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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折】鄉野皇后《上》

顧湘的親娘一共就生了十一個孩子,她從來沒覺得親娘疼她, 畢竟她在家裡排第七,就是一個被放養的孩子,沒人疼、沒人愛, 還欲哭無淚地苦嘆,這叫什麼事,她娘生平第一次對她好, 就是為了把她賣到王府給人當妾?而她還只能老老實實地坐上轎子, 給人抬進府當邢尚天的小妾。自此,顧湘不斷認命地對自己說, 邢尚天以後就是她的衣食父母,她沒想過對這男人邀寵, 她別的沒有,隨遇而安、自知之明倒是有的。

會員價:
NT$1686.7折 會 員 價 NT$168 市 場 價 NT$250
市 場 價:
NT$250
作者:
碧雲天
出版日期:
2015/04/21
分級制:
普遍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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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榻側豈能容一女獨佔,
偏他被這妒村姑養得就好這口醋罈子,
天子的床從此只能讓她一人獨佔到底......
晉江「碧雲天」筆下這充滿正能量的後宅文,
保證甜得讓您心花朵朵開!


顧湘的親娘一共就生了十一個孩子,她從來沒覺得親娘疼她,
畢竟她在家裡排第七,就是一個被放養的孩子,沒人疼、沒人愛,
還欲哭無淚地苦嘆,這叫什麼事,她娘生平第一次對她好,
就是為了把她賣到王府給人當妾?而她還只能老老實實地坐上轎子,
給人抬進府當邢尚天的小妾。自此,顧湘不斷認命地對自己說,
邢尚天以後就是她的衣食父母,她沒想過對這男人邀寵,
她別的沒有,隨遇而安、自知之明倒是有的。


精彩章節搶先閱讀

 

  

  第一章

  顧湘是嬰穿的,簡單來說就是她從娘胎裡蹦出來就是帶著前世記憶的,為了不被當作一個妖魔鬼怪燒死,她可是相當辛苦地扮演了一個小孩子的角色,流口水啊、扮可愛啊,好在辛苦沒白費,她順順利利地長成了一個水嫩青蔥的豆蔻少女。
  顧家在華北村是一個大家族,顧家的女人好生養,努力開枝散葉,到了顧湘這輩的時候就已經是有幾百個族人了。
  說來奇怪,本來顧湘在一群堂兄弟姊妹裡並不算出挑,但是自從十歲以後,顧湘就像是抽條的柳枝一樣,顯出美人胚子的潛質來,烏黑的頭髮、鵝蛋臉,一雙顧盼若兮的眼眸更是漂亮得很,所以這一年一家子聚在一起的時候,顧湘就像是麻雀窩裡的鳳凰一般,相當惹眼了。
  被眾人簇擁的顧老太太見到顧湘慈祥地笑了笑,招了招手,「好孫女,妳過來,讓奶奶瞧瞧。」
  因為顧家人多,他們這三房都幾十號的人了,顧湘光是兄弟就五個,姊妹也有五個,所以很少能得到老人家這般的關注,她戰戰兢兢地走了過去,尷尬地朝著顧老太太笑了笑,頗有些受寵若驚的味道,「奶奶,祝您萬壽安康。」
  「好好好。」顧老太太連說了三句好,握住她的手仔細打量,越看越是滿意,「好孫女,以後咱們三房一家子就靠妳了。」
  顧老太太說完就笑了,那滿臉的褶子一下子就展開了,大開的嘴露出兩顆孤零零的門牙來,一旁的眾人也跟笑起來,就好像突然中了五百萬一樣,顧湘忽然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此後,顧湘家裡的人待她更客氣了,家務也不讓她做了,好吃好喝的招待著,就連經常搶她零嘴的小十一弟弟也讓著她,當然如果忽略娘親王氏偶爾不捨的眼神,她就真覺得一切太完美了,但是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她怎麼有種自己被賣了還替人數鈔票的感覺?
  只是這個顧慮並沒有持續太久,很快的顧湘就知道緣由了,因為這一天她突然被娘親和幾個姊姊剝光了衣服,洗了個澡,然後就直接套上一身喜服,隨即又被娘親王氏塗塗抹抹了半天,結束的時候,一旁的幾個姊姊和伯母露出驚豔的神色。
  「湘丫頭可真是漂亮。」
  「就跟天仙似的,比上香時候看到的觀音菩薩還要好看。」一旁的小十一弟弟插嘴道。
  看著鏡中的美女,顧湘害怕了,這是要幹什麼?她看了眼身上的喜服,她、她還沒訂婚呢,為什麼穿著結婚的衣服啊?
  娘親王氏看著一臉恐慌的顧湘,頗為不捨,抹著眼淚說道:「孩子,以後委屈妳了,娘也不想讓妳去給別人做小,但是眼看小十二就要出來了,家裡是越發住不開了。」說完看了眼自己鼓起的肚子,那裡面是還未出生的小十二,顧湘一共有十一個兄弟姊妹。
  「瞧妳,這麼說一定會嚇著湘兒的。」一旁的二伯母慈愛地摸了摸顧湘的頭,說道:「湘兒別怕,妳這丫頭可是好運氣,竟然是要給淮安王府的六少爺當妾侍,那可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事情,就說說妳三表姊,她算是咱們顧家這一輩裡最漂亮的,但是也不過進了府臺大人的府邸裡,妳可要惜福。」
  二伯母說完,一旁的女眷皆是一臉豔羨,就好像給人當小老婆是多麼光榮的事情,王氏看顧湘的臉都白了,柔聲說道:「妳放心,咱們都幫妳打聽過了,這六爺雖然是庶子,不過才二十歲,正是好年紀呢,他們家的大娘子,娘也見過,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只不過說不好生養,這才起了納妾的想法。
  那一家都是懂規矩的人,不會有些汙糟的事情,妳過去之後不用擔心其他,安安分分的,能給他們家開枝散葉那就是大功勞,站穩腳跟了。」
  顧湘簡直欲哭無淚,這叫什麼事,難道這陣子對她好,就是為了把她賣到王府給人當妾?這還是親娘嗎?
  只是很快顧湘就說不出話了,因為轎子已經來了,並且二伯母抓著顧湘的手說了很多的話,總結來說那就是,好孩子,妳已經賣給王府了,如果妳逃跑,那就是逃妾,抓回來會很淒慘的哦。
  顧湘在這裡兩眼一抹黑,誰都不認識,就算跑了能去哪裡?這時代荒山野嶺多了去了,到時候也不用家裡人尋她,分不清東南西北的她估計迷路在老林裡,直接教野獸給吃了,所以最後想了想,她還是只能老老實實地坐在轎子裡,當然後來的後來……顧湘想起這段經歷,釋然地想,其實在這年代當妾並不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或許是以前腦補了太多的什麼妻妾相殘、後宅不寧、下藥陷害等事情,真正嫁過去的時候她才發現,一般大家出來的小姐,從小都是受過洗腦教育的,只要妾侍沒有不安分的想法,都不會斬盡殺絕,盡量都會和諧相處,而顧湘自己呢也早就想好了,低調做人、安分聽話,爭取做個吃了喝、喝了睡的米蟲。
  顧湘被小轎子搖搖晃晃地抬進了邢府,進了二門就被人領著去正院裡見夫人汪氏,顧湘第一次見到正牌娘子,心裡難免打鼓,總覺得自己像個小三一樣,所以看起來不免有些怯生生的,上不得檯面。
  汪氏是個約莫二十二三的年輕婦人,略微發福的圓臉,但是眉眼開闊,濃密的眉尾微微上挑,看起來頗有點嚴苛。
  「妳就是顧氏?」汪氏一旁的白胖嬤嬤開口道。
  顧湘不敢抬頭,低聲應聲。
  「抬起頭來。」白胖的嬤嬤夫家姓沈,大家都叫她沈嬤嬤,她見顧湘應聲,又適時地說道。
  顧湘無奈,抬起頭來,任由汪氏像是觀察貨物一樣打量自己,心裡這個鬱悶,在這古代講究什麼人權本就是一個笑話啊,還是乖乖地守規矩吧。
  好一會兒,汪氏露出滿意的神色,對著沈嬤嬤說道:「是個端莊的好模樣,這下我的心也能放下一半了。」隨即又指了指一旁的盤子,上面用紅綢蓋著,「這東西就賞了她吧。」
  顧湘乖乖地磕頭謝恩,汪氏又說了幾句話,自然是一些要謹守婦道之類的場面話。
  等到顧湘被領著回房,又進來兩個小丫頭,看起來不過十一二歲,臉圓的那個說她叫柳枝,有點瘦的那個說她叫方圓,顧湘聽了忍不住說她們兩個名字應該換過來,結果兩個人就點頭應是,說就按主子說的辦。
  顧湘窘了半天才解釋不過是玩笑話,好說歹說了半天才讓她們又換回了名字,弄得這兩個丫頭倒是沒什麼,她卻出了一身的汗。

