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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折】侯爺夫人的當家喜事《三》

從來是他怕葉昔昭離開,何來休妻之說,惹著了虞紹衡這個活閻王, 誰都別想走!若誰敢害得他與葉昔昭別離,那人便是他此生仇敵, 而他最擅長殺人,仇人尤甚!她怎麼待他,他都無怨言, 這門親事是他強求來的,他從來都記著這一點,可即便是他強求來的, 她既已到了他身邊,就休想自作主張弄些雜七雜八的女人來煩他。 葉昔昭心道,她這分明是羊入虎口了,還說什麼讓她由著性好煩他, 這家她掌權,他歸她管,他怎麼不說,她不如他混帳無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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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T$1686.7折 會 員 價 NT$168 市 場 價 NT$250
市 場 價:
NT$250
作者:
九月輕歌
出版日期:
2015/01/13
分級制:
普通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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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看三千寵愛於一身的相府千金,
如何栽在侯爺用盡軍功強求來的一紙婚書,
「九月輕歌」用細膩筆法勾勒出這場不得不愛的兩世情緣,
動人心弦,千萬不可錯過!


從來是他怕葉昔昭離開,何來休妻之說,惹著了虞紹衡這個活閻王,
誰都別想走!若誰敢害得他與葉昔昭別離,那人便是他此生仇敵,
而他最擅長殺人,仇人尤甚!她怎麼待他,他都無怨言,
這門親事是他強求來的,他從來都記著這一點,可即便是他強求來的,
她既已到了他身邊,就休想自作主張弄些雜七雜八的女人來煩他。
葉昔昭心道,她這分明是羊入虎口了,還說什麼讓她由著性好煩他,
這家她掌權,他歸她管,他怎麼不說,她不如他混帳無賴?


精彩章節搶先閱讀

 

  

  第一章

  這日二更天後,一道黑色人影策馬疾奔到永安侯府門外,是虞紹衡,府門打開之後他逕自策馬到了垂花門外,跳下馬將韁繩丟給下人,疾步穿過內宅到了蓮花畔,樓上寢室、樓下小廚房透出燈光,離家返回時看到這樣溫暖的燈光,讓人滿心都盈滿了喜悅。
  虞紹衡進到廳堂,夏荷先是詫然,之後就笑著指一指小廚房,「夫人在裡面。」
  虞紹衡微一頷首,隨即打手勢示意夏荷帶值夜的丫鬟退下,這才緩步到了廚房。
  這一次葉昔昭倒不是餓了,而是午間吃著一道菜很是合口,將廚子喚到跟前問過,知道了作法,夜裡又是翻來覆去睡不著,索性下樓來試著做做,此刻正在準備食材。
  虞紹衡緩步走近時,柔聲喚道:「昔昭。」
  葉昔昭側頭相望,眼中煥發出驚喜的光芒,「回來了?」
  虞紹衡走過去將她緊緊抱在懷裡,過了些時候才放輕力道,低頭索吻,唇舌交錯時,兩人俱是輕輕地顫慄一下,濃濃相思之情,短暫分別之後使得這親吻宛若初次,令人心弦悸動不已。
  葉昔昭踮起腳尖,環住他頸子,婉轉回應之餘語聲模糊地抱怨道:「怎麼才回來?要把人想死嗎?」
  虞紹衡聽聞這話,和她拉開一點距離,眸子亮晶晶地凝視著她,「方才說什麼?」
  葉昔昭卻懲罰似的咬了咬他下巴,「混帳,想我沒有?」
  「想,想得厲害,滿腦子都是妳。」虞紹衡笑著抱起她,返回樓上時語帶懊惱,「在獵場礙著皇上,消息不靈通,今日返回時才得知鐘離炎前來之事便離隊先行回府了。」說著話,滿帶疼惜地吻了吻她的臉頰,「嚇到沒有?」
  葉昔昭如實道:「起先擔心得要命,怕事情鬧大了給你惹出事端,後來蕭旬和二弟、三弟都來幫忙,也就沒事了。」說著話,手溫柔地滑過他眉宇,「你不是命人保護我了?我如今也不是什麼事都禁不起了,別擔心。」
  不擔心?怎麼可能呢,他這一路快馬加鞭返回途中簡直心急如焚,擔心她因那件事寢食難安,卻還要因為他不在家強撐著打理府中事務,真是想想都心疼,他娶了她是要讓她安穩度日,卻非擔驚受怕。
  眼下虞紹衡細究她神色,見她臉色如常,目光清澈,全無一絲病態,這才真正心安,將她放在床上,身形相融之際,他修長手指滑過她容顏,語聲低柔又充盈著喜悅,「我的昔昭長大了。」
  「高興嗎?」葉昔昭說著話,手勢遊轉,示意他反身平躺,跨坐在他腰際,俯身親吻他唇角,「喜歡嗎?」
  虞紹衡沒有想到小別之後她讓他驚喜連連。
  未等他搭話,葉昔昭又認真地警告他,「不許搗亂。」
  虞紹衡自心底笑開來,「不許淘氣。」
  「我跟你淘氣不是自找罪受嗎?」葉昔昭笑著以臂撐身,身下幾番試探,緩緩納入,她依著自己的感受,觀望著他的每個反應而給予,她不再當這件事是慾望驅使,而是當作讓彼此更加親密的極為美好的一件事,在今夜更是只當作緩解彼此相思之苦而縱情為之。
  她以她獨有的溫柔卻撩人至極的一舉一動,慢慢交織成一張將他綿密纏繞的旖旎瑰麗的網,讓他無從掙脫,更不願掙脫,最蝕骨便是這般溫柔鄉,讓人沉淪,與她廝纏致死也甘願。
  他看著她為自己盛放如花,她看著他為自己迷亂沉醉,情潮湧動中他扣住她腰肢,借力給她,情潮迸發時她嚶嚀著尋到他的唇,焦灼地吮吻,素手交到他手裡與他十指緊扣,他自喉嚨裡逸出一聲喟嘆,又迅速被灼熱的親吻淹沒於無聲。
  是第一次釋放時的那份快慰,甚至比不得他心底激蕩著的喜悅、滿足,她與他是這般的緊密不離,她的髮膚、骨骼、心魂皆屬於他。
  事後虞紹衡擁著她,良久不說話。
  「想什麼呢?」葉昔昭語聲有一點點沙啞,多了一點點嫵媚,煞是悅耳。
  「我在想……」虞紹衡摩挲著她的長髮,「能不能就這樣死在這床上。」
  葉昔昭輕笑,「我聽聽就罷了。」他若能為一個女人放下一切,那他也就不是他了,之後她自然少不得問起虞紹筠,「你們兄妹見過了嗎?」
  「沒有。」虞紹衡笑了笑,「紹筠從第一日就稱病留在住處,皇上又是一心打獵,這些日子無從見到。」語聲一頓,又加一句,「知道她過得還不錯就罷了,有時相見反倒會使得彼此日後行事放不開手腳。」
  也是,他這官職不是無足輕重,虞紹筠又不似別人那般被皇上冷落,兄妹兩個相見,就算是什麼都沒說也會引得人橫加揣測,在後宮,芝麻大點的事都能被放大成大事。
  隨即虞紹衡又揉了揉眉心,苦笑,「這段日子每夜豪飲,一干人險些變成一群醉貓回來。」
  這事情當然又是因皇上而起,葉昔昭好奇道:「皇上也是海量?」
  「嗯,蕭旬說過,皇上批閱奏章時也要不時喝一杯。」虞紹衡對此的解釋是,「開國皇帝是馬上皇帝,皇家尚武,骨子裡都有些豪氣。」
  葉昔昭釋然一笑,坐起身來,拍一拍他,「我去沐浴,之後做點你喜歡吃的東西,今日想必又是急著趕路,沒能用飯吧?」
  虞紹衡莞爾一笑,「倒是了解我。」
  葉昔昭卻是搖頭嘆息,「這點真是讓我頭疼死了。」

  ◎             ◎             ◎

  第二日,侯府出了一樁喜事,柳玉笙經人把脈之後確定是有喜了,這是又一件與前世不同的事,早前世發生了幾個月。
  葉昔昭先是為柳玉笙高興,隨即又想,先前竟是一點徵兆都沒有,若是日後也如此就好了,害喜可是夠折騰人的。
  前去道喜之後,她回到房裡換了一身半新不舊的裙衫,手不由落在了腹部,蹙了蹙眉,自己是怎麼回事,怎麼還沒個動靜?不是身子有什麼不妥當吧?
