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想不想,只有要不要!
看慓悍的小姑娘如何恩威並重、軟硬兼施,
將鄰家頑劣小竹馬扳正成前途光明的醋桶大將軍,
今生眼裡心中便只能容她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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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家的大少爺祁景,比許錦大三歲,高高瘦瘦的,長得還算人模狗樣,
兩人背地裡不知打過多少次架,最終都是許錦被他扯了頭髮,
祁景被祁老爺子罰禁閉,時間長短,全看許錦的委屈程度。
祁景覺得許錦乖的時候,讓人恨不得什麼都依著她,
氣人的時候又讓人寢食難安。當他發現她大了就要嫁人,
可許錦從小嬌小慣養,難免有些嬌氣,若嫁去別人家受氣,那怎麼辦?
不如就他來娶她回家,那樣她就是他的了,他想怎麼養就怎麼養,
只是養媳婦要銀兩,他得先想法子掙銀兩下聘成親。
第一章
東湖鎮有一塊兒風水寶地,說是風水寶地,是因為佔著那地兒的三戶人家,一家官運亨通,一家財源廣進,最差的也是名利雙收,實在令附近街坊欣羨。
官運亨通的是祁家,祁老爺子曾官至一州知府,當了六年被皇上調回京述職,後因得罪權貴罷官在家,但人家也沒閒著,親自教導獨子,教出了個探花郎。
風水輪流轉,當年耀武揚威的權貴早已敗落,皇上欲恢復祁老爺子官職,祁老爺子以年邁為由婉辭了,在家弄孫為樂,等兒子續娶之後又在戶部穩定下來,祁老爺子便和老妻一起搬回東湖鎮養老,還把前任兒媳婦生的長孫帶了回來,平時跟鎮上老人相約下棋釣魚,好不快活。
財源廣進的是崔家,崔家做的是絲綢茶葉生意,東湖鎮處於南北往來的水路要塞上,崔家自己有船有商隊,祖上經營有方,子孫一代比一代出息,家境自然是蒸蒸日上,現任崔家家主領著長子南北走動,言傳身教,可以預見崔家以後的繁榮景象。
位於兩家中間過得不上不下的便是許家,許家是讀書人家,當年許老爺子跟祁老爺子一起赴京趕考,可惜他身子骨差,半路上一場大病去了,英年早逝,留下家中孤兒寡母。
許老太太含辛茹苦撫養兒子許攸,因為沒了財路,讀書又費錢,漸漸便把許家那點家產花光了,許老太太憂心成疾,淒然病逝。
十四歲的許攸葬了娘親,孑然一身,清貧度日,好在他有才學,十八歲就中了舉,在街坊們都以為他會一鼓作氣考個進士回來時,許攸在拒絕了無數有利於他仕途的好婚事之後,迎娶了鎮上絕戶江家長女為妻,當然,能娶到江家長女也是許家祖上燒高香了。
世間萬般好,哪個都沒有銀子來得實惠,江家可是鎮上大戶,家境殷實,江父本來要留長女招贅的,大概看上了許攸的才氣,為了女兒終身幸福便傾盡江家田產、商鋪為嫁資地把女兒嫁了過去。
成親後,許攸與妻子江氏琴瑟和諧,生了一個活潑可愛的女兒,後來許攸雖然沒有再考科舉,卻也因人舉薦成了縣學教諭,育人讀書,外有名望,內有富家嬌妻,誰能說許家宅子風水不好?
因此不少外地富商都想買下這塊地皮,可惜人家三戶過得好好的,豈會因為一點黃白之物便賣了祖產?打發走前來打探的客人,各家繼續過著自己的小日子,平淡又滿足。
◎ ◎ ◎
四月底,天氣一天比一天熱,難得有個涼快天,許錦便領著丫鬟寶珠到崔家串門。
她跟崔筱是同年生,她是五月五端午,崔筱是九月九重陽,兩家大人都說她們有緣有福,關係也走得越發近了,而許錦跟崔筱自小就一起玩,情同姊妹。
在池塘旁邊的樹蔭裡鋪上乾淨的青布,許錦和崔筱坐著說話。
「阿錦,後日伯父就要回來了吧?」崔筱手中握著魚竿,本想跟好姐妹一起釣魚的,可惜許錦坐了一會兒就沒耐性了,想方設法誘她說話,她拿許錦沒辦法,只好陪許錦,至於能不能釣到魚,全憑魚兒喜歡吧,反正釣到了也是要放回去的。
「嗯,這次我跟我娘一起去縣城接爹,到時候我給妳帶陳記的蜜棗粽子。」許錦興奮地道。
許錦的爹許攸在縣學教書,只有每月初一十五、逢年過節放假才回鎮上,娘親江氏便吩咐車夫前一天下午過去接人,許攸在家住兩晚,初二十六早上又早早出發,半月不見,許錦很想爹,因著生辰將近,央求江氏允她跟車去,江氏不放心又賴不過她,只好答應同行。
「真好,等妳生辰時伯父還會回來一趟呢。」崔筱羨慕地道,她爹也很疼她,可她爹在外面做生意,每年回家住的天數還不如許伯父多。
提到這個,許錦本來忍不住想笑的,見崔筱眼神落寞下去,知她心事便忙改口安慰她道:「妳別羨慕我,我還羨慕妳呢,崔大哥出門了,還有崔二哥哄著妳,哪像我一個親姊妹、親兄弟都沒有,真是嫉妒死妳了。」
崔筱剛要說話,身後忽傳來一道戲謔男聲,「阿錦是嫌二哥對妳不夠好,所以想要個親哥哥?」
許錦頓時笑了,一邊扭頭一邊道:「哪有,二哥對我當然……好。」大好心情因為瞧見走到身前的兩人而一落千丈,嬌嬌的討好也變成了小聲埋怨,「好什麼啊,知道我跟他不對付還帶他來。」
原來走過來的兩個少年都是熟人,白白胖胖的是崔筱的二哥崔祿,今年十四,從小玩到大的孩子裡面就屬這位崔祿最招大人、孩子們喜歡的,因為他特別愛笑,出手大方又樂於助人,誰要是有個小麻煩什麼的,找他準沒錯。
不過崔祿可不是什麼老好人,他人精著呢,那些看他有錢就想佔他便宜的奸猾小人從來沒有如願過,崔筱跟許錦說二哥是笑面虎,所以許錦在崔祿面前一直表現得乖乖的,不敢惹到他。
崔祿旁邊那個拿鼻孔看人的是許家左鄰祁家的大少爺祁景,比許錦大三歲,高高瘦瘦的長得還算人模狗樣,幾年前祁家老兩口領著長孫回鎮養老,熟悉後,許錦尊敬滿腹學識的祁老爺子,也喜歡慈眉善目的祁老太太,就是憎惡自以為高人一等的祁景。
