刺目的火花,沉鈍而凌厲的劍氣一圈圈震開。
止水抽刀一劈下去簡直就跟一道閃電轟隆打下來一般,而那人卻如鬼魅般躲閃得極為輕巧,挌、掄、挑、刺、斬,一氣呵成,一時間擂臺搖搖晃晃,難以分出勝負。
顧青燈忍不住去看喝茶的堪伏淵,想起昨日的血色,「止水會有事嗎?」
竹簾降下一半,堪伏淵紅衣外套黑袍,黑髮披瀉在肩頭甚是靜雅斯文,「我吩咐過他不許亂來。」
顧青燈又望向擂臺,「那個叫春分的,速度好快。」當真如鬼魂一般,她自詡身法在年輕一輩中算是卓絕的,跟他一比簡直小巫見大巫。
「是。」堪伏淵答道:「神樞堂裡無普通人。」
「那止水……」
「止水六歲的時候,便能空手掐死一隻吊睛老虎。」他將空茶杯擱在桌上,顧青燈又給他斟了一杯,堪伏淵靜靜望著擂臺上眼花撩亂的劍光以及揮舞出陣陣風塵的大刀,道:「我發現他時,他是神樞堂地下修羅場裡唯一活下來的孩子。」
「神樞堂?」顧青燈一驚,「止水他以前是神樞堂的?」
「孩童的活體實驗,堂裡本早已變成非人。」堪伏淵淡淡道。
櫻桃在一邊忍不住氣憤插話,「莫看神樞堂他們生得一張平凡的面孔,裡頭都是腐爛的妖魔骨血。」
顧青燈想止水平常皆是一副愛理不理又輕蔑嫌棄的模樣,像個叛逆鬧脾氣的少年,感覺有些不真實。
「那個時候他的眼神如野獸一般,骯髒又純淨。」堪伏淵笑笑,「現在這番倒是很好。」
顧青燈又忍不住看向擂臺,擂臺已經被打得搖搖欲墜,幾欲崩塌的模樣。
「公子貴安。」一名侍女模樣的人在隔間口行禮,道:「我家主子請您過來一趟。」
櫻桃道:「妳家主子是何人?」
「我家主子說,臺上一時半會兒分不出勝負,不如來主子這兒坐坐,下上一盤棋,昨日才供上了雲南上好的普洱,想請您嚐嚐。」
櫻桃皺皺眉正欲拒絕,堪伏淵起身理理衣袖,對櫻桃道:「看好這兒。」
「宮主……」
堪伏淵望了顧青燈一眼,顧青燈會意硬著頭皮跟他去了。
地點在三樓,茶館頂樓。
一上樓就聞見濃濃熏香,甚有絲竹奏樂之聲,一看,好傢伙,包下整間三樓不說,侍女兩邊一邊一溜兒,彈琴跳舞,香爐蒸頂,輕紗軟帳,妥妥燒錢擺架子。
顧青燈隨在堪伏淵身後,那所謂的主子坐在竹簾之後,嫋嫋熏香間只見她銀絲褶白蝶的絲質紗裙和褚色桃花刺繡的裡裙,十指白玉,竹簾遮了一半,偏偏露出女子白皙的下巴以及嫣紅的唇,猶抱琵琶半遮面,格外嫵媚妖嬈。
她唇角微揚,面前擱了一張絲弦雕花檀木琴,泛著微微光芒。
「宮主大人願屈尊前來,奴家當真是受寵若驚。」
這聲音哎喲喂,顧青燈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
堪伏淵走來便坐於前頭的軟墊上,側首便可見臺下的風景,這般看得更是清楚,止水與春分之間無哪一方呈現疲憊之姿,前者早已用大刀在擂臺地面上砍出數條深深溝壑。
顧青燈看得有些怔神,又聽那女子道:「今早下頭的人供來上好的雲南普洱,想著宮主難得來中原一趟,便斗膽請宮主來這兒聽聽琴,喝上一杯。」
堪伏淵道:「好。」
茶香瀰漫,不愧是上好茶葉,入口極是甘醇,普洱入杯有一種深深的紅。
堪伏淵執杯慢慢地飲,隔著竹簾縫隙聽女子道:「宮主喚奴家阿蔭便好。」
堪伏淵點點頭,「阿蔭姑娘。」
他只是應和,絲毫不見主動,這番只能由阿蔭開口,「宮主覺得,春分如何?」
堪伏淵掃了一眼臺上,「殺意收斂得不錯,止水該向他學學。」
「宮主這次來,聽傳言說是為了大瀚海花?」
「正是。」
阿蔭掩唇而笑,「看來那麼多不靠譜的江湖傳言中,這個倒是真的,這麼一齣英雄大會目的在何,想必宮主是清楚的吧。」
顧青燈一愣,目的?
