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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折】娘子被套牢《上》

蕭硯澤十歲那年,就覺得自己這輩子不會好了,因為他要娶陸寄眉, 一個討人嫌的瞎子。本以為陸寄眉身子弱,不一定能長成人, 誰曾想她磕磕絆絆的竟沒死,到底是嫁給他做妻子了。 這門婚事壓在身上十年,他也早就想開了,這輩子倒楣攤上這麼個女人, 只能好吃好睡,把她供在後院養著,以後再娶幾房能幹的妾侍作彌補。 畢竟陸寄眉不是他稱心如意的女子,他可不想這輩子就這麼被她套住, 身為浪蕩公子的他,可以沒有三妻,但四妾,肯定是要有的!

會員價:
NT$1606.6折 會 員 價 NT$160 市 場 價 NT$240
市 場 價:
NT$240
作者:
素衣渡江
出版日期:
2015/02/03
分級制:
普通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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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因債怨娶,一個因禍恨嫁,
看縣官之女如何將皇商少東調教成妻奴,
奉上金山銀山,從此心甘情願被她套牢?
看晉江「素衣渡江」筆下一對歡喜冤家的逗趣愛情,
絕對讓您再三回味!


蕭硯澤十歲那年,就覺得自己這輩子不會好了,因為他要娶陸寄眉,
一個討人嫌的瞎子。本以為陸寄眉身子弱,不一定能長成人,
誰曾想她磕磕絆絆的竟沒死,到底是嫁給他做妻子了。
這門婚事壓在身上十年,他也早就想開了,這輩子倒楣攤上這麼個女人,
只能好吃好睡,把她供在後院養著,以後再娶幾房能幹的妾侍作彌補。
畢竟陸寄眉不是他稱心如意的女子,他可不想這輩子就這麼被她套住,
身為浪蕩公子的他,可以沒有三妻,但四妾,肯定是要有的!


精彩章節搶先閱讀

 

  