  ◎             ◎             ◎

  夜色悄悄降臨,顧湘進門的時候是上午,拖到現在實在是有點撐不住了,就靠著床邊閉目休息,人有時候也挺奇怪,越是衝擊力大,腦子越空,按道理顧湘這會兒應該有很多思緒,起碼悲嘆下自己可悲的人生,你說,被親媽賣了這是多麼殘忍的一件事?可是偏偏她卻很淡定,該吃就吃、該睡就睡。
  一旁的兩個小丫頭方圓和柳枝互相交換著眼神,要說兩個人並不是第一次被委派過來,六爺的第一個妾也是附近鄉紳家裡的小姐,這小姐進門開始就哭哭啼啼的,說自己無意給人當妾,卻硬生生被她爹送到了這裡,求著六少奶奶放她回家,最後連六爺的面都沒見就讓人送走了,當時六少奶奶那臉色別提多難看了。
  她們看著那小姐破涕為笑地走了,心裡卻沉甸甸的,覺得這小姐真是養在深閨裡給養傻了,雖然她們爺是庶子,在府邸裡也不大受待見,但畢竟是淮安王的兒子,身分矜貴,這小姐這樣被退回去可有得受了,果然沒幾天就聽到了消息,那小姐自盡了,至於是自己求死還是……這就說不清了。
  她們兩個當時就嘆了一口氣,沉默了半天,有時候人就得認清自己的身分,就像她們兩個和今天這位新姨娘。
  這位顧姨娘一看就是懂規矩的,雖然看起來怯生生的,但是不多話、不多事,還挺沉得住氣,竟然……等著等著就睡著了。
  邢尚天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了這樣的場景,據說是自己新妾的姑娘正仰著頭睡覺,粉嘟嘟的唇邊是醒目的口水,在燭火下異常的亮眼。
  邢尚天沉默著,一旁的方圓嚇得不輕,她剛剛走開了,哪能想到就這麼一會兒工夫六爺就過來了,趕忙上前搖了搖顧湘,「姨娘,六爺回來了。」
  雖然邢尚天在離淮安王府老遠的某個窮山僻壤的別院裡,可是下面的僕婦們還是按照府邸裡的規矩喊他六爺。
  顧湘正在夢中吃牛排呢,吃到嘴裡就跟融化了一樣,那個嫩哦,她差點把自己的舌頭給吞掉了,心裡就想著,這肯定是在作夢,所以千萬別浪費了,一次吃個夠本。
  如此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顧湘又加點了十份牛排,結果左等右等,終於看到那穿著燕尾服的侍從端著托盤過來,她口水黏在嘴邊,只差上前去搶了,好不容易等到那牛排擺開一桌,飄香撲鼻,她正要下刀子呢,就被喚醒了。
  「姨娘,六爺來了。」方圓著急地又說了一遍,還生怕她沒聽見,是湊近她耳根說的。
  顧湘睜開眼睛,屋內的擺設還是古色古香的,她知道這是夢醒了,自然是失望的,不過倒也沒有說什麼,一抬眼就看到方圓正使勁兒地朝著自己眨眼睛,她順著方圓的視線望去,不遠處橘紅色的燈光下站著一個身材頎長的男人,眉眼俊逸、氣質清雅,端的一副好皮囊,要不是在這種特定的場合下見面,顧湘都想讚嘆一句,真是帥哥一枚。
  對面的邢尚天也正打量著顧湘,那目光相當地不滿意,顧湘幾乎是立即打了一個激靈,想起自己如今正式上任成為他的小老婆了,趕忙站了起來,「六爺,我叫……奴婢顧氏。」顧湘差點說錯了話,不過好在她馬上就糾正了錯誤,後面的話她越說越順溜,對著這個以後的老闆更是不忘記拍個馬屁,「六爺,天色這麼晚了,您用過膳沒?」
  顧湘說完就眨巴著眼睛盯著邢尚天看,一副非常殷勤的樣子。
  邢尚天嗯了一聲,對著一旁的方圓說道:「去擺飯吧。」
  方圓出去了,屋內只剩下顧湘和邢尚天兩個人,邢尚天很自然地朝著顧湘伸出手臂來,那意思不言而喻,結果等了半天,顧湘卻用一種極其懵懂的眼神看著他。
  顧湘這會兒也納悶呢,這六爺是怎麼回事,沒事伸出手臂要幹嘛?顧湘怎麼琢磨也不知道,最後心思一跳,刷地就臉紅了,難道說他的意思是要抱她?這、這……晚飯還沒吃呢,再說就算現在是傍晚,是不是也太急了一點?
  邢尚天等了半天也沒有看到顧湘幫著他脫衣服,他不耐煩了,正想發脾氣,結果一轉眼顧湘竟然就主動投入了自己懷裡。
  顧湘強忍著嬌羞環住了邢尚天的腰不說,還不忘撒嬌一般地蹭了蹭他的胸口,心裡不斷地對自己說,這以後就是妳的衣食父母、妳的老闆、妳的所有,長得又不賴,顧湘妳算是賺到了,既然人家這麼大大方方地要妳抱,妳就索性乾脆一點,也別當小媳婦的樣子了。
  這麼一想,顧湘的勇氣就蹭地上來了,豁了出去一般踮起腳尖準備親一口邢尚天,結果個子有點矮,最後只掃到了邢尚天的下巴。
  邢尚天直接就愣住了,不過一會兒,他眼睛裡冒出火花來。
  簾子外,柳枝帶著一行丫鬟、婆子,手裡各自端著托盤,上面都是洗漱用品和給邢尚天換的衣服,這會兒就被堵在了門外,她瞪大了眼睛瞧著顧湘這麼大膽的舉動,好一會兒才緩過勁兒來,心想之前還覺得這新姨娘懂事呢,結果愣是讓她看走了眼,這新姨娘見到了俊俏的六爺就被勾了魂,竟然這樣的不要臉面,這種事都做得出來。
  不過六爺怎麼沒生氣?六爺可是最討厭女子使那狐媚子的手段,柳枝可是記得以前伺候六爺的丫鬟春桃不過穿了身脖領稍微低的衣服,就被六爺怒氣衝衝地趕了出去。
  不過很快柳枝就不說話了,因為屋內發生了一些限制級的畫面,她紅著臉讓身後的丫鬟、婆子們都退了下去。
  若要問顧湘,第一次的感覺如何,她是打死也不會說的,因為那天的事情實在是有點丟臉,一直到後來顧湘才知道,邢尚天伸手那意思是要她伺候換衣服,她卻以為……直接撲了過去,這後果導致了她被邢尚天直接蹂躪了很長的時間。
  邢尚天看似悶葫蘆,但是一旦做起來那真是嗜血得厲害,顧湘這可是第一次,從開始的哼哼到後來的求饒,眼淚鼻涕的流了一床單,痛並快樂著,簡直是一生都難以忘記的記憶。
  第二天的時候,顧湘愣是被方圓架著穿衣服梳洗,走路的時候腿都是打哆嗦的,等她到了正屋的時候汪氏正跟管事算帳,就讓顧湘在東側間等著,可是顧湘實在是有點沒出息,等著等著竟然就睡著了,也不怪她,實在是被折騰得有點慘了。
  堂屋裡,汪氏對完了帳本正舒了一口氣,一旁的沈嬤嬤端上了酸梅湯,這幾天熱得厲害,就是光坐著也會不停地出汗。
