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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折】養只反派來鎮宅《上》

沒想到他容肅,位高權重,滿朝文武各個對他伏低做小, 堂堂監察司左指揮使,皇帝跟前的大紅人,竟然會被一塊板磚拍成傻子! 他從來不近女色,身邊美人雲集卻始終不瞧一眼, 可他竟然在這破鎮子上跟個鄉野女人拜堂成親了? 而讓他氣得想吐一口血的是,他過門不久的妻子還特別吩咐, 看到那些對她笑得賊兮兮的男人就橫眉冷對, 壓根就是把他這個半路撿來的夫君當反派來鎮宅使喚了。

會員價:
NT$1526.6折 會 員 價 NT$152 市 場 價 NT$230
市 場 價:
NT$230
作者:
蘇行樂
出版日期:
2015/01/20
分級制:
普遍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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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話說不是冤家不聚首。
看心高氣傲的大官人寵妻不成,
反被愛錢如命的悍妻拿來當鎮宅的使!
晉江人氣作家「蘇行樂」筆下的逗趣愛情,
另有獨家暖心番外,絕對不容錯過!


沒想到他容肅,位高權重,滿朝文武各個對他伏低做小,
堂堂監察司左指揮使,皇帝跟前的大紅人,竟然會被一塊板磚拍成傻子!
他從來不近女色,身邊美人雲集卻始終不瞧一眼,
可他竟然在這破鎮子上跟個鄉野女人拜堂成親了?
而讓他氣得想吐一口血的是,他過門不久的妻子還特別吩咐,
看到那些對她笑得賊兮兮的男人就橫眉冷對,
壓根就是把他這個半路撿來的夫君當反派來鎮宅使喚了。


精彩章節搶先閱讀

 

  

  第一章

  平安鎮位於延國的西側,是個小鎮,靠山靠水,倒也是個風景宜人之地,只是因為僻遠,往來之人並不多。
  而此時卻有一個陌生面孔出現在了鎮的最西頭,只是夜已深,鎮上人都已歇息,因而無人發現。
  這是一個二十來歲的男子,一襲銀絲織錦皮狐領披風包裹著修長的身形,月光下他的面容如玉,只是目光深邃又陰沉,微抿的的薄唇亦流露出一絲對萬事萬物都不屑一顧的狠辣,十二月的寒風將他的衣衫吹得撲撲作響,他卻紋絲不動,只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對面的那家店鋪。
  對面是一家棺材鋪,平安鎮上唯一的一家棺材鋪,而就在這裡有他找了多年的人。
  想及手下的彙報,容肅的嘴角勾起了淺淺的一彎弧度,不過很快又消失了,目光也變得似淬了毒般的幽寒。
  那個手下是他的心腹,一直替他負責尋找前朝遺孤之事,尋了多年終於有了結果可以功成回京了,誰曾想刺客來襲,手下給他擋了一劍,死了,而他最後雖然將所有刺客分筋錯骨虐殺而死,並且嚴刑逼供問出了幕後黑手,卻也還是在防不勝防之下被詐死之人一劍刺中。
  腹部的傷還未癒合,鑽心的疼還時不時的襲來,讓人都疼得直不起身,可是相對於心中的恨意,這點疼算得了什麼!
  他堂堂監察司左指揮使,皇帝跟前的大紅人,縱橫多年什麼時候這麼狼狽過,那一劍若不是他反應得快,早就一劍穿心了。
  想起幕後黑手那張長年笑靨如花的臉,容肅的手握緊了,渾身殺氣也冒了出來,監察司右指揮使李香年,你等著,等我帶著前朝遺孽回京,舊帳新帳咱們一併算!
  寒風又襲來,雲遮月,察覺到天色變暗,容肅目光一沉向棺材鋪掠身而去。
  棺材鋪分前後屋,前面擺棺材,後面住人,人共有兩個,一個小寡婦,一個五歲孩童,而這孩童就是他今晚要帶走的。
  因為昨天來時已暗地摸索了一番,今夜行動就輕車熟路了,容肅如輕燕般無聲落至臥房門口,從靴筒中拔出匕首,伸進門縫便想挑掉門栓,換作平常他大可以一腳踹門將人虜走,可如今他身負重傷且孤身一人,只能選擇人鬼不覺的把事情解決掉。
  可是……為什麼門沒拴好?容肅想起那些風流寡婦的事,皺起了眉,眸中便多了些嫌惡,不過這樣也好,省得麻煩。
  推開門悄聲步入,黑夜裡目光如炬,直尋床榻。
  床榻之上被褥隆起,正有一孩童在睡,容肅快步走近,便要伸手將他揪起來,而就在他欲伸手之時,卻見那剛還閉目的孩童突然一下子睜開了眼,並且直勾勾地盯著他看,容肅嚇了一跳,瞬間屏住呼吸不敢輕舉妄動。
  世上最邪門的就是孩童,並且還是在這半夜三更的棺材鋪,饒是容肅一向不畏鬼神卻也依然有些心悸。
  而在容肅靜觀其變之餘,五歲的周舟腦子裡也在飛速運轉,他剛才一直醒著,剛才也聽到了推門聲,本來他以為是娘上茅房回來了,便想著裝睡嚇唬她,可等啊等,始終等不到娘的咋呼聲便覺得有些奇怪了,察覺來人靜悄悄地來到床頭後,更加覺得不對勁,所以便猛地睜開了眼。