  太夫人這次雖然是自心底歡歡喜喜的,看向她的眼神分明也帶著一份這樣的疑惑,老人家必是在想,小夫妻這麼久一直和和美美的,怎麼喜訊還未至?
  這樣的思量之下,葉昔昭轉而吩咐芷蘭,「妳去趟蕭府,去與蕭夫人說我不妥當,請她姊姊過來一趟。」這種事自己不張羅的話,別人便是有這份心也不便道出。
  喬宸很快就到了侯府,喬安也隨之過來了,先讓喬宸幫葉昔昭把脈,自己顧自坐到廊下賞景。
  葉昔昭遣了服侍在一旁的丫鬟,對喬宸道出自己的擔憂,喬宸笑著點頭,上前把脈,這一次她把脈的時間有點長,神色也比往日專注謹慎,半晌才轉去書案前寫下,觀望脈象,侯夫人除了稍稍有些虛弱,並無不妥,方才把脈時間耗時長久是因近日要離開京城一段時間,便多加了幾分謹慎。
  葉昔昭起先真是擔心不已,還以為自己得了什麼不能有喜的病症,看罷才感激一笑,「有妳這句話,我心裡才踏實了。」
  喬宸微微笑著,又寫,不少女子全無不妥,卻也要在成婚幾年後方能有喜,此事不可心急,隨緣即可。
  葉昔昭點頭笑了,「也真是這個理。」
  喬宸又叮囑一句,侯夫人全不須開滋補的方子,閒時多吃些養身之物即可。
  葉昔昭再度道謝。
  喬宸還趕著去幾名貴婦府中看看病情有無進展,順便告知日後行程,沒有逗留便離開了,葉昔昭便喚來夏荷將喬宸的字條收起來,轉去與喬安說話。
  夏荷掃了幾眼字條上的話才會過意來,夫人這是要讓自己去傳話給太夫人,讓太夫人儘管寬心,說句不好聽的,太夫人若是認為長媳是個對這等事沒心沒肺的可就不好了,將喬宸言語記在心頭,下樓後她尋了個藉口,去了太夫人房裡。
  葉昔昭問喬安,「今日倒是稀奇,竟不時主動前來做客。」
  喬安舉止優雅地啜了口茶,笑道:「其實我是來與妳道辭的。」
  「啊?」葉昔昭吃了一驚,「妳要去哪裡?府中的事妳不管了嗎?」
  「二爺的婚事已經全部交代下去了,管家、管事也不敢在這等事上含糊,前兩日我娘家來了人報信,說我娘身子不適,入秋後病情加重,如今已是下不得地,我無論如何也要回去,過幾日就動身了。」喬安解釋完笑了笑,「二爺成婚時能不能趕回來還未知,要與妳暫別一段時日了。」
  「原來如此。」葉昔昭點一點頭,「那妳的確是該回去,不要太過愁悶才好,有妳姊姊呢,令慈定會痊癒。」
  「放心,我沒事。」喬安看著蓮花畔的景色,「美景當前,與妳閒話家常的情形不知要等到何時了。」
  葉昔昭聽出喬安語聲中的蕭索之意,再細究她神色,見她眉宇間分明有著淡淡的不捨、濃濃的遺憾,此外似乎還有點終得解脫的意味,這是所為何來?喬安看似一如往常,卻給了葉昔昭一種去意已決且無心再返回的感覺,是不是喬安與蕭旬之間緣分走到了盡頭?那是夫妻二人無言達成了這種默契,還是喬安要絕決地斬斷這段夫妻情緣?
  葉昔昭因為明白自己與喬安還未到無話不談的地步,種種直覺、猜測也就無從道出,卻也是因此傷感、不捨,說起來她如今算得朋友的人只一個喬安,喬安與柳玉笙不同,柳玉笙與她是妯娌,是本就該和睦相處的人,喬安卻是讓她生出好感、欣賞的府外人。
  「妳等等。」葉昔昭快步去了室內,找出了一串開過光的佛珠,這是她陪太夫人上香的時候在芷蘭建議之下求來的,她將佛珠送到喬安面前,笑道:「妳留著做個念想,好嗎?我不是一心向佛之人,送這個不見得妥當,可也終究是一份心意。」
  喬安凝眸看了看檀香珠,接到了手裡,「巧了,我這幾日正反覆閱讀佛經呢,多謝。」隨即從丫鬟手裡接過一個錦盒,「這是首飾鋪子裡的新樣式,我看著只這一套做得精緻些就帶來了,不值幾個錢,妳別嫌棄。」
  葉昔昭道謝接過,「妳與妳姊姊做出來的東西必是雅緻的,多謝了。」
  喬安笑了笑,起身時低語一句,「在京城這許久,值得我記住的也只有妳了。」隨即乾脆地道辭,「我走了。」
  葉昔昭將她末一句話記在了心裡,怎麼想還是怎麼覺得喬安不打算回京城了,由此晚間相對處理手邊事務的時候,她首次詢問虞紹衡,「蕭旬與喬安從成婚後是不是一直不睦?」
  虞紹衡卻是反問:「這還用問嗎?」
  葉昔昭又問:「他們是如何成婚的?」
  「親事定下來之前,蕭旬去隆城公幹,有人前去提親,而他又在見到喬安之間見過喬宸,覺得喬安的性情該是與喬宸一般溫順,再加上那時鐘離炎又一心要娶喬安,就答應了這樁婚事。」
  「只是這樣?」
  虞紹衡笑問:「不然怎樣?」隨即又繼續道:「婚事定下來之後他才聽聞喬安是自幼習武之人,更與鐘離炎被人傳出了閒話,心裡有些忌諱,卻也不好反悔。」
  思忖片刻,又回憶道:「兩人婚後,起初我見喬安對他也是低眉順目的,後來不知為何開始屢生嫌隙,兩個人一見面便會爭執,喬安也算是將門之女,蕭旬說話又很是不留餘地,一來二去的也就無從緩和了,一直不睦,大抵就是因著這些。」
  「喬安竟是習武之人?」葉昔昭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喬安舉止有任何與尋常女子不同之處。
  「千真萬確,便是蕭旬,真動起手來也不見得是她對手,隆城總兵在前些年也是沙場上響噹噹的人物。」
  「那……蕭莫怎麼會為了保護她受傷的?」葉昔昭不明白這一點。
  虞紹衡笑了,「喬安如今的氣人之處就在這兒,不到生死關頭她就是局外人的樣子,根本不管蕭府中人的安危。」
  「那一定也是蕭府寒了她的心,否則怎麼會變成這樣?她對我都是慢慢地開始關心了,蕭府中人對她好一點,她也不會那麼淡漠視之。」葉昔昭堅信這一點。
  「也有道理,終究是蕭旬的家事,我不大在意,也就無從得知誰是誰非。」虞紹衡看了看她,「怎麼這麼關心喬安?」
  葉昔昭抿了抿唇,將喬安白日裡來過的前前後後說了一遍,末了道:「我總是覺得她像是不打算回京城了。」
  「果真如此?」
  「嗯。」葉昔昭重重點頭。
  虞紹衡放下了手中公文,思忖片刻,「我還真要尋機問問蕭旬了。」好兄弟的枕邊妻要甩手走人了可不是好事,而且就蕭旬那種對家事一直完全是稀里糊塗的狀態,真該提醒一聲。
  這態度正是葉昔昭想要的,聞言面上一喜,「你能這麼做就好了。」
  這話題結束,虞紹衡問道:「喬宸前來為妳把脈了?」
  「是啊。」葉昔昭翻找了片刻,將喬宸寫下的話拿給他看。
  虞紹衡看了,笑道:「句句在理,別將這些事放在心上,我都不急,妳急什麼?」
  「誰心急了?」葉昔昭白了他一眼,「只是想心中有數而已,我若是不這麼做,日後太夫人可就該心煩了。」
  虞紹衡只得又用好話哄她,「知道妳最懂事,這總成了吧?」