  「夫人,您喝點酸梅湯,解解暑。」沈嬤嬤是汪氏的陪嫁嬤嬤,從小就是伺候她的人,情分非比尋常,沈嬤嬤看著汪氏就跟看自己的親閨女一樣,甚至比親閨女還要親上幾分。
  汪氏接過,喝了一小口,只覺得涼氣就順著嗓子眼下去一路到了腸胃,非常的舒爽,她眉眼舒展,又喝了兩口,便把碗遞給沈嬤嬤說道:「還是嬤嬤妳做的酸梅湯好喝,就是勞煩妳了,給六爺送過去了嗎?」
  沈嬤嬤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見了,「夫人能喜歡老奴做的東西,老奴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會嫌累。」說到這裡又拿起一把團扇輕輕地給汪氏打著,殷勤地接著說道:「六爺那邊自然是早就送過去了,老奴還特意讓青竹從小路過去,別是時間久了,就不夠冰了。」
  青竹是汪氏身旁的大丫鬟,也算是她最得力的人,汪氏聽了點了點頭說道:「嬤嬤妳辦事我放心,不過……」汪氏轉念一想又問道:「這涼性的東西沾沾口就好,別是貪得厲害,夫君一向是喜歡得狠了些,嬤嬤送了多少過去?」
  「也就一甕。」
  汪氏抬眸,不贊同地看著沈嬤嬤,「嬤嬤,妳不是知道……不行,我得去瞧瞧。」
  「我的夫人欸。」沈嬤嬤趕忙起身握住汪氏的肩膀,將她按回去,「您這是又犯糊塗了。」
  這種話要是別人說出來自然會讓汪氏大怒,可是由著沈嬤嬤說出來就讓她不得不多斟酌幾分,她詫異地問道:「嬤嬤,妳這是什麼話?」
  沈嬤嬤露出焦急的神色,「夫人,雖然六爺比夫人您小了幾歲,但是總歸是您的夫君,他就是您的天啊,您整天這麼管著他,這個不許多吃、那個不許多玩,甚至有朋友來尋他飲酒,您都要打聽清楚是誰才讓他出門,這委實有點太過了啊。」
  汪氏聽得沉了臉,「我這還是不是為了六爺好,六爺貪涼,夏季裡經常吃那涼性的東西,腸胃不暢,有一年躺了大半個月,這是妳都知道的事情。」
  沈嬤嬤趕忙上前哄道:「夫人,這老奴知道,但是爺們畢竟是爺們,他們總是喜歡女人小意溫存……夫人啊,您從小就太要強,老夫人就怕您嫁人也這樣,這才把老奴送了過來,讓老奴勸勸夫人,木秀於林,風必摧,太剛易折,您水晶心肝,應該比老奴明白才是。」
  說到這裡見汪氏沒有吭聲,斟酌了半天,哄道:「夫人您也不用太憂心,六爺是知道您的苦心的,也是最敬重您的,不說別的,他和您是打小的情分,就算您不能有孩子,早晚也會……」
  「住嘴!」汪氏似乎是被人踩住了尾巴,突然間就激動了起來。
  沈嬤嬤嚇得立時跪了下來,她抖著身子說道:「老奴僭越了。」
  屋內靜悄悄的,沈嬤嬤老老實實地跪著,不過一會兒就覺得膝蓋痠痛了起來,細密的汗珠布滿額頭,看起來很是狼狽。
  汪氏喝了一杯茶水,覺得氣也漸漸消了下來,看著沈嬤嬤跪著也有點心軟,舒了一口氣說道:「算了,也是我脾氣急了些,妳起來吧。」隨即又加了一句,「以後不要提孩子,我和六爺不會有孩子。」
  這話說得沈嬤嬤立時就瞪圓了眼睛。
  顧湘發誓她真的不是有意偷聽,她睡著睡著就有點尿急了,醒了之後發現方圓和柳枝都不在,她就準備去找個恭桶,結果她也不熟悉這地方,一不小心就鑽到了堂屋的側門邊上,讓她把這些話都聽了個夠。
  訊息量雖然有點大,但是顧湘還是整理出來了,簡單來說就是這個汪氏比六爺大上幾歲,顯然就是古代最流行的姐弟戀,並且兩人從小就認識,估計是世交之類的,所以這位夫人的地位大概是不會動搖的,但是為什麼不會有孩子?
  顧湘正琢磨著複雜的資訊,一回頭差點就嚇暈過去,媽呀,這站在她對面的人是誰?
  老實說眼前的這個人長得一點也不嚇人,矮胖的身材,圓而白皙的臉蛋,帶著幾分滄桑的眼睛,穿著絳紅色的襦裙,乍一看就覺得是個慈祥的中年婦人,可是當她這麼居高臨下地看著人的時候,就覺得她渾身上下都有一種說不出的威嚴感,令人膽寒,或許這就是傳說中的氣場?
  顧湘沒出息地縮著脖子,有點不知所措,小心翼翼地打量著眼前的人,心裡琢磨這會是誰,她挖空心思地想著到底要怎麼解釋自己在這牆角裡,結果待了半天,這婦人竟然就自己走了,倒是弄得她有點心裡惶惶的。
  汪氏不大愛給笑臉,她端著茶杯問了問顧湘昨天伺候六爺的事情,無非就是晚上吃的什麼菜、喝的什麼茶、熏的什麼香、涼席鋪上了沒有、六爺有沒有一覺睡到天亮之類的,簡直就是事無巨細。
  剛開始顧湘還能答出一二來,後面就直接卡殼了,她總不能直白地對汪氏說「您那六爺昨天就光在床上折騰我來著,三百六十種姿勢各種極限」這種話,要不是她是個穿越過來的姑娘,估計早就羞死了也說不準,還以為是六爺故意羞辱她呢。
  一旁的沈嬤嬤看到顧湘越說越紅著臉,低頭對著汪氏悄聲說道:「夫人,姨娘剛來,很多事情都不懂,您多教教她就好了。」
  其實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汪氏不可能不知道,這別院就是在她的管轄內,她能有不知道的?但是表面的工夫還得做,這其實就是變相地告訴顧湘,要好好照顧六爺,別以為可以為所欲為的意思。
  汪氏聽了點頭道:「規矩自然是要教的,別是辱沒了我們王府的名聲。」說完似乎在思考怎麼做,隨即一點頭說道:「這事還得教給鄭嬤嬤,她是宮裡出來的老人了。」
  沈嬤嬤就在一旁跟著笑,「夫人和老奴想到一塊兒去了,鄭嬤嬤真是最合適的人選。」說完看著顧湘就露出幾分同情的神色來,看得顧湘心裡一陣陣發毛。
  如果讓顧湘自己選擇,自然是吃了睡、睡了吃,這種生活相當的自在,可是能過這種日子的前提條件是自己得有那個本錢,現在她的金主六爺似乎還不大靠譜,那就得靠自己慢慢修練了,起碼總是要學點規矩,比如……像昨天晚上那種事,可別再鬧出笑話來了。
  顧湘認認真真地道了謝,她這會兒是真心想學,總覺得進了這種高門大宅就兩眼一摸黑,什麼都不知道了,這種感覺真是挺糟糕的。
  汪氏又交代了幾句,就讓顧湘退下了。