「春分在奴家手上算是最不爭氣的一個了,懶惰而閒散,宮主若是願意,大瀚海花今晚便是您的,您應該曉得,它本屬於六朝神樞堂。」阿蔭一邊說一邊輕撫琴弦,柔柔地道:「咱們的對手都是相同的,不是嗎?何為門派,何為江湖,那些道貌岸然所謂正派,又做了多少齷齪之事,咱們豈能比得。」
顧青燈聽此才遲鈍地意識到,這個女人是六朝神樞堂的,她前來是為了和夜凝宮合作,若不合作,便不再客氣了。
堪伏淵把玩手中茶杯,「夜凝宮不也是目標之一嗎?」
「那自然是擱在最後。」阿蔭笑道,玉一般的手指輕彈琴弦,琴聲清脆細緻,她一邊彈一邊幽幽地道:「有了大瀚海花,宮主可以活得更加長久吧。」
顧青燈渾身一震,堪伏淵笑而不言。
「十一年前據說焚火碎光刀曾被暗中流傳出去,只不過十一年裡練出來的單宮主一人,練成了,想必時日也不多了。」
「姑娘曉得的倒是清楚。」堪伏淵淡淡地道。
顧青燈呆了一呆,愣怔地注視堪伏淵的側影。這個女人……在瞎說什麼?
阿蔭柔柔地笑道:「堂主喜歡鑽研這些個玩意兒,那個什麼花兒他倒是不甚感興趣,於是阿蔭這便來請教宮主您了。」
說著,指節輕折,顧青燈頓覺一陣銳利刀風撲面而來,竟有幾分排山倒海的架勢,趕緊翻身躲過,緊接著是第二輪,身後是梁柱喀嚓喀嚓齊齊切碎的巨響,轟隆倒地。
阿蔭依舊彎著唇,指尖一撥琴。
堪伏淵一手將顧青燈拉到身後,顧青燈便覺地板震了一震,彷彿是狂風呼嘯之後,地面狼藉,後頭房頂塌了一半,一旁端盤的侍女不曉得幾個被切成了一塊一塊。她抬起身子,只有堪伏淵端坐的這一片地板算是完好的了,也不知他如何出的手,不由得抬頭瞪向那女子。
阿蔭卻緩緩站起來,撩開了竹簾,她的上半邊臉戴著一張黑鐵描金面具,她迤邐長長的裙襬,悠悠步到堪伏淵面前,便俯下頭去,摘下面具,挽著笑容的紅唇落下,就這麼吻了上去。
顧青燈這個視線只能看見女人長長的黑髮和下巴,堪伏淵似乎微微側了側臉,好似迎接那女人的親吻。
末了,阿蔭微微抬頭,「你贏了。」語畢,樓外響起擂臺宣布止水勝出的聲音以及掌聲。
阿蔭笑了一笑,戴上面具重新起身,兩名侍女跟在後面,緩緩走下樓。
顧青燈的三觀被刷得反應不過來,直到堪伏淵拿她的袖子去擦嘴角女人殘留的唇脂才回過神,猛地扯回袖子瞪著他,不知為何竟有些窘迫,又有點氣憤。
堪伏淵一臉無辜,淡笑道:「走吧。」
◎ ◎ ◎