他們兩人背地裡不知打過多少次架,最終都是許錦被他扯了頭髮,然後祁景被祁老爺子罰禁閉,短則三天,長達一個月,全看許錦的委屈程度。
不想多看祁景一眼,許錦飛快轉過身,將搭在一旁的釣線甩入水中,「二哥要送客出門嗎?那你趕快去吧,回來咱們再說話。」
崔祿苦笑,他沒想過來的,剛剛經過這裡是祁景主動往這邊走,他雖長祁景一歲,被祁景稱一聲二哥,可祁景的脾氣到底是官家少爺,他還是得哄著點,崔祿扮好人,笑著拍拍祁景肩膀道:「走吧,咱們逛咱們的去,不打擾她們釣魚。」
祁景冷哼一聲,睨著池邊那個穿綠衫白裙的身影道:「醜八怪,好像誰想見到她似的。」說完走到崔筱身邊,「筱筱釣到魚了嗎?沒有啊,都跟妳說了多少遍了,她是掃把星,妳離她越遠越好。」
幾人算是一起玩到大的,彼此稱小名也沒什麼,但崔筱同樣不喜歡祁景的性子,聞言皺眉道:「祁少爺看不上阿錦大可避開她,何必又來唆使我?我覺得阿錦挺好的……」
「妳理他做什麼?他聽得懂人話嗎?」許錦蹭地站了起來,握住崔筱手往前走,「走,咱們去妳屋裡說話。」她就不信祁景還能跟到那邊去。
祁景的確不能,看著主僕四人走遠,他撇撇嘴,轉身走了。
◎ ◎ ◎
平白無故被人罵掃把星絕不是什麼開心的事,回家時許錦還氣呼呼的,怕被娘親江氏看出來,她跑到後院去看杏樹。
許錦打小就愛吃杏,據說四歲那年許攸帶她去街上逛,碰巧有鄉下婦人賣杏,小小的木車裡堆滿了黃橙橙的圓果子,遠遠都能聞到誘人果香,許攸見她饞得錯不開眼珠瞧著那兒,便領她過去買,結果她嫌許攸買得少,非要把整車都買回家。
許攸縱著她,讓婦人把車推到家門口,分一些給左鄰右舍,剩下的都給她留著,然後又特意移來兩棵杏樹栽在自家後院牆邊上,每年杏兒熟了,許攸陪她摘杏時都會舊事重提,拿這事笑話她,小時候許錦常常被許攸說得臉紅,現在大了些,許攸再說,她就笑嘻嘻地賴他騙人。
今年杏兒又該熟了,喜人的黃幾乎快要遍布整個樹頭。
許錦心情好了許多,看得也認真起來,然後晚上作了好夢,夢見許攸回來了。
次日醒來,她又去看杏樹,卻發現靠近牆頭那邊的果子明顯少了幾顆,因為那幾顆杏果顏色比較深,許錦都想好最先吃它們了,所以記得很清楚。
她跑去問江氏,「娘,您讓人摘杏兒了?」許家上上下下都知道這兩棵杏樹是她的寶貝,除了他們一家三口吩咐,下人根本不會自作主張去碰。
江氏正在澆花,頭都沒抬,「沒有啊,怎麼了?」
許錦隨手撥弄月季花還帶著水珠的花瓣,嘟嘴道:「我發現果子少了幾個,肯定被人偷摘了。」
江氏忍不住笑了,晨光裡那嬌豔臉龐比新開的粉月季還要好看,「樹上那麼多果子,難為妳能看出來少了幾個。」語氣調侃,顯然沒把女兒的純真話語當真,「好了,洗洗手,跟娘用飯去吧。」
「哦……」許錦知道江氏依然把她當小孩子,便沒有多作解釋,乖乖跟在江氏身邊往偏廳裡走,只在心裡暗暗琢磨,不是娘親讓人摘的,難道是下人?不會,她相信自家下人,且年長的不可能因一時貪嘴就冒犯主子,年少的就只有她身邊的寶珠了,寶珠一直在她眼前晃悠,根本沒有機會偷,除了自家人,還能有誰?這條街上可沒有偷雞摸狗的饞嘴小孩。
思來想去,最值得懷疑的就是祁景,祁景肯定不會饞她的杏,可他知道她看重那兩棵杏樹,或許就是想氣她呢,許錦恨恨咬牙。
有了主意,晚飯過後,許錦派寶珠去屋裡作幌子,以防江氏詢問,然後自己偷偷貓在牆根一片櫻桃樹叢後守株待賊,既然祁景想氣她,肯定還會偷第二次、第三次,今兒個就是等到天黑她也要等祁景,不是為了那幾顆果子,而是為了一口氣,只要她抓到他,再傳到祁老爺子那裡去,祁老爺子肯定會重重罰他的。
天漸漸暗下來,後面街上傳來老人們納涼的閒聊聲,祁老爺子也喜歡在這時候出門晃悠,祁景此時動手最安全,果然牆那邊很快就傳來了腳步聲。
等待祁景爬牆的過程中,許錦突然想到了兩人的第一次打架,那時她太小了,記憶有些模糊,只記得她穿了新裙子去外面玩,祁景瞧見了,說她是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把她氣哭了,祁老太太知道後訓了祁景一頓,自此祁景就跟她結了仇,總找機會欺負她,而她大了就不愛哭了,會想辦法氣回去。
江氏勸她躲著祁景些,語氣裡似乎也有些同情祁景,許錦知道江氏為何同情那壞小子,因為她無意聽爹娘提起過祁景的身世,說他生母早逝,他爹娶了繼母後就一心撲在繼母和繼母的子女身上,祁景欺負弟弟、妹妹,被他爹暴打一頓,可祁景不知悔改,搞得家裡雞犬不寧,祁老爺子沒辦法才帶他回來了。
許錦挺同情祁景沒有娘親的,但他不能因為他不痛快就欺負她啊。
待瞧見祁景站在牆頭,一手扶著杏樹枝條一手準備摘杏,嘴角掛著壞笑,許錦氣得跳了出去,「祁景,你偷我們家東西!」
她出現得太突然,祁景嚇了一跳,腳下一個不穩,頭朝地栽了下來,腦袋先是撞到樹上再砸到地面,他人則仰面躺在那裡一動也不動,額頭有血漸漸往下流。
「娘!」許錦嚇得轉頭就要跑。
「別走,回來。」身後傳來熟悉的急切聲音,許錦頓住,扭頭看去就見祁景慢慢站了起來,一手擦血一手撐牆,目光陰沉沉地望著她,「回來,否則我就說我是被妳推倒的,到時候妳娘見我傷成這樣,還會信妳的話嗎?」
許錦現在倒沒想那麼多,害怕地盯著他額頭,「你、你沒事吧?你流血……」話音未落,祁景突然開始晃悠起來,看著要倒的樣子,許錦大驚,忙跑過去扶他,可祁景比她大、比她高,也比她重,她根本扶不動,反而跟他一起歪了下去,手背抵著地蹭動,火辣辣地疼。