  ◎             ◎             ◎

  天氣越來越熱,就是穿著輕薄的杭綢也讓人覺得出了一身的汗,邢尚天的身體有點虛火旺盛,偏熱的體質,為了保持儀表整潔,不能穿大褲衩、大背心,那就只能挽起袖子露出手腕來,似乎這樣可以讓自己涼快一些。
  每年的夏天是他最難過的日子,只恨不得天天泡在池塘裡,就算不泡在池塘裡,屋裡也要放許多冰,可是這裡畢竟是別院,條件有限,並且還沒到最熱的時候,也不能一下子就把冰都用掉。
  所以邢尚天喝光了汪氏送來的酸梅湯之後就覺得實在是有點熬不住了,字也不寫了,書也不讀了,一屁股坐在鋪著涼席的躺椅上,煩躁地扯了扯領口,對著一旁的招抒說道:「你去瞧瞧午飯好了沒。」
  王府幾位爺裡面,邢尚天的脾氣是最壞的,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招抒跟著邢尚天的時間不短,也有四五年了,自然是最清楚不過,他見邢尚天有發脾氣的跡象,心裡打鼓,不敢耽誤,趕忙說道:「早就備好了,這就叫丫鬟們擺飯。」
  邢尚天不耐煩地說道:「快點。」
  招抒手腳麻利,也知道自家六爺沒耐性,一邊讓丫鬟給邢尚天打扇子,一邊就趕忙吩咐廚房下去,不過一會兒就擺了滿滿的一桌。
  邢尚天本來還挺餓的,可是當他看到滿桌子冒著熱氣的菜就覺得一點胃口都沒了,瞪了眼招抒,心想,你還不嫌熱啊!
  招抒也知道這些菜肯定不合邢尚天的胃口,要是按照他的喜好,這會兒怎麼也要弄點綠豆湯之類的先開開胃,可是他這會兒實在是不敢吩咐,原因自然是因為汪氏管得嚴,他苦笑著解釋道:「六爺,不是小的不給您弄,實在是夫人說過……」
  邢尚天憋悶了半天,霍然站了起來說道:「你去叫人到顧姨娘那裡說一聲,我去那邊吃午飯。」
  招抒沉默,這是不是有點突然啊!
  等人吃飯是挺痛苦的一件事,這個前提還是在很餓的情況下,顧湘看著擺在桌上的綠豆糕,趁著方圓不注意就順了一個,隨即對著方圓說道:「折騰了一上午了,還真有點渴,方圓,妳去幫我沏點茶水吧。」
  方圓有點懵,指著冒熱氣的茶壺說道:「姨娘,這還是柳枝剛剛沏過來的。」
  顧湘有點委屈地說道:「這麼熱,喝不下啊。」
  方圓看著顧湘一頭的汗,心裡也覺得過意不去,想著廚房裡興許還能剩下冰在水井裡的西瓜,說道:「那奴婢去瞧瞧還有西瓜沒,姨娘您稍等等。」
  方圓一走,顧湘就一口半個的吃掉了一塊綠豆糕,食物下肚,可算是解了她的餓,不過也許是餓得狠,這一個根本就不夠,她又順手拿了一塊,每次都對自己說,這是最後一個、最後一個,結果等到方圓端著西瓜過來的時候,那放著綠豆糕的碟子已經空了。
  方圓看著顧湘滿嘴糕餅渣,忽然有點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而顧湘也覺得挺尷尬的,好在兩個人尷尬沒多長時間,邢尚天來了。
  屋裡的丫鬟、婆子是一通忙乎,這次邢尚天一伸手,顧湘就知道他的意思了,她在邢尚天別有深意的目光下,紅著臉羞答答地給他脫了外衣,又給他淨手,等著兩個人梳洗完,膳桌早就擺好了。
  八樣炒菜、四樣涼菜、兩個甜品、一碗湯,將不大的雕漆紅木膳桌擺了個滿滿的,顧湘坐在邢尚天的下首。
  邢尚天本來就沒什麼胃口,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結果一轉眼,好傢伙……這新納的姨娘可真是好胃口,這邊挾了塊筍燒肉,那邊吃了口百合片,吃得那個津津有味啊,粉嘟嘟的腮邊一鼓一鼓的,眼神放光地看著膳桌,就好像上面擺的都是珍饈美味一般。
  其實說起來,別院裡的廚子做菜一般,自然是比不上王府裡的,菜色更是簡陋得不值一提,整天也就是各種這邊產的青筍、蔬菜之類的,他想吃個牛乳糕都吃不上,可是看著這新姨娘的吃法,不知道怎麼回事,他也有點被帶動了起來。
  邢尚天看著顧湘剛剛吃的筍燒肉,也挾了一塊,要知道顧湘可是連吃了好幾口,結果他剛放入嘴裡嚼著呢,顧湘就又挾了兩塊,顧湘覺得這所有的菜都好好吃啊,特別是筍燒肉,當然不是大廚多麼會煮,而是……這一桌菜只有這麼一道全葷的。
  顧家的生活說好不好,卻也壞不到哪裡去,但是也沒有好到一頓可以吃十幾道菜,這菜裡還放足了油,看著亮晶晶的,嗯,在現代時這種菜吃著就是油膩,可是顧湘在古代過了十幾年的清貧生活後就覺得,跪求誰讓她油膩一下!
  邢尚天吃著筍燒肉覺得也就那樣啊,稍微燒得有點老,肉臊味道也沒去乾淨,估計是之前沒醃好,可是低頭一看,這位新姨娘已經在染指盤子裡最後幾塊肉塊了,他忽然有種被奪食的感覺,所以想也沒有想,他就下意識地又挾了一塊。
  顧湘抬眸,看著邢尚天挾走了最後一塊,她舉著筷子半天。
  邢尚天看著顧湘用一種可憐兮兮,幾乎是帶著幾分豔羨的目光看著自己挾走的那塊肉,忽然沒由來的就覺得挺得意的,他在顧湘豔羨的目光下一口吃下去了。
  招抒在一旁看著邢尚天和顧湘的互動,眼珠子差點瞪出來了,這還是他們那個又暴脾氣又冷漠又不愛說話的六爺嗎?怎麼做的事情這麼孩子氣?