  第一章

  萬興三年春,蕭硯澤只有十歲,但已經覺得自己這輩子不會好了。
  悲劇往往有個喜劇的開端,蕭硯澤也不例外,身為粟城大富商蕭家的長房長孫,他在萬眾期待中開始了人生第一聲啼哭,他是「硯」字輩,他爹欣喜之下感謝上天對蕭家的垂顧,賜予如此的恩澤,便取名硯澤。
  滿週歲的時抓週,他犯了人生第一個錯誤,他娘周氏抱著他往書本那邊蹭,他卻伸著小手去勾香噴噴的胭脂盒,周氏當即心裡一恨,暗罵哪個不長腦袋的東西把胭脂往桌上擺,周氏硬拗著他不許拿,他才戀戀不捨地選了個算盤,然後亮晶晶的大眼睛一直盯著那盒勾人的胭脂不放。
  自從抓週之後,就有人私下嘀咕這位小少爺名字裡的「澤」是「脂澤」的意思,脂澤是女人用的胭脂水粉,就是說他長大了免不了與「脂澤粉黛」們勾勾纏纏,多少公子栽在溫柔鄉裡浪蕩一生。
  周氏聽了這傳言,跟丈夫嘀咕,商量著要不改個名字,蕭硯澤的爹蕭賦林搖頭說不好,若是改了,不正是遂了這幫人的猜測,覺得咱們兒子以後是浪蕩公子哥兒嗎,況且脂澤也沒什麼不好的,咱們是皇商,「脂」是油,也就是利,怎麼能解讀成女色呢?
  周氏讀書少,被蕭賦林寬解了幾句就忘了這回事,蕭賦林這套說辭把自己也給說動了,深信不疑,沒幾天就忘了抓週的不愉快。
  三年前新帝登基,朝中大員變動,幾番沉浮爭鬥之後,蕭家的靠山佔領了權力的高位,連帶著蕭家也雞犬升天,額外攬了軍中所需藥材的承辦事務,原本就有的軍糧生意更是節節攀升。
  蕭家先祖本就是粟城的大士紳,知府且要賣三分面子給他,等蕭賦林把家業壯大,在朝中尋了個粗大腿抱上後,知府賣的面子不只三分,而是五分了,蕭賦林每逢知府爹娘做壽,妻妾生子,七大姑、八大姨生病,都要送上一份不薄的份錢,大家和和氣氣,共同發財。
  待蕭硯澤長到九歲,周氏便盤算著給他選門合適的親事了,不過太早定親本不是好事,萬一嫁娶一方沒成年就死了,按照當地風俗也已經是夫妻了,若是婚禮洞房前新郎不幸死了,新娘也得入住婆家,過繼男方兄弟的兒子為他延續香火,風俗太過殘酷,為女兒著想的爹娘鮮少考慮早早定親。
  但周氏覺得就算現在不定親,也得大致有個結親的人選,附近幾個州府的富賈大戶家的閨女,哪個幾歲、哪個沒嫁,周氏都瞭若指掌,就等著到時候從中間挑個最好的給兒子提親。
  理想的兒媳婦家世、模樣都不能差,另外還有一點,那就是得纏一雙好小腳,她做姑娘的時候,她爹娘不懂這些,又沒從外面找懂行的婆子幫她,結果她的腳纏得並不好看,雖然丈夫沒說什麼,但她心裡總有個不完美的心結,蕭硯澤就是個男孩,若是個女兒家,非得由她親自操刀纏出一雙好小腳來。
  周氏的心願終在外甥女身上得到了滿足。
  蕭賦林有一嫡出的妹妹蕭素秋,嫁給了舉人出身的陸成棟,最近陸成棟去外地做教諭,可巧陸成棟爹娘、親戚死絕,沒人照顧娘倆,便讓蕭素秋回娘家暫住段日子,等他收拾好了住處接娘倆回去。
  蕭素秋生個女兒,喚作寄眉,時年五歲,正是該纏足的年歲,周氏一腔熱忱全撲在了這小丫頭身上,和小姑子蕭素秋一起折騰這可憐的丫頭。
  八月二十四是小腳娘娘生日,於是選在這天裹腳,先用溫水給陸寄眉洗了腳,指縫裡抹了乾爽的粉,讓腳趾向下彎曲後用布帶裹纏起來,小孩子腳丫柔若無骨,加上開始纏並不太用力,她只是覺得又熱又脹,並不是很疼。
  陸寄眉拿著舅母送的銅錢編的小獅子,伸著兩條腿坐在炕上,樂呵呵地玩著,蕭素秋想起自己纏足那會的痛苦日子,想想女兒這會笑得歡,以後有流淚的時候,不禁長嘆了一聲。
  周氏坐在一旁,瞅著陸寄眉笑道:「可真懂事,不用做娘的操心,是個好丫頭,瞧妳這麼乖,我都再想生個閨女了。」又朝蕭素秋道:「我聽說孫知縣有意跟你們結親,怎麼樣了?」
  蕭素秋心道大嫂消息可真靈通,「孩子年紀還小,不著急。」孫知縣家的小兒子身子不大好,據丈夫說像瘦雞崽似的,能不能長大成人還難說呢,早早訂了婚,萬一他咽氣了,白瞎自己女兒給他們孫家守活寡。
  「孫知縣有個同窗去年升了知府,有這關係提攜著,將來不能差了。」周氏撇撇嘴,「就是他家那小兒子身體不好,保不齊養不養得活。」
  蕭素秋道:「我擔心的也是這個。」扳過女兒的身子,讓她把腿擱到纏腳架上,開始低頭給女兒縫裹腳布,做娘的擔心下人掌握不好力道,縫得不結實,裹不好腳型;縫得太結實,讓女兒吃額外的苦。
  周氏道:「終身大事不能急,得慢慢挑,咱們寄眉這麼好,將來說不定能配更好的人家呢。」
  蕭素秋道:「我倒是想,可她爹這麼多年還是只是個舉人,最近老教諭死了,才得空補了個教諭,那點俸祿勉強糊口,猴年馬月才能湊齊寄眉的嫁妝啊,難怪都說女兒是賠錢貨。」
  玩銅錢獅子的陸寄眉嘟囔道:「我不是賠錢貨。」
  「大人說話,小孩別插嘴。」蕭素秋繼續嘮叨道:「我那點嫁妝,這十幾年讓成棟進京趕考折騰去一大半了,現在什麼也不剩了。」當年她娘不同意她嫁給陸成棟,她硬拗著非要嫁,最後老太太是妥協了,但嫁妝根本沒法跟其他兩個姊姊比。
  「也別這麼說,妹夫早年那是不肯做官,現在做了教諭,俸祿那是明面上的,暗地裡總有點油水刮刮吧。」周氏道。
  「有什麼呀,常例那是縣令、縣丞撈的,就連捕頭那也是肥缺,教諭能撈到什麼啊,窮酸儒一個,她爹又是那種性子,教他背著良心收學生東西,不如殺了他。」
  陸家在鄉下有些良田,但招架不住丈夫心慈,那些個佃戶一哭窮,找個天災人禍的藉口,他就給人免租,寧可自己勒緊肚皮,好在陸成棟為人善良,對她們娘家確實好,日子清苦些也熬得住,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女人不就是想找個踏實的依靠嗎。
  兩人閒聊著,很快陸寄眉兩條裹腳布都縫好了,她還不知苦難已經開始了,調皮地晃著白布裹纏的小腳丫,對娘親笑笑又對舅母笑笑。
  「站起來走走看。」蕭素秋抱住女兒,扶她站在炕上。
  「啊!」陸寄眉沒等站直,就跌回了炕上,炕面硬實,墩得她一呆,轉而一個大大的晶瑩淚水在眼睛裡轉悠,嘴角不住地抽動就要哭出來。
  「摔哪兒了,疼不疼?」蕭素秋一邊給她揉小屁股,一邊又忍不住想笑,「都說讓妳站穩了的。」
  「不、不纏了。」陸寄眉放下銅錢獅子,小手去抓腳上的白布。
  「這可不行。」周氏抓住小外甥女亂動的手,督促蕭素秋,「快把鞋給她穿上。」
  蕭素秋便拿過做好的小繡鞋給女兒套上,「這是娘給妳做的,等妳長大了,這些東西得妳自個做了,手巧不巧,全在繡鞋的花樣針腳上。」
  「疼……」陸寄眉委屈地向娘親訴苦。
  「乖,女兒哪有不纏腳的,妳娘我也是這麼過來的。」
  「金翠怎麼不纏?」陸寄眉指著站在一旁的貼身小丫鬟說道,金翠長得又黑又壯,年紀長陸寄眉三歲,卻看著像個大孩子了。
  蕭家宅子裡有頭有臉的大丫鬟也纏足,長得漂亮的被主子看上,做個通房、升個姨娘很容易;那些個沒纏足的只能做粗使丫鬟用,劈柴燒火,上不了檯面,陸家小門小戶,僕人不多,得用金翠幹活呢,纏了腳可不行。
  蕭素秋笑道:「金翠也纏啊,誰說不纏的,妳纏得好了,她一準纏。」
  「好吧……」陸寄眉穿了小繡鞋,扶著娘親的肩頭顫顫巍巍地站起來走了幾步,疼得淚眼汪汪的很是可憐,走到炕頭後縮在炕櫃下,抱著銅錢獅子躲得大人們遠遠的。
  蕭素秋瞧她這副小樣子,又好氣又好笑,「妳怕我有什麼用。」說著就去拽女兒的腿,「這才哪到哪兒,離裹好還遠著呢,等妳十二三開始長個,疼得妳下不了地。」
  「嗚嗚……」陸寄眉一聽未來這麼黑暗,忍不住用小手揉眼睛。
  周氏拉住蕭素秋,「孩子還小,妳別嚇唬她,讓她自己待會,咱們出去走走透透氣。」
  蕭素秋想想也是,便告訴金翠,「照顧好姑娘。」說罷便走了。
  等周氏跟蕭素秋走了,屋裡就剩陸寄眉跟金翠了,金翠就往炕上一坐,抬起自己的一雙腳左看右看,她娘就是一副大腳板,踢人可疼了,她以後也會長成娘那個樣子。
  陸寄眉想脫掉繡鞋,被金翠攔住了,「不能脫,脫了還得重新纏,姑娘以後是要嫁好人家的,不纏腳婆婆要為難您的。」連唬帶嚇,陸寄眉終於打消了這個念頭,但腳上難受,一直悶悶不樂的。
  金翠道:「姑娘您等著,我去洗李子給您吃。」說完蹭地跳下炕,活蹦亂跳地跑出去了,留下陸寄眉抱著銅錢獅子,痛苦地坐著。
  等了好一會不見金翠回來,陸寄眉有些急了,趴在窗戶上向外張望,四合小院安安靜靜沒半個人影,正著急就聽咯噹一聲,她歡喜地回頭,「金翠……」
  但站在她面前的兩個男孩,其中一個年紀稍長,九歲的年紀,手裡拎著一把彈弓晃來晃去,朝她惡狠狠地道:「果然在妳這兒,還給我。」說罷爬上炕,一把奪過她懷裡的銅錢獅子。
  「是我的……」陸寄眉弱弱地說。
  「什麼妳的,這是我的。」男孩瞪眼,凶巴巴地道,見陸寄眉還有負隅頑抗的意思,毫不憐香惜玉地使勁推了她一把,「陸寄眉,妳還打算在我家住多久,白吃白喝煩死了!」
  陸寄眉知道自己寄住別人家,聽他這麼說,心裡難受,低著頭不敢吭氣了。
  「哼。」男孩把銅錢獅子搶回來,遞給炕下站著的四五歲的小男孩手裡,「硯臣,這是哥早答應給你的,拿好了。」
  「哥,她哭了,要不然……還給她吧……」蕭硯臣不安地道。
  蕭硯澤大聲道:「這是我的玩意,我說給誰就給誰。」這銅錢編的小獅子是他的玩具,本來答應送給庶弟蕭硯臣的,今天一找發現不見了,丫鬟說讓太太送給陸姑娘了,他便帶著弟弟登門要東西。
  陸寄眉低頭玩著手指,不敢出聲,像犯了天大的錯兒。
  蕭硯澤本來要下炕走人,忽然眼珠一轉,有了個搗蛋的鬼主意,他這年紀可謂狗見嫌,調皮搗蛋,上房揭瓦,他瞧了眼表妹一雙纏裹好的腳,挑眉笑道:「疼不疼?嘖,肯定很疼,表哥幫妳把它拆了吧。」說罷不等陸寄眉說話,從纏腳架下的抽屜裡拿出剪刀,脫掉她的繡鞋,便去剪縫好的裹腳布。
  陸寄眉略微掙扎,「娘不許……」
  「瞧妳這小膽兒,活該吃苦。」蕭硯澤按住她的腿,憋住笑,「妳也就是遇到了我,誰人能像小爺我這麼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陸寄眉正好裹得疼,想想沒再掙扎,讓他拆了裹腳布,一雙腳重新舒活,她動了動腳趾,自己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又疼又癢。
  蕭硯澤幹完了壞事十分快樂,跳下炕拎著她一雙小繡鞋,扯上蕭硯臣,一溜煙跑了。