  而這一睜眼他就嚇著了,這是誰?怎麼突然出現在床邊,是鬼嗎?啊啊啊!娘不是說世上根本沒有鬼的嗎……哦,他不是鬼,他還呼著熱氣,可他是人怎麼跑來這裡?咦,手上白晃晃的是什麼?媽呀,是刀子!是要殺人了嗎?嗚嗚嗚,娘啊,妳跑哪裡去了,怎麼還不回來?
  周舟雖然心裡嚇得不行,背上還滋出了一身汗,可面上還是一派純真鎮定,娘說了,面對險境要臨危不亂,那現在娘在外邊,他得提醒她啊!
  想到此,周舟穩住心神,眼珠子一轉,怯生生地問道:「叔叔,你是鬼嗎?」
  容肅聽得這話噎住了,還沒想到怎麼應付,卻見躺著的這小孩一下子蹦起了,並且興高采烈地大聲喊道:「我長這麼大,終於見到活的鬼啦!哈哈哈,娘還騙人,還說沒鬼,叔叔,你是什麼鬼呀,吊死鬼、落水鬼,還是別的呀?」
  容肅看著這小孩天真無畏的在床上蹦躂,驚得不輕,這是小孩嗎,他才活見鬼了!
  而在這時,剛才動了真氣,現在腹痛又洶湧襲來了,容肅痛得痙攣,低頭捂住傷,繃緊的神經一瞬鬆散。
  他一低頭便就沒能捕捉到孩童眼中閃過的一絲驚喜光芒,痛覺干擾神經,也就沒能察覺身後有人舉著一塊板磚如貓般一點點走近。
  不過他到底是高手,當人就站在身後時他還是捕捉到了後面的氣息,背後空防從來是大忌,容肅神色一凜便要轉身攻擊,而在這時他又聽得面前孩童一聲大喊,「爹、娘,你們快來看鬼啊!」
  孩童目視他的右後方,於是容肅瞬間有了判斷,擰腰一轉,反肘就刺出了匕首,可是……沒人,中計了!
  一瞬間容肅覺得不好,忙要轉身向左邊轉去,可已經來不及了。
  「啪」的一聲,板磚高高舉起,重重拍下,接著板磚斷裂兩半,血淌下,人倒下,地上還靜悄悄躺著塊石頭踏板。
  一陣暈眩的劇疼襲來,容肅躺在地上,看著眼前那一女一童擊掌相慶,氣得吐出一口血,而後一口氣提不上來,人不動了,腦海裡只飄浮著一句話,沒想到我容肅,堂堂監察司左指揮使,竟然會被一塊板磚拍死,天亡我啊!
  黑暗籠罩,再無知覺。
  那邊,母子兩人配合默契,聯手將不速之客撂倒了,皆歡喜得很,不過很快他們就發覺不對勁了。
  周舟拽著周錦的衣衫顫聲問道:「娘,他是不是死啦?妳看他都不動了。」
  周錦聞言心裡一個咯噔,看著地上一動也不動的人,身上也毛毛的了,結巴道:「沒、沒、沒那麼容易死吧,我下手也不重啊。」
  「還不重,妳看板磚都被妳拍斷了。」周舟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的藉口。
  可誰知周錦嘴一撇,俐落地反駁道:「那是板磚品質不好。」
  周舟無言了,算了,不管她了,他跳下床開始檢查床下的這具屍體,摸到鼻尖時欣喜道:「娘、娘,他還有氣,他還沒死。」
  周錦湊過腦袋道:「當真?」
  「不信妳摸摸。」
  周錦站起身,一臉嫌惡,「不要,臉上全是血,太髒了。」
  周舟又無言了,那也是妳拍的好不好,「那現在該怎麼辦?」到底是小孩,再聰明,遇上這事還是有些為難,「還有娘,這到底是什麼人啊,怎麼三更半夜拿把刀子跑我們屋裡來了?」
  周錦點燃燭臺端來,蹲下打量容肅,皺眉道:「你娘我從來良民,沒結過什麼仇家啊,搜搜他的身,看能不能發現什麼,看我幹嘛,當然是你搜啦,這可是一個男人啊,男女授受不親的,你娘冰清玉潔怎麼可以做這種事。」
  周舟吐血,懶就懶嘛,還非要找理由。
  東西很快便被搜出來了,幾張百兩銀票,一些碎銀,一把吹毛斷髮的匕首,一塊刻著駕雲飛龍看上去很漂亮的玉牌,還有……沒了。
  周錦拿著那幾張銀票,沉吟片刻,道:「這人身上帶著這麼多錢又拿著刀出現在這裡,那他是不是傳說中的……賊?」
  「我們家都窮得只剩下棺材了,他來這偷?」也太沒眼力勁了吧。
  「他不知道嘛。」周錦不以為然,「再說了,馬上就要過年了,他偷一點是一點嘛。」
  周舟想了想,認可了這個說法,「那現在怎麼辦?」
  「現在夜深了,官府也沒人,咱們先把他綁起來吧,萬一他醒過來了要行凶怎麼辦,他一男人,咱們孤兒寡母可打不過他……哎呀,血都流一地了,太噁心了!」
  周舟默默轉身去拿繩子,「把他綁哪啊?」把麻繩拿來後周舟問道。
  周錦掃了一圈,見也沒個好地方,有些為難,抬頭看到外邊豎著的板,眼睛一亮,道:「那個好。」
  「確定嗎?」周舟認出那是什麼之後,咧嘴問道。
  周錦連連點頭,「嗯嗯,那板沉的,綁在上面他肯定動不了,走走走,咱們一塊搬進來。」
  片刻後容肅被緊緊綁在了那板子上,而那板子又被斜靠在了牆上,那板子長形,九尺高,二尺餘寬,削平勾槽,卻是副十足的棺材板!
  如果現在容肅當真死了,知道自己被綁在了棺材板上,只怕能生生氣活,可惜他現在只是昏死過去。
  母子兩人收拾妥當都累得不行,把門一關後便撲上床睡覺,周舟聽到外邊呼呼的風聲後,又從櫃子裡翻出了條薄被給棺材板上的人蓋上,周錦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又翻身睡去了。