下午一場是櫻桃,對手是月譜門的新上任門主舒繼華,櫻桃完全沒看在他是個門主的分兒上給點面子,直接將其抽在地上嗷嗷叫才收手作罷,冷哼著下臺。
臺下一群群看戲的男人歡呼。
「喔,是櫻桃姑娘!」
「櫻桃姑娘還是一如既往的美麗動人!」
「櫻桃、櫻桃我愛你!」
「櫻桃姑娘請您給我們簽名吧!」
「櫻桃大人請您用您的鞭子抽打小的吧!」
因為上午一場讓止水有些疲憊,他打呵欠道:「櫻桃在江湖上瘋狂崇拜者眾多,妳別在意。」
顧青燈看看櫻桃,第一次尚還是堪伏淵請她吃餛飩時見到的,妥妥的美人。這麼一想,她想吃餛飩了,看看堪伏淵,又沒說什麼,扭過頭。
這麼算下來一天都沒跟堪伏淵說話。骨瓷又在客棧待著,這次便回去得早,顧青燈看著路邊未收攤的餛飩攤,忍了好久,在經過第三個餛飩攤時忍不住了,停下腳步,「堪伏淵。」
堪伏淵回頭,止水和櫻桃也回過頭,櫻桃對顧青燈直呼宮主名字感到頗為不爽。
顧青燈有些尷尬,扯扯自己的衣襬,吶吶道:「我想吃……餛飩。」
堪伏淵眨眨眼睛,黃昏下女子的白皙臉頰染上一片暖紅,她躲閃目光,他轉身便去餛飩攤坐下了。
「正好我也餓了。」止水嗅嗅鼻子,聞著餛飩香,拍拍肚子跟著坐下,櫻桃對止水更是一臉鄙視。
桌子太小,顧青燈和堪伏淵坐在一桌,堪伏淵托腮道:「終於願意跟我說話了,嗯?」
顧青燈忍不住反駁道:「我沒有。」
「那妳今日一天悶著是如何?」
「我沒有悶著。」顧青燈嘴硬。
熱騰騰的餛飩端上,顧青燈眼睛一亮,趕緊開動。吭哧吭哧地吃了一半才發現堪伏淵沒點,只是看著她吃,便問道:「你怎麼不吃?」
堪伏淵眉眼揚了揚,「妳餵我。」
他這有些壞意的淺笑真真妖孽,顧青燈又被閃花了眼,將餛飩往自己懷裡推了推,說:「我才不要餵輕浮的男人。」
「哦,我哪裡輕浮了?」
「那女人直接親你了,你就這麼讓她親。」
「美人主動,又何必推拒。」堪伏淵又是一臉無辜地笑道。
「那你就讓她餵你啊。」
「妳何時看見她親來了。」
「我……」她剛想反駁,忽然想起之前在閣樓裡,他用她的衣袖去擦嘴角的胭脂,將那一幕回憶了些,的確是嘴角的胭脂,那唇紅大多印在嘴邊,而並非唇上。
難道說,他側首是為了閃過?
顧青燈哽住,索性一口咽下一大顆鮮肉餛飩,燙到口又吐不出來,一個勁兒地搧氣,好不容易咽下去又去吃剩下的,心裡琢磨著,他這是在逗她嗎?
