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夫翻身記《五》(完) 外頭說她舒曼瑤是潑婦，她直當耳邊風，壓根沒往心裡去， 財迷又如何？潑辣又如何？楊建白床上更流氓…… 可這流氓自她身懷六甲後，開始不正常了， 整日神經兮兮地叮嚀著：「娘子，那個有些涼，妳別碰； 娘子，妳別彎腰，要穿鞋子嗎？我幫妳； 娘子，不能抬胳膊，大夫說妳不能伸腰。」 這不准、那不行，舒曼瑤被煩得很想給這流氓一巴掌， 讓他最好從自己的身邊滾開點，可流氓偏就不滾呢……！

都說自信的女人最美麗，
看上輩子被欺壓一世的軟包子如何活出自己，
讓曾經錯失的優等好男人這輩子為她著迷、非她不娶？
百萬人氣作家「悄然花開」的經典好文，千萬不要錯過！

外頭說她舒曼瑤是潑婦，她直當耳邊風，壓根沒往心裡去，
財迷又如何？潑辣又如何？楊建白床上更流氓……
可這流氓自她身懷六甲後，開始不正常了，
整日神經兮兮地叮嚀著：「娘子，那個有些涼，妳別碰；
娘子，妳別彎腰，要穿鞋子嗎？我幫妳；
娘子，不能抬胳膊，大夫說妳不能伸腰。」
這不准、那不行，舒曼瑤被煩得很想給這流氓一巴掌，
讓他最好從自己的身邊滾開點，可流氓偏就不滾呢……！

　　第一章

　　蔡家大姑娘給舒曼瑜送了帖子，請舒曼瑜到蔡家去賞花，舒曼瑤這兩天正被舒曼瑜煩著，但是又擔心蔡家大姑娘不安好心，索性就建議舒曼瑜，說是這會兒正好莊子上收秋，讓她帶著蔡大姑娘去莊子上玩耍，自家的莊子派去伺候的人也是自家的，出問題的可能性就大大的降低了。
　　舒曼瑜興高采烈地準備了半天，坐了馬車出門，然後不到半個時辰又被人送回來了，不是別人送回來的，是蔡公子親自把人抱回來的。
　　舒曼瑤聽到這消息的時候正在喝茶，一口茶噴出去，將李媽媽的衣服都給噴溼了，不過這會兒不管是她還是李媽媽都沒空計較那件衣服，舒曼瑤一臉沒聽清地問道：「李媽媽，妳再說一次？」
　　「三姑娘坐了馬車出門，到了街口時，拉車的馬兒驚了，正好遇上護送蔡大姑娘過來的蔡公子，當時蔡公子不畏艱險地跟著馬車跑了一段距離，將三姑娘直接從馬車上抱了下來，不過三姑娘的腳腕在馬車裡撞傷了，沒辦法行動，那馬車又被撞壞了，蔡公子迫不得已就抱了三姑娘回來。」
　　舒曼瑤愣了好大一會兒，消化了一番才開口問道：「那馬兒既然是驚了，蔡公子將曼瑜抱下來之後，怎麼就撞壞了？就算是咱們家的馬車撞壞了，那蔡大姑娘難道是跟著蔡公子走路過來的？」
　　李媽媽好像也沒反應過來，愣了半天才搖頭道：「奴婢不知道，老太太讓人去請了大夫，這會兒咱們家大少爺正陪著蔡公子呢。」
　　「曼瑜這會兒還好吧？沒昏迷吧？」舒曼瑤皺眉問道，李媽媽點點頭，舒曼瑤起身，「李媽媽，咱們去祖母那裡，娘親這會兒在不在？」
　　李媽媽趕緊點頭，「行行行，大姑娘，咱們快過去，老太太這會兒氣得都快喘不過氣兒了，夫人也不好在三姑娘的事情上插手，您若是過去說兩句，老太太定然是聽的。」
　　舒老太太活多少年了，就是宅鬥經驗不豐富，那也是眼明心亮的，這事情從頭到尾多少疑點、多少漏洞，舒老太太是打眼一瞧就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舒家的馬車每天晚上都有人專門檢查，那馬兒是絕不可能無緣無故就受驚的，而蔡公子和蔡大姑娘怎麼就來得正巧呢？舒曼瑜的馬車壞掉了，但是這裡距離舒家不遠，就是前面那條街也有馬車行，路邊還有別人家的馬車，不管是到舒家說一聲還是去馬車行租一輛馬車，再或者是到路人那裡借一輛，這不都是解決辦法嗎？
　　再不濟，舒曼瑜身邊是跟著丫鬟、婆子的，就算是兩隻腳都受傷了，一個婆子就能揹得動，兩個丫鬟也能稍微抬一段距離，或者那馬車破了，拆個門板讓小廝將人抬回來也行，怎麼就非得用抱的？
　　舒曼瑤能想明白的，舒老太太是絕不會想不明白的，所以李媽媽才趕緊來向舒曼瑤求救，這事情可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解決的，大街上那麼多的人，長個眼睛的都能看見舒曼瑜是被人抱回來的，蔡公子未娶、舒曼瑜未嫁，一個二十歲正好成家、一個十六七歲花樣年華，又出了這英雄救美的事情，他們不成親誰成親？
　　舒曼瑤是一邊走一邊搖頭，之前她給舒曼瑜分析了好幾次，說那蔡家都是騙子，可舒曼瑜硬是一頭栽進去，原先她還說要等蔡公子明年考中舉人了再來提親，到時候風風光光地出嫁、光明正大地成婚，可這會兒竟然出了這麼個招，難不成是等不及要嫁人了？舒曼瑤摸摸下巴，還是前兩天來提親的那一家，祖母有答應的意思了？
　　進了榮華園，舒曼瑜正跪在地上，腦袋都快垂到地面上了。