  ◎             ◎             ◎

  次日大晴,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使得半個屋子一片亮堂,爐灶上冒著股股熱氣,隱約還能聞到陣陣從鍋蓋裡溢出的米粥香味。
  灶口,周舟坐在小板凳上將手中最後一根樹枝塞進爐膛,同時翹著嘴嘀咕道:「每次都讓我生火做早飯,過分!」語畢一臉幽怨地瞅著打著呵欠從裡屋走出來的周錦。
  周錦打完呵欠,揉著腰,面不改色地嘆道:「勤勞的孩子有飯吃,娘也是為了你好,不然你太懶了,將來娶不到媳婦怎麼辦?」
  「妳想得太遠了吧,我才五歲!」周舟一臉憤慨。
  周錦言之鑿鑿,「我這是未雨綢繆。」
  周舟無語,他從來就說不過他這個一向詭辯的娘。
  說話間周錦的目光落到對面那處牆角裡,然後這嘴又咧了起來,只見牆角陰影裡靠著一棺材板,板上綁一人,歪頭披髮,閉著眼睛,滿臉血汙,乍一看,陰森鬼氣嚇死人。
  「他怎麼還沒醒?」周錦嘀咕著又一步步警惕地走了過去,昨晚她一夜沒睡好,光聽著外邊的動靜了,到了早上才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而這一整夜的,這賊都靜悄悄的沒個動靜,現在這麼瞧著,是根本沒醒過了,可這都過了一晚上了,怎麼還不醒?
  周舟聽著她的口氣,也意識到這個問題了,走過來瞧了瞧後問道:「那該怎麼辦?」
  周錦回頭看到邊上缸裡蓄著水,眼睛一轉有了主意,而後大步走過去舀起一大瓢水又走回來,接著不打招呼的就在周舟的驚呼聲中揚起了手,嘩的一下,一瓢缸裡存著的冰水全潑在了那人的臉上。
  十二月寒冬,冰肌刺骨的水,昏迷了一夜的容肅終於被激醒了。
  周舟看到他動了,喊道:「娘、娘,他醒了!」
  周錦拉著他快速後退幾步,同時握緊昨晚搜到的那把匕首,警惕的盯著那人的動靜,生怕有什麼萬一,而看到容肅慢慢睜開了眼睛並將視線落在他們身上時,母子兩人心都繃緊了。
  「好冷。」容肅哆嗦著說出了醒來後的第一句話,水珠在他的臉上滾落浸溼衣裳,這大冬天的,確實夠冷。
  「好痛。」他又說出了第二句話,腦袋都快被拍扁了,不痛才怪!
  「嗚嗚,為什麼要綁我?」察覺自己被綁起來不能動彈,又抬頭問出了第三句話。
  「啊?」母子兩人聽著這話,眼睛都眨巴起來了,好像哪裡有些不對。
  很快容肅又說出了第四句話,「嗚嗚嗚,這裡是哪裡啊,你們是誰?」
  「呀!」這下,母子兩人汗毛皆豎起了。
  怎麼回事,為什麼他說這話?為什麼一個大老爺們說話的口氣跟個孩子一樣啊?周錦跟周舟面面相覷,一副活見鬼的樣子。
  半晌後周錦壯著膽子道:「你別跟老娘裝樣啊,說,你是何人,來此做甚?你要不老實交代,我就去報官讓官府抓你!」
  「不要抓我,嗚嗚嗚,好痛啊!」容肅又哭上了,哭得可憐兮兮,哭得委屈至極,哭得讓母子兩人毛骨悚然之餘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你、你、你叫什麼名字?」周錦又問。
  容肅停住哭,眼淚掛在睫毛上,目光裡閃過一絲困惑,似在認真思考什麼,不過很快他又哇的一聲哭出來,「我不知道自己叫什麼了。」
  一個滿臉血汙的男人哭得跟個孩子似的,周錦從小在棺材鋪長大聽多了鬼故事,可從沒像現在這樣驚悚過。
  而在這時周舟一臉駭然地拉扯了一下她的衣襟,小聲道:「娘,妳說他是不是被妳拍傻了啊?」
  周錦雙目圓睜,傻住了,「那怎麼辦?」
  「我們趕緊報官吧。」周舟也快嚇死了。
  「好,我馬上去,你在家等著。」周錦拔腿就要跑。
  可周舟已搶先一步跑出了門外,「娘,外面天寒地凍,還是我去吧。」話音未落,人已一溜煙沒影了。
  「丫的,跑得比狗還快。」周錦憤然。
  當然要跑快了,誰願意待在家裡守著那人啊,都要嚇死了!
  屋子裡只剩下一人一鬼,呃不,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周錦不敢靠得太近,只縮在門口擺出隨時可以逃跑的架勢。
  「喂,你真的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容肅委屈地點點頭。
  周錦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陣,沒看出作假的痕跡,心裡一陣虛,見他臉上原本乾涸的血在水的浸潤下又化開,她又咧了咧嘴,好噁心,想著待會官府來看到這情況肯定要問,生怕麻煩惹上自己,她又琢磨著是不是該先給他臉上擦洗擦洗。
  觀察了陣,發現這人一開始還掙扎,到後來覺得掙扎也沒用了就乖乖不動了,只低著頭癟著嘴抽搭抽搭,一臉委屈後,她便鼓起勇氣拿著毛巾上前了。
  「你別亂動哦,我給你擦臉。」她一步步走近道。
  「哦。」容肅早覺得臉上難受,聞言很乖地應下了。
  「我告訴你啊,我手上可有刀的,你敢亂動我對你不客氣。」周錦還是不放心。
  「我不動。」容肅連連搖頭。
  走到一步之遙,周錦伸長手把手裡的毛巾往他臉上擦,容肅見她擦著吃力,又乖乖地伸長了頭,周錦擦了幾下發現他沒有絲毫異樣,稍稍鬆了些心防,人也向前跨了半步,這下擦臉就方便多了。
  毛巾清洗了幾道,臉上血汙漸漸擦盡,一張白皙俊美的面龐便一點點露了出來,而當把兩邊的散髮攏到耳後,整張臉都清晰呈現在面前時,周錦的手僵住了,她的眼睛也一點點睜大了,這男人怎麼這麼俊啊!
  那戲裡怎麼說來著,眉如墨畫,目如朗星,鼻挺唇薄,倒是個薄情妖孽的長相,哦,是這麼說的吧,記得那戲是暗指京城裡一個殺千刀的大反派,好像是什麼監察司容什麼的,唔,記不清了,京城太遠了,反派不反派的跟她沒關係,周錦是個天塌下來還有高個頂著,輪不著她操心的主,所以很快將腦子裡閃過的念頭又揮開了,只繼續看著面前這張臉皺眉。
  「你說你長這麼俊做什麼賊啊,真是!」說話間一臉惋惜。
  而這時門外響起一陣嘈雜聲,卻是周舟帶著人從衙門回來了。

  ◎             ◎             ◎

  里正是個中年胖子,看起來一臉精明其實是個草包,最愛裝腔作勢,最怕麻煩,是個平常鎮裡有事,能不管就不管,沒法不管就馬馬虎虎管一管的主,而聽聞周記棺材鋪抓了個賊,他是眼睛一閉又不想管了,這棺材鋪不是個好地方,一大早他才不樂意去尋晦氣,奈何門外周舟拚命大喊,說是你要不去等,你死了我家棺材就不賣給你了!
  這話怎麼聽怎麼氣人,可偏偏又有著些理,里正咬了半天牙,最後只能恨恨起床,沒法,鎮上就一家棺材鋪,要是真不賣了,他要死了就沒地兒睡了,倒也是可以去別的鎮買,可怪遠也怪麻煩的,哎,這年頭賣棺材的都這麼橫。
  來了就得管,詢問了一番後,里正瞅著棺材板上的容肅小眼一瞇,點頭道:「本官明白了,此人半夜三更跑妳屋子行竊,你們母子兩人合夥將人拍倒,可沒想到此人一醒來卻將事情忘得一乾二淨好似個傻子,是也不是?」
  「嗯嗯嗯。」周錦連連點頭,「里正老爺明察秋毫、聰明絕頂真是讓人敬仰,那您趕緊將他帶走吧。」雖然長得好看,可也是個麻煩啊,趕緊拿走。
  「本官做事豈可任妳指使。」里正卻這麼道:「再者,妳說此人是賊,證據何在?此人被妳拍傻無法自辯,本官一向公正,如何能聽妳一面之詞。」
  「啊?」周錦跟周舟都張大嘴,目瞪口呆。
  「更何況,妳說此人為賊,可本官卻認為這人只是迷途亂走闖入此處,他也並非被妳拍傻,而是原本就是個傻子,現在妳不分青紅皂白就將人拍傷,本官要追究妳行凶的罪責。」
  「你個昏官,有你這麼顛倒是非的嗎!」周錦忍無可忍,大罵道。
  里正想著自己死後的棺材,又忙改口道:「不過看在妳一向良善,本官就大發慈悲算了,嗯,此事就這麼作罷。」
  周錦大怒,又要罵人。
  里正眼看不好,忙拎起衣袍告辭,「這人來路不明,妳隨便打發就好了,反正就是一傻子,本官還有事,先告辭了。」
  其餘人見狀,也趕緊跟著走。
  小橋處,里正一個滑倒摔了個豬啃泥,身後隨從趕緊扶住,又問:「老爺,您怎麼就不把那人抓起來?」
  里正翻了個白眼,罵道:「你傻啊,關起來還不得供吃供喝,這麼個不知家世的傻子,撈錢都不知道往哪裡撈。」
  隨從恍然大悟,「老爺高明!」
  里正卻又苦著臉扶著帽子道:「本老爺為了你們一幫子人的吃喝,不惜被那潑婦罵成昏官,我容易嗎我?」