一大碗餛飩吃完摸摸肚子,暢快地舒口氣,猶豫了一下,還是以一副視死如歸的口吻說:「我能再點一碗嗎?」
在一個男人面前吃兩大碗餛飩,還不是第一次,顧青燈忽然有些明白為何自個兒就比不上晴霜了。
堪伏淵凝視她因為滿足而被熱氣熏紅的小臉,伸手將她落下的髮撥在耳後。
顧青燈吃著吃著出了會兒神,說:「那女人說你……時日不長?」
堪伏淵手頓了頓,道:「沒關係。」
顧青燈望著他微笑的模樣,忍不住說:「你身上有盤龍印,九霄盤龍印能使人起死回生,所以你不會有事,對不對?」
他笑,「是。」
他這麼一應,顧青燈鬆口氣,卻又總覺他的笑意不大真實,索性埋頭吃餛飩,吃完還叫老闆打包一份帶回去。
止水見了鄙視道:「豬。」
顧青燈臉一紅,「這是帶回去給小瓷吃的,小瓷還沒吃過餛飩呢。」
回客棧的時候,櫻桃將茶館裡發生關於神樞堂的事兒一說,止水和骨瓷這才曉得,止水冷哼一聲:「想抱大腿,不可能。」
櫻桃道:「六朝神樞堂此次大張旗鼓重出江湖,必定是留有王牌,那年滅門時本就摸不清神樞堂堂主究竟是如何身分,那堂主本就在眾門派破門之時當著大家的面自燃,所有人都以為他死了。」
止水道:「滅門時妳尚且不在,怎曉得得如此清楚?」
「我問常封護法的。」
「你們關係如今處得倒是好。」
顧青燈只是聽著,哄著骨瓷吃掉餛飩,笑咪咪地說:「好吃嗎?」
骨瓷沉默地咬下餛飩。
翌日再去太鞍山看大會時,發覺氣氛明顯不一樣了,臺旁分出一個一個隔間,皆是最好的觀戰位置,隔間各自坐著氣韻不凡之人,想來是各大門派的代表。
「今日起,大會的選手才算是不一樣了。」櫻桃道。
顧青燈坐在茶廳間看了幾場,武學她不懂,只是覺得精彩絕倫,這一場剛結束,臺下忽然沸騰起來,顧青燈竟看到邵華上臺,一時間愣怔,忍不住扒在木欄上,「師兄!」
對手便是滕華堂大徒弟,果然今日之後比武已不是一個重量級別,上屆第一以及上屆第三,未想到這麼快便遇上,滕華堂一套鎖心掌打下去,斷人內力,鎖人心肺,即便挨上一掌也會氣血無法完全運作。
邵華冷冷地看著對手,互報姓名後手搭在劍柄間。
交戰的一剎,劍光出鞘,白虹貫日。
「勝邪劍!」顧青燈驚呼。
邵華單手執劍,一手負於身後,極其自信的姿態,雙眸微瞇,眼神狠戾,衣袂輕揚,一套劍花挽出幻影般一套連環刺去,行雲流水,步步緊逼。
顧青燈見了不由得一呆,看來這麼多年,邵華師兄的確在努力練武,這身法全然追得上白澪師兄,只不過少了一種東西,她也不知是什麼東西,那種東西彷彿是白澪師兄才能有的。
那滕華堂大徒弟也不是得善的主,防禦得十分穩當,在邵華一個側身的當兒一掌劈去,邵華執劍橫切而去,雙方震開數步。
邵華看看自己的手,甩甩劍又拉開架勢。
「手麻了。」堪伏淵淡笑。
顧青燈狠狠瞪堪伏淵一眼,「邵華師兄不會輸的!」
雙方又纏了數個回合,邵華的劍法完全不留給人喘息的機會,劈劈啪啪直接將其擊到擂臺邊緣,一個劍挑滑過對方的鐵腕,直指滕華堂大徒弟頸脈。臺下一片喧譁。
顧青燈嘴巴笑成花,得瑟地看一眼堪伏淵,「我說過他會贏的吧,紫劍山莊哪裡有那麼好惹的。」
堪伏淵喝口茶,「也好,讓止水會會。」
顧青燈臉一僵,若要得勝,定是要與夜凝宮交鋒,關鍵是她不曉得堪伏淵出不出場。
因為邵華師兄的勝利,顧青燈心情甚好,幾場後邵岐上臺也是將一個門派打得落花流水,下午便是止水,對手竟又是六朝神樞堂。