  葉昔昭卻是定定看著他,「你敢說你就不怕我有什麼不妥當?」
  虞紹衡坦然道:「不怕,喬宸所言是至理,何事也要隨緣,我以往殺戮太重,便是命中無子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你可真是……」葉昔昭心說自己可真是有福氣,這夫君不論何事都會把責任攬到他自己身上,可問題是這說法任誰聽了都會很不是滋味吧?之後有意岔開話題,「那你在得知宋歆瑤有喜的時候怎麼說的,你還記得嗎?」
  虞紹衡實話實說,「那是不懷好意才說的,那時我們太久不曾歇在一處。」
  葉昔昭為之噤聲,卻甜甜地笑開來。

  ◎             ◎             ◎

  接下來的日子是太后壽辰與恩科之事並行,皇上重孝道,對這兩件事都是耗費了一番精力心血,虞紹桓身為被闔府寄予厚望的人,也不曾辜負眾人,殿試時拿到了個很不錯的名次,被任命了一個看似是閒職但是有所作為就能升官的官職,這結果其實已超出眾人的寄望,侯府上下都是欣喜不已。
  偶爾葉昔昭想到葉昔寒會有些失落,虞紹桓的京官,方方面面來講其實都要比身在外地從四品官職的葉昔寒的境遇更好。
  可在這時只能追究前因讓自己冷靜看待這種事,話說回來,虞紹桓雖是庶出,可生在侯府這樣的門第,在同齡人中就是天之驕子,況且也真是為求得功名付諸了太多精力,可謂實至名歸,誰也沒資格覺得不公。
  之後轉眼又到了太夫人去上香的日子,葉昔昭自然還是陪同前去,而在這一日,虞紹衡也騰出了整日的時間隨之前去。
  太夫人是最高興的,前些日子聽夏荷稟明了葉昔昭身子並無不妥,她也告誡自己只管安心且耐心地等著喜訊便是,日後一言一行都不會再現出心急的意思。
  對於這回事,她年輕時可是吃了些苦頭的,與老侯爺成婚後幾年無所出,在娘家與婆婆左右夾擊的情形下為老侯爺先後納了兩房妾侍,誰知納妾之後許是心神放鬆下來之故,反倒很快有喜了,先後添了一雙兒女。
  眼下的葉昔昭未嘗就不是年輕時的自己,她這做婆婆的不會效法自己的婆婆,只會付諸更多的耐心,說到底,小夫妻這般和和美美的,有什麼可愁的?
  到了寺裡,太夫人便吩咐虞紹衡只管陪著葉昔昭在寺裡轉轉,上香還願抽籤那是她的事,他們不需作陪。
  虞紹衡點頭稱是,要與葉昔昭舉步前行的時候,看到了蕭旬與喬安,葉昔昭覺出他目光微凝,循著他視線看了過去,喬安神色冰冷淡漠,蕭旬的神態也好不到哪兒去,兩個人似是陌路人,卻又分明是夫妻……她不由蹙眉,這又是怎麼了?似乎矛盾更深了?而喬宸靜靜跟在兩人身後,滿面愁容。
  喬安顯然也看到了他們,她逕自到了葉昔昭面前,「我們去別處說話。」又回身喚上喬宸,葉昔昭便隨著喬安、喬宸轉往別處,信步走在寺廟之中,兩個男子只用眼神交流想法、情緒,落後一段,尾隨在三女子身後。
  喬安低聲道:「我被後面那人禁足了,除了他陪同之下不能去往任何地方,他命手下查出了我娘的病可輕可重,另尋了良醫前去診治,不允我返鄉探病,甚至連我姊姊都被禁足了。」
  葉昔昭回身看了蕭旬一眼,心中很是不忿,這也太霸道、太不講理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虞紹衡詢問過蕭旬之後,才使得如今姊妹二人連返鄉探望娘親的行程都被阻隔了,若是如此……她突然後悔不已。
  喬安又語帶輕嘲地道:「今日我無意前來,他卻偏要扯著我出門,不知又要作什麼文章。」
  葉昔昭聽得出這話她少說了三個字,該是不知他又要「利用我」作什麼文章。
  喬安如今也是被氣極了,否則應是不會與她道出這些無奈的,無從安撫之下,葉昔昭攜了喬安的手,問道:「你們到底是有著怎樣的嫌隙?不能開誠布公地說出來盡釋前嫌嗎?」
  喬安越是悲傷,笑容越是璀璨,「不能,我與他成婚之後許久都是費盡心思地解釋,但是他不相信,他從沒信過我,甚至一直持有偏見。」之後微瞇了眸子,「靖王世子始終是他的一塊心病,兩個人不睦已久,我又如何能得到他的信任?話說回來,他既然是這樣一個人,我又何必再浪費心機討得他歡喜。」
  葉昔昭滿心都在為她們姊妹兩個擔憂,「但是這樣下去總是不行。」
  喬安語聲已有些頹廢的味道,「隨他去,只管混吃等死就是了。」
  到此時葉昔昭可以確定一件事,蕭旬不論是出於什麼緣由都已將喬安的心傷透了,若非如此,喬安不會有之前種種對蕭府恪盡本分卻不在乎蕭家人死活的行徑。
  是到此時才完全認定這一點,喬安若是自嫁入蕭府就對蕭旬心懷偏見甚至鄙棄,全不須盡心竭力地打理內宅,盡可如她前兩年一般躲清閒,可是喬安不曾如此,甚至於到了全心全力為蕭府謀財路的地步,否則那樣性情的人,斷不會到了不時提及庶務,為錢財心煩的地步。
  這對夫妻也許在很多人眼中都認定是喬安無事生非,平白惹得蕭旬惱火不耐,但是落在今日的葉昔昭眼裡,覺得那個無情人應該是蕭旬。
  暴躁、沒有耐心、言辭刺耳,虞紹衡對絕大多數人亦是如此,但是他便是在與她針鋒相對的時日裡,也總是在被她氣得忍無可忍的地步下才會說三兩句重話,而蕭旬不是,最起碼上次她在房外聽聞夫妻兩個爭執的時候,蕭旬都是針鋒相對,言辭間毫無退讓容忍之意,男人與男人,對待女子的方式本就是千差萬別。
  應該是蕭旬將喬安傷到已無退路的情境,這才使得喬安萌生去意,而在如今,蕭旬連喬安最後的退路都斬斷了,在這樣的心緒之下,看到鐘離炎與鐘離珊出現在面前的時候,葉昔昭第一反應是回眸看向虞紹衡與蕭旬……
  虞紹衡今日在百忙之中抽空前來,蕭旬又是強帶著喬安前來的,這兩個男人到底是什麼用意?是有意將與靖王府之間的矛盾加深嗎?葉昔昭只是擔心喬安被男人之間的爭鬥傷得體無完膚,也越發覺得蕭旬其人太過殘酷。
  鐘離珊帶著隨從走上前來,客氣地對葉昔昭一笑,看向喬安,比之以往算是和顏悅色,「多日不見,聽說近日處境艱難?」
  喬安看都懶得看鐘離珊的樣子,語聲不耐,「關妳何事?」
  「我倒是不掛心妳過得怎樣,怎奈我兄長對妳念念不忘。」鐘離珊搖頭苦笑,「妳也與他一樣自討苦吃,如今連返鄉探望令慈都不能成行,既是如此,不如讓我兄長幫妳走出牢籠。」
  喬安不屑一笑,「我想走,何需別人相助。」
  喬宸聽了這話,眼中盡是歉疚,喬安不能離開,是不能在離開時將她一併帶上,這才甘願被禁足。
  葉昔昭在這期間則是回眸觀望鐘離炎與蕭旬、虞紹衡的情形,卻發現來寺中上香的人們急匆匆離開,湧向寺外,這是蕭旬還是鐘離炎的意思?