  ◎             ◎             ◎

  里正怕麻煩,將事情推個乾淨就跑路了,周錦麻煩沒解決反被潑了一身髒水,無比憤怒,見還在棺材板綁著的容肅眼神無辜又不安地看著她,更是火起,「看什麼看,都怪你,平安鎮這麼大,有錢的那麼多,你哪家不好跑,跑我家來,氣死我了!」
  容肅聽著她罵,眼皮垂下,耷拉起了腦袋,俊美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內疚,他雖然依舊想不起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通過剛才周錦跟里正的話,多少也明白被綁起來還渾身疼是因為自己闖禍了,他想她應該挺好的,看上去不像壞人,還給自己擦臉,那自己三更半夜跑到她屋子裡肯定是不對的,她現在這麼生氣也是有道理的。
  「那現在怎麼辦?」周舟也很鬱悶,但還是說回了正事。
  「還能怎麼辦,讓他走唄,不然還把他留下養著?」周錦回答得很俐落,反正里正老爺都說了隨便打發,那她就聽令行事唄,說著她就上前解掉容肅身上的繩,當然手裡依然緊握著那把匕首,萬一這人是裝的,解掉了就暴起行凶,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刺過去。
  「那他去哪啊?」周舟跟著問。
  「管他去哪,又跟我們沒關係。」
  繩子被解開,終於能動彈了,容肅的嘴角微微咧開嘴笑了。
  周錦見他沒任何反常,放鬆了警惕,又掏出從他身上搜出來的銀票跟玉珮往他懷裡一塞道:「好了,你現在趕緊滾蛋吧,後會無期。」
  周舟見狀有些意外,他娘可從來是個愛財如命的,剛才里正來時她隻字沒提銀票跟玉珮的事,還以為她想瞞下自己用呢。
  周錦一眼瞅出了他的心思,鄙視道:「你小人之心度老娘之腹了吧,剛才沒說只是防著里正那老王八蛋,哼,那可是個黑心的,見了這錢財還不得獨吞。」
  周舟看她說得義正嚴辭,連連點頭,可是妳又開口罵人了這是怎麼回事。
  周錦注意力又轉移到了站在一旁的容肅身上,「我說你怎麼還沒走啊。」都給他解了繩子了,他難道不該撒腿就走嗎?
  容肅低下頭,悶悶道:「我不知道去哪。」什麼都想不起來了,根本不知道這裡是哪裡,出了門又要往哪裡走。
  周錦看著他,一比她還高了大半個頭的大老爺子低頭站著就跟個做錯事的孩子,渾身又毛躁了,「你不知道去哪也不該在我家站著啊,我告訴你,你趕緊跨出這門口,走出這院子,往後你愛上哪上哪,別給我回來就成。」
  容肅抬頭飛快地瞅了她一眼,又委屈地低下了頭,只是那眼神裡整一個妳不要趕我走的意思。
  周錦吃不消了,「你別拿這眼神看我,得,我送你走,看你這樣我就腦仁疼。」說著伸出二指捏起他的袖子就往外扯,這人真是盡給她惹麻煩了。
  容肅不敢違逆只好跟上,周舟想了想,也邁起小短腿跟上。
  三人出了院子走過小橋,又左拐往前走了一段路,等到了一個前幾年被雷劈了兩截的大樹旁時,周錦道:「就送你到這了。」
  中間一條羊腸小徑,兩旁是在寒風下凍得結實的田野,前面是深山,背後是小鎮,而小鎮的最邊上,那家棺材鋪還與別的屋舍隔得好遠,容肅環顧四周見陌生又空曠,一股害怕與無助又湧現出來,可是看著眼前女人堅決又不耐的表情,他什麼話都不敢說,只瑟縮著脖子,低下了頭。
  「你沿著這路一直往前走,不要回頭。」周錦不想再看他一眼,說完拉著周舟便走,「冷死了,我們回去了。」
  看著他們走遠,孤獨襲來,容肅癟起嘴,眼眶發紅了,嗚嗚,不要丟下我……
  於是,走到小橋那的周舟一回頭便看到寒風裡小道上,那個跟小孩似的男人站在一片空曠裡凝望著他們,都像是要哭了,周舟突然覺得他好可憐啊。
  回到屋裡,見周錦一把就撲到灶口取暖,周舟猶豫著道:「娘,我們把他丟那好嗎?」
  「有什麼不好?」周錦搓著手道:「哎呀,折騰這麼久,飯都沒吃呢。」
  周舟勤快地爬上灶邊的小板凳,掀開鍋蓋給她盛粥,遞過去時又道:「他可是一個傻子啊,什麼都想不起來,也不知道上哪,萬一走著走著被狼吃掉了怎麼辦?」
  平安鎮旁就是綿延起伏的鳳凰山,野獸不少,去年更有幾隻狼下山騷擾鎮子,咬死許多家畜,最後鎮上人集結起來才將牠們圍住射殺而死,周舟雖然年少,但對這件事記憶猶新,因為他就與其中一隻狼正面相逢過。
  那時夜深他起床尿尿,冷不丁就在月光下看到一隻兩眼冒著綠光的狼站在草叢裡,當時他立刻就嚇哭了,後來若不是周錦聽到動靜出來並拿著箭將狼射死,他一準早就進了狼腹化作糞土了,也正是因為這事,周錦才反覆叮囑他一定要臨危不亂。
  「還有,現在天那麼冷,他還受了傷……」
  「周舟,你想說什麼?」周錦察覺到了不對,瞇起眼道。
  周舟趕緊搖頭,「我可沒說把他接回來啊。」
  周錦一聽,騰出一手彈了他一下腦門,道:「你傻啦,他可是個賊啊,是個壞人,把他接回來那不是引狼入室。」
  周舟目光一暗,撇了下嘴,這些道理他怎麼會不知道,只是、只是剛才看他那樣子真的好可憐啊。
  「娘,就算他是壞人,可也是以前啊,現在他都被妳拍傻了,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半晌後周舟又悄聲道。
  「他現在想不起來事,變好了,我們可憐他讓他留下來,可萬一哪天他想起來了怎麼辦?我們不就遭殃了。」周錦低下頭繼續吸溜著粥,無情地道。
  周舟目光又黯淡下來了,不過很快他又抬頭道:「還有,他是賊也是我們猜的啊,萬一事實正如里正說的,他本來就是個傻子,不小心迷路了才半夜跑我們屋子裡來的呢?」
  「周舟。」
  「嗯?」
  「我一直覺得你是個聰明的小孩,現在我覺得我得改變一下我的觀念了。」說話間一臉認真。
  周舟被她灼灼目光刺了一下,低下了頭,心想也許真是自己發錯了善心。
  周錦不願意留下那人,周舟也沒辦法,誰讓這家裡小事他作主,大事她作主呢,雖然家裡基本沒小事,他能作主的也就僅限於中午吃什麼了,可是看著桌上的米飯跟醃菜炒臘肉,周舟卻沒了胃口,雖然這是他最愛吃的。
  「娘。」扒拉了一下米飯,周舟小聲道:「我剛才跑到橋邊看了,他還沒走,就坐在樹下的根上抱著腿,好可憐的,看到我又連忙站起,眼睛都亮了……」
  周錦瞥了他一眼,繼續低頭吃飯。
  「娘,妳說他早飯也沒吃,會不會餓啊?要是餓死了怎麼辦?」
  周錦自顧自地吃飯。
  「娘,外面可冷了,那地方都不擋風的,妳說他要凍死了怎麼辦?」
  周錦還是不應。
  「娘,他真的好可憐的……」周舟見她始終不應,把頭湊到她眼底下,眨巴著眼看著她。
  周錦無力,拿筷子敲了一下他的頭,道:「你現在有兩個選擇,一,他在那喝西北風,你在這吃飯;二,他在這吃飯,你在那喝西北風。」
  「娘,妳怎麼那麼冷血啊!」
  「你難道現在才發現嗎?」周錦斜眼,無比淡定。
  周舟憤然,端起自己的碗從菜碟裡扒了幾筷就跑了出去。
  周錦喊不住,只看著他屁顛屁顛地跑遠,暗罵:「這死小孩!」不過很快她又嘆了口氣,外面寒風呼呼地吹,又冷又餓肯定要死人的吧,算了,隨他去吧,也許、也許那人真的原本就是個傻子呢。