  顧湘見筍燒肉已經吃光了,趕緊向下一盤菜進攻,心想,你還是個王府的公子呢,能有點謙讓之心嗎?哼哼哼。
  邢尚天看著顧湘癟著嘴,一副委屈的模樣,嘴唇粉嘟嘟地噘起來,心裡不知道怎麼的就覺得有點小得意,還帶著幾分好笑的成分在,他放下筷子,對著一旁的招抒說道:「今天這筍燒肉不錯,再加一盤。」
  顧湘愣了下,那唇角的笑容很快就抑制不住了,邢尚天瞧見也跟著笑了起來,眉眼彎彎的,異常的清俊。
  剛剛眼珠子都快瞪出來的招抒看到邢尚天難得的笑顏,真是覺得鐵樹開花也不過如此了,他跟著邢尚天起碼四五年了,可是見他笑也就是幾次而已,如此,他心裡想著,難道是主子被放到這鄉下地方,實在是有點變傻了?
  而另一邊方圓和柳枝卻是有別的想法,她們見顧湘和邢尚天互動這麼好,就有種很驕傲的感覺,她倆是被分派來伺候顧湘的,不出意外的話,以後就是跟著顧湘過了,她受寵,她們的日子就好過;她不受寵,她們自然也是艱難的,如今看這形式,後面的日子大好啊!
  因為這一插曲在,這一頓午飯吃得賓主盡歡,一旁的招抒覺得相當地圓滿了,自從來到別院之後六爺就吃得不多,讓夫人一直都挺擔心的。
  撤了膳桌,端上了新茶,邢尚天本來不愛喝,可是吃了不少油膩的菜,也就覺得這大夏天喝個茶水解膩也算不是那麼難受了。
  喝完了茶水,一臉滿足的邢尚天就被顧湘恭送了出去,顧湘在門口遙望著邢尚天的背影,只差拿出小手絹揮一揮了,心想,您可得多來,您一來,我這膳桌馬上就豐富了許多了啊。
  顧湘以為按照昨天晚上邢尚天激烈的程度,今天晚上怎麼也得梅開二度,結果一連幾天他都沒有碰過自己,也就偶爾中午過來一起吃個飯,至於晚飯……據方圓說是頓頓都在夫人那裡用的,說這話的時候,方圓的語氣帶著幾分酸酸的味道,還有一種「姨娘啊,您是不是應該爭爭氣」的意思含在裡頭。
  要是別人,肯定就覺得有點不甘心,畢竟是新入門的姨娘,正是蜜裡調油的時候,不能說夜夜來,起碼也要隔幾天就睡在她這裡吧,可是顧湘不是別人,她壓根就沒有邀寵的想法,邢尚天來找她,她就好好伺候著,拿出對待老闆的態度來,做一個完美的妾,要是不來……當然,菜色少了點,屋裡去暑的冰也少了些,可是擋不住自在啊,她幹嘛要找不自在呢?
  當然這其中還有別的考量在裡面,顧湘生怕自己做出什麼太主動的舉動來讓汪氏認為她是個不安分的,她現在急切需要在汪氏面前建立一個她是本分、聽話的形象,這關係到她以後的幸福呢。
  至於這位夫人的身分,顧湘不費吹灰之力就從方圓的嘴裡打聽出來了,真是沒有想到這位汪氏的身分了得,據說是昭和王的嫡次女,因為第一任的未婚夫婿病死了,弄出了剋夫的名聲,因此拖了很多年都無人問津。
  眼看女兒年歲越來越大,昭和王急了,不能讓自己閨女當一輩子姑娘啊,這時候就不管什麼出身門第了,只要肯要他閨女他就同意,準備了大量的嫁妝不說,只差倒貼的模樣了。
  好在昭和王和淮安王是幾代的世交,正好淮安王的小兒子還沒娶妻,雖然是庶子,還差點歲數,但是總比那些不認識的,只為了飛黃騰達而求娶,亂七八糟的人強啊,當時淮安王透露出結親的意思,昭和王就二話不說地同意了,還很急切地詢問什麼時候給這小兩口辦婚禮。
  汪氏算是低嫁了,不過昭和王很滿意,而淮安王不過是為了鞏固和昭和王的關係,為了給自己小兒子找個厲害的親家,好彌補他庶出的身世,自然也很滿意,就是這兩個本人吧,據說剛開始的時候邢尚天還適應不了身分的轉換,經常喊汪氏叫作姐姐,兩個人之間相敬如賓居多,少了點恩愛的意思。
  顧湘聽來聽去,倒是沒注意方圓說這六爺和汪氏之間感情的問題,她更注重的是這汪氏的身分太強大了,她可是惹不起,心裡想好以後要更加地小心。
  其實說起來顧家也不是太差,這幾年陸陸續續也出過幾個舉人什麼的,但是因為是幾百號人的大家族,等把舉人老爺跟自己扯上的親戚關係捋順了,也不知道是哪個輩分了,基本上也就比鄰居親厚那麼一點。
  但是就這點後臺能和有著從龍之功的開國功臣昭和王府相比嗎?就跟一個是麻雀,那麼另一個就是鳳凰一樣,根本就是兩個級別的,顧湘別的沒有,隨遇而安、自知之明倒是有的。
  如此,顧湘就是每天早晨去請安,偶爾中午能和邢尚天用個飯,邢尚天沒來呢,就自己吃也挺樂呵,下午的時候睡個午覺,沒事去後花園逛逛,不過第一天逛後花園被熱浪逼退回來之後顧湘就在湖邊轉悠,靠著湖水能涼快一點。
  她偶爾餵餵魚,有時候還拿網兜魚,吩咐廚房去做,弄得方圓一頭霧水,最後委婉地提醒說這是觀賞魚……就算知道不能吃,顧湘還是挺樂此不疲的,抓了就放,放了再抓,要的就是那種抓滿魚在手裡豐收的感覺嘛,很是一副不上進的姿態。
  剛開始方圓和柳枝看著顧湘這樣自然也遵從,後來就有點急了,常常暗示似的告訴她,今天六爺在書房讀書了,或者又出去會友喝酒回來了,是不是應該煮個醒酒湯之類的等等他?而顧湘卻一律裝傻,弄到最後方圓和柳枝也沒了脾氣,心想,六爺目前也就一個姨娘,地位總是不同的吧,最重要的是……姨娘不急,急死丫鬟也沒用啊不是?