　　舒老太太正靠在軟墊上唉聲嘆氣，「我怎麼就養了妳們姊妹倆這樣不知羞恥的？妳平日裡的規矩都是白學了嗎？妳姊姊是自作主張到宮裡去求她的榮華富貴了，我原本想著妳性子魯莽直率，一定要給妳找個對妳情深意重的，妳倒是好，我錯眼不見，妳就做出了這樣的醜事，妳給我老實說，你們兩個是不是幹過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程思蕊站在一邊給舒老太太揉胸口，「娘，現在不是訓曼瑜的時候，咱們得先將這事情給解決了，大街上那麼多人瞧見了，咱們得想辦法彌補一下，萬不能壞了曼瑜的名聲，還有那蔡家若是想要敲詐一筆錢，咱們得想想要給多少……」
　　「娘親，蔡公子才不是為了一筆錢！」舒曼瑜忙抬頭看著程思蕊說道。
　　舒曼瑤一腳踏進門，斥了舒曼瑜一句，「妳閉嘴吧，我看那蔡家就是為了錢，紅纓，妳扶了妳們姑娘回去，從現在開始三天之內只給她喝水，半點兒飯都不要給她吃，看她以後還鬧不鬧么蛾子！」
　　舒曼瑜眼睛頓時睜大了，「大姊姊……」
　　「一呢，這是懲罰妳計劃不周全，這事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了；二呢，這是懲罰妳沒將舒家的名聲當回事兒，妳也不想想，萬一這中間出了點兒差池，若是救妳的是個乞丐、是個地痞，舒家的女兒以後還能嫁人嗎？三，這是懲罰妳氣壞了祖母和娘親，不顧及親人的感情和外人聯合起來算計親人，裡外不分。」
　　舒曼瑤臉上半點兒笑容都沒有，直接擺擺手，「妳若是覺得不服，那就去佛堂餓上五天。」
　　五天和三天，傻子都知道選哪個，再說了，佛堂陰森森的，哪怕是能吃飯去佛堂住五天，舒曼瑜都不樂意。
　　舒曼瑤見她臉上的不服少了些，看了一眼紅纓和旁邊的姚媽媽，紅纓連忙扶了舒曼瑜起身往外走，舒曼瑤又補充道：「這三天呢，妳再將女誡、女則各自抄寫二十遍，要字跡清楚，半個錯字不能有，要不然就重新抄。」
　　舒曼瑜又想辯駁，舒曼瑤閒閒地看她，「或者妳去佛堂抄寫佛經？」
　　被舒曼瑤壓迫了好多年，舒曼瑜最是了解舒曼瑤的脾氣，說一不二太不人道了，若是再提要求，絕不會減輕懲罰，反而會加倍。
　　最最關鍵的是，她這一招看著是懲罰得十分嚴重，可也是在祖母面前為自己求情了，若是這會兒自己還留在祖母跟前，那懲罰可就不是餓三天、抄寫幾遍女誡了，指不定就要挨板子了，就是不挨板子，那還有罰跪什麼的，還要被訓斥，太可怕了，為了少受苦，舒曼瑜癟著嘴，委委屈屈地點頭，然後走人。
　　舒曼瑤在舒老太太身邊坐下，「祖母，您要是想責罵曼瑜呢，就等改天，這會兒咱們得先想辦法將事情唬弄過去，一是大街上的人，看見的人太多了，咱們一個個去封口有些太困難了，現在呢，就看祖母是怎麼想了，若是願意將曼瑜嫁給蔡家，那這事情就不用管了，若是不願意，孫女兒有一個辦法。」
　　舒老太太連忙拉住她的手問道：「什麼辦法？我自是不會將曼瑜嫁給蔡家的，蔡家實在是欺人太甚，若是他們家規規矩矩的上門提親，這事情我還能考慮考慮，可是他們竟跟著曼瑜一起胡鬧，可見是早就和曼瑜私底下有了聯繫，這種盡用些下作手段的人家，舒家的姑娘怎麼能嫁過去？」
　　舒曼瑤笑著點頭道：「那好，祖母現在就讓人到外面去悄悄的傳流言，就說之前被蔡公子救下來的是咱們府上三姑娘身邊的丫鬟，為了表達咱們舒家對蔡家仗義出手的謝意，就將那丫鬟送給蔡公子做妾了。」
　　程思蕊點頭道：「這辦法好，就算是沒人相信，只要大面上咱們說得過去就行了，曼瑜現在年紀還小，就算是我朝姑娘大都十七八出嫁，也不是沒有那到二十歲才嫁人的，曼瑜再等兩年，這事情沒人提了，就算是過去了。」就算是掩耳盜鈴，舒家也是有本事讓人說不出來的。
　　「至於蔡家那邊，若是識相點兒，拿了銀子帶了人走，這事情咱們就當沒發生過，他們若是拿有曼瑜的把柄，咱們就偽造了蔡家二姑娘的把柄。」程思蕊笑著說道。
　　蔡二姑娘是已經進宮了，若是這會兒傳出蔡二姑娘在娘家的時候就已經做過什麼傷風敗俗的事情了，那宮裡的蔡二姑娘就算死了還是輕的，蔡家怕就是要落個抄家的下場了。
　　舒曼瑤點點頭，程思蕊繼續說道：「這種事情不過是威逼利誘，娘您若是作了決定，兒媳馬上叫人來處置這件事情。」
　　舒老太太點點頭，一臉厭惡地道：「我舒家的姑娘自是不能嫁到那樣藏汙納垢的地方去的，這事情妳盡快去辦，回頭妳將我院子裡的西廂給收拾出來，讓曼瑜搬進來陪我住個一兩年。」
　　程思蕊忙應了一聲正要出門，就聽外面一陣喧譁聲，隨即聲音就悶了下去，舒老太太這才想起來外面還有個蔡大姑娘在等著，剛才只讓人將舒曼瑜給送回去了，卻沒人想到蔡大姑娘還在花廳裡等著，想來這會兒是那蔡大姑娘要過來了。
　　「老太太，求您讓我進去說兩句話，就兩句！」蔡大姑娘在外面喊道。
　　舒老太太的眉頭皺得更緊了，程思蕊忙叫了李媽媽，「叫兩個婆子過來，快送了蔡大姑娘和蔡公子回去，順便照顧好蔡大姑娘，我聽著蔡大姑娘像是嗓子有些問題，路上萬不可讓蔡大姑娘費力。」
　　李媽媽應了一聲，掀了簾子出去讓人送蔡大姑娘走，蔡大姑娘見狀趕忙喊道：「老太太，您聽我說兩句，就兩句話，今兒這事情真是意外，老太太只管放心，我蔡家定然是不會將這事情說出來讓舒家為難的，今兒完全沒發生過這樣的事情，我大哥今兒過來是想找舒大公子的，是關於我那妹妹和舒二姑娘的，老太太您先聽我說。」