可許錦根本沒察覺到自己手上流血了,她愣愣地看著身前瞪著眼睛望天的祁景,他不動她也不動,許久之後她才跪著爬起來推他肩膀,「祁景,你怎麼了?你別……」說著,祁景身子一震,眼裡再次恢復了生氣,許錦頓時鬆了口氣,她就說嘛,這麼矮的牆頭,祁景怎麼可能摔一下就……
「算了,你悄悄回去吧,只要以後你別再偷我的果子,我不會告訴祁爺爺的。」見祁景幽幽地盯著自己,許錦瞪他一眼,正要起身,手上忽然傳來一種溫熱的觸感。
扭頭,驀然發現身邊不知何時多了一隻小白狗,身長尺餘,毛色雪白,正蹲著舔她手背上的傷,舔得她又麻又癢,她看過去時,小白狗似乎有所感應,也抬頭看她,烏黑發亮的鼻頭,水汪汪的黑眼睛,許錦頓時心軟如水。
這是哪來的小白狗,太好看了,許錦忍不住把小白狗抱了起來,小白狗直勾勾盯著她,乖乖巧巧的,毫不掙扎。
許錦剛想摸摸牠,之前還躺在身前的祁景目光一變,翻身就要跟她搶狗。
許錦眼疾手快地避開,罵他,「祁景你別太過分,這是我的狗。」她是看在他受傷的分上才不想追究的,哪想他竟然還想做壞事。
祁景好像根本沒聽見她的話,踉踉蹌蹌地追了上來,許錦趕緊往回跑,邊跑邊喊人,企圖嚇跑他,可祁景鍥而不捨,直到江氏領著幾個丫鬟趕來,他還沒有放過許錦的意思。
江氏站定,肅容質問:「這是怎麼回事?祁景怎麼在這兒?還有這狗……」
「娘,這是我撿到的狗,祁景要跟我搶,您快讓人攔住他。」許錦抱著狗躲到江氏身後喘著道。
江氏沒空理她,眼看祁景都要撲到她身上來了,忙吩咐丫鬟攔人,「祁景,不得在長輩面前放肆。」
祁景恍若未聞,在兩個丫鬟手裡使勁兒掙扎,可到底頭還傷著,昏沉沉的,力氣漸漸消失,朝許錦喊了聲便不受控制地往後栽了下去。
也就是那一聲,讓許錦、江氏等人都愣住了,因為祁景說的根本不是人話,而是「汪」的一聲狗叫,低沉憤怒,無比清晰。
◎ ◎ ◎
祁景昏迷不醒,郎中上完藥,起身朝祁老爺子道:「祁老爺放心,大少爺只是失血過多,並無大礙,醒後好好休養一段時日就行了。」
祁老爺子頷首,「有勞了。」轉身吩咐管事領郎中去偏廳開藥方。
郎中走後,屋中站著的只剩祁家老兩口、江氏母女及隨身丫鬟。
江氏領著許錦上前賠罪,「都是阿錦出手沒輕沒重,弄傷了這孩子,伯父、伯母放心,姪媳回去會嚴加管教她的。」祁老爺子跟已故的許老爺子有同窗之誼,兩家又左鄰右坊住著,稱呼自然親暱些。
許錦雖然覺得自己沒錯,可祁景受重傷是因她而起,她還是有些害怕的,因而江氏讓她道歉,她就乖乖道歉,「祁爺爺、祁奶奶,是我嚇唬祁景,才害他從牆上掉下來的,我知錯了,你們罰我吧。」清脆動聽的童音,乖巧懂事。
看著許錦,祁老爺子心頭湧上一股羨慕,要是他家長孫也這麼懂事該多好,他面露愧色,嘆息道:「老夫汗顏啊,子不教父之過,阿景的爹不在,我對他有教養之責,沒想他竟敢背著我做出這等偷竊之事,阿錦別怕,阿景受傷是咎由自取,妳一點錯都沒有,快跟妳娘回家去吧,早點歇息,改日我讓阿景上門給妳們賠罪。」
尊敬的長輩沒有責怪自己,許錦放鬆下來,仰頭看江氏。
江氏疼惜地看看祁景,安慰祁老爺子,「伯父言重了,這兩孩子自小玩在一起,打打鬧鬧的,您還不知道?祁景就是想摘杏氣氣阿錦,何來偷竊之說,再說一個巴掌拍不響,祁景這樣做肯定是阿錦先惹到他了,現在他們一個受傷,一個知道錯了,咱們以後多約束些,就別再記著這事吧。」
祁老爺子沒吭聲,只是單看他緊皺的眉頭就知道他是不打算輕易饒了祁景的。
江氏還想再勸兩句,祁老太太走過來拍拍她手,「孩子犯錯就要受罰,都是應該的,妳放心,有我看著,不會讓妳伯父下重手的,好了,耽誤這麼久,外面天都黑了,妳們娘倆快回去歇息吧,不是說明兒個要去接阿錦她爹嗎?快去快去,好好睡一覺養好精神,否則阿錦她爹該擔心我們沒有照顧好妳們娘倆囉。」
祁家老兩口都是五十多的年紀,跟面相肅穆的祁老爺子不同,祁老太太慈眉善目,平易近人。
被老人家這樣打趣,江氏臉上有些泛紅,繼續勸了幾句便領著許錦回家了。
江氏母女倆走後,祁老太太憂心忡忡地上了炕,心疼地看著自己的長孫,「老頭子,要不咱們再請個道士來看看?我聽阿錦她娘說,這孩子昏倒前……會不會撞邪了?」
祁老爺子不置可否,「什麼撞邪,妖魔鬼怪都是無稽之談,是那些和尚、道士為了騙錢編出來的鬼話,我看他是快要昏迷了,說話說不清楚才讓人聽成狗叫的,行了,這裡有小廝照看,咱們回房吧。」對於這個不論他如何規勸都不肯上進的長孫,祁老爺子也是無可奈何,心神疲憊了。
「要走你走,我在這裡守著他。」祁老太太瞪祁老爺子一眼,也不看他臉色,低聲吩咐丫鬟把她的被子抱過來。
她有三個孫子,最心疼的還是長孫,自小沒了娘,當爹的又不看重他,能怪孩子鬧脾氣?她只後悔當初不該縱容兒子早早續娶,否則晚上幾年,父子倆關係也不至於鬧得這樣難看。
「隨妳。」祁老爺子沉默片刻才道,快出門時又小聲叮囑老妻別累著。
祁老太太沒理他,摸摸祁景蒼白的小臉,滿眼疼愛。
很快丫鬟把她的鋪蓋抱來了,祁老太太就在祁景旁邊躺下,只讓丫鬟留一盞小燈,漸漸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祁景」悠悠轉醒,剛想睜開眼,腦海裡突然傳來一股刺痛,接著浮現一幅幅畫面,他皺眉,冷靜地看那個少年的生活,透過他的眼睛、身體,了解這個陌生的世界,畫面裡的嬰童牙牙學語,他竟然也慢慢地聽懂了,然後明白的越來越多。
他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似乎很長又似乎很短,待那些記憶最後定在一個抱著狗的小姑娘身上,他猛地睜開眼睛,那隻狗是他,是小時候的他,只是他明明正在林中狩獵,怎麼突然來到了這裡,連身體都不是自己的了?