  ◎             ◎             ◎

  蕭硯澤到了院內將繡鞋一拋,凌空便是一腳,將一只鞋子踢到院牆外去了,另外一只則扔到櫻桃樹枝上高高地掛著,然後拉開彈弓瞄準發射,石子嗖的一下飛出去,準確無誤地擊中繡鞋。
  「瞧見沒,跟你哥學著點兒。」蕭硯澤教育弟弟。
  蕭硯臣一臉崇拜地看著哥哥,「好厲害啊。」
  這時就聽院門口有女人說笑,蕭硯澤喊了聲:「快走。」帶著弟弟一溜煙地往外跑,在門口跟自己的娘親周氏撞了個滿懷。
  周氏被嚇了一跳,「你這死孩子,不在學堂,怎麼跑這來了?」見姚姨娘生的蕭硯臣也在,沒好氣地教訓兒子,「大的不像大的,小的不像小的,你們在一起就知道胡鬧。」
  蕭硯澤笑嘻嘻地嗯了兩聲,拉著弟弟往外跑,這時蕭素秋看到櫻桃樹枝上掛著的小繡鞋,「呀,嫂子,妳看那不是寄眉的鞋嗎。」
  兩個女人面面相覷,趕緊往屋子裡走,就見女兒赤著腳坐在炕上,不時用手揉著疼痛的腳趾。
  「哎呀呀,我的老天爺,怎麼拆開了,誰給妳拆的?」蕭素秋拾起地上的白布,往炕上一摔,氣得戳女兒腦門,「妳知不知道費了多少力氣才捆好的,現在拆了,妳要受二遍罪的。」
  陸寄眉捂著腦門,怯生生地道:「表哥拆的……」
  周氏聽說是自家的搗蛋鬼幹的,恨不得把兒子叫過來擰他的耳朵,「一會工夫沒在,讓他得空進來就使上壞了,看我回去非教訓他不可。」
  蕭素秋知道蕭硯澤這位少東家是他爹娘的心尖尖,他娘罵他行,別人是萬萬罵不得的,便道:「誰教咱們沒在屋呢,也怪寄眉這丫頭,都告訴她不許別人動了,還讓人家拆裹腳布。」正在氣頭上想起金翠來,「金翠這丫頭呢?」
  這時金翠端著洗好的李子進來,見一屋子的人都端著臉瞪她,有些不知所措,蕭素秋在氣頭上,逮住她發火,將果盆打翻,揚手給她一個耳光,「叫妳看著姑娘,妳可好,死哪裡去了。」
  李子滾了一地,有個還滾進了周氏的裙底,陸寄眉嚇得掉眼淚,含糊不清地求情,「娘,別打金翠……」
  金翠皮糙肉厚,挨了一巴掌不覺疼,默默地低頭撿拾地上的李子,蕭素秋發了火,心情暢快了,吩咐婆子再取白布來,重新給女兒裹腳,「幸虧繡鞋準備了幾雙,要不然就抓瞎了。」
  陸寄眉委屈地抹眼淚,「表哥把小獅子拿走了……」
  蕭素秋使勁給女兒勒了下腳,氣道:「沒了就沒了,哭什麼。」
  周氏臉上不好看,這東西是她送給外甥女的,被兒子給搶回去了算怎麼回事,她拿帕子給外甥女擦淚,「好了,咱們寄眉不哭,舅母明天重新給妳拿回來。」
  陸寄眉含淚默默點頭,蕭素秋瞪女兒,「還不謝妳舅母。」
  陸寄眉很乖地道:「謝舅母。」
  周氏笑道:「真乖。」
  蕭素秋重新給女兒裹了腳,怕再生枝節,寸步不離地守著,周氏又坐著聊了一會,帶著丫鬟走了。
  蕭素秋見金翠杵在門口,嘆了一聲對她道:「碗櫃裡有糕點,拿兩塊去吃吧。」金翠知道這是原諒她了,自己往嘴裡塞了一塊,便端著糕點到了炕邊餵姑娘吃。
  話說周氏風風火火地殺回了正屋,一進門就喊道:「去把少爺給叫來。」
  丫鬟見太太是要發火,忙三三兩兩地去院子找少爺,不一會拎著彈弓的蕭硯澤就被丫鬟簇擁著進來了。
  周氏瞪著他,不住地粗喘,半晌厲聲道:「你表妹那只繡花鞋撇哪去了?」
  蕭硯澤裝傻,「哪只?」
  「一只掛櫻桃樹上了,另外一只呢,被你藏哪兒了?」
  蕭硯澤頑皮地憋住笑,「當空一腳,不知射哪兒去了,小爺腳法好,說不定打到泰山去了。」
  周氏氣得嘴角抽動,揪過兒子照著屁股就是一巴掌,「你跟誰小爺、小爺的呢,四歲開蒙讀書,至今也有五年多了,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我送出去的東西,你往回要就不說了,你表妹今個纏腳,你去搗什麼亂,看把你姑姑氣成什麼樣兒了?」
  蕭硯澤很有求知精神,「氣成什麼樣了?」
  周氏道:「還敢抬槓?」又打了他幾下,蕭硯澤感到疼了才消停下來。
  打得漸入佳境的時候,蕭賦林走了進來,忙道:「這是做什麼,快住手,不能一味打,要訓教。」
  周氏推搡了兒子一下,「跟你爹說,你犯什麼錯了?」
  蕭硯澤自知有錯,不吭氣,周氏便把兒子做的好事告訴了丈夫。
  蕭賦林一聽,當即倒戈站在了妻子這邊,罵道:「混帳東西,女孩子裹腳的日子,你跑去撒什麼野?整日裡就知道瘋瘋癲癲地鬧騰,我看你長大了就是個敗家子。」
  周氏見丈夫這麼氣,忽然有些擔心,轉而勸道:「老爺消消氣,孩子還小。」
  蕭賦林道:「我在他這個年紀都能幫老爺子算帳了。」
  蕭硯澤嘀咕道:「吹牛,帳房先生又不是死的。」
  蕭賦林被揭穿十分沒面子,決定不讓兒子好過,「把『勸學』給我抄二十遍,好好磨磨你的性子,敢讓別人幫你抄,被我發現了,掰斷你膀子。」
  蕭硯澤好漢不吃眼前虧,就怕爹上下唇一碰,多增加幾遍,低聲道:「是。」
  蕭賦林便道:「愣著幹什麼,快回你書房去。」蕭硯澤垂著頭往外走,這時蕭賦林看到兒子手裡的彈弓,正色道:「把你手裡的東西給我。」蕭硯澤不想給,但招架不住老爹的凌厲眼神壓迫,不情願地遞了上去。
  「哼!」蕭賦林掰著彈弓兩端,本想咔嚓一下把彈弓掰斷,來彰顯他高大威猛的爹爹氣概,不想力氣不夠,憋得滿面通紅,彈弓紋絲不動。
  眼見兒子要發笑,周氏沒好氣地道:「硯澤,愣著幹什麼,回你屋去。」
  蕭硯澤垂著小手往外走,到門口處十分留戀地望了眼爹手中的彈弓,感覺心都碎掉了。
  回到書房,每抄一個字就恨一遍陸寄眉,肯定是那個吃白飯的愛哭包告狀了,越想越氣不過,不整整她咽不下這口氣。