  ◎             ◎             ◎

  晚上用過了飯,邢尚天就在東次間看書,雖然以「休養」為名在別院裡住著,看似無所事事,但是邢尚天的功課還是會被定時呈報給遠在京都的淮安王,汪氏的大丫鬟青竹在一旁伺候著,時不時的紅袖添香。
  另一邊汪氏正在燈下拿著繃子繡花,面容沉靜美好得像是一幅畫一樣,只是她能沉得住,卻有人沉不住氣了,沈嬤嬤伸長了脖子往外瞧了幾眼,希望能從簾子後面看到在東次間看書的邢尚天,可是這可能嗎?就不說這按照王府規格建造的正屋做得多麼寬敞,就算不是這麼大,沈嬤嬤也沒有千里眼,隔著一個堂屋也看不到啊。
  等汪氏都繡完了一片葉子,沈嬤嬤卻是終於坐不住了,她起身端了杯茶給汪氏,說道:「夫人,這大晚上的,別是把眼睛熬壞了。」
  汪氏搖頭,「母妃的生辰快到了,這屏風總是要盡早繡好我才能放心。」
  沈嬤嬤心疼地幫著汪氏撩開她耳邊的髮絲,說道:「老奴自然知道夫人您心裡急,可是再急也不急於這一時啊。」
  汪氏接過茶杯,小小抿了一口,冷熱剛好適中,顯然是沈嬤嬤掐好了時間端給她的,她喜歡稍微涼些的茶水。
  沈嬤嬤見汪氏露出舒展的神態來,趕忙上前輕輕地拿開繡花繃子,站在後頭輕輕地給汪氏揉肩膀。
  汪氏舒服得閉上了眼睛,舒了一口氣說道:「這肩膀總是痠痠的。」
  「您這是太操心了,哎,咱們又不是沒有好的繡娘,當初您嫁過來的時候,王妃就怕您操勞,特意從江南尋了五位繡娘一起嫁了過來,那手藝也都是曾經給宮裡的貴人們繡的。」沈嬤嬤一邊心疼地替她揉肩膀,一邊苦口婆心地說道:「您瞧瞧您何必都這麼親力親為?」
  汪氏難得露出笑容來,拍了拍沈嬤嬤的手說道:「我知道嬤嬤心疼我,可是別的可以不弄,母妃的生辰卻是不行,妳就別嘮叨了。」
  沈嬤嬤還想說點什麼,隨即看著汪氏疲憊的神態又咽了回去,屋內靜悄悄的,只有風吹在窗櫺上的沙沙聲。
  過了一會兒,穿著一身鵝黃色褂子,清新如早春花苞一般的青竹走了進來,她對著汪氏福了福,說道:「六爺說今天太晚了,他就去書房睡了,讓夫人也早點歇息。」
  汪氏淡淡地點了點頭,說道:「就說我知道了,讓下面的人伺候好六爺。」
  青竹出去後,沈嬤嬤就露出焦急的神色,「我的夫人欸,您怎麼就……老奴這次真是要僭越了,您為六爺納妾這老奴沒有意見,像咱們這樣的人家,誰家不是有幾個妾侍,更何況您三年沒孕,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但是您也不能把爺們往外推啊。」
  汪氏波瀾不驚地看著沈嬤嬤,說道:「我怎麼往外推了?」
  「六爺雖然納了妾,但是這日日都在您這裡用晚膳,這是什麼意思?顯然還是一如既往的看重您,您卻從來都沒留六爺過,女子總是要小意溫存,您萬不可擺那正經娘子的架子,這以後可是要吃大虧的。」沈嬤嬤說得急切,顯然很是替汪氏著急,都已經忘記了尊卑。
  汪氏卻沒有生氣,她幽幽地望著窗外,說道:「妳當他日日過來用膳是什麼意思?」隨即自持一笑,像是自言自語一般說道:「沈嬤嬤,以後這種話妳就別說了,我和六爺之間的事情,妳還不知道。」
  「可是……」
  汪氏見沈嬤嬤還想繼續說,板了臉,嚴苛地說道:「嬤嬤,妳是不是忘記自己的身分了?」
  沈嬤嬤嚇得打了一個激靈,趕忙跪了下來,「是老奴僭越了,還請夫人恕罪。」
  青竹吩咐完了六爺那邊的事情就轉身回到了主屋,一下子就看到了跪在地上沈嬤嬤,她心裡有點不屑,這個沈嬤嬤總仗著自己曾經伺候過主子就這樣瞎勸和,說起來沈嬤嬤是去年昭和王妃聽到汪氏一直沒有身孕,這才火急火燎地送過來的,所以根本就不知道六爺和夫人之間的事情。
  呸,就讓她自己碰釘子好了,當自己什麼人,還真準備把主子踩在地上了?一次兩次的,看看以後夫人還給不給她臉。
  再說她一個嬤嬤著個什麼急呢?夫人早就吩咐過她盯著新姨娘的動向,她觀察了幾日,覺得也是本分、老老實實的,從來不會搞什麼花頭,這下夫人滿意了,自然也就有自己的打算了,她們這些做奴婢的,最重要的是忠心,主子讓做什麼就去做什麼,可不是什麼自作主張。