不論如何,他要把他的身體搶回來,那樣或許還能回去,回自己熟悉的那片山林,他試著動了動。
「阿景,你醒了?哪裡不舒服嗎?」才伸出一隻胳膊,旁邊突然有人俯身過來,昏黃的燈光裡,他對上了一張慈和、擔憂的面孔,那是祁景的祖母,祁景是這個身體的名字。
他是自己長大的,從未見過爹娘,小時候他曾幻想過爹娘的樣子,大了就不再想那些了,可此時此刻聽著這樣溫柔慈愛的蒼老聲音,感受她的關切擔憂,他感覺有些怪。
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老人,只好繼續裝睡,暗暗沉思以後該如何應對,幸好那個小姑娘就住在隔壁,等他養好了,隨時都可以把身體搶回來。
對了,原來在這裡他們被稱為狗,可是又完全不一樣,因為變故發生前,他可以隨心所欲變成人或狗,而且即便是狗身也比這裡的狗聰明多了,不會被人圈在院子裡搖尾乞憐,他會打獵、會設陷阱,他是族裡最厲害的獵手,他一定會回去的。
另一邊許錦跟江氏回家後,立即衝向了自己的小院。
對她而言,今天發生了兩件大事,一是祁景因為她昏倒了,可現在郎中說祁景沒有大礙了,許錦再也不用害怕,心思頓時全都飛到了那隻不知從哪裡跑到她家後院的小白狗身上,她去祁家前,小白狗已經睡著了,現在也不知醒了沒。
沒醒,還睡著,躺在椅子上,縮成一個毛茸茸的白球,只有鼻頭是黑的,許錦上前就想把小白狗抱到懷裡。
「阿錦。」江氏隨後而來,看看那狗,一邊擋住許錦,一邊肅容問守在旁邊的寶珠,「誰讓妳把狗抱到姑娘屋裡來的?要是牠身上有蚤子怎麼辦?抱出去。」
江氏嫁人前是被當成兒子養的,看著溫柔,肅容時自有一股威嚴氣勢,寶珠當即嚇白了臉。
許錦用眼神示意寶珠先別走,回頭跟江氏撒嬌道:「娘,牠這麼乾淨,身上怎麼可能有那種東西?就算有,現在天都晚了,洗完澡毛乾不了,牠生病了怎麼辦?娘,反正牠乖乖躺在那兒,您就讓牠在這裡睡一晚吧,明天我盯著寶珠給牠洗澡。」既然娘親擔心小白狗身上有東西,她肯定不好說親自動手了。
「這狗到底是哪裡來的?」忙活了一晚上,江氏還沒來得及詢問狗的來歷。
「我也不知道,牠自己跑到咱們家後院的。」許錦看著可愛的小白狗,撲到江氏懷裡嬌聲商量,燈光裡小臉緋紅,黑眸水亮,「娘,您讓我養了牠吧,我沒有兄弟姊妹,爹爹又很少回家,讓牠陪我作伴好不好?娘,您就讓我養吧,今年生辰我什麼禮物都不要了,就要這隻狗,行不行?娘,好娘親……」
江氏最禁不住許錦如此撒嬌,沒過多久便被許錦纏得目光柔和下來。
其實那狗毛茸茸的確實好看,只要身上沒有蟲子,給許錦養完全沒問題,但江氏另有擔心,「不是娘不答應,只是這狗這麼小,看著也不像野狗,定是誰家偷跑出來的,咱們養了,人家丟了狗豈不著急?」
許錦還真沒想到這層,她眼睛轉了轉,小聲道:「咱家附近這幾條街養狗的人不多,更沒有這種狗。」
江氏摸摸她腦袋,「許是人家新得的,從外地買來的,親戚家送的都有可能,阿錦,今晚先讓這狗住在咱們家,明天娘讓人出去打聽,若沒有人找狗,這狗就是妳的了,有人找,找的還跟這狗一樣,妳再喜歡也得還回去,知道嗎?」
「可我喜歡牠……」許錦埋在江氏懷裡,眼淚湧了出來,她見過的野狗都是髒兮兮、瘦巴巴的,這隻這麼乾淨可愛,任誰都會喜歡,怎麼可能是野狗,所以她已經認定江氏明日就能打探到丟狗的人家,明日這狗就不是她的了。
江氏無奈地摟著許錦,掏了帕子替她抹淚兒,「多大人了還愛哭鼻子,好了好了,等娘找到養狗的那戶人家,會跟他們打聽家裡還有沒有別的小狗的,現在沒有,今年明年肯定也會生新狗崽,娘早早給妳定下一隻行了吧?再不行,明日咱們早早去城裡,娘帶妳去鳥獸坊看看,妳喜歡養貓養狗,娘都給妳買,成不?」
許錦想說不成,可這已經是眼下最好的辦法了,她繼續在江氏懷裡賴了會兒,平復了,抹抹眼睛道:「娘,那今晚讓牠睡我屋裡吧,您放心,我不碰牠,就讓牠睡地上。」
江氏不想答應,可對上許錦泛紅的眼圈便心軟了,「行,那妳跟娘保證不碰牠。」她小時候就吃過貓狗的虧,見跑到家中的小貓可愛便抱著玩,結果身上被咬了好幾個紅疙瘩。
見許錦連連點頭,江氏才鬆開她,吩咐寶珠,「去準備熱水,一會兒服侍姑娘沐浴,換身乾淨衣裳,身上這身馬上洗了。」
「知道了,夫人。」寶珠快步出去了。
此時天色已晚,江氏睏了,叮囑許錦兩句便往外走,許錦將江氏送到院門口,回去倒也聽話,只蹲在椅子前打量小白狗,沒有伸手碰,沐浴後就鑽進被窩睡覺了,這一天事情挺多,許錦沾了枕頭很快就睡了過去。
睡到半夜,恍惚中被一陣輕微的哼唧聲喚醒,那奶聲奶氣的聲音,還伴隨著爪子抓炕壁的聲音,歇一會兒、停一會兒,透著一種執著的不甘。
許錦愣了一會兒就想起來了,忙下地點了燈,而她下地的時候,那狗就一直追著她,在她腿間繞來繞去,燈亮了,小白狗正好繞到她身前,見她低頭,牠抬起前爪扒住她的腿,用那雙亮亮的黑眼睛討好地看她,尾巴晃來晃去。
迷迷糊糊間,許錦忘了江氏的叮囑,她開心地把小白狗抱到椅子上,輕手輕腳打溼帕子擦了四隻狗爪,然後把狗抱到炕上逗牠,「是不是害怕了?」
小白狗熱情地舔她手指,癢癢的又很舒服,許錦歡喜地看著牠,看著看著又睏了起來,見小白狗也乖乖臥了下去,她把枕巾扯過來蓋在牠身上,還拍了拍,「睡吧睡吧,明天再跟你玩。」
小白狗乖乖趴了會兒,似乎不習慣身上多了被子,一骨碌鑽出去,湊到許錦身邊,貼著她肩膀蜷了起來……
◎ ◎ ◎
許錦翻個身,然後臉上突然被什麼連續舔了幾下,她立即就醒了,腦袋往後退,小白狗追著要舔她,許錦逃不掉,笑著坐起來,將牠抱到腿上。
小白狗抬起前爪搭在她肩上還想舔,喉頭發出哼哼唧唧的叫,腹部還有咕嚕聲傳來,許錦恍然大悟,迅速穿衣下地,順便將牠放到地上,「走,我帶你找東西吃去。」
洗漱完畢,她往外走,小白狗就顛顛地跟著她,說來也怪,好像認定了她般。
狗狗喜歡自己,許錦很高興,也就沒想其中緣故,直奔廚房。