  偌大的寺院,沒多時便沉寂下來,葉昔昭心頭升起一股寒意,隨即最掛念的是太夫人,便以眼神、手勢知會虞紹衡去裡面尋找太夫人。
  虞紹衡微一頷首,給她一個安撫的笑,意思是告訴她不必擔心,在這樣的前提下,葉昔昭略略心安,可還是理應陪伴在太夫人左右,與喬安知會一聲,帶上芷蘭款步走向寺中正殿。
  這時的喬安審視著鐘離珊,「你們兄妹該不會是要在這裡與蕭旬對峙吧?」
  鐘離珊笑著擺手,「可不要把我算進去,我可沒心思理會你們的是非,不過是湊趣前來看戲罷了。」之後環顧四周,笑意更濃,「我也不瞞妳,我兄長一直對妳的事很上心,起初得知妳要回隆城的時候便安排了人手要一路相隨,等令慈痊癒,妳回來時便將妳半路擒拿回王府。」
  喬安聽著笑了起來,似是聽到了笑話。
  鐘離珊繼續道:「誰知蕭旬不肯讓妳如願,也就使得我兄長的打算落了空,他們兩個結怨已深,妳又不知死活地介入了他們中間,如今自然會被他們當成報復彼此的工具。」
  喬安自嘲笑道:「原來我還有些用處,以往總覺得自己真正一無是處。」
  鐘離珊曉得誰想打擊喬安都難以做到,她更不能,卻也不曾理會,只是訴諸眼前情形,「我兄長命諸多人手留在這寺院附近,沒辦法,他想接近妳的機會少之又少,如今連蕭府都無從涉足,這就成了他唯一的機會。」
  「若他如願……」
  「妳自今日後就是個死人,會被我兄長帶回王府,而此事一如以往,不過是我兄長與蕭旬的又一次爭鬥,妳只是被無辜傷及之人,便是我兄長與皇上認罪,皇上又能如何,他一隻手可都被蕭旬廢了,皇上可沒為這件事治蕭旬的罪,眼下蕭旬又是有意讓局面走入僵局,否則妳也不會出現在這裡吧?」
  鐘離珊說完這些,凝眸看向喬安,又道:「妳好自為之吧,這件事終究是解鈴還須繫鈴人,全在妳了。」
  喬安問道:「為什麼與我細說原委?」
  「妳是蕭旬髮妻,蕭旬是永平侯摯友。」鐘離珊真不想再看到靖王府與那兩家人的恩怨加重了。
  喬安斂目思忖片刻,「以往竟沒看出妳還有些可取之處。」
  這樣的恭維,任誰聽了也沒好氣,鐘離珊亦如此,「我看妳卻一如既往地招人恨。」
  另一邊葉昔昭趨近大殿時,恰逢太夫人與鴛鴦腳步略顯匆忙地走出來。
  「太夫人。」葉昔昭快步迎了上去。
  「這是怎麼回事?」太夫人攜了葉昔昭的手,「上香之人被人攆了出去,又有人要強行帶我去一間禪房。」
  若是蕭旬手下斷不會勉強太夫人,由此葉昔昭苦笑,「應是靖王世子的人吧?」說著示意太夫人看向遠處幾人的情形。
  鐘離珊、喬安姊妹站在一處,鐘離炎與蕭旬、虞紹衡站在一處,單看神色,只覺得他們是在閒話家常,若不是幾十名勁裝侍衛帶著殺機趨近他們,觀者不會察覺出一絲端倪。
  葉昔昭看不清楚鐘離炎臉上神色,只能感覺到他整個人甚是放鬆,胸有成竹的樣子。
  這時候長安帶著幾個人趕了過來,恭聲道:「太夫人,不如還是先行回府。」
  太夫人自是樂得如此,實在不想在佛門淨地親眼目睹爭鬥,甚至是血腥之事,「那好,我們先回府。」
  葉昔昭虛扶著太夫人,雖說有些擔心喬安被殃及,可是她此刻只能顧及一面,一面走一面想到虞紹衡,料定他本意只是要騰出些時間陪伴太夫人與她,便是他有心蹚渾水,卻不可能在知情的前提下還要讓太夫人與她前來寺裡的。
  可那邊的一群人卻不肯給婆媳二人離開的時間,她們沒走出多遠,他們就動手了。
  初秋和煦純粹的陽光之下,在太夫人眼中的與世隔絕之地,刀光劍影與殺機血光交織成一片,葉昔昭心驚中下意識地抬手,蒙住了太夫人的眼睛,又強行帶著太夫人轉身,一面吩咐鴛鴦、芷蘭,「還是給太夫人去找間禪房,快!」又吩咐長安,「你們留心,不要讓太夫人出了閃失。」
  太夫人雖說是一心向佛,這些年過來卻也數次親眼目睹血淋淋的事情,眼下並不慌亂,只是為葉昔昭在這瞬間的體貼、果斷暖了心扉。
  葉昔昭急匆匆地送太夫人到了一間禪房,再次叮囑長安要確保太夫人不被驚擾,便要轉身離開。
  太夫人連忙問道:「昔昭,妳要去何處?」
  「侯爺與喬安身陷險境,兒媳一定要過去看看。」
  太夫人明白她的心緒,可又何嘗不擔心她被嚇到,「那邊出了那等事……」
  這時長安接話道:「分出二人隨夫人前去即可,蕭大人手下也到了寺中,靖王世子也不會殃及侯府家眷。」
  雖說不會殃及侯府家眷,虞紹衡卻已介入,就算他身懷絕技,可凡事都怕萬一出了意外……
  太夫人看著葉昔昭無從掩飾的焦慮,擺一擺手,「去吧、去吧,可要保護好自己。」
  葉昔昭匆匆稱是,在兩名身手絕佳的人跟隨下,再度快步返回寺中大殿前的寬廣院落。
  鐘離炎的手下與暗衛、蕭旬、虞紹衡交手情形已是如火如荼,因著都是一襲黑衣,葉昔昭無從判斷因著傷亡倒在地上的人是哪一邊的,鐘離炎、鐘離珊、喬安及其各自貼身隨從各自站在一處觀望。
  葉昔昭慢慢看出了情形有多凶險,這一次鐘離炎帶的這批侍衛身手竟完全與暗衛持平,而前來寺中的暗衛只有區區二十人,是以才導致了暗衛寡不敵眾死傷過半的局面。
  值得慶幸的是蕭旬與虞紹衡出手了,兩個男人皆是用劍,出招太快,使得他們周身被劍光環繞,無從分辨一招一式,葉昔昭只能看到他們長劍所到之處一次次飛濺出血花。
  葉昔昭擔心自己靠近會讓虞紹衡分心,唯有萬般焦慮地站在原地,她狠狠掐了掐手臂,還有些不能相信所看到的,是在怎樣的緣由之下,竟讓鐘離炎與蕭旬走到了這般不計代價的地步?只為喬安嗎?她不覺得是這樣,最起碼不完全是,一定還有別的緣由。
  蕭旬在應對圍攻之餘,眼角瞥見兩個人抽身離開,直奔喬安而去,喬安仍舊雲淡風輕地站在原地,這女人擺明了是活膩了的樣子……
  「紹衡,交給你了!」蕭旬飛快交代一句,騰身到了喬安附近,手起劍落,將有意攻擊喬安的兩人依次斬殺。
  虞紹衡應對圍攻之人已經是遊刃有餘,葉昔昭越發確定這於他而言不過是小小風波,之後視線投注到鐘離炎身上,他就站在蕭旬後方,她擔心他會從蕭旬背後出手暗算,接下來的事沒有出乎她所料,卻另有險情發生……