　　一說到舒曼瑾，舒老太太就微微皺了皺眉，再想到蔡家的二姑娘也是進了宮的，就有些猶豫了，程思蕊多會揣摩心思的一個人啊，當即就說道：「娘，不如咱們先聽聽蔡大姑娘要說什麼，若是她說的不好，咱們一會兒就將人送回去，畢竟他們剛救了曼瑜身邊的丫鬟，咱們若是不心虛，何必著急將人送走呢？」
　　舒老太太緩緩點頭，程思蕊擺擺手，李媽媽就拽了那蔡大姑娘進門，蔡大姑娘今兒的表現倒是出乎舒曼瑤的意料，進了門，蔡大姑娘不慌不忙地先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後才恭恭敬敬地給舒老太太行禮，「蔡氏秀琴給老太太請安，給舒夫人請安，給楊夫人請安。」
　　「妳剛才說妳大哥是為了宮裡的事情來的？」舒老太太連叫起都沒有，直奔主題。
　　蔡秀琴也不在意，起身規規矩矩地站在一邊，點頭說道：「是。」頓了頓又繼續說道：「不怕老太太笑話，我那妹妹雖然進宮了，但我們家誰也沒指望著依靠二妹妹飛黃騰達起來，我和兄長從小和二妹妹的感情就不是太深厚，娘親出身貧寒，總覺得我和兄長會害她的女兒，所以二妹妹也從來不和我們親近。」
　　舒老太太有些不太耐煩，蔡秀琴很識相地進入主題，「所以二妹妹進宮之後，我們家也並不覺得這是件兒好事兒，若是二妹妹得寵，她可能會聽了娘親的話，對我和兄長有嫌隙。
　　若是二妹妹不得寵，我們蔡家家世不高，二妹妹又不是那國色天香的美人，就是有個才女的名號，那也不過是閨中兒女的一些戲稱，宮中可不是有個才女的稱號就能活得好好的。」
　　舒曼瑤笑著點點頭，「妳說的是，不過蔡二姑娘在宮裡得不得寵，和我們家二姑娘有什麼關係？」
　　「所以二妹妹進宮之前，我就收買了二妹妹身邊的人。」蔡秀琴毫不掩飾地說道，舒曼瑤微微有些吃驚，蔡秀琴繼續說道：「之前我娘親進宮，那丫鬟就趁機給我傳遞了消息，說是我那二妹妹要針對舒家的二姑娘出招，先將舒家的二姑娘給拉下馬，我那二妹妹已經是找到了靠山了。」
　　程思蕊稍微一想，就側頭壓低聲音說道：「皇上此次在後宮留下了五個人，曼瑾的冊封最高，必定會招後宮原先那些娘娘們的嫉妒，再者咱們曼瑾的長相那可是萬裡挑一的。」
　　整個京城怕是都找不出比舒曼瑾和舒曼瑜姊妹倆更好看的女孩子了，正好蔡二姑娘很不服氣，也想扳倒舒曼瑾，於是兩方聯合，就打算將舒曼瑾給拉下馬了。
　　而這會兒舒曼瑤則是為蔡秀琴的消息迅捷吃驚了，原先她還想著蔡秀琴放任自己的名聲逐步變壞，也是她自己智商不夠的原因，一個巴掌拍不響，蔡秀琴若真是半點兒錯都沒有，那這名聲不致於流傳得這麼廣。
　　就像是上輩子，她之所以能傳出病弱的名聲，就是有許氏的功勞，其中大半的原因怕是也得歸咎於她自身不敢見人、不敢出門，不正給許氏提供了便利嗎？
　　可是蔡二姑娘是聰明人，她既然能壓在蔡秀琴頭上這麼長時間，必定是有過人之處的，這樣的人身邊的丫鬟怎麼可能會不牢牢看好？
　　結果蔡秀琴不僅是買通了蔡二姑娘身邊的人，更是連蔡夫人身邊都安插了人手，還做得滴水不漏，這能力不容小覷，蔡二姑娘能將那麼重要的消息透漏給身邊的丫鬟，那丫鬟就必定是蔡二姑娘心腹中的心腹，蔡秀琴也定然不是近期才收買過去的。
　　越想舒曼瑤越覺得蔡秀琴之前完全掩蓋了自己的智商，這樣的人要嘛是太不在乎，要嘛是心計太深，舒曼瑜若真是進了蔡家的大門，對上這位大姑子，那會連點兒渣滓都不剩下吧？
　　「我大哥過來就是想將這個事情告訴舒大公子的，卻沒想到半路會遇上那樣的事情，有失禮之處還請老太太見諒。」蔡秀琴說完了緣由，又給舒老太太行禮，深吸一口氣，接著說道：「今兒這事情是我蔡家做得不對，我代表蔡家給老太太和舒夫人賠罪，還請兩位見諒。」
　　不等舒老太太說話，蔡秀琴繼續說道：「我現下替蔡家向三姑娘提親，我蔡家雖然門第不高，但家世清白；我爹雖然官職不高，但人品坦蕩；我大哥現在雖然是白身，但文采出眾……」
　　舒老太太原本還正在為蔡秀琴帶來的消息吃驚呢，這會兒氣得臉都紅了，「我不管你們蔡家怎麼樣，總之這門親事是絕對不可能的，你們蔡家就死心吧，我是絕不會將曼瑜嫁到你們家的！」說著，立刻叫李媽媽將蔡秀琴給送走。
　　蔡秀琴雖然有些尷尬，卻也沒多糾纏，這次很是順從地跟著李媽媽離開了。
　　舒老太太忙招呼程思蕊在自己身邊坐下，「這位蔡大姑娘帶來的消息，妳怎麼看？」
　　沒等程思蕊說話，舒曼瑤就先捧著肚子哼了兩聲：「祖母，這都中午了，咱們是不是先用膳啊？我肚子都餓了，我自己挨餓倒是不要緊，祖母身子最重要啊，不吃午膳可不行。」
　　程思蕊多聰明一個人，忙起身說道：「那我先去準備午膳，娘，您先和曼瑤說說話，我一會兒就回來。」
　　舒老太太抿抿唇，看程思蕊出去了，才轉頭看舒曼瑤，「說吧，妳又有什麼歪主意？」
　　「祖母，我這才不是歪主意呢，我啊，就是想提醒您一句。」舒曼瑤靠在舒老太太身邊，晃了晃舒老太太的胳膊，「當初咱們舒家的祖訓，還有爹爹臨走之前的交代，是為什麼不讓咱們舒家的女孩子進宮？娘親嫁給爹爹之前是在誰身邊伺候著的？」