  ◎             ◎             ◎

  天氣漸漸的熱了起來,顧湘第一次覺得夏天也是這麼難熬的,以前在家裡的時候,如果熱得厲害,她就把門一鎖,脫了外衣,只剩下裡面的小衣,夏天的小衣做的都是那種半袖加短褲,相當的涼快。
  顧家家境不算太差,偶爾還能得個西瓜吃,她就把西瓜冰在井水裡,聽著窗外知了的聲音,外加這爽口的西瓜,別提多涼快了。
  當然這也還是後面大了之後,小的時候那才叫痛快呢,村裡的人沒那麼多講究,什麼男女七歲不同席之類的,根本沒有那麼多規矩,越是規矩大的越是權貴之家,要是都按規矩來,一般的貧民早就餓死了,因為大姑娘、小媳婦的總要出去採買吧,總要在男人沒空的時候也去加把勁兒地搞秋收吧,要是個個出門都拿個紗巾擋住臉,那就不是古代而是阿拉伯了。
  顧湘經常帶著自己的弟弟、妹妹一起去河邊游泳,不脫衣服,直接跳進去,等玩得盡興了再回家換衣服,偶爾還能從河裡撈個河蚌什麼的,就當是改善伙食了。
  不過到了十歲之後,她的女性特徵就明顯了,就算是她娘沒意見,她自己也不大樂意去了,覺得羞得慌,可是嫁入王府之後,這夏天就有點難熬了,儀容什麼的都有人盯著呢,不能跟在家裡一樣鎖了門脫衣服啊。
  所以顧湘就一個勁兒地喝酸梅湯、冰西瓜、冰綠豆湯,衣服也恨不得穿那最薄的輕紗,可是輕紗能擋住什麼啊,裡面還要配個衣服,這樣一弄就穿了兩層了,還不如直接穿最涼快的杭綢。
  可是顧湘的「淒慘」日子還不算完,因為汪氏嫌顧湘規矩不好,特意請了個嬤嬤過來教她規矩,這個姑姑姓鄭,據說是宮裡退下來的老人,就是去教那些龍子鳳孫也都夠夠的了,教顧湘這一個鄉下丫頭那不過是輕鬆的事情。
  如此,就能看到大夏天的,顧湘穿戴整齊,那都是講究的錦緞之類的,好看、華麗,可是焐得她都快熱暈過去了,鄭嬤嬤卻只當沒看見,還讓人在顧湘頭頂上放了本厚厚的字典,先從走路開始練起來,什麼衣袖不能抖動、裙子不能撩起來、走路的時候頭上的簪子不能出聲響、笑不露齒什麼的。
  顧湘可真是苦不堪言,她看著鄭嬤嬤那熟悉的臉,沒錯,這鄭嬤嬤就是那天撞見她偷聽的那一位,每天繃著個臉,一副誰都欠她一百萬的樣子,這讓顧湘覺得很不自在,每次鄭嬤嬤要求她重新走一遍的時候,她就覺得鄭嬤嬤肯定是在趁機整她。
  其實顧湘有點冤枉鄭嬤嬤了,她這個人從來都沒給人笑臉過,據說和夫人的冷臉有得一比,只講規矩不講情分,所以細說起來,那天能放過顧湘,也算是顧湘撿了大便宜了,可現在顧湘不知道啊,整天被規矩弄得死去活來的,沒幾天就把在王府裡養的那圓臉瘦下去了。
  顧湘苦中作樂地想,嗯,也不算太差,起碼還是有收穫的,恢復了美人的鵝蛋臉。
  這一天夜裡,幾乎站了一整天的顧湘累得躺在鋪著涼蓆的拔步床上就有點起不來了,喝了一大口方圓端過來的冰鎮西瓜汁,馬上就睡著了。
  可是半夜她就醒了,這個熱啊,到底多麼熱?大家可以想像夏天的時候,寢室裡八個姑娘,但是沒有空調的日子,那晚上睡覺就是煎熬啊,最重要的是她還得穿著包著手腳的中衣。
  剛開始她曾經有過想穿半截的那種中衣的意思,結果被鄭嬤嬤發現之後就義正辭嚴地給訓了一頓,那話裡話外都是,您現在的身分可是不同了,怎麼還能像一個村姑一樣不講規矩?您可是要爭氣,不然您丟臉不說,就連汪氏和六爺也會被人笑話。
  顧湘擦了把汗,走到了窗前,夏天的風徐徐地吹在臉上,稍微帶了點涼氣,在顧湘可憐兮兮的懇求下,汪氏把她的住所從原來靠近西邊的院子挪到了湖邊的荷花院,只不過讓沈嬤嬤轉告她一定要注意身體,顧湘越發和這位正牌夫人相處就越發覺得她人看著嚴苛,但是並不是壞人,相反的其實還挺會關心人的。
  荷花院靠著湖邊,風景宜人,可其實並不適合居住,第一個蚊子多,第二個就是夏天潮氣重,冬天因為沒有遮擋物又太冷,可是顧湘這會兒也顧不得什麼了,潮氣重就重吧,只要能解熱就行。
  推開窗戶就能看到碧色的湖水,一輪彎月,顧湘悶頭想了半天,覺得是時候需要她穿越女的智慧了,咱不能擁有扭轉時局的能耐,起碼能在有限的條件內能讓自己好過一點吧?
  顧湘絞盡腦汁想了一個晚上,決定做個人工風扇,就是按上八個扇面,用手工搖動的那種,想想眾人看見之後吃驚的神色,她就覺得自己的智商真是太耀眼了,她都快崇拜自己了。
  結果跟方圓這麼一說,方圓倒是沒說話,一旁的柳枝笑著說道:「姨娘,您說的是風扇機吧?這種東西庫房裡就好幾個,可是因為動靜太大,搧出來的風又跟丫鬟搧的差不多,所以也就沒幾個人用了。」
  顧湘看著柳枝有點「您真是村姑」的臉色,心裡就冒火。
  剛開始顧湘和這兩個丫鬟相處也挺和諧的,可是時間久了之後矛盾就出來了,柳枝總是喜歡對著她指手畫腳,比如她喜歡戴一套珍珠頭面,覺得米粒大小的珍珠鑲嵌成的頭飾很漂亮,也很小巧可愛,可是柳枝就覺得有點小家子氣,非讓她戴那種小指粗的金簪子。
  話外說下,這些首飾有些是汪氏賞的,也有些是邢尚天送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她也有了不下四套頭面,讓她不禁咂舌,這王府的公子就是不一樣。
  方圓身材苗條,長得也白淨,性子也是很溫軟,只要顧湘想做的事情總是盡力去辦,柳枝就不行了,她看著微微發福,圓圓的臉蛋,笑起來很可愛,可是做起事情來就有點慢吞吞。
  說起柳枝的家世,她和半路被賣進府裡的方圓不一樣,她是王府裡的家生子,爹爹在淮安王府是做帳房先生的,雖然說王府裡的帳房先生起碼得有十幾個人,可是能進去就說明被主子看上了,在主子面前是有臉面的,她就總覺得自己高人一等,比起這個沒見過世面的村姑顧湘好了不知道多少去了。
  隨著柳枝「不恭敬」的話越來越多,顧湘就越來越不願意使喚柳枝了,她自己初來乍到,不好做什麼激烈的舉措,讓人覺得她是個心狠手辣的,但是她可以不用柳枝啊,哼!
  顧湘假裝沒有聽到柳枝說話,對著方圓說道:「那我再想想。」隨即又拿起一旁的嫩黃色的紗裙給方圓,這是今年夏天新做的款式,汪氏特意讓人也送了兩套給顧湘,她說道:「妳讓春芽把這件裙子熨一熨,我過幾天想穿。」
  方圓愣住,看了眼臉色不自然的柳枝,說道:「可是姨娘,這種事以前不都是柳枝做的嗎?」方圓什麼都好,唯獨一樣,未免太心善了些,總是不忍心別人難堪。
  顧湘繼續假裝沒聽見,斬釘截鐵地說道:「我瞧著春芽挺好的,手腳勤快又很伶俐,以後這種跑腿的事情就讓她來好了。」
  顧湘除了兩個貼身丫鬟之外還有四個粗使丫鬟和四個粗使婆子,春芽就是負責打掃院子的粗使丫鬟。
  方圓看著顧湘堅定的神色,沉默一會兒就帶著紗裙退了出去,春芽被臨危任命,簡直就是覺得天上掉餡餅一樣,她和柳枝、方圓不同,她不是從淮安王府裡帶出來的,她是這座別院裡的家生子,如不出意外就是老死在這裡。
  所謂的別院那都是給主子們消遣時候住的,平時都看不到人,看不到主子那就是沒有出頭之日啊,所以春芽這次能找個機會近身伺候主子,別提讓她多激動了,她紅著臉,激動得不知所措,發誓賭咒一般的說一定會把事情做好,就好像方圓對她有再造之恩一樣。
  而那個高傲的柳枝呢,自從顧湘這麼明目張膽地不理睬她之後就哭著跑開了,當然多半是氣哭的,悔恨的淚水嘛……估計還有點早吧。