  ◎             ◎             ◎

  到了下午時候,周舟又偷偷跑出去一趟,周錦跟著,發現那人不在樹下了,而是被周舟帶著去了邊上一間破屋裡,那屋子雖然破敗但好歹能擋風,可是這樣下去算什麼,真的把他留下然後一日三餐送給他吃?周錦覺得有必要跟周舟談一談了。
  「你準備就一直這麼下去了?」等周舟回來後,周錦問道。
  周舟有些心虛,回道:「我以後少吃點好了,再說了,他也吃得不多,哦不是,是我跟他說這是我把自己吃的讓給他後他不敢多吃,只扒了兩口就把碗推還給我讓我吃,他不是不餓,我都聽到他肚子咕咕叫了……娘,我覺得他一點也不壞啊。」
  周錦不知道說什麼了。
  「還有,我看他力氣挺大的,那屋裡一根梁木倒下來攔著路,還差點砸到我,他一下就舉起來擋開了……娘,我們可以先養著他嘛,等他身體好了就讓他來幫工。
  妳不是說爺爺在世時留下的四十口棺材賣得差不多了,妳不會做也沒力氣做,馬上鋪子就要關了,那他來了就可以幫忙做棺材嘛,萬一他要是想起事了,真是個賊,可是看著我們收留他,應該也並不會對我們怎麼樣的……」說到最後周舟聲音小了,是有些底氣不足。
  然而這番話聽在周錦耳裡卻很是吃驚,她看著面前的小人,暗想她當初到底撿了個什麼玩意兒,這麼小一點點,卻能將事想得這麼透澈,他中午時候說話還帶著點孩子氣,現在都能說得頭頭是道、以理服人了。
  「讓我再想想吧。」半晌後她回道,她的確有些被說服了,不過這事太大,她還得再琢磨琢磨。
  周舟見她態度不再那麼強硬,笑出了一排小白牙,只是等到夜裡他又躺不住了。
  窗外風吹得更厲害了,就算周舟跟娘靠著睡,還是感覺到一陣冷意,在屋子住著,床上睡著,棉被蓋著還那麼冷,那他呢?豈不是要凍死了。
  想著那破屋裡呼嘯的寒風,周舟猛打了個寒顫,不行,得給他送條被子去,最好再拾些柴火去,早怎麼就沒想到呢。
  周錦察覺到邊上人起來了,睜開眼道:「上哪去?」
  周舟如實回答。
  周錦蒙住被子,哀號一聲,「我養你這麼大也沒見你這麼關心過我啊!」
  周舟想了想,回道:「哪天妳要吃不飽、穿不暖還沒好地方住了,我一定比關心他更關心妳。」
  周錦狠狠踢了他一腳,「我覺得我有那時候,你也一定在我邊上。」
  罵歸罵,陪還是要陪著,天那麼黑了,雖然路不長,周錦還是不放心,可就算人陪著,嘴上還是要發表些不滿的,就這樣,一大一小,一個拎著火把防野獸,一個抱著被子,在漫天星空下朝破屋走去。
  夜色裡的平安鎮更加寂靜,除了呼呼的北風聲,母子兩人踩著月光走到破屋門口,卻發現裡面一點聲音都沒有,睡著了?兩人對視一眼,推開一邊已塌落的門走了進去。
  屋子原來是一個鰥寡老頭的,死了之後就廢棄了,荒了好幾年,裡面爬著蛛絲,屋頂破了個大洞,月光照射下可以看清一些破舊桌椅的輪廓,而在一堆不知放了多久的柴草前,正靠著一個人坐著,歪著頭倒似睡著了。
  這麼冷居然都能睡覺,母子兩人都有些佩服。
  「喂,我來啦。」周舟走過去試圖喊醒他,可是喊了幾句都不見回應。
  周錦覺得疑惑,「別又昏死過去了吧。」
  周舟覺得有可能,忙上前推他,而一推之下容肅身子一歪,竟直挺挺地歪倒在了地上,周舟嚇了一跳就要扶他,手握住他的手時又驚呼道:「好燙!」
  舊傷未癒,新傷又起,昨晚凍了一夜,今夜還睡在這麼一個冰冷的地方,又不知真氣護體,容肅終於徹徹底底地病倒了。
  周舟本就可憐他,再見他這樣心裡更不忍了,「娘,現在該怎麼辦?」
  「涼拌。」周錦有些為難,怎麼就越來越麻煩了呢。
  「要不我們把他接回去吧,這裡這麼冷,他要再在這住會死掉的。」周舟仰起小臉哀求道。
  周錦被他看得有些心亂,扔這八成死,帶回去……那就真的是要把他留下了?啊啊啊,怎麼盡是些破事啊!周錦心裡萬馬奔騰,不過很快又黑著臉出門。
  「妳去哪?」
  「回去拖車啊。」這麼大個男人誰扶得動。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母子兩人將容肅挪上板車又拖了回去。
  板車是原來拉棺材木以及把棺材往人家家裡送的,也就是棺材專屬,如今容肅躺在上面也不知是何滋味。
  回到屋子,沒多餘的床,把昨晚那塊棺材板放平,鋪上被褥就當是床了,周錦給他脫了鞋子、解了披風想要將他放上,發現裡面的衣裳還有些溼,便又俐落地將他扒光了上身。
  周舟在邊上看著,想著提醒她男女授受不親,要不讓他來,可一看到她面不改色,絲毫不以為然,便翕動了下嘴巴又閉上了。
  「去,把爺爺的衣裳翻出來。」周錦又命令道。
  「哦。」周舟得令,忙去原先是老周頭的睡房,現在已經成了雜貨間的屋子去翻衣裳。
  老周頭是周錦的爹,或者說是養父,死於四年前,按理來說死人的衣裳該燒掉的,可周錦一看好多衣裳都是新的,沒怎麼穿過便沒捨得,更何況那時她還撿了個小娃娃,就想著那些衣裳留著當尿布吧,而料子不怎麼樣的衣裳揀了用了還有兩身好的,她就留了下來,心想以後等周舟大了再給他改衣裳,反正他們是棺材鋪的,百無禁忌。
  周錦原本是一派鎮定的給容肅扒衣裳,可周舟一走,她這老臉就蹭的一下又燙又紅了,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男人的裸體啊!雖然她成過一次親。
  這身形可真好,穿著衣裳時只把注意力集中在了他俊美的臉上,脫了一看才知內裡更有看頭,肩寬腰細,身架板正,皮膚細緻,肌肉結實,除了腹部那一道半指寬的依然滲著血的疤,整個上身竟像是一塊完好的玉,周錦自他的脖頸看到胸前的兩點凸起,又從兩點凸起看到顯得極為有力的腰腹,只覺血脈賁張。
  「娘,妳怎麼都不給他蓋上被子呀!」這時耳邊傳來一聲驚呼,卻是周舟拿著衣裳回來了。
  周錦趕緊回神,眼都不眨一下地答道:「我在檢查他身上還有沒有別的傷,嗯,很好,除了腹部的也沒別的了。」
  不是早就檢查過了嗎?周舟狐疑地看著她。
  「別發傻,趕緊幫忙給他穿衣服。」周錦趕緊轉開話題。
  換了衣裳,和水餵了退燒藥丸,又在腹部傷口抹了藥膏,一切弄妥,周錦扶著腰支起身,嘀咕了幾句便要去睡覺。
  周舟看容肅沒別的不妥,也跟著爬上床睡去了。