　　舒老太太臉色變了變，程思蕊是皇后娘娘身邊的人，現在在舒家已經是生了一對兒龍鳳胎了，不管生死，程思蕊都已經是舒家的人了，只要程思蕊活著，她就是舒家和皇后娘娘之間的紐帶。
　　而舒家之所以不願意舒家的女孩子進宮，就是因為後宮之爭不能沾，舒家若是想插手後宮的事情，除非是舒曼瑾和皇后娘娘是一邊的，否則要嘛是兩不相幫，放棄舒曼瑾，同時疏遠皇后娘娘，要嘛是得罪皇后娘娘，將舒曼瑾當成舒家晉升的捷徑。
　　可舒家當了多年的清流，怎麼可能會選擇去轉型當個奸妃的娘家？再者皇后娘娘又不是個沒腦子的，兩位皇子也不是當擺設的，舒曼瑾剛進宮，誰能確保她以後一定會爬到那個最高的位置？
　　所以在沒有弄清楚舒曼瑾和皇后娘娘之間的關係之前，舒家是絕對不能做出保護舒曼瑾的動作來的，可半句話不說又顯得舒家太過於絕情，舒曼瑾可不是個可有可無的庶女，她可是舒家的嫡女，就這麼不管不顧地扔在後宮不搭理她死活，以後誰還敢和舒家合作？重感情不一定是壞事兒，但沒感情就一定是壞事兒。
　　「那妳說咱們怎麼辦？」舒老太太想了一會兒，問舒曼瑤。
　　舒曼瑤搖搖頭道：「我對後宮的事情知道的也不多，祖母若是覺得娘親是可信之人就問問娘親，若是覺得娘親不可信，就寫封信問問爹爹，不過目前咱們最好是什麼也別做，蔡大姑娘帶來的消息是準備要對付曼瑾，可曼瑾這會兒還沒事兒呢，咱們現在要做的，是先想想該怎麼還了蔡大姑娘的這份兒人情。」
　　舒曼瑤嘆口氣，這後宮的消息可是不能亂傳遞的，那可是冒著生命危險傳的，蔡秀琴和舒家無親無故，人家憑什麼給舒家這個消息？舒家就是氣惱蔡家的事情，這份人情也不能欠著不還。
　　舒老太太頓時皺了眉，想了半天沒想到該怎麼還這份人情，就像是蔡秀琴說的，他們家雖然家世不高，但不缺吃、不缺穿，舒家也不能送金銀珠寶，蔡大人雖然官職不高，但肯定不會接受無緣無故的升職，再說了，舒成業也定然不願意做。
　　最後舒老太太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情，「這位蔡大姑娘這麼大的年紀了還沒嫁出去，不如我給她找個好夫婿？」
　　「祖母，有這時間您還是先給曼瑜找個好夫婿吧，再說蔡大姑娘這名聲都快傳出京城了，您從哪兒給人找個好夫婿啊？」舒曼瑤無語，捏了一塊兒點心吃，「我瞧著蔡大姑娘那樣子倒像是自己不願意出嫁的，蔡大姑娘多聰明一個人，放任自己的名聲壞到這程度，必然是有原因的，您老就別插手人家的婚事了。」
　　舒老太太仔細一想也明白過來了，單憑今兒蔡秀琴的表現，那就不是個刁蠻任性不懂事兒的，說不定真是有什麼隱情。
　　「那妳說怎麼辦？」舒老太太問道。
　　舒曼瑤搖頭，「我不知道啊，蔡家的事情我又不清楚，祖母，要我說，您還是問問娘親吧，雖然……咳，娘親好歹為舒家生了個嫡子嫡女，娘親又一向聰明，我就不相信娘親會半點兒不顧及舒家。」
　　舒老太太沉默了一會兒，擺擺手道：「妳別管了，回頭我考慮考慮再說。」

　　◎             ◎             ◎

　　舒曼瑤沒能等到舒老太太想明白，當天下午楊府就來了人，說是老爺派人回來送信了，舒曼瑤忙將人叫進來仔細過問，楊建白讓送的口信倒是簡單，就一句話，明兒到家。
　　聽了這消息，舒曼瑤也在舒家住不下去了，當即就收拾東西到舒老太太那裡告辭，然後被程思蕊派人送回了楊府，舒曼瑤要做的事情多著呢，要將楊建白回來穿的衣服給收拾出來，要將家裡再給布置一番，幸好她只要下命令就行了。
　　「那邊的書房要好好打掃，平日裡老爺慣用的筆墨紙硯都擺上、這件衣服拿出去晾晾，幾天沒穿，都覺得有一股霉味了，對了，讓廚房準備材料，明兒做老爺喜歡吃的水晶糕。」
　　她這邊吩咐，陳媽媽則是站在她身後伺候，「夫人，您別走得這麼急，不能這麼使勁轉身，慢點兒……」
　　夏夕和冬暮等人則是躥來躥去的，「夫人，這邊放的花瓶有點兒太素了，換個別的？」
　　忙完了這些就累得不行了，晚上倒床上一覺睡到大天明，一睜開眼就想起楊建白了，忙叫了夏夕，「老爺昨兒說是什麼時辰到家？」
　　「夫人，您別著急，這還早著呢，老爺說是先到兵部和戶部去交差，還要面聖，然後才回來呢，老爺這次立功了，說不定皇上還要留老爺在宮裡用午膳，這一忙不就到下午了嗎？您看您是不是先用點兒早膳？」夏夕笑嘻嘻地問道。
　　舒曼瑤點點頭，隨便用了些早膳就開始琢磨自己該穿哪一身衣服，她才不覺得自己是因為大半個月沒見楊建白了，所以心裡想念呢，她就覺得自己是在履行夫妻職責，這成親之後夫妻之間的感情可是得靠兩個人維持的，她這是為了讓家庭更美滿。
　　「夫人，要不然穿那身粉色的？」夏夕在一邊出主意。
　　舒曼瑤搖頭，「不行，太俗氣了點兒。」
　　「水藍色的？」夏夕又挑出來一件兒。
　　舒曼瑤繼續搖頭，「太不穩重了點兒。」
　　兩個人選了半天，最後定了一件兒淺紫色的，換了衣服，舒曼瑤剛看了兩眼鏡子就忙叫了夏夕，「妳看看我臉上是不是長斑了？」
　　夏夕看了一眼，也有些吃驚，「真的長斑了啊，夫人，這可怎麼辦？是不是夏天晒了太陽？可是這會兒都七月了，天氣也沒那麼熱了，怎麼這會兒開始長斑了呢？幸好不多，就這一點兒，我給夫人塗點兒粉？」