「哎喲,姑娘怎麼來這裡了?」廚房管事李嬤嬤遠遠瞧見她,趕緊迎了出來,滿臉堆笑,「裡面油煙熏人,姑娘有什麼吩咐直接吩咐我就行了,這是夫人新給姑娘添的寵物?瞧這毛白得跟雪似的,還這麼聽話,一看就是稀罕物啊。」
許錦看看乖乖蹲坐在自己腳邊的小白狗,與榮有焉,笑問道:「李嬤嬤,牠餓了,妳看廚房有什麼能給牠吃嗎?」
李嬤嬤年近五旬,鄉下出身,家裡鄰居都養過土狗,都是豬吃什麼就撥一點給狗,餓一頓、飽一頓的哪兒會精心伺候,不過她看出來了,這狗是姑娘的心頭好,便認真地打量小白狗幾眼,道:「這狗看著也就剛出滿月不久,還嚼不動肉啊骨頭什麼的,我給牠盛點粥,姑娘覺得如何?」
許錦第一次養狗,半點經驗也無,自然是聽老人的,「行,那妳就從這邊盛吧。」家裡有兩個廚房,這邊是伺候她們一家三口的,還有一個用來做下人們的飯食,其中差別,別的不說,主人們喝的是白米粥,下人們那邊雖然比普通鄉里人家要好,卻比不上主人家。
「好咧,那姑娘去那邊樹下等著,省著熱氣出來熏到您。」李嬤嬤熱絡地道,轉身進了廚房,很快就端著一個大瓷碗出來了,姑娘都給狗吃白米了,她用好碗盛粥肯定沒關係,只要姑娘滿意了,夫人不會在這種事上責怪什麼的。
李嬤嬤端著盛好的粥往樹下走,小白狗依然老老實實地蹲在許錦旁邊,只是舔了舔舌頭,等許錦接過碗時小白狗立即變了性子一般,圍著許錦轉了起來,不時抬起兩隻前腿虛撓,然後搭在她裙子上。
許錦猜牠是想搭她腿上的,可她穿了裙子,小白狗摸不準位置,這一撲撲空了便鑽到了她裙子底下,許錦玩得興起,退開就見小白狗一骨碌爬了起來,再次追她。
李嬤嬤在旁邊看了會兒,笑咪咪地回廚房了。
許錦沒忍心餓著小白狗,把粥吹涼了些,蹲在樹影裡,她剛蹲下去,之前一直在她身前跳著要搶東西吃的小白狗立即湊頭過來,沒有急著吃,而是先嗅嗅,再試探般舔了一下,確定不燙了這才埋頭吃了起來,發出連續的吞咽聲。
「看來你很喜歡吃粥啊。」許錦一手扶著碗免得被小白狗拱倒,一手順狗背上的毛,越摸越喜歡。
小白狗只顧著吃,小舌頭咋吧咋吧的很快就把碗底舔了個乾淨,不細看都看不出來這碗還沒有刷,舔完了,牠抬頭看看許錦,扭著腦袋朝廚房跑去,跑到門口停下,朝她叫了聲,好像要等她領牠進去。
牠這麼聰明,許錦歡喜極了,又讓李嬤嬤重新盛了半碗給牠,剛剛碗裡只有淺淺一碗底呢。
「姑娘,這狗可真好看。」秋蘭悄悄從廚房遛了出來,離許錦五步遠時蹲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小白狗,她是李嬤嬤的三閨女,比許錦小一歲,現在幫她娘打下手,洗洗菜、燒燒火什麼的,眼下早飯都準備得差不多了,玩心一起便跑出來看狗。
許錦跟秋蘭挺熟的,以前她和崔筱玩捉迷藏、摸瞎子,人不夠就喊兩家的小丫鬟湊數,因此跟秋蘭說話也親近些,小聲問她,「妳知道蚤子長什麼樣嗎?」
「這狗身上有蚤子?」秋蘭嚇了一跳,「那可不行,姑娘趕緊躲開,蚤子會咬人……」
她突然咋呼起來,許錦頓時皺眉瞪她,「別叫,我也不知道牠身上有沒有,看來妳認得,那妳幫我看看。」
「哦。」秋蘭紅著臉捂住嘴,回頭看看,見李嬤嬤沒出來,就那樣蹲著往許錦那邊挪了過去。
小白狗回頭看看秋蘭,又看看許錦,見許錦笑著看牠呢,便放了心繼續吃東西,只是等秋蘭抬手要落在牠身上時,小白狗突然轉過身,「汪」的朝秋蘭叫了聲,聲音洪亮、氣勢逼人,嚇得秋蘭跌坐在地。
小白狗跟秋蘭對峙了會兒,確定這人不敢再碰自己了才轉回去繼續吃。
「姑娘,這狗會咬人吧?我可不敢碰了。」秋蘭心有餘悸地站了起來,小臉蒼白。
「別胡說,牠乖著呢。」許錦摸摸小白狗,猜牠大概是怕生,便朝秋蘭招招手,「過來,我幫牠翻毛,妳盯著看有沒有蚤子。」她覺得沒有,不過為了安娘親的心,還是找找看吧。
她動手,小白狗就很乖了,只在她摸牠尾巴時輕輕甩了一下尾巴,好像不喜歡被人摸那裡,許錦好奇地又試了一次,見小白狗還是想躲,就不摸那兒了,換個地方翻毛。
快找完了,寶珠急急跑了過來,「姑娘、姑娘,夫人找您呢。」
許錦心裡一跳,難道娘親這麼快就打聽到這狗是誰家的了?
正好小白狗也吃完了,許錦叫上牠往上房那邊去了,怕牠剛吃飽跑太快不舒服,許錦體貼地放慢了步子。
江氏正吩咐身邊的王嬤嬤去庫房拿東西,上午去祁家探望祁景總不能空手而去。
王嬤嬤記住了,轉身往外走,跨出屋門,正好瞧見許錦跑進了院子,許錦穿了杏紅小衫碎花長裙,頭上梳著常見的雙丫髻,正低頭逗狗呢,許錦看見王嬤嬤,笑著喊了聲嬤嬤,那嬌憨可愛的模樣跟夫人小時候一模一樣,只有兩道英氣長眉像極了她爹……
王嬤嬤目光黯了黯,站定了,等許錦走到身前,王嬤嬤慈愛地替她擦擦額頭細汗,叮囑她走慢點,轉身看著她進了屋,這才離去。
「娘,我讓秋蘭幫忙看過了,牠身上沒有蚤子。」許錦大聲說著,仰頭看江氏,小白狗停在她腳下也仰頭看著江氏。
看許錦那麼歡喜,江氏不忍掃她興,淺笑道:「那就好,娘已經派人出去打聽了,要是沒有人家丟了狗,這狗就是妳的啦,好了,該吃飯了,今早不用讀書,看完祁景,妳就跟牠玩吧。」她會讀書識字,對教導女兒讀書卻不在行,好在許攸在縣學裡教書,她只需按照許攸布置的課業教女兒就行了。
原來下人剛出發,許錦鬆了口氣,可聽到祁景,她又不高興地嘟起了嘴,但她也知道這趟探望是避不了的,便沒有多說。
飯後跟小白狗在院子裡玩了會兒就要去祁家了,昨天祁景昏倒後小白狗睡著了,所以是寶珠抱回去的,今日事實已經證明,除了許錦,小白狗不肯讓旁人碰,江氏本來想摸摸的,見牠不肯就算了,可現在要去祁家,不能帶隻狗過去啊。
許家門口,許錦蹲下去摸小白狗腦袋,「乖,聽話啊,我要去他們家一趟,很快就回來啦,你在家裡等我好不好?回來我再跟你玩。」一邊說話一邊伸手在自家和祁家之間比劃。
小白狗也不知是聽懂了還是看懂了,乖乖臥在地上,抬著腦袋看她,黑眼睛水汪汪的像兩顆新洗的葡萄,看得人不捨離開牠。
許錦忍不住回頭看江氏,小聲哀求道:「娘,我留在家裡行不行?」
江氏也詫異於這隻白狗的聰明,可她不能這樣縱著女兒,總不能因為一隻狗往後就不出門了吧?