  鐘離炎左手拔出長劍,全力襲向蕭旬。
  「小心!」虞紹衡出聲時手中長劍飛出,擊中鐘離炎手中劍身,隨即腳尖踢飛一名侍衛的劍,抬手接住。
  蕭旬意識到險情時便已轉身,可在這瞬息間,鐘離珊身邊侍女卻從袖中抽出一柄短劍,拚盡全力襲向蕭旬。
  鐘離炎之前已經準備充足,真正的殺招竟是侍女對蕭旬的偷襲,誰都不會料到鐘離珊身邊的侍女竟是習武之人,鐘離珊也沒料到,見此情形驚呼出聲。
  葉昔昭全身血液都要凝固了,虞紹衡能幫蕭旬一次,卻不能在這情形下再幫第二次,一是沒有料到,二是近前還有幾人拚死也要困住他。
  有時候你會覺得一兩年的光陰在記憶之中,宛若雁過無痕,因為平淡如水,沒有令情緒起伏的事發生;有時候你會覺得瞬息之間的巨變在記憶之中,漫長無際,因為你在那瞬間的情緒大起大落,卻無從扭轉局面,葉昔昭與虞紹衡做不到,蕭旬明知自己置身險境,也無絲毫把握做到全身而退。
  可局面還是被全然扭轉了,千鈞一髮之際,喬安飛身過去,生生為蕭旬接下了那一劍,她漠視蕭府中人已久,甚至漠視自己生死,可在夫婿身陷險境時仍毫不猶豫地幫他擋下了凶險,付出的代價便是她代替他負傷。
  短劍刺中了喬安腹部,那名侍女陰毒一笑,分外殘酷地將短劍猛力拔出,鮮血自傷口飛濺而出,蕭旬利用這間隙出手,長劍揮出,正中侍女心脈。
  虞紹衡看到這情形怒火中燒,手中一招一式變得狠辣迅捷之至,迅速將圍攻自己的人一一斬殺之後,他到了鐘離炎面前,滴著血的劍尖毫不猶豫地刺入鐘離炎肩頭。
  葉昔昭先是抬手擋住了視線,本能驅使下,她不願意接受,更不願意看到喬安經歷這樣的磨難,隨即手放下來,疾步趕到了喬安身邊。
  「喬安……」
  「喬安!」
  先出聲的是蕭旬,他語聲十分沙啞,隨即出聲的是一道女聲,語調焦慮至極。
  葉昔昭全無心思去顧及別的,到了喬安身邊時已是淚眼模糊,無助地去捂住喬安的傷口,試圖阻止她汩汩湧出的鮮血,之後才想到喬宸,失聲道:「喬宸,快來!」
  喬宸也已滿臉是淚,蹲下身來,扯下一塊衣襟,用力堵住傷口止血。
  「喬安。」蕭旬要抱起喬安,對喬宸道:「去禪房為她療傷!」
  喬宸點頭,喬安卻是搖了搖頭,甚至要推開蕭旬,「不急,蕭旬,聽我說幾句話。」
  跟在葉昔昭身邊的人道:「屬下去命人準備療傷所需之物。」
  蕭旬聞言,這才不再移動喬安,席地坐在地上抱著她,先聽她說話。
  喬安唇色一點一點失色變得蒼白,神色卻似是渾然不覺疼痛。她垂了眼瞼,手勢吃力地取出一個荷包,之後遞給葉昔昭,「幫我打開。」
  葉昔昭點頭,將荷包打開來,手一直微微顫抖著,之後她看到了裡面有著十多顆黑色水晶珠,猜測著這才是喬安要的,連忙取出幾顆,送到喬安手裡。
  喬安將黑水晶珠遞給蕭旬手中,「蕭旬,到此時也該物歸原主了。」
  蕭旬斂目看著手中物,神色由不解到了詫異,「妳……」
  喬安抿出一抹平寧的笑,「與你說過多少次,是我一心要嫁你,你總是不信。」
  「妳就是幾年前……」
  「不說這些了。」喬安語聲已慢慢變得虛弱,「只是覺得眼下生死難測,便是要死也不該在死後還要被你誤解嫌棄。」
  蕭旬俯首,下巴摩挲著喬安的額頭,語聲中盡是歉疚,「我、我對不起妳。」
  「也別說這些,聽我說……」喬安笑意蒼涼,「我若不死,痊癒後請你允我與姊姊返鄉;我若身死,請你送我一紙休書,讓姊姊帶著我的靈柩返鄉。」
  蕭旬無措地道:「喬安,妳也別急著說這些,讓我彌補妳。」
  「彌補?」喬安語帶諷刺,「為著我一廂情願,為著我替你擋下一劍,為此彌補,我還真不稀罕。」
  目光錯轉,喬安看到了已被虞紹衡刺傷倒地不起的鐘離炎,語聲中諷刺意味更濃,「你為了與鐘離炎的私怨才娶了我,他對我起初或許有一點真心,後來卻是為了與你的恩怨利用任何機會接近我,讓你對我越發鄙棄、懷疑,可你竟堅信我是利用你才嫁了你……」
  再看向蕭旬的時候,她眼中寫滿了絕望,「你告訴我,我在你們心裡算是個什麼東西?嗯?報復對方的工具,為你生兒育女的工具,是嗎?」
  葉昔昭與喬宸俱是別轉臉,一再擦拭臉上的淚,淚水卻似斷了線的珍珠,一再掉落,無從休止。
  「只是可憐我雙親……那樣一身傲骨的人,為著我一己心願,雖是不願,還是讓我遠嫁至京城,他們若知道我成婚後一直被你棄若敝屣,丟盡了喬家人的臉……」喬安說不下去了,眼中閃爍出淚光。
  重重喘息之後,喬安又抿出一抹笑,「我捫心自問對你已是仁至義盡,你若還是那個我欽佩的男人就成全我,我請你也成全我一次。」
  「妳想如願就先活下來。」蕭旬語聲沉重,「我只要妳活著,妳活著我才會讓妳如願,否則妳死了也是我蕭旬的人。」語畢他站起身來,抱著喬安,疾步走向禪房。
  虞紹衡在一旁目睹了這一切,之後漠聲下令,「將他腳筋挑斷。」
  暗衛應聲稱是,走近鐘離炎,腳筋挑斷……鐘離炎整個人是真的廢了。
  鐘離珊之前只料定了鐘離炎如願後的情形,卻完全沒想過他事敗後會落得這般境地,聞聲疾步到了虞紹衡面前,稍一遲疑之後跪到了他面前,「侯爺,不可如此,若是這般,你與王府之間的仇恨就無從化解了啊!」
  虞紹衡漠然一笑,「本就不須化解。」
  鐘離珊又急切地道:「我知道我父兄如今都在閉門思過,不該出門尋釁滋事,是我兄長糊塗,可是……」
  她沒有再說下去,因為看到暗衛已經聽從虞紹衡命令列事,更聽到了鐘離炎負痛之下的兩聲悶哼。
  虞紹衡已經踱步至別處,正斂目看著鐘離炎死傷的侍衛,又吩咐道:「查清這些人從何而來,盡快。」
  「是!」
  靖王府的侍衛身手不可能與暗衛不相上下,這一批人怕是鐘離炎與人借來幫他對付蕭旬的。
  凶險爭鬥之後,局面是兩敗俱傷,鐘離炎再不能如常行走,喬安生死未卜。
  大殿前的院落風波逝去之後,寺中人才現身,這些人也是平白被殃及了,被鐘離炎命專人看押了起來。