　　「不能塗粉，我有了身子，怎麼能塗那些東西呢？」舒曼瑤皺著眉搖頭。
　　夏夕有些著急，「可是老爺今兒回來……」
　　舒曼瑤沉默，抿抿唇，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堅定地搖搖頭，「不行，就算是他回來也不能塗粉，遮得住這一會兒，能遮得住一年半載嗎？反正他總是要看見的，我又何必去糟蹋這些胭脂水粉？就這樣吧。」
　　若是楊建白敢嫌棄，自己就帶了孩子單獨過，不過楊建白應該不是那麼膚淺的人吧？上輩子聽說過，懷孕的女人大部分都是會長斑的，還會浮腫什麼的，月份越大，自己怕是越難看了，若是到時候楊建白控制不住他那下半身了……舒曼瑤皺皺眉，自己總不能將人給閹了吧？
　　想了半天，因著不確定楊建白的態度，舒曼瑤自己也算是個心寬的，索性就將這問題丟在一邊了，若是楊建白真嫌棄，自己就生這一個孩子吧，以後只和孩子過；若他不嫌棄，那自己就更不用想這些個事情了。
　　坐在桌前看了一會兒的書，總是時不時地抬頭望外面看看，夏夕和景春活潑些，嘻嘻哈哈地衝她做鬼臉，舒曼瑤臉色微紅，瞪了那兩個膽大包天的丫鬟一眼，就低頭繼續看書。
　　楊建白果然是下午才到家的，進門連盔甲都沒換掉，直奔書房去找舒曼瑤，將丫鬟們關在外面，摟著舒曼瑤就在她臉上使勁親了一口，「娘子，想我了沒有？」
　　舒曼瑤臉色通紅，伸手掐他臉頰，「快放開，你這盔甲硌得人難受。」
　　楊建白忙鬆開一些，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舒曼瑤，然後才嘆了口氣，「妳好好的就行，我覺得妳肯定是沒有想我，那句詩是什麼來著，為伊消得人憔悴，妳看妳，我出門半個多月，妳別說是瘦了一點兒，反而比原先更加的胖了。」
　　舒曼瑤這會兒滿心的興奮喜悅一下子就被楊建白給戳沒了，伸手使勁戳他脖子，「你再說一遍？」
　　「不是不是，我錯了，娘子饒命。」楊建白笑嘻嘻地摟著舒曼瑤賣嘴道：「娘子其實一點兒都沒胖，娘子就是顯懷了，來，讓我看看我兒子長大了多少。」說著就伸手摸舒曼瑤的肚子。
　　舒曼瑤臉上帶笑，神色中也帶了些甜蜜，他一回來就先問自己，然後才問孩子，這樣子算是將自己放在心裡了吧？
　　「兒子，有沒有鬧騰你娘啊？」楊建白單膝跪地，耳朵貼著舒曼瑤的肚子，笑著和舒曼瑤肚子裡的孩子講話，「你爹我不在的時候，你有沒有保護娘親啊？沒有？那怎麼行，男子漢大丈夫，要保護自己最看重的女人才行，你娘可是你這輩子最最重要的女人了，當然也是你爹我最最重要的女人。」
　　舒曼瑤臉色微紅，伸手拽他起來，「快站起來，像什麼話，將盔甲換掉吧，我幫你換，你穿這一身不累啊？」
　　「累。」楊建白笑著看舒曼瑤，神色還是和以前一樣，帶著溫和、帶著深情，「我為了能早點兒回來，昨天晚上可都沒有休息呢，連夜趕路回來的。」
　　「你太不愛惜自己了，我在府裡又不會跑了，你趕那麼急做什麼？」舒曼瑤嘀嘀咕咕地拿了衣服過來，幫楊建白換掉盔甲，說是幫忙，其實她就站在一邊負責拿著衣服，那盔甲太沉了些，楊建白怕舒曼瑤抱不動，自己動手解下來放在了一邊，然後換上舒曼瑤遞上來的便服。
　　「你用過午膳了沒有？」舒曼瑤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領，笑著問道。
　　楊建白點頭，「在宮裡用過了，這次我也是立功了，皇上一會兒可能會有賞賜下來。」
　　皇上給賞賜了，那就代表不會加官進爵了，不過舒曼瑤和楊建白都不在意，反正楊建白還年輕得很，像他這個年紀就是正三品，已算是年少得志了，再往上升對楊建白可不是什麼好事兒。
　　「那你洗洗澡，我陪你睡一會兒？」舒曼瑤又問道。
　　楊建白忙點頭，「好，那就睡一會兒，我又累又睏，好娘子，還是妳想得周到。」
　　舒曼瑤拍下他的爪子，讓人將熱水送過來，之前就已經吩咐灶上準備了熱水，這會兒根本不用費什麼時間。
　　舒曼瑤搬了個小凳子坐在浴桶邊，拿了布巾慢悠悠地給楊建白擦胳膊，楊建白另外一隻手拿著絲瓜絡往自己身上擦，「這段時間，老宅那邊可有人找妳麻煩？」
　　「你別當我是那種柔柔弱弱，做什麼都要人保護的人好不好？」舒曼瑤笑著看他，確定他身上沒傷口，才開始講這些天發生的事情，「一會兒睡醒了，咱們一起回老宅那邊一趟，總是要過去請安的。」
　　臉皮厚和沒規矩可是兩回事兒，他們現在可不能給老宅那邊的人送任何的把柄，楊建白是晚輩，這辦差回來不過去給長輩請安，那就是不孝。
　　楊建白也知道這個道理，就點頭應下了，想了想，側頭親舒曼瑤的唇，「妳放心吧，我成親之前說過絕對不會納妾的，這話我永不會忘記，況且妳現在還有了身子，你們娘兒倆就是我最重要的人了，其他不管什麼人都和我沒什麼關係。」
　　舒曼瑤抿抿唇，看楊建白，楊建白伸手在她臉上劃了一下，將她散在鬢邊的頭髮掖在她耳後，「再有珍珠這樣的事情，我來處理，妳只要安安心心的養身子，幸幸福福地當我的娘子就可以了。」