許錦在江氏眼裡得到了答案,戀戀不捨地摸摸小白狗,一步三回頭地出門了,小白狗目送她走遠,直到看不見了,牠才將腦袋搭在前爪上,扭頭望向許家與祁家的牆頭,一隻耳朵耷拉著,一隻貼著地。
第二章
東湖鎮民風淳樸,誰家要是出點什麼事,街坊們都會過來探望,祁家大爺在京當官,祁老爺子身上又沒有官架子,喜歡四處晃悠,街坊們自然更加熱絡了,知道祁景受傷,過來探望的人肯定不少。
江氏料到了這一點,所以早早過來串門,就是為了避開人多的時候。
祁老爺子出去散步了,祁老太太招待她們,直接領去了祁景的屋子,因為許錦還是個孩子,跟祁景又熟,兩家大人誰也沒想到避諱那一回事,祁老太太雖然當了多年的官夫人,卻並不是拘泥陳規的人,老兩口為何要回鄉養老?有成全兒子的成分,更多的還是喜歡東湖鎮閒適的生活。
幾人往這邊走,屋裡祁景聽到聲音趕緊閉上了眼睛。
早上好不容易熬到祁老太太走了,屋裡還有個小廝看著他不讓他起來,祁景不敢硬闖,按照原身的記憶,若他表現得太出格,輕則被祁老爺子關幾天,重則如祁老太太猜測那般被當成中了邪,下場只會更慘,這個地方太奇怪,他不得不慎重行事。
江氏以為他睡著了,放輕了聲音,「今早郎中來過了嗎?如何說的?」
祁老太太摸摸祁景腦袋,神色複雜,「說是身體沒有大礙,只是這孩子突然就不肯說話了,早飯時問他感覺如何,他無論如何都不吭聲,他祖父氣急了要打他,他都寧可挨打也不言語,哎,也不知他這脾氣隨誰,又倔又不聽勸,真是讓人頭疼。」
「伯母別急,這歲數的孩子都這樣。」江氏寬慰幾句,把許錦拉過來訓她,「祁景摘妳杏兒氣妳固然不對,妳也不該故意嚇唬他,瞧瞧妳把祁景害的,一會兒祁景醒了,妳好好跟他賠不是,知道不?」
「妳這是做什麼,阿錦又沒做錯,妳再訓她,妳讓我跟妳伯父的老臉往哪擱?」祁老太太急忙回道,將滿臉委屈的許錦摟到懷裡,「不聽妳娘的,阿錦是好姑娘,奶奶知道。」
許錦頓時不覺得委屈了,扭頭看看祁景,小聲安慰道:「祁奶奶放心吧,祁景一定是很疼才不想說話的。」她才不信那個每次見面都會氣她的人會一直不說話,真要那樣就好了。
祁老太太被她逗笑了,三人繼續坐了會兒,外面好像有客人來了,江氏便起身告辭。
許錦乖乖跟著江氏往外走,快要出去時,忽然感覺有人在看她,扭頭一看,對上一雙陰沉沉的眸子,是祁景。
許錦早被他這樣看習慣了,見他果然還是那個祁景,抬手指指腦袋,幸災樂禍朝他扮了個鬼臉。
祁景愣住,這裡的雌……姑娘真奇怪,凶起來不叫不打不咬,瞪瞪眼睛有何用?真不知原身為何總是被她氣到。
他的身體在她手裡不受他控制了,好在聽之前偶爾傳來的叫聲,應該沒有被人欺負,不過他還是要想辦法早點把身體搶回來。
快了,他已經學會了拿那些熟悉又陌生的東西,只是還有些不習慣說他們的話,正好趁養傷這兩晚多練練,會說話了,萬一搶奪時失手,也能編個理由唬弄過去,不管怎麼說,這裡的行事規矩跟他那邊太不一樣了……
許錦從祁家回來,收到了小白狗的熱情迎接,她還沒走到許家門口呢,小白狗已經撒歡跑了出來,尾巴直搖。
她開心地抱牠去後院玩耍,心卻一直提著,生怕下人回來說找到了丟狗那戶人家,如果說昨晚許錦還只喜歡小白狗罕見的好看模樣,現在牠的聰明、牠的靈性,還有牠對她獨有的依戀,都讓她喜歡到了心裡去。
晌午吃飯時她都不敢看江氏,端著碗低頭吃飯,小白狗也在用飯,只是牠臥在地上,沒有上桌子,吃的是江氏特意吩咐人熬的粥,裡面摻了些肉末,熬得很爛的那種。
見識了小白狗的聰明,江氏也喜歡這狗,更加理解女兒的不捨,飯後寬慰道:「別擔心,妳看牠才來咱們家一天,妳都喜歡成這樣了,若是咱們鎮上誰家養的,肯定早急著找了,上午他們把整個鎮子都逛遍了也沒聽說誰家丟了狗,可見牠八成是路過的客商養的,阿錦,若今晚黃昏前依然沒有消息,以後牠就歸妳了。」
「真的?」許錦大喜過望,撲到江氏懷裡,「娘,那我能帶牠一起去接爹爹嗎?」去縣城路上來回要用一個時辰,還要在城裡逛逛,如果把小白狗留在家,許錦怕她離開的時候牠會被人帶走。
真是傻孩子,江氏輕輕點她額頭,「妳怎麼這麼笨啊,帶牠去城裡,萬一碰上丟狗的人怎麼辦?」這狗一看就是有錢人家才養得起的,越靠近縣城越容易碰到失主,倒不是江氏想貪牠,實在是這狗靈性太足,看牠對女兒這麼忠心,但凡原來的主人對牠好一點,牠都不可能這麼快就忘了主家,甚至江氏估摸著,這狗都有可能是自己逃出來的。
許錦想了想也覺得自己犯了傻,不好意思地笑笑,拉著江氏的袖子問:「娘,那咱們什麼時候出發啊?」
江氏剛要說話,那邊小白狗吃完了,顛顛地朝許錦走了過來,蹲坐在她腳邊,大眼睛在母女倆身上來回轉,最後低頭玩許錦的裙襬,時而用爪子撥弄,時而咬住往一旁扯,牠的牙還是有些尖的,江氏看那架勢暗道不好,可惜想要阻止已經晚了,只聽「嘩啦」一聲,許錦裙襬裂了好長一道口子。
「啊,我的新裙子!」許錦驚叫出聲,低頭就見自己為了進城特意換上的長裙已經壞了,而罪魁禍首叼著裙角愣愣地瞧著她,大眼睛裡茫然又無辜,看牠這樣,許錦想生氣都生不出,故作氣呼呼蹲下去,輕輕拍了一下狗腦袋,瞪眼睛訓牠,「看在你第一次犯錯的分上我不罰你,下次再敢咬我衣裳,我就不給你粥喝。」指指衣裳再指指狗碗,滿眼威脅。
小白狗眨眨眼睛,鬆了嘴,喉頭發出一聲無比委屈的叫,然後臥了下去,兩隻耳朵耷拉著,拿那雙大眼睛偷偷看她,對上許錦的目光,牠就移開,一會兒再看過來,如此反覆。