對方是個大漢,強壯得驚人,止水一把鬼鮫刃大刀虎虎生威地劈過去就是給人家撓癢癢,臺下人都驚呆了,止水約莫也難以見到這事兒,挑挑眉換了一套刀法,愣是將內力凝聚在刀刃上一擊,胸口又加上一掌,直接將對方擊出擂臺。
幾個門派裡的人都張大嘴巴,對方是魔宮護法,也不知是拍手叫好還是應該擔憂一下自己門派的未來。
止水下臺後神色卻有些凝重,櫻桃道:「怎麼了?」
止水看向堪伏淵,後者點點頭,止水對櫻桃道:「下頭幾場若是對手為神樞堂,棄權。」
「啊?」櫻桃皺皺眉,「怎麼回事?」
第二天止水第一場又是六朝神樞堂,六朝神樞堂說來稀奇,場場必勝,唯有在夜凝宮手下面前落敗,這場又是止水勝,臺下坐席間的幾位江湖長老撫鬚嘆息。
止水下來時神色莫名,回去時一說,顧青燈震驚了。
「你說他們正在學習你的招式?」
「是。」
止水一腿翹在板凳上灌一口酒,一抹嘴道:「這些天我用的平沙落雁、風起雲湧、起虎式、白狼式、蛟龍九天,在下一場或者下下一場對手定會用上來克制我。其二……」止水握緊酒壺又灌了一口,「招式我一旦使出第一次,第二次他們八成會成功格擋化解。」
「什麼?」櫻桃一拍桌子,「可每次都是不同的對手啊。」
堪伏淵看向骨瓷,骨瓷閉著雙眸沉吟半晌,道:「資料同步。」
「什麼?」顧青燈一愣。
「他們體內種有子蠱,經驗與比武資料同步,若真如止水護法所說,那必然神經纖維也被一同控制。」
櫻桃皺眉,「有這種東西?」
骨瓷潔白的手指搭在桌面上,「對方為神樞堂。」言下之意是什麼稀奇古怪、三教九流的東西擱它那兒都不奇怪。
顧青燈聽後愣愣,她總覺得似乎在逼近真相,她不熟悉江湖,可這次英雄大會委實怪怪的,她也說不出哪裡怪。
◎ ◎ ◎
英雄大會第七天時,止水出事了。
對手不是六朝神樞堂,乃樂經庵的四弟子,雖不是來者中最強的,但對方一招必殺天都斬劈下時止水竟然沒接住,倒了下去,內臟受損。
止水被抬下來時堪伏淵微微側過頭,一名茶色長衫的男子立於茶樓下頭,身材挺拔,精氣矍鑠,經過歲月磨礪散發一股滄桑而穩重的古樸乾燥氣息。是夜凝宮護法常封。
常封身後帶有十餘名夜凝宮屬下,黑衣、紅腰帶,在大會現場頗為奪目,人們見著他們穿過人群走到茶樓前,仰首望向二樓飲茶的黑衣的長髮男子,鞠躬行禮。
不知何時,那茶樓間的竹簾已經完全升起,露出男人美得有些不真實卻淡漠如煙的面容來。
「宮主大人,屬下來遲。」
堪伏淵點點頭,「辦得如何?」
「全部辦妥。」
「好。」
隨從便將止水抬走了,人群一陣騷動。
「天啊,是夜凝宮……」
「真的是夜凝宮……」
「那個男人是魔君?」
「你看他黑色外袍裡頭的是紅衣!」
「天啊,竟長成這樣,他不是女人嗎?」
堪伏淵淡淡掃一圈後,下頭立刻死寂死寂的。
回到客棧又是夜了。
客房裡,燭光暈黃。堪伏淵與常封在隔壁房間,櫻桃和顧青燈便陪在骨瓷身邊打下手。
骨瓷搭了脈,收手靜靜道:「蠶毒。」
顧青燈一驚,「有人暗算止水?」而且還是蠶毒暗器,這使她不得不想到一個佝僂的身影,「金蠶娘子?」
「難怪那一招天都斬沒接住。」櫻桃喃喃。
「天都斬傷了他心肺,想必蠶毒擴散得越加快。」骨瓷從懷中抽出一張符紙一按,那張蠟黃符紙噗的一聲變成一介少女的模樣,梳著兩個圓圓的髻,眼眸清亮。
「蝶蝶。」骨瓷道。
「好咧。」蝶蝶笑咪咪地答應,聲音是七八歲稚嫩女音,她從懷中掏出一卷羊皮鋪展開,竟插放著一排排銀針,骨瓷長長的手指一手摸去,準確地撚出銀針朝止水的穴位刺去。