  ◎             ◎             ◎

  陸寄眉裹了腳,下地走路要人扶,根本出不了遠門,至多在院子二門處望會風,若是走不動了就讓金翠揹她回屋。
  周氏收集了點各屋子少爺、小姐不玩的玩具送她,她就在炕上玩九連環和七巧板,那小獅子被表哥搶走了,後來周氏另送她一個銅錢編的鴨子,她也很喜歡,等玩累了就拿過枕頭睡一會。
  這日蕭素秋去周氏那裡做客聊天,留下一個婆子跟金翠照看陸寄眉,晌午的時候婆子哄著陸寄眉跟金翠午睡後,她也睏得連打呵欠,不一會也睡著了。
  此時一個身影探頭探腦地出現在門口,蕭硯澤朝裡屋張望,見三個人在炕上睡得正酣,便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他躡手躡腳地爬上炕,取出一個小盒子打開,裡面是一隻大肚子蜘蛛,有棗子那麼大。
  他偷笑著將蜘蛛從盒子裡撥出來,倒在陸寄眉身上,看那蜘蛛朝她臉上爬去,蕭硯澤捂嘴偷笑,想像她驚慌失措的樣子,他藏到炕沿下,拍了下表妹的腿,把她打醒。
  陸寄眉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嗯?」覺得有什麼東西好像在自己臉上爬,她好奇地低頭,這時就見那東西爬到了自己臉上,是一隻毛茸茸、黑黢黢的蜘蛛,因就在鼻梁上,那腿上的毛刺一根根的看著別樣清晰。
  「啊,黑黢黢!」陸寄眉嚇得叫一聲坐起來,胡亂地掃著臉上和身上,兩條胳膊亂舞。
  婆子跟金翠也驚醒了,「姑娘,怎麼了?」
  陸寄眉嚇得只顧著哭嚷亂動,忽然她餘光瞧見那蜘蛛就在自己腿旁,忙魂不附體地往旁邊爬走逃跑,不想慌不擇路,腦袋咯的一下磕到了炕桌上,將桌子都撞翻了,人也嗚的一下暈倒了。
  一瞬兵荒馬亂之後蕭硯澤從炕沿下站起來,捧著肚子哈哈大笑,「活該,嚇死妳。」
  但在場的人除了他誰也笑不出來,金翠抱著陸寄眉慌慌張張地喊:「姑娘、姑娘,您醒醒!」
  那婆子見作惡的是少東家,哎呀一拍腿,「小祖宗,您鬧起來怎麼不分輕重。」
  蕭硯澤一吐舌頭,做了個鬼臉,然後蹦蹦噠噠地去玩了,多數時間蕭硯澤願意自己玩,否則身邊會圍繞一群婆子、丫鬟、小廝,動不動就對他念叨,「哎喲喂,我的爺,您小心點,這不能動,髒,那也不能動,危險!」
  捉弄完表妹,他自己找了個清靜的地方玩彈弓,一個時辰後丫鬟火急火燎地趕來,他知道肯定是娘找他算帳,他沒當回事,漫不經心地跟著回去等挨罵。
  出乎意料,娘親沒著急罵他,而是拽著他的肩膀問道:「是你拿蜘蛛嚇唬你表妹的?」
  蕭硯澤一仰脖,重重點頭。
  周氏一臉痛心,「你幹的好事,你表妹腦袋磕到桌上昏過去了,我去瞧過了,你猜怎的?」
  蕭硯澤還沒察覺不妥,「腦袋磕了個大包?」
  「她嚇得發了熱,這會還沒醒呢。」周氏戳著兒子腦門恨道:「要是燒出個好歹,你就等著擔責吧,弄不好你姑姑賴上你,你就得養那小丫頭一輩子。」