  第二章

  第二天,容肅最早醒來,原本底子就好,吃了藥,歇妥了很快就好了,只是睜開眼看到屋裡的陳設時,鳳眼裡又閃過了一絲迷茫,半晌之後迷惑更甚,不是在那個破屋裡嗎,怎麼又回來了?想要坐起身,肚子咕嚕一下又叫起來了。
  他是被安放在廚房的,面前就是一張飯桌,桌上擺著兩顆饅頭,雖然此刻已經冷硬無比,可是看在容肅眼裡那無疑是世上最大的美味。
  咕、咕,好餓,好想吃,唔,不能吃,那是人家的。
  容肅舔著嘴唇,艱難的移開了視線,感覺到冷又躺回被窩,被窩很溫暖、很香,比從前的都溫暖、都香……從前!
  容肅被腦海裡浮現的這個詞驚著了,他睜開眼,目光慌張,剛才、剛才他好像看到一張很大很美的床,他就躺在上面……那是哪裡?是從前嗎?他又是誰?容肅使勁想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呀,你醒啦?」這時出來做早飯的周舟走了進來。
  腦海裡的景象瞬間一掃而空,容肅看著面前的小孩,抿嘴一笑,「嗯,是你把我帶回來的嗎?」
  「還有我娘,你都不知道,昨天晚上你又昏倒了,要不是我們去了,說不定你都死了。」周舟說著,走過去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呀,不熱了,你好得真快,我夏天發燒,好幾天才好。」
  容肅聞言眼睛睜大,似被嚇著了,「那你們還會送我過去嗎?」
  周舟見狀摸了摸他的頭,安撫道:「你不要擔心啦,我娘同意你留下來了,不會再趕你走了。」
  「真的?」容肅面露孩子般的驚喜。
  周舟點頭,挺胸道:「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我一定會說服我娘的。」
  裡間,周錦聽著周舟的口氣,有點想吐血,不用想都能知道他現在一準「你看我很厲害吧」的表情,他哄比他小的娃娃都是這樣的,可是那是一個大人啊!
  聽著外邊嘰哩咕嚕說得起勁,周錦翻來覆去睡不著,便掀了被子起了床,跨出屋門剛想訓話,卻被眼前的景象弄愣住了。
  灶口,那傻子坐在小板凳上往爐膛裡送著柴火,周舟站在板凳上在鍋裡攪著米粒,嘴裡還嘀咕道:「柴火不能放太多,堵住了氣不通暢,不但火大不了還浪費柴,嗯,裡面也要注意不能塞住,不然火旺不起來……」
  周錦聽著他有板有眼地說著,目瞪口呆,為什麼眼前這番景象讓她想起了一些往事呢,當年她就是這麼教他的啊,他這是在趕著找燒火接班人嗎混蛋,可是為什麼當時這小混蛋一臉心不甘情不願,而現在這傻子卻傻傻坐著,全神貫注,一副認真學習的樣子,真是氣人!
  「咳。」見他們倆聊得起勁,壓根沒察覺到她出來了,周錦咳嗽了一下,等他們都把頭轉過來後又對周舟道:「你怎麼教他燒火了?你們兩小孩,呃,不對,小孩個屁!你一小孩,他一傻子,萬一他把灶口燒起來了怎麼辦?」
  「不是我要教他,是他自己要學的呀。」周舟辯解道:「剛才聽說我要做飯,他就說要幫忙,我不讓,他就耷拉著腦袋,說以後在這住了不能什麼都不做,我一想也是,就教他燒火了。」
  周錦扶額望天,這傻子是真傻還是假傻?假傻的話他怎麼能那麼逼真地扮出一副無辜孩童的樣,真傻他怎麼就那麼精通這些人情世故,還特別的自來熟,什麼以後住在這不能什麼都不做,他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了,周錦看著站在那畢恭畢敬、無比拘謹的容肅,真是越看越不順眼了。
  早飯做好,周舟盛了三碗端桌上,周錦坐下,周舟坐下,容肅想坐,一看見周錦抬頭瞥了他一眼又嚇得不敢坐了。
  「娘,妳不要對他那麼凶。」周舟不滿道,隨後又硬拉著容肅坐下。
  「我哪裡凶了。」周錦見周舟這麼護著他,有些吃醋,「某些人胳膊肘不要外拐得太厲害,哼哼。」
  周舟挾了塊鹹蘿蔔條放在容肅碗裡,又道:「他膽小,可怕妳了。」
  「他都那麼大了還怕我?」周錦一臉不信。
  周舟見容肅埋頭舀粥喝,湊到她跟前小聲道:「娘,我覺得他的心智還不如我呢。」
  「你是說他還不如一個五歲小孩?」周錦張大嘴巴,轉頭見容肅正抬起頭看她,也挾了塊蘿蔔條在他碗裡,「喝你的粥。」見他乖乖低頭了,又低聲對周舟道:「你怎麼知道的?」
  「透過聊天,透過觀察呀,妳看他說話做事像不像一個小孩,怯怯懦懦的,還什麼都不懂,我告訴妳,他都不知道怎麼穿衣服呢,小娟今年四歲,不就還不知道怎麼自己穿衣服嗎?我五歲就會自己穿衣服了,所以我想他的心智應該在五歲以下。」
  周錦嘴巴已經張大到可以塞下一顆雞蛋了,她轉過頭怔怔地看了容肅一會,突然就哭了,「蒼天啊,那以後我就要照顧兩小孩嗎?」
  「到底誰照顧誰了啊。」周舟黑臉,自從他到了五歲,好像一直是他反過來照顧這無良娘親吧,「再說了,他很聰明的,一教就會,剛才我教他燒火,隨便一說他就什麼都懂了,真是好聰明。」
  說到這,周舟又有些沮喪,他學燒火可學了兩天啊,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同齡小朋友裡面最聰明的了,現在看來他遇到對手了,這個人不到五歲的心智似乎比他還要聰明呢,真是太憂傷了。
  如果你知道監察司左指揮使大人正常五歲時候有多麼聰慧,你還不得羞憤自盡,不過他現在已經被拍傻了,好吧。
  「哦對了,娘,我們給他取個名吧,我都不知道叫他什麼。」痛定,周舟又道,心裡暗想以後一定要聰明過他。
  「名字?」周錦眉一皺,又從哭相變成了老謀深算的樣子,上上下下打量了容肅一陣,道:「就叫他小白吧。」
  「小白?」周舟眼睛一亮,「好可愛的名字,我喜歡,小白,你喜歡嗎?」
  容肅其實一直在聽他們說話,不管他們是高聲還是低聲,他都聽得一清二楚、隻字不落,他的耳朵從來靈敏得很,不過他也分辨得出他們是不想讓他聽到,所以一直埋頭喝粥,全當沒在意,現在聽到周舟問他,便立刻抬起了頭,笑著回道:「喜歡呀。」雖然感覺怪怪的,不過周舟喜歡就好啦。
  周舟見他喜歡,更加高興了,「娘,妳是怎麼想到叫小白的啊?」
  「他不一白痴嗎,白痴沒法叫,就叫小白了。」周錦淡定說道。
  周舟黑臉,「好混蛋!」
  容肅雖然不知道白痴是什麼意思,不過看周舟的臉色,應該是不太好的,所以……不對,「周舟,罵人是不好的。」想到昨天聽到的話,容肅學著周錦的口氣,語重心長地道。
  為什麼周舟覺得自己有種很無力的感覺?
  周錦看著周舟鬱悶的小臉,溫柔一笑,喝完粥放下碗,站起身又摸摸他的頭,「記得把碗刷了哦。」
  周舟臉更黑了,回頭看到容肅一副茫然的樣子,放下碗筷憤然起身,對著這個不知好歹的人怒道:「吃完飯記得把碗刷了!」
  容肅眨眨眼,「哦。」
  周舟無言。
  「可是……」
  周舟不解地望著容肅。
  「碗該怎麼刷?」
  周舟淚流,「娘,妳那個名字取得太好了。」