許錦笑了,摸摸牠腦袋安慰道:「算了算了,我又沒生你的氣,但你以後不許再亂咬東西了,知道嗎?」
「汪。」小白狗一下子跳了起來直往許錦懷裡撲,哈嗤哈嗤地要舔她,許錦連忙把手遞給牠,讓牠舔她手心,癢得她笑個不停。
江氏笑著看她跟狗鬧,過了會兒道:「好了,快去屋裡換身衣裳,咱們這就出發了。」進城還要去買點東西,時間並不是很充裕。
想到半月未見的爹,許錦頓時興奮起來,抱著狗迅速回了自己的小院,寶珠服侍她換了另一條新裙子,梨白色,上面繡著栩栩如生的粉紅荷花。
許錦對著鏡子照照,還算滿意,轉頭見小白狗蹲坐在遠處看著她,她玩心大起,輕輕轉了一圈,逗狗,「好看嗎?」
「汪。」她裙襬高高飄了起來,小白狗跳著撲過去,許錦以為牠又要來咬了,趕緊俯身去攔,不過小白狗跑得快,在她曲腿時就鑽到了她裙子底下,停在她兩腿中間,許錦納悶地往後退,小白狗也往後挪,不管許錦往哪邊走牠就是不肯出來,尾巴或腦袋時不時碰到許錦雙腿。
許錦試著往外走,小白狗牢牢跟著她,跨過最外面比較高的門檻時,小白狗稍微耽誤了會兒工夫,露出一截尾巴。
許錦覺得好玩,就這樣往上房去了,走著走著心中有了猜測,待她跟江氏會合後一起往外走,快要到大門口時,許錦越發確定了自己的猜想,心裡莫名發酸,蹲下去把小白狗提了出來。
小白狗愣愣的,許錦提著牠兩隻前爪,低頭用自己的鼻尖點點牠黑黑的鼻頭,柔聲道:「乖,我跟娘去城裡接爹爹,黃昏前肯定回來,你在家等著我啊,回來我就給你起個名字,以後咱們天天在一起。」
小白狗轉轉腦袋,忽的舔了她下巴,許錦沒躲,親了親牠腦頂。
一人一狗親暱了會兒,小白狗乖乖臥了下去,許錦最後摸摸牠,快步出門了,都不敢回頭看,她不知道小白狗為何如此依戀她,可許錦真的很慶幸、很滿足,也有丟下牠的負罪感。
看著女兒飛快爬進馬車,江氏很是感慨,叮囑門房小心守著別讓狗跑出去,門房自然連連應諾。
牆外很快傳來馬車轆轆聲,小白狗抬起耳朵又耷拉下去,閉眼打盹,小小的一團蜷縮在那裡,等著主人回來。
◎ ◎ ◎
馬車內,許錦情緒有些低落,江氏知道她擔心什麼,把她摟到懷裡像小時候那樣輕輕拍她背,聲音柔柔的,「放心吧,就算那家人真的找上來,娘也會跟他們商量把狗買下來的,只要他們不是故意抬杠,花多少錢娘都捨得。」
許錦悶悶地問:「真的?要是很貴怎麼辦?」
江氏笑道:「多貴娘都給妳買。」
「那要是爹爹不答應呢?」許錦坐了起來,眼裡有了笑意。
江氏戳她臉,「妳敢當妳爹爹面說這話不?小沒良心的,從小到大除了星星月亮,妳要什麼妳爹沒依著妳?還有,要是讓妳爹知道妳因為一隻狗就不想去接他了,妳說他心裡會怎麼想?肯定覺得女兒白養了,不孝順他。」
「娘,您別告訴爹爹……」許錦扯著江氏的袖子撒嬌。
江氏無奈地笑,明媚光線穿過窗簾落在她身上,黛眉清麗,雙眸純淨,明明已經有了個即將過十歲生辰的女兒,肌膚卻依然細膩如少女,彷彿歲月都捨不得在那張嬌豔臉龐上留下痕跡。
許錦喜歡這樣的娘親,嫻靜時像書中說的江南女子,持家時又有一股天生的英氣。
她生得像江氏,脾氣卻不隨娘也不肖爹,許攸溫潤似玉,跟江氏站在一塊兒真正是一對璧人,彼此不說話也能在一個屋裡待半天,又不會讓人覺得他們是無話可說,她就不行了,喜歡這兒跑跑、那兒逛逛,被江氏教訓了不知多少次,幸虧許攸總肯慣著她。
「娘,您跟我保證,這事不告訴爹爹。」欣賞完娘親的美色,許錦繼續磨。
嬌嬌俏俏的小姑娘還是青澀時候,卻更加招人疼,恨不得護在懷裡一輩子都不鬆手,江氏唇角漾起淺笑,跟她膩歪了會兒,叮囑她坐穩了,仔細馬車顛簸。
半個時辰在娘倆的說笑中很快就過去了,馬車緩緩駛入城門,此時距離學堂散學還有一個時辰左右,江氏領著許錦去綢緞鋪子挑了幾匹布給一家三口做夏衣,又去糕餅鋪子買了些小吃,還有許錦答應給崔筱帶的粽子,因著祁景受傷,江氏又買了些補品,一圈逛下來,時候也差不多了,便吩咐車夫去縣學。
許攸只回家一日,這邊有小廝照顧他起居,所以他並不用帶什麼東西,散學直接登上馬車就行了,因此車夫來接他時一直都停在縣學所在的那條巷子裡,這次車夫問要不要進去等,江氏還沒說話,許錦便笑嘻嘻地道:「不去,一會兒爹爹出來,你也別告訴他車裡有人,我要看他吃驚的樣子。」
「好咧,姑娘放心,小的保管不露半點馬腳。」車夫不過二十多歲,挺喜歡笑的小伙子,很是配合。
許錦朝江氏笑,江氏點點她小臉,垂下了眼眸,左手隨意般的在耳旁掠過。
學堂散學了,一陣陸陸續續的腳步聲後,整條巷子忽地靜了下來,好一會兒才又有腳步聲響起,跟著是車夫的寒暄。
「老爺近日可好?」
「嗯,夫人、姑娘都好嗎?」許攸一身青衫走了過來,得到車夫肯定的回答後,他點點頭,伸手去挑車簾,準備上去,只是他的手剛碰到簾子,後面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的清越聲音,許攸詫異地轉過去,就見學生謝暉追了上來,手裡拿著一本書。
他笑了笑,「可是有所不解?」
謝暉行了一禮,清俊面容上有一絲尷尬,「耽誤先生回家了,只是弟子確實有幾處疑問,還請先生為我解惑。」說完,見許攸頷首,他平靜地問了起來,聲音清朗。
許攸一一作答,兩人一高一矮,卻皆是滿身書卷氣,停在馬車前問答,遠觀之彷彿一幅求學畫。