「妳們歇息去吧,這裡不需要幫忙。」
骨瓷淡淡說完便一寸寸摁壓止水的皮膚經脈插上銀針。
顧青燈說:「小瓷,我可以……」她可以用血救止水。
「出去。」骨瓷彷彿看透她一般,冷冷打斷。
顧青燈撇撇嘴,只好出去了。出門後直接去廚房泡了茶端到堪伏淵房裡,進門後見堪伏淵坐於茶几旁,常封立於一邊。
常封見顧青燈過來便露出溫和的笑容,「顧姑娘。」
顧青燈將端來的茶擱在茶几上,「您好。」
常封見顧青燈開始沏茶,便轉身對堪伏淵行禮,「屬下告退。」語畢,便走出門外。
顧青燈見常封將門關上,遞上一杯茶道:「止水中了蠶毒,小瓷封住他穴位以免毒素擴散。」說著頓了頓,道:「我之前在路上認識了一位大哥,他妹子就是南疆蠱師,我可以找她……」
「不必。」
「欸?」
茶杯擱於唇邊,堪伏淵悠悠望著燭火道:「解藥很快便可得到。」
顧青燈被哽住,這男人說話向來說一半,收了茶具便悻悻地離開了。
而那所謂的解藥,大晚上還真應驗了。
顧青燈睡得迷迷糊糊,忽然感覺活物的接近,陽息頗重,宿在窗外潛伏,她身為死人,感覺自然強烈,不由得握緊了枕頭下的軟劍。
凜冽劍鋒劈下,顧青燈整個身子被釘在床上,她睜開黑白分明的大眼,一劍朝對方喉嚨毫不猶豫地削去。對方似乎一驚,急速後退。
顧青燈拔掉刺進身上的劍翻身而起。
黑夜裡看不清對方,只見三人,攻擊氣勢逼人,顧青燈心想對她這麼一個弱女子用這種殺招還真抬舉她,隔壁也響起翻箱倒櫃的聲響,櫻桃甩鞭子的啪啪聲格外響亮。
那三人與顧青燈周旋一會兒,似乎瞅不見將她擱倒的契機便嗖地一個個飛出窗外,顧青燈想也沒想緊追直上。
夜寂寂,風微涼,月光明晃晃地照亮小城依稀的屋宇輪廓。
顧青燈在房屋瓦礫間跳躍,比輕功,這三人明顯不是她的對手,一會兒的工夫,顧青燈一腳跳到他們面前攔住去路,長劍直指對方,「來者何人?夜晚造訪起碼也得留個名兒吧。」
三人互相對望一眼,一聲口哨,房屋四周卻躥出無數黑影,團團將顧青燈包圍,黑壓壓一片與夜色融為一體,如躁動不安的蠕動的蟲,手中兵器森然寒光。
顧青燈一望過去,就算不死也能被扎成篩子,一時間心情很是複雜,還未行動,忽然聽見不遠處刺啦刺啦的聲音。
是刀鋒在瓦片上一寸寸刮下的,刺啦刺啦的聲音越來越近。顧青燈回頭,夜幕下月亮又大又圓,慘白慘白的,紅衣男人從一座座屋頂間慢慢走來,如鬼,手裡拖著一把雪白長刀,刀鋒與瓦片發出刺耳的聲音。
顧青燈一個眨眼,他便已站在她身後,處於重重敵人包圍之間,衣袂與髮絲輕揚,手掌蓋住了她的雙眼。
「如此拙劣的圈套,上當的也只有妳了。」
他的手指一直都是溫熱的,偏偏今晚格外冰涼,顧青燈聞見血腥味兒,以及刀風掠過臉頰,她抓住他的手,卻聽男人在她耳邊說:「別看。」
等他放手時,月光依舊,黑夜依舊,血腥味充滿鼻腔,顧青燈看清面前的畫面時,她盡量保持平靜的神色,腹腔、胸腔中皆是一陣翻滾。
她無視這滿目鮮紅,說:「你最後還不是讓我看了,有什麼區別?」
堪伏淵俯身從一具屍體懷中摸出解藥,微微笑道:「青燈,妳在發抖。」
「我雖然是死人,但沒見過大面積的屍體,你要體諒我。」她嘴硬,轉移話題道:「這些都是神樞堂的人?」
「不全是,尚有其他門派。」
「其他門派?」顧青燈怔了一下,「其他門派聯合神樞堂刺殺你?」
如果是這樣也在情理之中,畢竟曾經令人聞風喪膽,血洗江湖的夜凝魔宮,即便退隱多年,再現時,有些人依然有所顧忌。