  ◎             ◎             ◎

  既已經將人接回來了,那就是要收留容肅的意思了,周錦雖然嫌麻煩,但還是得想著給他捯飭個住的地兒,總不能讓他一直睡灶間吧,而除了她睡的東間,能住的屋子就只有一間了,就是原先老周頭住的,後來堆放雜物的那間。
  好幾年沒住人,裡面一陣陰冷,堆放了大半個屋的東西擱了幾年了,積了薄薄一層灰,一進去有些嗆鼻,甚至都帶著些腐朽的味道。
  容肅一進去就打了個噴嚏,同時眉頭皺起,雖然已經忘了前事,但骨子裡的好潔癖性始終未變,不過等到周錦發話後,失望目光頃刻掃盡,只點了個頭,抿唇應道:「嗯。」
  周錦說:「以後你就住這裡吧。」
  容肅應答得很是乾脆,邊上的周舟卻似乎有些不太滿意這裡的狀況。
  「娘,小白就要住這嗎?」周舟抬起頭問道,嘴巴微微嘟起,這裡也太髒太亂啦。
  「不住這住哪?」周錦卻給了個反問,問完又似想起什麼,微笑道:「哦,前面還有三間屋,倒可以隨便住。」
  後三間,兩個住房一個灶間,前三間,兩個擺棺材,一個做棺材,所以……周舟打了個哆嗦,趕緊否決,「呃,那還是讓小白住在這裡吧。」
  周錦滿意一笑,又轉頭對容肅道:「那我們現在開始打掃吧。」
  一個時辰後,周舟擦完最後一個櫃子,累趴下了,回頭看到周錦,忍無可忍之下終於炸了,「娘,妳怎麼什麼都不做,只曉得讓我們做這做那!」
  嗯,從開始到現在,他這無良娘親就光在門口動動嘴皮子呼來喚去,壓根就沒進屋幫過忙,這也就算了,現在竟不知什麼時候搬來了一椅子坐著,手裡還捧著一杯熱茶吸溜著,更過分的是臉上還一副閒得發慌,無聊透頂的樣子,這還是他那個嚷嚷著有難同當,有福同享的娘嗎!
  然而縱使他心底的氣能把屋頂都沖掉,對面的人表情猶自淡然,甚至到最後被瞪得實在受不了了,才有些無辜地說道:「我可沒有讓你做這做那啊。」
  呃?周舟眼一睜,隨後嘴一翹,語塞。
  的確,剛才她說的可一直是,小白,把那櫃子挪到牆邊;小白,那個箱子不要放那;小白,把桌子擦一下;小白,地有點髒……全程都是小白你做這個,小白你做那個,壓根就沒他的事,他也就是看著小白手忙腳亂的才伸手幫忙,只是他人小力微,到底幫不上什麼,所以重活粗活全是小白一個人幹的。
  「那妳也不能自己什麼都不做,全讓他幹啊。」反應過來後周舟又換了新的爭論點。
  可是周錦反駁得依然很迅速,「你上回不是說他力氣大嗎,我這不過是證實一下。」
  周舟目光幽幽,「你這只是證實一下嗎!」這都多久了。
  周錦摸摸周舟的頭,笑而不語。
  給小白屋子住已經不錯了,還要讓她親自動手給他收拾?開什麼玩笑!
  「更何況他不是說不好意思住在這,想幫著幹點活嗎,這麼一個勤快懂事的娃,娘自然要成全他了,你說是不是?」說完,周錦端起茶又悠哉遊哉地喝了一口,活脫脫一副外表純良,內心奸詐的盤剝者樣。
  周舟真要暴走了,「那他身上還有傷啊!」半晌後他又吼道,雖然已經開始結疤,但畢竟還沒好完全好呀。
  周錦聞言,目光朝正在忙活的容肅那一抬,竟然笑了,「你不說我差點都忘了。」
  周舟隨著她的視線望去,再也說不出話了。
  那邊,容肅正把一只笨重的裝滿東西的矮木櫃扛到角落裡,嘴裡還學著之前周舟的模樣喊著嘿喲嘿喲,步伐穩健,面色紅潤,哪裡有一點傷患的模樣。
  「我想他應該很喜歡收拾屋子。」看著周舟鬱悶無比的小臉,周錦又很「真誠」地提醒道。
  周舟看著容肅的目光瞬間更加幽怨了。
  而當容肅抬頭對他一笑並說了一句話後,他徹底想一頭撞死了,容肅說:「嗯,周舟,我很喜歡收拾屋子。」這是又在偷聽他們娘倆說話。
  而容肅之所以開口附和這麼一句,除了不想周舟為了這件事繼續跟周錦爭執以及討好周錦之外,他是真的實話實說。
  看著那又髒又亂的屋子一點一點整齊,一點一點乾淨,他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開心和滿足啊,而且這以後可是自己的地盤了,他實在是一點都不想再睡在那灶間了,容肅開心地說完又生龍活虎地去幹別的活,現在他都已經不用周錦吩咐就知道自己該幹什麼了。
  只是他這副沒心沒肺的樣再次化成刀捅在了周舟可憐的小心臟上,他撇著嘴咬牙,小白,你為什麼每次都要拆我臺!一氣之下,往矮櫃上一坐,哼,我也不幹了。
  於是接下來的一個時辰裡,曾經的監察司左指揮使大人,現在的無知小白一個人忙前忙後,跑東跑西地捯飭,身上滿是灰塵,臉上還有汗水,可整個人精神飽滿、眼睛閃亮,就跟撿到寶似的。
  而等到周錦做完晚飯喊他吃飯,再次走到那屋門口時,一下就愣住了。
  原來橫七豎八的東西被挪到了牆角,由大到小,排得有條不紊,中間有空檔的,還整齊的塞著一些細碎的物什,於是原本滿滿當當的屋子竟挪出了一大半的空間,屋頂、地面都被清掃乾淨了,窗戶甚至還用水刷洗了一遍,現在打開著,夕陽的餘暉正好灑落進來,照得整個屋子似被鍍上了一層色彩,古樸又明亮。
  屋裡還站有一個人,在窗臺邊上正側對著她,夕陽落在他的身上,使得他整個人的輪廓變得柔和而美好,那身粗布衣裳也似變了模樣,隱隱的竟有些華麗與高貴的氣勢……等等,高貴?一個賊能有哪門子高貴!
  想及此,周錦撇撇嘴喊道:「小白,吃飯了。」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吃完飯自然要洗碗,原本每天到了這時候,周錦跟周舟都要磨上好一會兒到底誰洗碗,可現在他們再也不用為了洗碗一個裝頭疼,一個裝肚子痛,最後猜拳從三局兩勝到十局六勝再到一百局六十勝了,自從有了小白,他們再也不用擔心誰來洗碗了。
  一切收拾妥當,該各回各屋上床睡覺了,周舟想到了什麼,抬頭問道:「娘,小白的床呢?」他記得那間屋子什麼都有,好像就沒床。
  其實原來是有床的,老周頭睡的,不過後來沒人睡了,床放了太多東西又被壓壞了,於是周錦乾脆劈了當柴燒,反正就是一普通的木板床。
  容肅聽到周舟這個問題,也轉過頭看向周錦,的確,他的床呢?原先他以為自己睡的棺材板就是床,可後來到了前院看到好多「床」後就納悶了,詢問後才知道那的確是床,不過是死人睡的。
  容肅殺人無數,可現在一派童心,對於死人這事還是有著天生的恐懼,所以知道真相後就一直想換一張床,可是相對於死人,他更害怕周錦嫌他麻煩會趕他走,於是就一直沒敢提,現在周舟說了,他自然一下就被提起了心,都換了新屋子,一切都是新的,那他也應該有張新床了吧?
  然而周錦的回答卻一下擊碎了他所有的期盼,「床?原來那不挺好的嗎。」她指著那棺材板道。
  「可是那是死人睡的。」周舟又一次情不自禁地開始迴護可憐的小白的利益。
  周錦微睜雙目,無比實誠地說道:「那又怎麼樣,反正到時候我們總得睡的,現在就當是提前適應一下吧。」
  適應、適應……適應你個鬼啊!周舟氣結。
  周錦微笑,「要不問問小白的意見?」說著轉頭看容肅,笑意更深。
  周舟也看向容肅,給他壯膽,「小白,你也不願意睡這棺材板的吧。」