  ◎             ◎             ◎

  陸寄眉平躺在炕上,身上蓋了一方薄毯,胖乎乎的小手放在肚子上,她磕傷了頭,腦袋上纏了一圈白布,這會人還沒醒,她的娘親蕭素秋坐在炕沿上,瞅著地上跪著的金翠,恨得咬牙。
  蕭素秋當時和幾個嫂子聊天,聽到金翠說姑娘受傷了,沒命似的趕回來,一雙小腳跑不快,上臺階的時候險些把自己摔傷了,這天殺的蕭硯澤不知怎麼就看陸寄眉不順眼,三天兩頭來找茬欺負她,明知道她怕蟲子,偏拿蜘蛛嚇她,陸寄眉這會身體發燙,呼吸略顯急促。
  周氏這時領了個醫婆進來,先來到炕前去探陸寄眉的額頭,「還好,沒那麼熱了。」然後向蕭素秋介紹那醫婆,「張嬤嬤對小兒的病頗有一套的,硯臣之前得溫熱病都是她瞧好的。」
  蕭素秋側身讓醫婆到炕前,「快給我們寄眉看看,怎麼還不醒?」
  醫婆摸了摸陸寄眉的腦門和小手,安慰道:「這個年歲的孩子沒那麼容易燒壞,姑娘現在也不是很熱了,先拿冷手巾夾在腋下,再喝一劑退燒的湯藥,這人很快就能醒了。」
  蕭素秋按照醫婆的吩咐,用溼手巾放在女兒腦門和腋下降溫,雖然比剛發現暈倒那會好多了,但人一刻不醒,她一刻都揪著心。
  周氏聽醫婆這麼說,暗暗鬆了一口氣,「都是硯澤這死孩子,下手沒個輕重,看我回去扒他的皮。」
  蕭素秋埋怨地看了眼嫂子,沒再說話,等一會藥熬好了,讓金翠把陸寄眉扶起來,一小口一小口地餵她喝藥。
  「娘,嗚嗚嗚……娘……」陸寄眉的睫毛抖了抖,含糊地哼了幾哼,「娘、娘……」
  蕭素秋趕緊擱下碗,握住女兒的手,「寄眉、寄眉,娘在這呢,能聽到娘的聲音嗎?」
  陸寄眉微微點頭,「能……」
  蕭素秋道:「妳睜開眼睛看看娘。」
  陸寄眉皺著眉,一點點地睜開眼睛,黑葡萄似的眸子與以前一樣水靈靈的討人喜歡,只是白眼仁的地方存了點血絲,她眨了眨眼睛,噘著嘴巴,「娘,好黑啊,點蠟呀。」
  蕭素秋用力握住女兒的手,不敢相信陸寄眉的話,「妳說什麼,寄眉,妳說什麼?」
  陸寄眉摸了摸身旁,奇怪地道:「娘,我頭朝哪邊睡呢,怎麼看不到窗戶呀?」就算天黑也能從窗戶看到月亮。
  周氏靠過來,對陸寄眉道:「好眉兒,舅母在哪兒呢,妳能看到嗎?」
  陸寄眉衝她的方向蹙了蹙眉毛,「舅母,點蠟吧,好黑啊,我怕。」
  「別怕、別怕……娘在這裡。」蕭素秋哽咽道,大顆大顆的眼淚掉了下來,不敢相信女兒的眼睛居然壞了,她求救般地看向那醫婆,「怎麼這樣了,妳快想想辦法……」
  陸寄眉奇怪地問:「娘,還有誰在啊?」
  那醫婆趕緊道:「別怕,有這樣燒著的時候眼睛看不清東西,等燒退了,過幾天就好了。」
  陸寄眉聽到其他人的聲音,唬了一跳,拉著娘親的手道:「娘,她是誰啊?」
  蕭素秋安撫女兒,「寄眉乖,不要動。」
  周氏伸手在陸寄眉眼前晃了晃,發現孩子的眼珠根本不轉,她心裡咯噔一下,這孩子瞎了,蕭硯澤闖禍了,她六神無主地退到一旁,趁蕭素秋一心撲在女兒身上,趕緊提著裙襬,邁著小碎步扭著腰,出門派人去找兒子。
  蕭硯澤一聽表妹失明了,這才有點怕了,「我、我就是嚇嚇她而已。」
  周氏擰了兒子一下,氣得道:「闖禍了吧,她若是瞎了,咱們家不知要賠多少銀子,賠錢還是次要的,等你爹回來知道這事,非剝了你的皮。」見兒子也一臉的恐慌,她深吸一口氣,教訓道:「你現在跟我去見姑姑,先好好賠個不是,等你爹回來再商量賠錢的事。」
  「賠錢,賠多少?」蕭硯澤道:「她們娘倆吃穿用,全是咱們蕭家的。」
  「賠多少?」周氏點著兒子腦門道:「看大夫的錢,喝湯藥的錢,這眼睛要是好不了,下半輩子的吃用錢,咱們家都得包了,趁你祖宗還不知道,咱們把事情壓下來。」說完扯著兒子出門去給蕭素秋賠不是。
  蕭素秋只是一味流淚,不責怪也不原諒,等周氏好話說了一籮筐,才道:「等大哥回來說話,大哥要是說不明白,咱們就找老爺子理論。」
  蕭家老爺子脾氣暴烈,且一向偏袒小女兒蕭素秋,這事要是讓他知道了,周氏自己的責任一點跑不了,還得額外被老爺子訓斥責罵,老爺子沒嫡子,雖然庶出的兒子們也各個成才,但老爺子總覺得少了點什麼,對這些個兒子向來沒好臉色,蕭賦林雖是長子,現在管著外面的生意,但在老爺子面前從來不敢大口喘氣。
  周氏為了丈夫好,自然不願意,「小姑子,咱們有話好說,硯澤闖了禍,我們認,粟城沒好大夫,咱們就去京城請,再不行,派人帶著寄眉去京城看,什麼時候治好,什麼時候回來,吃喝用住我們全包。」
  見周氏態度不錯,蕭素秋也說不出什麼來,「我也希望寄眉能治好,我已經派人去通知她爹了,看他怎麼說。」
  這時周氏瞪了眼兒子,「還不去給你表妹認個錯。」
  蕭硯澤忸怩了半天,才不情願地嘀咕道:「我這就去。」撩簾子進了裡屋,見表妹躺在炕上,身邊還坐了個黑黢黢的粗丫頭,不禁一咧嘴,「陸寄眉……」
  「表哥?」陸寄眉茫然地睜開眼睛,可她什麼也看不到。
  蕭硯澤垂著臉走過去,悶聲道:「是我不好,不該嚇妳。」
  這會燒已經退了,陸寄眉嘟著嘴巴不出聲,好一會才道:「我不怪你……我一直想有個大哥哥的,要是你不欺負我……就更好了。」
  蕭硯澤伸手在她眼前晃,發現她似乎真的看不到,「我是不該嚇唬妳,可誰讓妳往炕桌上撞了,誰讓妳發燒了,眼睛瞎了也是妳自個弄的。」
  金翠在一旁聽不下去了,對他怒目而視,「少爺。」
  「我看不到了?」陸寄眉吸了吸鼻水,胡亂地摸著,「金翠、金翠,他說的是不是真的?娘說我睡一覺就會看見了……」
  金翠怕姑娘掉到地上,抱著她往炕裡攬,「姑娘,您別聽他胡說,您的眼睛能治好。」
  這陸寄眉一哭,惹得周氏跟蕭素秋急匆匆挑簾子進來,見又是蕭硯澤闖的禍,蕭素秋急了,哭道:「哪有這樣欺負人的,一而再、再而三,有完沒完了。」說完抱住女兒不住地抽噎,「都是娘不好,帶妳到這裡來。」
  周氏凶道:「硯澤,別添亂了,滾回你屋去。」
  蕭硯澤癟了癟嘴,朝陸寄眉哼了聲,走了。
  周氏費盡口舌將蕭素秋娘倆安撫好,等著丈夫回來,蕭賦林去吃知府公子的喜酒,一回來就聽家裡出了這檔子事,連夜要取家法抽蕭硯澤。
  周氏勸道:「事到如今打他又有什麼用,咱們城裡的大小大夫都看過了,弄不清楚這眼睛是怎麼壞的,是磕壞了還是燒壞的,趕緊派人拿銀子讓她們娘倆去京城看眼睛吧。」
  幸好蕭家在京城也有生意,蕭素秋娘倆有人接應,但看病的銀兩花費還是如流水一般,她們在京城住了大半年,之前帶去的二百兩銀子花沒了,又派人回蕭家要。
  蕭家理虧哪敢不掏,趕緊送了一百兩過去,但前後花了三百兩有餘,陸寄眉的眼睛還是瞎的,一點起色沒有。