可惜許錦看不見,看不見便欣賞不了其中韻味,她耐心地默默數數,數到一百,聽外面那人依然沒完沒了地糾纏自己的爹爹,便再也忍不住了,不顧江氏伸手阻攔,猛地鑽出去,風一般跳下馬車,站到許攸身前怒視那個藍衣少年,「你這人怎麼這樣啊,有什麼不懂的後天再問不行嗎?我爹爹還急著回家去呢,他每月就回家兩次,難道你不知道?」
「阿錦,不得無禮。」許攸已經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低聲斥道。
「爹爹,我急著見您嘛。」許錦不高興地嘟嘴看他。
許攸面色緩了些,「那也不能……」
「先生莫怪許妹妹,是學生一時疏忽,忘了先生住在城外了。」謝暉先朝許攸賠禮,再朝許錦拱手賠罪,面帶淺笑,「耽誤許妹妹父女團聚是謝暉之過,還請許妹妹原諒我這一回。」
他比許錦高出半頭,這樣低下來,眼睛正好與許錦相對,長眉鳳目,俊美面龐上是令人如沐春風的溫柔。
許錦當即紅了臉,她沒想到自己那樣粗魯,對方非但沒有生氣,還反過來向她告罪。
她慌亂地看向許攸,緊張得不知該如何作答,她所認識年齡相仿的少年裡,崔祿沒有機會跟她道歉,祁景是做壞事也不肯跟她道歉,現在這種情形她真的不習慣,更何況對方長得那麼好看。
「你、你快走吧。」好不容易她聽見自己這樣答。
「嗯,我這就走,許妹妹、先生,一路順風。」謝暉偷偷看了一眼身前滿臉通紅的小姑娘,眼裡笑意更盛,不過起身告辭時已經恢復溫和模樣,得到許攸允許後便轉身走了,不緩不急,身姿挺拔如青柏。
許錦不由自主目送他。
「妳怎麼來了?偷偷跟來的?」許攸摸摸許錦的腦袋,將她轉了過來,扶她上車。
提到這個,許錦迅速回神,眼睛看向車簾,嘿嘿一笑。
一霎那,許攸心跳如鼓,「妳娘在裡面?」
「是啊。」許錦笑著挑開車簾。
許攸情不自禁地看進去,待瞧見坐在裡面微微低著頭的江氏,那雙清亮眸子裡彷彿落了星光,這麼多年,她第一次來接他。
許攸的注視太火熱,江氏朝一側微微歪了頭,紅唇輕抿,眼眸依然低垂。
成親十一年,兩人真正相處的時日並不算多,她還是不太習慣,雖然他對她好,一直都對她好。
見她還是這副模樣,許攸心中苦笑,隨即又恢復往常溫和面容,笑著上車,她坐一頭,他便坐在另一頭,讓許錦坐中間,她不習慣,他就不會給她壓力。
「阿錦,今天怎麼唆使妳娘領妳過來了?」許攸側坐著,笑著看許錦。
「因為我想爹爹了唄。」許錦高興地抱著許攸的胳膊,仰頭看他,有些不滿地道:「爹爹您怎麼一點都沒胖啊,一定是學堂飯菜不好吃吧?哼,整天就知道您那些學生,讓您多回家兩次都不肯,說什麼路遠不方便,其實馬車趕快點半個時辰用不上就能到家了,您就是不想住在家裡,不想我跟娘。」
許攸早已習慣如何應對她這樣的指責了,摸摸她腦袋,嘆氣道:「哎,難得回家一趟,妳還這樣氣爹。」
許錦不依,假裝推他,「爹爹又耍賴,每次都裝可憐。」
許攸輕輕笑,目光掃過對面那雙半掩在羅裙下的繡鞋,繼續跟許錦說話,「上次交代妳的功課學得如何?給我背一段『論語』裡面……」
「爹爹,怎麼一見面就考我這些啊,您再這樣我不理您了。」許錦氣呼呼地嘟起嘴,躲到了江氏懷裡,她腦袋埋在江氏胸前。
沒有許錦的遮掩,江氏面容一下子曝露在許攸面前,兩人目光相碰,停頓片刻,許攸習慣地要避開,江氏心有不忍,斂眸,低聲與他道:「阿錦學得很認真,你留的功課她都會背了。」
許攸目光從她臉上落到許錦得意的小臉上,柔聲附和道:「嗯,有妳教她,阿錦肯定學得好。」說完這一句,車裡就靜了下來。
許錦靠在江氏懷裡,目光在爹娘身上來回逡巡,自小印象裡的爹娘就是這樣子,話不多,斷斷續續的,她習慣了,也沒覺得有何奇怪的,她水汪汪的大眼睛轉來轉去,江氏忽然想到家裡那隻小白狗,笑著捏捏她秀氣瓊鼻,輕聲道:「還不快把妳的喜事跟妳爹說說?」幸好兩人中間還有個活潑可愛的女兒,多了話題,少了許多尷尬。
許攸詫異地看向許錦,微微笑,「阿錦有什麼喜事?」現在這個時候,莫非是後院杏兒能吃了?
提到小白狗,許錦立即打開了話匣子,從小白狗長得多可愛到牠多聰明,再到牠多喜歡她,說得眉飛色舞,中間涉及到祁景的,她語焉不詳企圖唬弄過去,江氏便簡單解釋了來龍去脈。
許攸聽了微微蹙眉,得知祁景並無大礙後才舒展開來,小聲訓斥許錦,「阿錦以後要乖點,姑娘家不許太過頑皮,祁景再偷妳杏,妳告訴妳娘,切莫自作主張了,看看這回,多危險。」
許錦悻悻低下頭,攥著衣襬玩,「知道了……」哼,祁景真是佔便宜了,明明他犯錯在先,就因為生病,爹娘便都數落她不對,下次她也要裝病。
許攸又跟江氏說話,「我還是親自去祁府一趟吧,妳們母女在家,還得勞左右鄰居多多照應。」
江氏握住許錦的手,「嗯,東西我都準備好了,今日你過去看看祁景,等他好了,我想著還是請伯父、伯母來咱們家聚一聚吧,讓兩個孩子徹底和好,以後莫要鬧了,傳出去不好聽。」男娃淘氣沒什麼,女孩子……說來女兒都十歲了,要不要請個教導禮儀的女夫子呢?雖然沒提,江氏卻把這事記在了心裡。
許攸不知她所想,見她神情恍惚了會兒,他悄悄多看了一眼,然後才收回視線,「還是妳想得周到。」
江氏抿唇笑,「小事而已,算不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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