  然而容肅瞅了一眼她,又瞅了一眼周舟後,低下頭幽幽道:「其實、其實睡那也挺好的……還是不要麻煩了。」
  周錦瞇眼,滿意點頭,再次看向周舟時表情又變得無辜,一臉「你看吧,這是他自己說的」意思。
  周舟這下真要鬱卒了,挺好你個鬼啊,又拆我臺,摔門回房,再也不要理他們了,哼!
  看到他怒氣衝衝爬上床,扯過被子蒙住頭,周錦嘴角又露出了狡黠的微笑,哦呵呵,今晚又有人暖被窩了。
  「時候不早了,你也早點睡覺吧。」小白這麼配合,自然也要給個好臉色,所以轉身要進屋時,周錦又轉頭對小白道。
  容肅見她主動搭理還衝自己笑,心裡先是一緊張,不過很快也咧開嘴笑了,想到什麼,眼睛一亮,又道:「其實妳可以教我做飯的。」
  「啊?」周錦一時沒能聽清。
  容肅又道:「教會了我,妳就不用做了。」
  這下周錦終於能明白了,於是那嘴巴張得都能塞雞蛋了。
  容肅看著她半晌沒應,有些忐忑,懷疑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其實他只是想討好她,因為每次周錦做飯都一臉痛苦,晚上的時候她甚至對著燒火的周舟說:「你為什麼還不長大呢,這樣我就不光可以教你熬粥,還能教你做菜了,嗚嗚,天知道我一點都不喜歡下廚。」
  周舟小,沒多少力氣;他大了,可以揮動鍋鏟了,難道是他理解錯了嗎?就像別的時候那樣。
  容肅心細又聰慧,一直在觀察著他們母子倆,周舟簡單通透,一眼就能瞧清,可是他娘卻怎麼也看不明白,甚至有時候說話都難以理解,比如那句「你看小白多懂事,讓幹什麼就幹什麼,你要再跟我推三阻四,我就喜歡小白不喜歡你了」的話。
  他當初聽著這話,就當真更加懂事、更加勤勞,期盼著她能多喜歡自己一點,可是到最後才發現周舟依然推三阻四、依然不乖,可是她始終只喜歡周舟,嗚嗚,她還告訴周舟不能言而無信,可是明明她自己都說話不算數,想到這,容肅目光一暗又低下了頭,他就是不明白為什麼周舟的娘這麼不喜歡自己。
  而就在他黯然神傷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一陣大笑聲。
  「啊哈哈哈,好呀好呀,那我明天就教你,小白你真是太好了,等我空了就教你做木工活,到時候你自己做個木板床,啊哈哈哈……哎呀,實在是太不喜歡下廚了,你說你怎麼不早點出現呢……」
  看著面前女人歡欣得都有些失常,容肅瞠目結舌,然後想起了周舟之前說的那句話,小白,我跟你說,我娘有時候會突然瘋癲。
  不過他還是很開心,因為她對他笑了,還誇獎他了,那麼以後就再多做點活吧,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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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需時間: 3-5天天就能到達(註)
計費方式: 按訂單計費(基本費:NT$120元) 
基本運費: NT$12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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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送範圍: 所有地區 
所需時間: 1-3天天就能到達(註)
計費方式: 按訂單計費(基本費:NT$160元) 
基本運費: NT$16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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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送範圍: 所有地區 
所需時間: 1-2天天就能到達(註)
計費方式: 按訂單計費(基本費:NT$100元) 
基本運費: NT$1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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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需時間: 2-3天天就能到達(註)
計費方式: 按訂單計費(基本費:NT$0元) 
基本運費: NT$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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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需時間: 14-20天天就能到達(註)
計費方式: 按訂單計費(基本費:NT$0元) 
基本運費: NT$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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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需時間: 7-14天天就能到達(註)
計費方式: 按訂單計費(基本費:NT$0元) 
基本運費: NT$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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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需時間: 7-30天天就能到達(註)
計費方式: 按訂單計費(基本費:NT$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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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需時間: 1天天就能到達(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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