  ◎             ◎             ◎

  隔年三月,蕭素秋帶著女兒回到了粟城蕭家,丈夫陸成棟忙著縣學事務,只在過年的時候來京城陪過她們幾天,剩下求醫問藥的事全是由蕭家的人四處託人打點的。
  幾番折騰下來,周氏也有怨言了,「真當蕭家的錢是大風颳來的,花得太快了。」這次聽說蕭素秋竟然又回來了,便不願意見人,蕭素秋派人請了幾次,周氏才姍姍來遲。
  陸寄眉的眼眸像兩潭死水毫無生氣,她這會像偶人似的坐在炕上,小手無措地放在膝蓋上,顯得很規矩也很拘束。
  周氏一眼就看到陸寄眉的腳沒再裹了,驚訝道:「孩子的腳怎麼了?」
  「沒時間管這個了。」蕭素秋眼底盡是疲色,「她眼睛看不到,再裹腳連路都沒法走。」
  周氏愣了下,道:「可不能這麼說,裹腳是女人一輩子事,一雙大腳可怎麼嫁人啊。」
  「哼,怎麼嫁人?」蕭素秋道:「她眼睛看不到,誰肯娶個瞎子?纏了腳也白搭。」
  周氏皺眉道:「小姑子火氣也太大了,我知道這次去京城眼睛沒看好,我們又沒說以後不給看了,今年不行,明年接著找大夫。」
  「找大夫也行,但有件事得跟你們說清楚。」蕭素秋高聲道:「孫家聽說寄眉眼睛不好了,不搭理我們了,孩子的生辰八字都送回來了,妳說說我們寄眉以後怎麼辦?」
  周氏嗅出危險的味道,「寄眉模樣好,不愁嫁的吧。」
  「不愁嫁?她眼睛看不到如何做女紅,如何替丈夫料理家事?靠模樣嫁人,妳當我們寄眉是什麼。」
  周氏捏緊帕子,「小姑子有話直說吧。」
  「我們寄眉嫁不出去,可要怪她表哥,這責他是不是得承擔了?」
  周氏冷笑,「想讓硯澤娶寄眉?」
  兒女的終身大事絕不可輕率,周氏願意掏錢使銀子給陸寄眉治病,甚至可以接濟陸家一輩子,但不代表她願意把這個瞎眼的累贅弄到家裡做兒媳婦,周氏的冷笑表明了她的態度。
  蕭素秋先是心寒,繼而是氣憤,「蕭硯澤弄瞎了我們寄眉的眼睛,這事不找他找誰?」
  之前派媒婆登門的孫家聽說陸寄眉眼睛看不到了就再沒消息了,不消說別人家肯定也不願意娶個瞎眼的媳婦。
  周氏道:「寄眉睡覺的時候受到驚嚇是硯澤搗的鬼,但頭是她自己磕到的,燒是她自己發的,關硯澤什麼事,又不是硯澤按住她腦袋往炕桌上碰的,早先我們看在親戚的分上出了不少銀子,也沒打算再往回要,全當做好事了,沒想到小姑子妳得寸進尺了,不僅要我們照顧一時,還得照顧你們一輩子。」
  未來蕭家的少東家怎麼能娶個瞎眼睛的媳婦,這裡裡外外的必須得有個賢內助照應著,不是蕭家養不起這口人,而是這廢物少奶奶拖蕭硯澤的後腿。
  蕭素秋蹭地站起來,氣得身子發抖,「嫂子,妳怎麼能這樣說話,上下嘴唇一碰就把你們家硯澤摘得沒責任了,沒他搗蛋,我們寄眉能亂爬撞到腦袋,能嚇得發熱嗎?是誰引起這一切的,現在我們寄眉眼睛看不到了,他呢,有你們護著,繼續四處闖禍,寄眉的苦你們想過嗎?她才六歲,這輩子就要這樣過了。」
  周氏也拔高嗓子道:「對啊,她才六歲,離嫁人還有十個年頭呢,妳急什麼?今年京城治不好是京城沒好大夫,妳們全國都走遍了?沒有吧,餘下的時日,我們蕭家出錢讓妳們遍訪名醫還不行嗎?」頭一仰,撂下狠話,「讓硯澤娶她,萬萬不行。」
  聽兩個大人吵起來了,陸寄眉無助地看向她們,「娘,妳們別吵……」
  這時金翠進來,揹著姑娘要往裡屋去,蕭素秋卻一把搶過女兒,抱在懷裡便往外走,「跟嫂子說不通,我去找爹娘說話,上次聽你們的,我息事寧人了,臨走前都沒讓二老看眼寄眉,現在我就抱去讓他們看看他們好孫子做的好事。」
  周氏急了,親自去攔蕭素秋,「娘最近身子不大好,妳可別鬧了,有事好商量。」
  蕭素秋雖不是最得寵的女兒,但也是娘親身上掉下來的肉,嫂子蠻不講理,只能鬧到爹娘跟前去了,她抱著陸寄眉掙出了門,向老爺子跟老太太住的後院跑,可憐兩個小腳女人,一擰一擰前跑後追的。
  周氏身邊的婆子、丫鬟有天足的,趕到前頭勸蕭素秋,「小姐,您消消氣吧,有話好說。」
  蕭素秋啐了一口到婆子臉上,「有妳什麼事。」說著撞開婆子,繼續往老爺子的院子跑。
  周氏扶著迴廊的柱子喘氣,擺手道:「讓她去、讓她去,早晚要鬧的。」
  蕭素秋沒人攔著,一路暢通無阻地到了後院,老爺子正在花房拾掇自己那些個花花草草,聽外面哭爹喊娘的,就挑簾子出來站臺階上看,見是女兒素秋抱著外孫女,便拿著花鏟朝她招手,「妳不是跟成棟去赴任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蕭素秋哭得兩個眼睛像桃子,抱著女兒站到爹跟前哽咽道:「寄眉,跟外公問安。」
  陸寄眉眨了眨眼睛,低聲道:「寄眉請外公安。」
  老爺子一頭霧水,但很快也發現了問題,「小丫頭的眼睛怎麼了?」
  蕭素秋盛著的一眼眶淚水頃刻決堤,「寄眉看不到了,是硯澤那孩子弄的。」
  老爺子一聽是蕭硯澤弄的,當即怒道:「就知道這混小子是個闖禍精,讓他爹娘嬌慣得不像樣子。」
  這時正房屋裡走出個丫鬟,好奇地往這邊走,見是蕭素秋,先問了安才道:「老太太聽到動靜,說好像是小姐在哭,讓奴婢出來看看發生什麼事了。」
  蕭素秋抽噎道:「爹,您真得給我作主,您要是不管,我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您不知道,孫家不理我們了,寄眉往後沒著落,這輩子嫁不出去了,我剛才跟大嫂說讓硯澤娶寄眉,她可好,蠻不講理,將我罵了一頓,我可憐的眉兒,這輩子可怎麼辦呀,都是娘不好,早沒帶妳來找外公說理。」
  老爺子繃著臉道:「素秋,妳抱丫頭進去見妳娘,這事我給妳們作主。」
  蕭素秋則掏帕子拭淚,隨那丫鬟進去見娘親了。
  老太太不大待見這個女兒,當初不顧她阻攔,要死要活地非要嫁給陸成棟,蕭家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之家,但也是衣食無憂,蕭家的閨女哪個不是嬌滴滴的富貴小姐,在家有人攙扶,出門車馬、坐轎,偏嫁了陸成棟那窮鬼,家裡奴才用一隻手都能數過來。
  於是老太太這會聽了女兒訴苦,忍不住又數落她,「當初要是聽妳娘我的,嫁給票號的大少爺,能有今天的苦日子,瞧瞧妳幾個姊妹,哪個過得不比妳好,就是姨娘生的素雲也做了少奶奶,再瞧妳,灰頭土臉的還生了個災星。」
  蕭素秋哭得更凶,「娘,您往女兒心口戳刀子啊。」說著抱起陸寄眉,「您都嫌棄我,我也不活了,寄眉眼睛瞎了正好抱著她跳井。」
  老太太喝道:「說妳兩句,瞧瞧妳這德性,給我站住!」
  蕭素秋便撲到娘親懷裡,拽著老太太的衣襟哭道:「沒法活了,我只有寄眉這麼一個女兒,她就這麼瞎了,要我怎麼活啊,嗚嗚嗚……沒人家再願意娶寄眉了……」
  陸寄眉聽到娘哭得傷心,也難過地抹眼淚,但不忘去摸娘親,用小手替娘擦淚,「娘,您別哭,寄眉乖……」
  老太太見娘倆這般,心裡刀割一般的疼,「妳想讓硯澤娶寄眉,就怕妳嫂子不願意。」
  「她不願意,您以為我就願意?別看寄眉爹是個窮教諭,但認識的知縣、縣丞也不少,同窗好友中也有發達的,寄眉以後嫁不了好的,但也不用再嫁給販夫。」
  老太太讀書少,但也知道「販夫」是指商戶,氣道:「那妳就有點骨氣,別把寄眉嫁給販夫啊!」
  蕭素秋哭道:「娘,我早想過了,寄眉沒法照顧自己,把她嫁到別家去,我們不放心,招上門女婿,等我和她爹百年之後,女婿拋棄她或者娶個小的虐待她該怎麼辦啊,還是自己娘家放心,親上加親,哪怕嫂子不待見她,還有您和爹,還有大哥、二哥們呢。」
  老太太嘆道:「也是,寄眉這樣的,嫁給誰家,做爹娘的能放心啊。」把可憐見的陸寄眉抱到懷裡,擦著她的淚道:「別哭了,我們給妳作主。」