  鑒於看押之人有王府侍衛權杖在手,出家人又不太了解朝堂動向,不知道靖王正在府中閉門思過,更不知王府中人已不便也不該再對何人頤指氣使,也只有聽命行事,說到底便是心知肚明也只能是裝作不知道,靖王是皇親國戚,想再入朝堂是何等容易之事。
  葉昔昭與虞紹衡先去了禪房,之後即刻送太夫人回府,不論怎樣擔心喬安,她也不能在這時候寸步不離地守候,她還要顧及家人。
  太夫人回到府中,聽聞此事經過之後擔憂地看向虞紹衡,「靖王世子沒個分寸,蕭旬陪著他胡鬧,如今你又介入了,這到底是你們為官時恩怨太多,還是皇上的意思?」她只是不能相信自己的兒子是率性而為之人。
  虞紹衡思忖片刻,笑道:「兼而有之。」
  太夫人與葉昔昭立時放鬆許多,隨即太夫人還是苦笑著嘆息道:「有些話也只能與你們在房裡說說,皇上與你們讓靖王這般難堪,當真不怕靖王急怒之下生出別的心思?」別的心思自然是指犯上作亂的心思。
  虞紹衡卻很是平靜,「有別的心思,若能顯山露水再好不過,皇上無意讓世子成器,娘還不知皇上是什麼心思嗎?」
  太夫人自然看得出,卻還是無奈,「不論怎麼說,這般行徑,知情人只當你們是有意為之,不知情的卻只當你們是率性而為目中無人,還是欠考慮了。」說著話又笑了,「可皇上不怕事大,甚而不怕鬧笑話,別人又有什麼法子?」
  動輒逃出宮的皇上,在有些事情上真不能怪他及重臣離經叛道。
  之後太夫人研讀著葉昔昭的神色,溫聲道:「妳與蕭夫人最近走動得近,眼下她又出了這等事,便過去看看吧。」
  葉昔昭順勢稱是。
  太夫人又叮囑虞紹衡,「左右你今日也無事,陪著昔昭過去吧,靖王府若是惱怒之下連昔昭都要算計,我可是吃不消。」
  虞紹衡頷首一笑,與葉昔昭趕往蕭旬府邸。
  路上葉昔昭問道:「依你看,喬安會有性命之憂嗎?」
  虞紹衡道:「我不便細看傷勢,無從判斷。」
  「真是怕她出了差池……若是就這樣香消玉殞,這一生不是太冤了嗎?」葉昔昭說著話,險些就又落淚,「總要給蕭旬一個彌補她的機會才是。」轉念想到喬安的話又是頹然,「喬安不肯給他這種機會的。」
  「那也是蕭旬自作自受。」虞紹衡在事發後也聽到了喬安的每一句話,「他每一日要嘛忙於公務,要嘛忙於找人飲酒,就是不肯對家中事上心,換了誰是喬安也早已心灰意冷了。」
  葉昔昭思忖片刻,攜了他的手,「先前我一無是處,你是怎麼忍過來的?」
  虞紹衡側目相看,見她掛著淺笑,只是要解惑而已,也便實言相告,「妳不同,妳是我認定的人,娶妳進門,不論妳怎樣我都理當善待、呵護。」
  「不曾心寒?」
  「也曾有過些許失望,只覺是在情理之中。」虞紹衡其實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不足之處,「我不是能一直對誰付諸耐心之人,也有過錯,卻不知如何更改局面,最重要的是妳我,不論怎樣,我都認可妳,而蕭旬、喬安與我們不同。」
  「的確是。」聽喬安的話音兒,蕭旬分明是對她猜忌、嫌棄太重,否則她又如何會在今時萬念俱灰只求離開?
  而此時喬安被送回府中之後仍是昏迷不醒,蕭旬站在病床前凝視她許久,吩咐丫鬟,「好生服侍著。」之後離府,轉去宮中面聖。
  講述完寺裡的事,蕭旬將一封書信呈上,「是微臣二弟冒死去靖王府所得。」
  鐘離燁取出信件,斂目相看,許久才問道:「確認是蔣毅筆跡?」
  蔣毅即承遠王,為皇后之父,靖王奉召回京後,蔣毅擁兵鎮守承遠一帶,而承遠隸屬漠北,位居邊境。
  蕭旬稱是。
  鐘離燁又問:「鐘離炎果真成了廢人?」
  蕭旬再度稱是。
  「你們謹慎些,切勿吃了暗虧。」鐘離燁叮囑完,打量著蕭旬神色,「回府去安心照看病人,別的事容朕與人商議之後再作定奪。」
  蕭旬謝恩離開,回到府中,得知虞紹衡與葉昔昭來過了,兩人詢問過喬安病情,停留些時候又回府了。
  蕭旬坐在廳堂的羅漢床上,摸出酒壺,又丟到一旁,他取出了喬安給他的黑水晶珠,一顆一顆細細看過去,有兩顆珠子帶著他以前刻意劃下的痕跡,原來她早就識得他。
  他將東西收起,起身到了寢室,坐在病床前握住了喬安的手,想借一些氣力給她,靜靜等她醒來。

  第二章

  兩日後,葉昔昭才得到了喬安醒來的消息,前來傳信之人替喬安道謝,之後說喬安暫時不想見客,有些人就是這樣,負了傷、情緒焦慮之下不想見到任何人,更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葉昔昭理解,她要的也只是喬安醒來的結果。
  至於虞紹衡,這幾日一再被傳召入宮,三天有兩天夜不歸宿,留在宮裡,孟氏來過一次,說葉舒玄也是如此,葉昔昭隱隱地感覺到皇上怕是又要有大動作了,這一次應該是要剷除靖王及其暗中培養的勢力。
  只是之於這件事,謀劃是一回事,實施又是一回事,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結束,不論怎樣,前世相府真正的仇家被皇上蓄意剷除總歸是好事。
  幾日裡,葉昔昭不時去柳玉笙房裡坐坐,柳玉笙除了偶爾想吃一些不合節氣的水果、食物,全無別的反應。
  太夫人聽葉昔昭說了,笑呵呵地道:「這孩子倒是個有福氣的。」
  葉昔昭笑著點頭,又道:「您猜二弟妹今日想吃什麼?」
  太夫人自然是猜不出的,「快跟我說說。」
  葉昔昭忽閃著眼睛道:「今日二弟妹忽然想吃肉丁打滷麵了,她平日可是不喜歡吃這個的。」
  太夫人笑道:「如今她想不想吃什麼,她作不了主了,都要看胎兒。」
  晚間請安時,虞紹謙與柳玉笙一起到了太夫人房裡,虞紹謙還如以往沉默寡言,只是眉宇間透著一份喜悅,夫妻兩個站在一起什麼都不說,都能讓人感覺到流淌在彼此之間的那份愜意安穩。
  真是惹人羨慕,葉昔昭暗自慨嘆,不知她與虞紹衡何時能有這一日?不知到那時的虞紹衡會是什麼反應?