　　「好，我信你。」舒曼瑤笑著點頭，楊建白卻是有些不太好意思，情話他說過，對眼前這個小女人說過的次數也不少，可每次對上她清清亮亮的眼神，他就有一種不好意思的感覺。
　　不過這樣好看的眼神，他是絕對捨不得辜負的，更不願意這雙眼睛日後變得和老宅裡的那些女人一樣，戚夫人以前曾說過，女人是花朵，只有男人呵護好了，這朵花才會開得越來越燦爛，若是沒有守護好，這花朵要嘛是早早凋零，要嘛是為了自謀出路，將自己變成別的花兒。
　　他喜歡的是現在的舒曼瑤，這樣的花兒開得正好，他絕不願意這朵花凋零，更不願意這朵花變成別的花朵，所以不管怎麼樣，他都要將她守護好。
　　洗了澡，大約是累得狠了，楊建白幾乎是沾枕就睡著了，不過就是睡著了，他也不忘記將舒曼瑤摟在懷裡，舒曼瑤側身躺著，睜著眼睛盯著楊建白的臉看。
　　他的皮膚並不是特別白的那種，帶著幾分深色，卻更有男人味，說起來自己臉上的斑，他到底是看見了沒啊？看見了的話，怎麼半點兒表示都沒有？也沒問問為什麼會長斑，也沒問問怎麼才能消下去；若是沒看見，難不成他回來之後看的都是鬼嗎？這到底是在不在乎她的相貌啊？
　　想來想去想不明白，舒曼瑤也跟著閉眼，算了，說不定他就真是不在乎呢。

　　第二章

　　到了楊家老宅，大約楊老太太還在因為那天舒老太太沒給她面子的事情生氣，看見舒曼瑤也愛理不理的，不過倒是終於長了點兒心眼，對楊建白稍微熱情了些，「建白出去辦差可遇到了什麼危險？」
　　說著又看舒曼瑤，十分地不滿地說：「要我說，曼瑤妳就應該多關心關心建白，整日裡不是操心妳那鋪子就是回舒家去住，我之前問妳建白是辦什麼差事去妳都不知道，連建白什麼時候回來妳都是一問三不知。
　　建白可是妳相公，妳整日裡不關心建白，這日子還怎麼過？小夫妻兩個就是應該互相體諒、互相關心才是，不能光建白關心妳，要不然這日子是過不下去的，妳也得多關心關心建白。」
　　舒曼瑤不吭聲，楊建白面無表情地搖搖頭，「祖母，曼瑤沒有不關心我，我這次辦差是立了功的，聖上今兒下午讓人送了賞賜，有一柄玉如意，我瞧著十分好，所以就給祖母帶過來了，祖母瞧瞧？」
　　楊老太太那臉上瞬間掛上大大的笑容，「哎呀，倒是你有孝心，不管是什麼東西，只要是你送給祖母的，祖母就一定喜歡，除了這玉如意，皇上可還有賞賜你別的東西？」
　　楊二夫人眼睛也亮了，「上次皇上賞賜了工部的曹大人，可是賞賜了整整一千兩銀子呢，曹大人不過是個五品官，建白你可是正三品，這次的功勞還大得很，剿匪可不是一般人能幹的，那賞賜也肯定比那個曹大人的多吧？」
　　楊建白搖搖頭，「皇上本來是打算賞賜我這些的，不過我沒要。」
　　楊二夫人目瞪口呆，看著楊建白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缺心眼的傻子，楊老太太也震驚了，「你推辭掉了？皇上打算賞賜你多少銀子？」
　　「皇上本來打算賞賜我五千兩銀子的。」楊建白很淡定地往楊老太太和楊二夫人的心窩裡扎刀子，「不過我推掉了，讓皇上只給我兩千兩銀子，我發給我手底下的那些人了，皇上讚我大義，所以賞賜了我一些別的東西，有玉如意還有幾個首飾什麼的。
　　那些首飾太亮麗了些，祖母和二嬸娘都不能用，所以我就都留給曼瑤了，那玉如意倒是挺適合祖母用的，另外我還給二嬸娘帶了個鐲子，二嬸娘要不要瞧瞧？」
　　兩個人原本是心疼又肉疼，不過聽說有御賜之物，好歹算是被安慰了一些，可等楊建白讓人將東西遞過去，兩個人就有些暈了，原本想像中的御用之物，忽然就變成內務府打造，這中間的差別可是隔著一座山都不只的。
　　雖然同樣是內務府出品，前者是獨一無二，只能皇上用，除非是皇上賞賜，否則誰家用了誰家就是造反，後者那可是便宜了，只要有錢再加上家裡有點兒權勢，還怕弄不到手？就是後宮的一個五品宮妃都能賞賜一些下來。
　　「這個、這個……」
　　楊老太太的手都哆嗦了，楊建白自發自動地理解為楊老太太過度激動了，「祖母，這可是皇上賞賜下來的，您若是不喜歡，回頭我還帶回去。」
　　前面那句皇上賞賜還特別加重了一下語氣，楊老太太怎麼敢說自己不喜歡，氣得臉都扭曲了，也只能笑著點頭道：「喜歡喜歡，太喜歡了，不愧是御賜之物，這東西果然是十分的別緻，瞧瞧這玉質透明水潤，上好的白玉，我很是喜歡。」
　　楊二夫人也憋著笑臉點頭道：「我也喜歡，這鐲子太精緻了，我都不敢隨意帶了，一定要珍藏起來，等哪天得了宮裡美人的召見，就戴進去讓美人瞧瞧。」這話還是帶了嘲諷的，連楊萃盈都能弄回來的東西，你楊建白有什麼值得顯擺的？
　　楊建白則是半點兒不將這話當回事兒，繃著臉點頭道：「那二嬸娘就戴進去讓美人看看吧，美人的月例有限，指不定一年才能發一個鐲子，若是美人也喜歡這個鐲子，二嬸娘可別捨不得。」
　　一個美人品級不高，分例有限，若是不得寵，怕是連吃穿都得拿著家裡給的銀錢來填補，想要弄些內務府特造的首飾，以為這是上大街上撿石子嗎？
　　楊老太太扶著腦袋嘆氣道：「建白這麼有孝心，不愧我對你疼愛有加。」