  ◎             ◎             ◎

  每年春天管家差遣外院的執事們給佃戶們發種子,春耕大計,蕭賦林親自到鄉下監督,回來的路上聽說老爺子叫他,一打聽是陸寄眉的事,叫車夫加把勁兒快點趕車,到家連口水都沒來得及喝,徑直去見爹。
  他在爹面前向來大氣不敢喘,見妻子和兒子已經束手在爹面前立規矩了,他小聲叫閉目養神的爹一聲,「爹……」
  老爺子一拍桌子,罵道:「你們幹的好事,出了這麼大的事敢瞞著我,我還沒死呢,你們一個個就反了天了!」
  蕭賦林嚇得一個激靈,忙低著頭,恨不能把腦袋拴到褲腰上,「爹教訓得是。」根據過往經驗,和老爺子說話千萬不能解釋,越解釋錯得越多。
  「你素秋妹妹方才還要抱著寄眉跳井,被人給攔下來了。」老爺子凶道:「都是讓你們逼的!」朝兒媳婦橫了眼,「瞧你們把硯澤教的,不學好也不知道學好,把人家眼睛弄瞎了卻全沒掛在心上,這就是素秋的閨女,要是擱到別人家,去官府告咱們,抬著人到咱們家門前說理,這十里八鄉的誰不知道咱們蕭家,祖宗的臉還要不要了?」
  蕭硯澤嘟囔道:「姑姑現在也跟潑婦似的在鬧啊。」
  老爺子一向覺得這長房長孫不夠讓他滿意,此時聽這死小子敢頂撞他,雷霆大怒,「取家法來,小小年紀就知道使壞,長大了還能有好,等著你敗壞家門,不如我親自清理門戶!」
  周氏一聽公公要打死兒子,忙按著兒子跪下,「快給你祖宗磕頭認錯。」
  蕭賦林忙跪下,對爹道:「爹,寄眉的眼睛錯在硯澤,我們承認,您說怎麼辦,我們就怎麼辦,硯澤年紀還小,您再給他一次機會吧。」
  老爺子這才坐下,「自己犯的錯自己承擔,你傷害了寄眉的眼睛,就照顧她一輩子吧。」
  周氏哭著求道:「這萬萬使不得啊,後宅的大小事務全賴主母,陸寄眉是個瞎的,如何做蕭家主母啊。」
  老爺子道:「誰說這個家就歸硯澤了,別想得太美。」說罷起身又道:「就這麼定了,硯澤娶你表妹寄眉。」拂袖轉身去了。
  周氏摟著兒子號啕大哭,「我可憐的兒,你以後要娶一個大腳的瞎姑娘了。」
  他會娶陸寄眉,一個討人嫌的瞎子。
  萬興三年春,蕭硯澤只有十歲,但已經覺得自己這輩子不會好了。

  第二章

  周氏不敢得罪老太太,稍晚時候親自去老人家那邊請罪,當時老太太懷裡抱著外孫女陸寄眉,正往小丫頭嘴裡寵愛地餵湯羹,老太太的態度很明瞭了,這外孫女她是疼的,會給外孫女作主。
  蕭素秋在一旁坐著給女兒整理小鞋子,見周氏進來了,冷瞥了她一眼,擺出勝利的姿態,「嫂子來了,快坐,正想去找妳商量定親禮的事呢。」
  周氏得到老太太首肯,才坐下尷尬地笑道:「是得好好商量商量。」瞅向陸寄眉的眼睛,見那黑黢黢的眼仁只盯著一個地方看,心道真真是個睜眼瞎,心裡不由得絞著勁兒地疼。
  老太太見她們姑嫂間「妳剜我一眼,我瞪妳一下」的,看著就心煩,抱起外孫女,哄著她道:「走,外婆抱妳出去轉轉。」
  蕭素秋道:「娘,您去哪兒啊?」
  老太太晃著陸寄眉的小胳膊,似笑非笑地道:「你們兩家結親家,我這把老骨頭不陪妳們折騰,就等著吃寄眉的喜糖了。」說著,輕輕咬了下外孫女嫩乎乎的小指頭,「是不是呀,寄眉?」
  陸寄眉輕聲哎呀了下,「是眉兒的指頭,不是喜糖。」
  老太太逗得直樂,抱著陸寄眉去外面散步了,留下蕭素秋跟周氏較量。
  蕭素秋先道:「嫂子,其實這也沒什麼好商量的,凡事按規矩來,我這就寫信讓寄眉她爹過來,妳和大哥該張羅的就趕緊張羅吧,請幾桌,在哪個院、哪個屋擺酒,我聽你們的。」
  這是吃定他們了,周氏陰陽怪氣地道:「行,我不是怕小姑子不滿意,挑我這個嫂子的理嗎,才來找妳商量,我本來也尋思想讓娘幫咱們看看,可娘明顯不想理會這茬,妳說聽我們的,那我們可就去辦了。」
  蕭素秋道:「雖然是一家人,但有些地方也得過得去,太寒酸了可不成。」
  周氏終於忍不住冷笑道:「哪能呀,這心呀,妳就妥妥放回肚子裡吧,蕭家在粟城的臉面,我們可不敢丟。」
  蕭素秋冷聲道:「那就找個好日子盡早把事情定下來吧,等定親禮過後,我還得帶著寄眉四處求醫問藥呢。」
  之前陸寄眉的花費就全是蕭家出的,等定親後陸寄眉名義上是蕭家的兒媳婦了,花銷自然更得蕭家全部包攬了,陸成棟是個窮教諭,那點芝麻粒的俸祿還不夠他養活家裡的幾口僕人,鄉下有些田產,但遠稱不上富足,這回可好了,他們把蕭家當作錢口袋,銀子得流水般的花了。
  周氏一仰脖,「成,給寄眉治病的銀子,之前的我們掏了,之後的我們更得管了,誰讓硯澤那死孩子闖了禍,老爺子讓他照顧你們家寄眉一輩子呢。」
  這件事若不是老爺子出面,她和丈夫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兒子娶個瞎婆子在屋裡擺著。
  姑嫂兩人談妥後分頭走了,周氏晚上抱著兒子又哭了一場,第二天裝作若無其事地著手張羅定親的事。
  陸成棟到了粟城岳父家,聽聞妻子把女兒的婚事定了,不禁大吃一驚,他對妻子素秋言聽計從,但才治了一年就咬定女兒的眼睛不會好了,匆匆定下兒女親家,未免太魯莽了。
  待到晚上蕭素秋拉著他的袖子,哭著告訴他京城大夫給出的診治結果,陸寄眉的眼睛確實不會好了。
  陸成棟只好接受這個事實,讓女兒嫁回妻子娘家是最好的選擇,他家人丁稀薄,他和妻子百年之後,女兒是個盲的,若是夫家嫌棄了休妻,連活都活不下去了,蕭家不管怎麼說,終究是自家親戚,打折骨頭連著筋,再者那闖禍的蕭硯澤就該照顧他的女兒一輩子,彌補過錯。