  第二章

  其實被夏天折磨的不只顧湘,還有個比她更怕熱的邢尚天。
  這一天邢尚天在汪氏房裡用過飯就回來了,他在書房裡靠窗戶的案桌上練字,可是這個熱啊,別提多難受了。
  招抒看著邢尚天煩惱的表情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趕緊上前詢問道:「要不要叫兩個丫鬟過來給您搧風?」
  邢尚天心煩地擺了擺手,「不用。」搧來搧去都是熱風,旁邊又站著兩人,就像是火炭一樣,覺得更熱得厲害。
  招抒看著主子難受,也有種感同身受的感覺,他想了想,說道:「要不要再來一碗酸梅湯?」
  邢尚天滿嘴都是酸梅湯的味道了,到了酷暑,汪氏可算是發慈悲了,說酸梅湯可以多喝點,這才讓他覺得日子好過了點,可是還是熱啊!
  看著邢尚天皺眉,招抒用帕子浸了井水,輕輕地在邢尚天的脖子上擦了擦汗水,可是邢尚天這體質真是……一眨眼又冒出汗來了。
  其實最主要是家裡的冰不夠用了,汪氏雖然已經教人去採辦了,可是遠水難解近渴,這裡離京騎馬都要一個月,可見這別院是在多麼荒郊僻壤的地方,等著冰到了,估計也得兩個月後吧,那時候天都涼快了。
  邢尚天把毛筆一丟,看著窗外的月色說道:「顧姨娘搬到荷花院去了?」他記得那裡可是涼爽得很呢,她可真會享受。
  招抒搞不清邢尚天是什麼意思,小心翼翼地回道:「正是,前幾天剛搬進去的。」
  「我有多久沒去過了?」
  雖然這話沒有指名道姓,但是貼心的招抒還是一下子就明白了這是在指顧姨娘,趕忙順勢說道:「也有小半個月了,聽丫鬟們說,顧姨娘一直在跟鄭嬤嬤學規矩,估計現在也頗有些進展了,要不您去瞧瞧?」
  「嗯。」邢尚天應了一聲,「你去知會一聲,我們這就過去。」
  招抒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心想,想去就大大方方地去吧,還得讓他說出來,所以說做個合格的下人累啊,得時時揣摩主人的心思,那些外面的人只看到他風光的時候,怎麼不說這活兒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呢?招抒在自我表揚、自我肯定的心思中,飛快地移動了腳步。
  邢尚天到荷花院的時候,門口點著兩盞宮燈,映襯得旁邊竹籬笆上的海棠花有種說不出的暖意,一旁的招抒說道:「六爺,您等等,奴才去通報下。」
  邢尚天卻不耐煩地擺手,「又不是在府裡,要那許多規矩幹什麼。」說完就跨步向前,本來邢尚天對規矩自然是覺得應該遵守,可是自從和汪氏成親之後就覺得未免有點矯枉過正了。
  汪氏仗著自己年長邢尚天幾歲,又是那樣嫡出的大家身分,總是這個不讓、那個不許的,剛開始邢尚天還能自我催眠,這是她關心自己,這是她心疼自己,總比自己在府邸裡沒人疼、沒人愛強,可是時間久了他就受不了了,正是年輕的時候,就算規矩再大,也是想蹦躂玩鬧的,少年意氣風發,誰又想像個暮氣沉沉的老人一般呢?
  招抒自知這下又惹得六爺不快了,趕忙上前推開了房門,結果剛進了院子裡就聽到一種呼嗤呼嗤的聲響,聲音還挺大,他有點納悶,這是要把房子拆了?轉過頭看著邢尚天,見邢尚天也皺著眉頭,他心裡就想著,我說新姨娘啊,就算咱們六爺已經小半個月沒來看您,您也不能上房揭瓦,準備這麼造反啊,這是不對的啊!
  不過很快裡面又傳來女子清脆的笑聲,邢尚天眉頭沒解開,跨步而去,招抒更是在一旁緊緊地跟隨著,心裡帶著幾分怒氣,進了門就瞪著眼睛喊道:「還有人沒?六爺來了。」這聲喊得是相當的威嚴,心想這怠忽職守的,就算再有意見,也不能不留人守著院子啊!
  不過這麼氣勢洶洶地喊完,招抒愣住了,她們這是在幹什麼?寬敞的堂屋內擺著一個木頭做的風扇機,一共八個扇面,是用芭蕉葉子做的,鑲嵌在輪軸上,輪軸旁邊是一個把手,轉動輪軸的把手就可以產生氣流,這不是風扇機嗎,不是都嫌棄它又費事,聲響又大,沒什麼用嗎,怎麼今天想起來搬出來用了?不對,好涼快啊!招抒後知後覺地感覺到了變化。
  比起招抒的遲鈍,邢尚天一進門就感覺到一股涼爽的風撲面而來,他都有點不敢置信,因為這難得的涼意讓他整個人的溫度都下降了好多。
  顧湘看到自己的老闆來了,趕忙上前笑盈盈地說道:「六爺,您來了。」
  邢尚天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顧湘知道他是在問風扇機的事情,指著那東西說道:「天氣實在是太熱了,我就想著有什麼辦法沒……剛好想出來興許風扇機下面放盆水,轉動的時候能帶出水氣來,沒有想到還真有些效果,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趕巧了。」
  顧湘這話說得有點心虛,其實她在知道有風扇機的時候曾經打過退堂鼓,可是後來又忽然想起來,近幾年開始流行那種製冷風扇不就是往風扇裡面倒點水嗎?當然那可比這個要高明多了,水裡放著冰凍的冰晶可以起到把熱風降溫的作用,但沒事,咱沒那許多要求,實在不行就只放點水,起碼吹的不是熱風就行。
  這麼一想,顧湘就覺得非常激動,她喊來方圓,讓方圓從庫房裡弄了一臺風扇機,為了這事還特意去找汪氏打過招呼,本來按照方圓的意思,顧湘身分雖然不高,但好歹也是個主子,用個風扇機還不是小事,何必去煩擾忙碌的汪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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