  眼下是無從揣度的,那廝根本就不在意這件事的樣子,她當然也明白,他只是不想流露哪怕一點點心急的意思。
  喬安受傷七日之後,有人前來告知葉昔昭,喬安即日要回隆城了,如果她得空便去蕭府一趟,葉昔昭一聽這話就難過起來,慌忙告知了太夫人一聲,動身去了蕭府。
  到了那裡才知喬安的兩個弟弟來到京城了,都是十四五歲的少年,氣宇軒昂,站在廳堂內,面上有著隱忍不發的火氣,這不需想也能猜出是喬安早就設法給娘家去信了,眼下只是與受傷之事趕在了一起。
  喬安氣色很差,臉色甚是蒼白,本就淺淡的唇色亦是微微泛白,她坐在廳堂的椅子上,看到葉昔昭,微笑著探手,「昔昭。」
  葉昔昭快步到了她近前,握住了她的手,自己到秋日後,手就有些發涼,喬安的手卻是涼冰冰的,「真的決心要走了?」
  喬安點一點頭,「是,日後得了閒,我再來京城探望妳。」
  這話讓人聽了越發傷感,喬安不是決心要走,只是決心要離開蕭府,離開蕭旬,葉昔昭忍下心頭酸楚,視線遊轉,見蕭旬從裡間緩步踱出.他明顯地消瘦了許多,目光黯沉,神色中滿含落寞不捨,他取出了一件斗篷,到了喬安身側,幫她披在身上,喬安脊背立時挺直得有些僵硬,明顯的抵觸。
  蕭旬勾出一抹笑,「妳先返回隆城,我過些日子就過去。」
  「到了隆城,不怕被人活活打死在喬府?」喬安的話雖刻薄,語聲卻不含情緒,只是慣於與他這麼說話了。
  「不怕,該打,該死。」
  葉昔昭聽著夫妻二人這般的對話,無語。
  喬安似笑非笑,要站起身,蕭旬與葉昔昭一左一右扶著她。
  喬安看向喬宸,「都準備好了嗎?」
  喬宸點一點頭。
  「那就走吧。」喬安推開了蕭旬,「我自己走得了。」空閒出來的一手握住了葉昔昭的手,「日後我寫信給妳。」
  葉昔昭點頭,「好。」
  行至垂花門外,喬安轉身回望,漾出了特別柔和的笑容,眼中毫無留戀,末了她看著蕭旬,「你公務忙,沒了公務更忙,就不需前去隆城了,我雖說煩你煩得要死,卻也不願見你被我爹活活打死。」
  蕭旬不接這話,只是道:「我派了些人護你們平安抵達隆城,你別攆他們。」
  「隨你。」喬安緩步走到馬車前。
  「喬安。」蕭旬跟了上去。
  「嗯?」
  「我要妳回來,給我些時間。」
  喬安笑了笑,「還有呢?」
  「傷還沒痊癒,又是長途跋涉,照顧好自己。」
  「記下了。」喬安側身看向葉昔昭,輕輕擺一擺手,「珍重。」
  葉昔昭勉強抿出個笑容,「妳也是。」
  喬安上了馬車,喬宸與兩個弟弟也隨之上了後面的馬車,就這樣,一行人離開蕭府。
  蕭旬一直站在原地,靜靜看著喬安所乘馬車離開自己眼界。
  「蕭旬。」葉昔昭出聲喚他,「我還能再在蕭府看到喬安嗎?」
  「會。」蕭旬語聲篤定,「忙過這一段,我便是什麼也不做也要將她尋回來。」
  「你要說到做到。」葉昔昭語聲滿是傷感,「換作旁人,我興許會為喬安高興,可你不同,你是侯爺的摯友,我希望你的日子過得如意。」
  「多謝。」蕭旬這才看向葉昔昭,「是我欠了她太多,欠人的就要加倍償還。」
  「那你這些日子……」這些日子都不曾試圖挽留喬安嗎?葉昔昭想問的是這個。
  「她根本不理我,今日之前一句話都不肯跟我說。」蕭旬自嘲一笑,「換了我是她也會如此,她眼下留在蕭府心裡會更苦,所以還是先讓她返鄉。」
  「也對。」
  葉昔昭也在這時回身望了望垂花門內的景緻,一切還如她上次前來,可是因著喬安的走,心裡便空落落的。
  隨即她道辭回府,神色悵惘地到了寢室,意外地發現虞紹衡居然這麼早就回來了,此刻歪在床上,斂目看著一幅地形圖。
  虞紹衡發現她走進門來,拍拍身側,笑道:「不知情的又會以為是我給妳氣受了。」
  葉昔昭坐到他身側,又倒下身去,把臉埋在他胸膛,「喬安走了,我難受著呢。」
  虞紹衡安撫地拍拍她肩頭,「沒事,她回來之前妳們多通信便是。」他也知道她來往的府外人只有喬安一個,兩女子雖說來往時日不長,情分卻是不淺,朋友一朝分別,喬安又是帶著傷病上路,換了誰也少不得難過。
  葉昔昭喃喃地道:「喬安幫了我好多,你都不知道,她每次前來都會告訴我紹筠的近況,我擔心的時候她總是出言寬慰,她比你們以為的不知好了多少倍,都怪蕭旬。」
  「對,都怪那廝,分明就是個混帳。」說著話,虞紹衡從枕下摸出一封信,「想不想看?」
  葉昔昭坐起身來,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什麼人的書信竟需要他親手轉交,片刻猶豫後問道:「難不成是你寫給我的?」
  虞紹衡攬過她,咬了咬她尖尖的小下巴,「妳見過哪對夫妻朝夕相對還寫信的?」
  葉昔昭汗顏失笑,情緒低落之下與他說話便不過腦子了,一面去拿過書信,一面還是為自己辯解道:「哪裡朝夕相對了?動不動就看不到你的人。」
  信中一張尺來長寬的宣紙,上面畫著兩名女子,一個是她,另一個是虞紹筠,手法簡潔卻畫得栩栩如生,下方簡簡單單一句話,一切安好,大嫂勿念。
  葉昔昭驚喜不已,「是紹筠。」
  「嗯。」虞紹衡告知她緣由,「近日在宮中走動頻繁,她便尋了人將兩封信送到了我手裡,一封給妳,一封是寫給娘。」
  「以往都不曾見過紹筠作畫。」
  虞紹衡也有點遺憾,「她學過什麼,學到了什麼程度,我們還真是無從知曉。」
  葉昔昭想到衛先生,「紹筠回府時衛先生就不曾隨著返回,去了何處?」
  「還在別院,教導侯府相熟之人的女眷。」
  「哦。」葉昔昭起身,將信件妥當地收了起來,再返回他身邊時心緒明朗許多,窩在他懷裡,看著他又拿起的地形圖,「這是何處地形?」
  「漠北。」
  葉昔昭隨著他斂目細看,漠北西面為海域,東面為群山,北面臨近鄰國。
  虞紹衡手指滑過漠北臨近鄰國的疆域,「這是承遠王封地。」手指再向下,指了指隆城,「這是喬安家鄉,喬總兵轄地。」
  葉昔昭不解,「你看漠北地形做什麼?」
  「承遠王是皇后之父,又與靖王暗中勾結,遲早會成為朝堂心腹大患。」虞紹衡並不隱瞞她這些事,「前些日子蕭莫去往靖王府,得手的信件正是承遠王寫給靖王的。」
  「原來如此。」葉昔昭又生不解,「這些不是該蕭旬命手下做的事嗎,蕭莫怎麼會以身涉險?」