  ◎             ◎             ◎

  定親當日,前院搭了個戲臺,請了戲班子來唱戲,戲臺烏壓壓地擠了一堆人,嗑著瓜子湊熱鬧,談笑的談笑,聽戲的聽戲,很是熱鬧。
  這時人群裡有幾個小童鑽來鑽去地打鬧,急得後面那婆子連聲叫:「哎喲,我的小祖宗,您可慢著點。」
  這是蕭硯澤的定親筵,卻跟他沒什麼關係,無礙乎一群人吃吃喝喝,至於他呢,撈到的最大好處就是放了一天假,不用讀書了,於是院子裡處處留下了他調皮搗蛋的身影,終於撞翻了一個丫鬟手裡的菜碟,驚動了娘親周氏,周氏招待女客的百忙之中,倒出空來擰了他一頓,勒令奶媽領回後院看管起來。
  蕭硯澤垂頭喪氣地跟著奶媽往後院走,路過一間屋子的時候聽到裡面有咯咯的笑聲,他正鬱悶著呢,居然有人在這個時候發笑,他好奇地推開屋門。
  屋裡的炕上坐著兩個小不點,其中一個穿著紅襖,胖乎乎的背影聽到聲響回頭望他,卻對身邊的粗黑丫頭道:「金翠,誰來了?」
  這時炕裡的另一個男孩朝他張望了一眼,「哦,是硯澤來了。」
  穿紅襖的小女孩是他所謂的媳婦陸寄眉,另一個小男孩則是他九叔蕭賦清,他是杜姨娘給老爺子生的老來子,只長蕭硯澤四歲,卻差了一個輩分,不過這在大家族也很常見,外面還有幾支族人要朝蕭硯澤叫爺爺。
  「你們怎麼在這兒?」蕭硯澤平常跟九叔一起讀書,下了學堂,九叔繼續溫書,蕭硯澤則去玩,兩人不碰面的。
  陸寄眉聽到蕭硯澤的聲音,開心地笑道:「舅舅給我講故事聽呢。」
  蕭賦清招呼蕭硯澤坐過來,「你想不想聽?」
  「我又不是老婆子,聽這些閒碎的東西做什麼。」嘴上這麼說,但還是爬上炕,狠狠地撞了陸寄眉一下,「一邊去。」
  蕭賦清看不過去了,「你怎麼這樣,她又沒招惹你。」
  蕭硯澤彆扭地哼道:「我不想娶她,她嫁給我就是招惹我。」
  跟著蕭硯澤的奶媽趕緊朝他使眼色,「這話可不能隨便說。」
  蕭硯澤才不聽,又惡狠狠地推了下陸寄眉,「禍害精。」
  陸寄眉胖乎乎的身子撲到炕裡去了,金翠見了,忙爬上炕扶著她,不滿地看著未來的姑爺,敢怒不敢言。
  蕭賦清跳下炕就要走,「你再這樣,我可去告狀了。」
  這時金翠這丫鬟對陸寄眉道:「姑娘,咱們去別的屋子待吧。」離這凶巴巴的小混帳遠一點。
  蕭賦清也道:「對,讓他自己在這兒,咱們走。」
  如果讓陸寄眉走了他多丟臉,蕭硯澤攔住陸寄眉,「我不讓妳走,妳聽誰的?」並威脅道:「妳敢走,看我以後怎麼收拾妳。」
  蕭賦清吃驚地道:「才多大,你就威脅她。」
  陸寄眉伸出小手輕輕推著金翠,怯生生地回道:「我聽表哥的,我留下……」
  蕭硯澤的奶媽高興地對蕭賦清道:「九爺,您看,人家姑娘願意留下呢。」
  蕭賦清討了個沒趣,「嘁,不管你們了,隨你們便吧。」負氣走了。
  蕭硯澤朝九叔的背影做了個鬼臉,然後得意洋洋地瞅陸寄眉,見她呆呆地坐在那兒,全無神采,又想起娘親說的陸寄眉不裹腳了,他以後要娶一個大腳婆,雖然他不知道什麼大腳、小腳究竟有什麼用途,但大腳肯定是不好的,不禁朝陸寄眉哼道:「妳怎麼不裹腳?」
  金翠替姑娘回答道:「眼睛看不到,再裹了腳就更走不了路了。」
  蕭硯澤又想起娘親的話來,娘親說陸寄眉覺得有人娶她,沒了後顧之憂,才不願意受裹腳的苦了,說白了就是欺負他窩囊,他便朝陸寄眉凶道:「哼,不裹就不裹,反正我討厭妳,娘說了,我以後可以找好多裹腳的小妾。」
  奶娘覺得這種話還是別說得好,萬一陸寄眉回去跟爹娘講,傷了和氣,便朝少爺擠眼睛。
  蕭硯澤說了這麼多,那陸寄眉卻跟木頭一樣坐著不動,也不吭氣,他頓覺掃興,「妳可真呆,真沒趣。」跳下炕,蹦蹦噠噠地跑了,那奶娘擔心地看了眼兩個小丫頭,但也跟著少爺出去了。
  金翠反感地瞪向門口,「他可真討人嫌。」
  陸寄眉眨眨眼,委屈地道:「他嫌棄我是瞎子,嫌我不裹腳……」
  「還不是他害的。」金翠哄著她道:「姑娘,這都是他欠您的,偏不裹腳,氣死他。」
  這時蕭素秋來找女兒,見她倆在空無一人的屋子坐著,一把將女兒抱起,「妳怎麼到這來了?」
  金翠道:「九爺帶我們來的。」
  是九弟,蕭素秋道:「那他人呢?」
  「被姑爺氣走了。」金翠如實回答。
  陸寄眉雙眼迷濛地看著娘親,好奇地問道:「娘,什麼是小妾呀?」她爹沒有妾侍,也沒什麼相好的丫鬟,她壓根不知道什麼是小妾或姨娘。
  「啊?」蕭素秋皺眉,「妳怎麼問這個,誰跟妳說這個的?」九弟賦清是個好孩子,不會說這樣的話,想必是蕭硯澤那小混蛋。
  果然就聽陸寄眉道:「是表哥說的,說以後要找很多小妾。」
  蕭素秋恨不得把蕭硯澤拽過來捶打幾下,柔聲安慰女兒,「妳別聽他胡說,他這輩子都得照顧妳,別想逍遙自在。」
  陸寄眉還是不太懂,抓了抓臉蛋,心想或許長大了就懂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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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需時間: 1-3天天就能到達(註)
計費方式: 按訂單計費(基本費:NT$160元) 
基本運費: NT$16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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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需時間: 1-2天天就能到達(註)
計費方式: 按訂單計費(基本費:NT$100元) 
基本運費: NT$1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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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送範圍: 所有地區 
所需時間: 2-3天天就能到達(註)
計費方式: 按訂單計費(基本費:NT$0元) 
基本運費: NT$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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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送範圍: 所有地區 
所需時間: 14-20天天就能到達(註)
計費方式: 按訂單計費(基本費:NT$0元) 
基本運費: NT$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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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需時間: 7-14天天就能到達(註)
計費方式: 按訂單計費(基本費:NT$0元) 
基本運費: NT$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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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需時間: 7-30天天就能到達(註)
計費方式: 按訂單計費(基本費:NT$0元) 
基本運費: NT$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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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需時間: 1天天就能到達(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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