　　楊建白點頭，「應該的。」
　　「我說幾句，你們夫妻也可別嫌棄。」楊老太太嘆口氣，「你們倆還年輕，有些事情不知道輕重，我這個當長輩的就不得不討人嫌了。」
　　舒曼瑤就知道今兒的重頭戲來了，舒老太太那天的話對楊老太太定然是有影響的，所以楊老太太回來考慮了這麼長時間之後也必然是作出了選擇，將剛才她對楊建白的態度回想一番，舒曼瑤心裡就有底了，難得楊老太太十分和善，大約是想著拉攏楊建白吧？
　　可是楊建白既然已經和老宅分家了，平日裡除了請安也不會過來老宅這邊，她想拉攏楊建白又不願意付出金錢之類的代價，就只能是從楊建白身邊的人入手了。
　　原本舒曼瑤是個很好的選擇，可自打珍珠從楊府偷偷溜走，楊老夫人這上門鬧了一場，舒曼瑤就不可用了，所以楊老太太迫切的需要在楊建白身邊安插個自己人。
　　楊建白側頭看了舒曼瑤一眼，眼裡微微帶了些笑意，這些果然都和舒曼瑤說的一樣，後宅的事情看來還真是女人看得更明白點兒。
　　夫妻倆誰都不願意接楊老太太的話頭，楊老太太也不覺得尷尬，頓了頓就說道：「你們倆年紀還小，這曼瑤有了身子，你們就該分房睡了，要不然建白血氣方剛的，萬一要是出點兒事情，怕是要傷到孩子的。」
　　舒曼瑤只裝作害羞的低頭，反正楊建白今兒說了，這事情他來解決，所以她就先暫且信楊建白一次，看楊建白到底能不能護住她。
　　「祖母說的是，回頭我會請宋太醫到府裡給曼瑤把把脈的，這些事情我也得向宋太醫請教一番才行。」楊建白輕咳了一聲，不急不緩地說道，宋太醫的話可是更能讓人相信的。
　　楊老太太嘆口氣，「太醫的話雖然有道理，但老一輩兒的話都是這麼說的，那必然也是有道理的，你說是不是？再說了，越是有身分的人越是看重規矩臉面，這正房有了身孕，你還宿在正房，是打算讓人戳曼瑤的脊梁骨，還是打算讓人戳你的脊梁骨？」
　　楊建白皺眉搖頭，「祖母您放心吧，自己不去外面說，誰會知道自家房中的事情？」
　　楊老太太被噎了一下，索性轉頭看舒曼瑤，「曼瑤，妳也是大家族裡出來的，妳說，妳娘親當年懷孕的時候，妳爹身邊有人伺候沒有？」
　　舒曼瑤趕緊搖頭道：「沒有，我祖母沒有提起這件事情，只整日裡囑咐爹爹，要時時刻刻照顧好娘親，要讓娘親天天保持著好心情才行，娘親一不高興，祖母就會教訓爹爹的。」
　　當然這不是真的，王月娘可不是擺設，不過舒老太太是有分寸的，在程思蕊懷孕期間，王月娘就算是伺候了舒成業，事後也是要喝避子湯的。
　　楊老太太再次碰了釘子，她本來耐性就不是多好，看這夫妻倆是聯合起來了，這臉色就沉下來了，「我也不和你們繞彎子了，曼瑤懷孕了，之前建白不在家我也就不說了，只派了丫鬟、婆子去伺候曼瑤，原本就是打算提醒曼瑤這件事情的，結果曼瑤倒好，半點兒不領情，可曼瑤不領情，我身為長輩卻不能撒手不管。
　　曼瑤肚子裡的可是我重孫，建白也是我親孫子，我不能不管我的孫子和重孫，曼瑤有了身子，現在正應該好好養著，其他的事情就不能多操心了。」
　　「祖母。」楊建白打斷楊老太太的話，「我們府裡原本事情就不多，現下曼瑤有了身子，府裡的各種雜事兒都已經交給了陳媽媽管理，陳媽媽就是曼瑤身邊的教養媽媽，是宮裡出來的，當年曾在皇太后身邊伺候過的，皇太后過世後才出了宮當了教養媽媽。」
　　楊老太太沒出口的話又被憋回去了，楊建白繼續說道：「曼瑤每日裡不過是看看書、寫寫字，並沒有多累，至於我，並不用其他人伺候，我在軍營裡五年，每天都是自己做事兒，從來不用別人伺候的。」
　　楊老太太頓時一臉心疼，「就因為那會兒在軍營裡吃苦了，這回了京城才更要讓人伺候著啊……」
　　楊建白搖頭道：「祖母，我現在是在火器營當差，祖母大約不太清楚那是什麼地方，但凡進了火器營的就要特別注意自己的東西，不能確保絕對忠誠的是不會往身邊放的，當然祖母給我的，我也相信不會是有壞心思的，可防人之心不可無，萬一將來出事兒了，誰也說不清楚，祖母您說是不是？」
　　這差不多就是很直白的危險了，楊老太太您送一個人過去，我就說書房丟圖紙了，或者是丟書本了，直接將人給送到衙門去。
　　楊建白笑了笑，「衙門對待這些下人可是有專門的刑罰的，祖母，您送過去的人，我若是都送到了衙門，傳出去您臉上多不好看啊，您說是不是？」
　　楊老太太臉上發青，要是楊建白當真半點兒面子不給她，直接將人送衙門去，那她一輩子的老臉都沒有了，這傳出去可不是偏心的問題了。
　　「祖母，現下府裡有曼瑤管著，我一切都很放心，可若是多幾個人，那可就不太放心了。」楊建白慢悠悠地說道：「我們那府裡主子不多，事情也不多，倒是好管，祖母就不用為我們擔心了。」
　　楊老太太深吸一口氣，強忍著將茶杯砸到楊建白臉上的衝動，「你當真不願意要？」
　　楊建白堅定地點頭，「當真不願意要，若是有好的人，祖母只管留著伺候自己吧，她們若是能將祖母伺候好，我會更高興的，祖母身子好了，我們這些當晚輩的也就放心了。」
　　舒曼瑤心裡美滋滋的，臉上掛著笑容，跟著楊建白一起點頭，是啊是啊，老太太您就長命百歲的活著吧，好好看著您最疼愛的二兒子、大孫子是怎麼一步步自己作死的。