  虞紹衡解釋道:「年少氣盛,被靖王府中人傷及,咽不下這口氣,也早就有意成為暗衛,只是蕭旬一直不允許,此舉亦是想向蕭旬證明他不輸暗衛。」
  「暗衛有什麼好的?」葉昔昭蹙了蹙眉,「別人睡著的時候正是他們四處遊走的時候,別人醒著的時候他們也不得安生,連家都顧不得。」
  「正是因此,蕭旬才無意讓蕭莫成為暗衛。」說到這裡,虞紹衡無意識地為好友開脫幾句,「他其實比誰都明白,因著差事,很多時候連家人都顧不上,可是他懈怠不得,只有穩穩坐牢暗衛統領的位子,日後才能一生無憂,他娶妻之前從不曾奢望娶個與他情投意合的,是自知嫁給他的人必定要辛苦幾年,情分不深反倒能夠相安無事。」
  可是結果並非如此,他百忙之餘還是與喬安一度鬧到了針鋒相對的地步,思及此,葉昔昭發現了一個問題,「這麼說來他對喬安恐怕也不是毫不在意,按他那性情,就算是懷疑喬安什麼,看著喬安一心打理內宅也不該計較太多,可他卻很在意那些,他對喬安恐怕並非無情,只是他傻兮兮的,自己都不曾發覺吧?」
  虞紹衡不予置評,「興許是。」
  隨即葉昔昭留意到了地形圖上海域中一個島嶼,薄暮島,「這地方我聽說過,去過那裡的人都說風景迤邐,卻被歷代帝王用來關押將相王侯,實在是令人哭笑不得。」
  虞紹衡勾唇笑了,「的確,上一個去到薄暮島的是皇上的五皇叔景王,被先帝下令關押在那裡,直到前幾年病重,皇上才命其返回京城,回來沒多久便撒手人寰。」
  「帝王之心有時是難以揣度,有時卻是毫無道理可言,」葉昔昭嘀咕道:「景王被關在島上,爵位卻未剝奪,王府也一直為他留著,甚至於他的子嗣也是如常做官,只把他孤身一人打發到那裡又是所為何來?」
  「帝王要懲戒一個人有時的確是沒有道理可言,而且這懲戒等同於是將人丟入了活死人墓,朝臣最怕的其實就是得到此刑罰,這樣一來就等於被一世除名,不到臨死之前不得再現人世,最要緊的是在島上孤身一人,寂寞才是最難排遣的。」
  「可我聽說那裡不是也有專人照看嗎?」
  「有,那些人負責打理島上住宅,等獲罪之人前去便離開,日後定期送去日常所需之物,卻不會與受刑之人交談哪怕一句半句。」
  葉昔昭思忖片刻,由衷嘆息,「這真是至為殘酷的懲罰。」
  「不說這些了。」虞紹衡坐起身來,「陪妳回趟娘家怎樣?岳父也與我有事商議。」
  「好啊。」葉昔昭連忙起身更衣,又去知會了太夫人,這才與虞紹衡回了相府。
  孟氏這段時間正著手八小姐葉昔晴的婚事,有了葉昔錦的前車之鑒,葉昔晴這段日子一直謹小慎微,時時服侍在正房,生怕嫡母一個不痛快,給自己找一門成為闔府笑柄的婚事。
  葉昔昭進門之前,葉昔晴正在為孟氏捶背,見到葉昔昭慌忙上前行禮,又忙不迭奉上茶盞,片刻後便找了個託辭退出去了。
  葉昔昭看得連連挑眉,「她這是怎麼了?把自己當您的丫鬟了嗎?」
  孟氏嗔道:「這話可不中聽,她聽到我給她張羅婚事的風聲,來房裡的時候就更謹慎了些,對妳,她自然是更不敢疏忽,卻又怕言多必失,只有敬著妳一些。」
  葉昔昭轉而問起葉昔錦,「她如今情形如何?」
  孟氏笑道:「還能怎樣,那家的家境擺在那兒了,我也的確是沒給她什麼嫁妝,日子過得很是窘迫,閒時也去找過別的姐妹,想著與人一起開個鋪子,可別人又怎麼敢答應她,至於相府,自成婚後除了回門,再也沒回過。」
  「她這麼過一輩子,也非壞事。」
  「的確。」孟氏又問起蕭府的事,「蕭夫人帶著傷返鄉了?」
  「是啊。」葉昔昭沒提及蕭旬與喬安的糾葛,只是道:「喬安娘親染病,她急著回去探病,也就顧不得自己了。」
  「看看,嫁得遠就是這點不好。」
  「是。」如果喬家就在京城,喬安便是過得再不如意,心裡也能踏實些,總比人單勢孤要好過。
  孟氏又列出幾個人家讓葉昔昭幫忙選一個,葉昔昭卻無意介入,「這是您的事,既是有人選就斟酌著選一個,若是沒有合適的,我再幫您也不遲,八妹又不似先前那一個。」
  「看看,倒是把自己退得乾淨。」孟氏笑著嘆息,「若是妳大嫂在家就好了,這等事讓她權衡即可。」
  葉昔昭隨之笑道:「這就是兒媳與女兒的不同之處。」
  「那是自然,妳如今重中之重還是打理侯府諸事。」
  停留至日頭西斜時,葉昔昭去了葉舒玄的書房,到了門外便聽到裡面虞紹衡與葉舒玄的爭執之聲,她蹙了蹙眉,不等人通稟便走了進去,「這又是怎麼了?」細究兩個人的神色,卻又看不出惱火。
  葉舒玄與虞紹衡看到她,皆是一笑,異口同聲,「妳怎麼過來了?」
  「我怎麼就不能過來?」葉昔昭無奈地看著他們,「再來晚些,你們怕是就又吵起來了吧?」
  虞紹衡溫和一笑,「不會。」
  葉舒玄卻道:「我這女婿什麼都要搶在我前頭,我的確是意難平!」
  「那好,你們繼續吵吧。」葉昔昭笑著轉身,「我先回侯府了。」
  葉舒玄語聲便是一緩,叮囑虞紹衡,「你快陪她回去,那件事日後再議。」
  「不須再議,此事依我之見。」虞紹衡語聲溫和卻堅定,之後道辭,與葉昔昭返回侯府。
  路上葉昔昭問道:「是為公事起了爭執?」
  「是。」
  既是公事,葉昔昭就不能過問了,沉默地回到府中,只見蕭旬已在蓮花畔湖邊等候。
  「寺中鐘離炎手下的來處已查出來了?」虞紹衡直言問道。
  蕭旬也沒避諱葉昔昭的意思,「對,那些侍衛本是承遠王精挑細選的精銳部隊中人,鐘離炎借了幾十人過來。」隨即便轉身告辭,「過來跟你說一聲,我進宮去稟明皇上。」
  葉昔昭留意到蕭旬說話的時候語聲寂寥,目光不見往日的陰冷,唯有黯沉,轉身時整個人透著寂冷蕭索,比之往日,他的暴躁殘酷已消逝,憔悴了許多,只是……
  「他總這樣忙來忙去,何時才能得閒去尋喬安?」葉昔昭有點不滿地問。
  虞紹衡思忖片刻,「大抵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去找喬安,朝堂天翻地覆的日子也許已經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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