「六朝神樞堂只是一張面具而已,青燈。」堪伏淵一邊往回走一邊笑道:「還不明白嗎,神樞堂同時是一個地方,讓那些正派人士戴上面具去做一下白日無法去做之事。」
「我不明白。」顧青燈想不通,老實回答。
月光下紅衣男人的笑容勾魂奪魄,如夢境一般隔了霧,他道:「怕我嗎?」
顧青燈心裡一個咯噔,注視他黑色的眸子說:「我害怕,你會放了我嗎?」
他伸出沾滿鮮血的手指,在她蒼白的雙唇間輕輕塗抹鮮紅,彷彿在打扮一個心愛的琉璃娃娃,笑意更甚,「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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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費範圍: | 此配送方式暫無免配送 |
配送範圍: | 所有地區 |
所需時間: | 3-5天天就能到達(註) |
計費方式: | 按訂單計費(基本費:NT$60元) |
基本運費: | NT$60元 |
免費範圍: | 此配送方式暫無免配送 |
配送範圍: | 所有地區 |
所需時間: | 3-5天天就能到達(註) |
計費方式: | 按訂單計費(基本費:NT$120元) |
基本運費: | NT$120元 |
免費範圍: | 此配送方式暫無免配送 |
配送範圍: | 所有地區 |
所需時間: | 1-3天天就能到達(註) |
計費方式: | 按訂單計費(基本費:NT$160元) |
基本運費: | NT$160元 |
免費範圍: | 此配送方式暫無免配送 |
配送範圍: | 所有地區 |
所需時間: | 1-2天天就能到達(註) |
計費方式: | 按訂單計費(基本費:NT$100元) |
基本運費: | NT$100元 |
免費範圍: | 此配送方式暫無免配送 |
配送範圍: | 所有地區 |
所需時間: | 2-3天天就能到達(註) |
計費方式: | 按訂單計費(基本費:NT$0元) |
基本運費: | NT$0元 |
免費範圍: | 此配送方式暫無免配送 |
配送範圍: | 所有地區 |
所需時間: | 14-20天天就能到達(註) |
計費方式: | 按訂單計費(基本費:NT$0元) |
基本運費: | NT$0元 |
免費範圍: | 此配送方式暫無免配送 |
配送範圍: | 所有地區 |
所需時間: | 7-14天天就能到達(註) |
計費方式: | 按訂單計費(基本費:NT$0元) |
基本運費: | NT$0元 |
免費範圍: | 此配送方式暫無免配送 |
配送範圍: | 所有地區 |
所需時間: | 7-30天天就能到達(註) |
計費方式: | 按訂單計費(基本費:NT$0元) |
基本運費: | NT$0元 |
免費範圍: | 此配送方式暫無免配送 |
配送範圍: | 所有地區 |
所需時間: | 1天天就能到達(註) |
計費方式: | 按訂單計費(基本費:NT$0元) |
基本運費: | NT$0元 |
免費範圍: | 此配送方式暫無免配送 |
配送範圍: | 所有地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