　　◎             ◎             ◎

　　這一刻楊老太太再次地深深後悔了，為什麼當初要分家呢？要是沒分家，楊建白敢這麼囂張嗎？現在分了家，楊府的事情可都是楊建白和舒曼瑤說了算的，他們兩個想栽贓一個丫鬟、婆子的，那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若是還在老宅，只要是在她的勢力範圍內，這種事情就是絕不可能發生的。
　　可是分家的文書都已經是在族長面前簽字畫押然後送到官府了，這會兒楊老太太就是後悔得心肝兒疼，都沒辦法讓時間倒流了。
　　不過這次倒是楊二夫人反應更快，「說起來我有個娘家姪女，今年正好十六……」若是良妾，那自然是和丫鬟、婆子不一樣的，丫鬟、婆子是能打能賣的，良妾則是要到官府立文書的。
　　楊建白微微彎唇，不等楊二夫人說完，就笑著問道：「說起來，不知道馬家的那位姑娘如何了，現如今是重新說了人家沒有？若是說了，祖母和二嬸娘好歹也照顧了馬姑娘幾年，馬姑娘又和堂哥暗度陳倉幾年，於情於理，祖母和二嬸娘都是應該為馬姑娘添妝的。」
　　楊二夫人的臉色瞬間通紅，這可是一輩子的把柄，若是楊建白說出去，楊和安以後就別打算再當官了，作風有問題還能遮掩過去，但是勾搭的是自己堂弟的媳婦，這可不光是作風問題了。
　　楊老太太喉嚨間響了兩聲，仰面就倒下了，楊和安是在她身邊長大的，她現在就是將小孫子捧在了手心裡也絕對不會將大孫子扔在一邊的，聽楊建白用這個事情威脅他們，楊和安一輩子的前途都捏在楊建白手裡，楊老太太就有些承受不住了，今兒事情從頭到現在，一點兒不順利，楊老太太早就一口氣堵在胸口了。
　　楊二夫人心裡也不好受，楊和安可是她的長子，又驚又痛又氣，一時半會兒的竟然沒有注意到楊老太太，任由楊老太太倒下了，不過楊老太太身後是軟枕，倒也沒出什麼事兒。
　　舒曼瑤可惜了一番，將臉上的表情調適好，衝過去就掐楊老太太的人中，「祖母，您怎麼樣了？天吶，祖母，您可別嚇我們。」那下手是半點兒沒留情，總之不能讓楊老太太暈著，要是傳出去，屋子裡就他們幾個人，那不就成了他們夫妻將楊老太太給氣暈過去了嗎？雖然這是事實，但有時候事實是不能讓人挑明的。
　　楊二夫人終於反應過來了，第一反應就是抓住楊建白夫妻的把柄了，一仰頭就準備叫人進來，楊建白站在一邊看她，「二嬸娘，不如叫了楊和安進來？」
　　楊二夫人瞬間成了啞巴，楊老太太在舒曼瑤毫不留情的死掐中悠悠醒轉，楊建白嘆口氣道：「祖母、二嬸娘，以前我就不曾說過堂哥的事情，這要是傳出去，不光是堂哥不能做人，我楊家的名聲怕是都要壞掉了，我以後還有兒女，我可不願意他們揹上楊家這樣的名聲。」
　　楊老太太面色總算是緩和了一點兒，楊二夫人也鬆了口氣，楊建白微微挑眉，捏了捏舒曼瑤的手，又看楊老太太和楊二夫人，「只是人有逆鱗，祖母和二嬸娘只願楊和安順遂平安，我也只願我妻兒平安順遂，祖母和二嬸娘明白我的意思嗎？」
　　楊老太太總算是明白了，這個孫子是徹底地從楊家分離了出來，她是再沒有半點兒東西能拿捏這個孫子了，不管是感情還是把柄，或者是輩分兒。
　　「我今兒累了，就不留你們夫妻倆用膳了，你們回去吧。」想明白之後，楊老太太就有些頹然，這楊家唯一一個出息了的子嗣竟然是和她半點兒感情都沒有的，以後沒了她這個老封君，楊家可怎麼辦？她的小兒子可怎麼辦？她的大孫子、小孫子可怎麼辦？
　　楊二夫人也有些呆，楊建白的意思是，以後只要她們找了舒曼瑤的麻煩，楊和安之前做下的那些事情他就不打算保密了嗎？
　　「那好，我就先帶著曼瑤回去了。」楊建白點點頭，起身之後看著楊老太太又說道：「祖母，您到底是我爹爹的親娘，也養大了我爹爹，若是不到不得已的地步，我不會對您不孝的。」
　　又看楊二夫人，「好歹二嬸娘也算是養我一場，有些事情我也先給二嬸娘交個底，二嬸娘最好是查查楊和安最近在做什麼，這會兒不收斂，怕是到時候楊和安想要收手都來不及了，他出了事情可是要連累整個楊家的，不光是二嬸娘，還有和煦，有那麼一個兄長，和煦以後怕是連科舉都不能參加了。」
　　楊二夫人大驚，緊張地抓住楊建白的手問道：「和安在外面做了什麼？」
　　楊建白甩開楊二夫人的手，輕笑了一下，不再說話，轉身帶著舒曼瑤離開。
　　楊二夫人在後面咋咋呼呼地叫人，楊老太太則是半點兒聲息都沒有。
　　舒曼瑤瞧出楊建白心情不好，抱著他胳膊撒嬌道：「哎呀，天色這麼晚了，咱們回去要吩咐人做飯，還得等很久啊。」
　　楊建白伸手摸摸她肚子，「妳餓了？」
　　舒曼瑤笑咪咪地點頭，楊建白很大方地說：「那咱們先去吃，知味樓的酒菜很好吃的，妳上次去過之後不是說還想去嗎？咱們再去，吃滷豬蹄去。」
　　舒曼瑤撇嘴道：「我才不吃滷豬蹄，我想吃素包子。」
　　「好，那咱們就吃素席，不過知味樓的素席沒有慶福寺的好吃，明天我從衙門回來，帶妳去慶福寺？」楊建白笑著問道。
　　舒曼瑤點頭，「好，你明兒什麼時候下衙？」
　　「很早，下朝就差不多能下衙了，衙門最近事情不多。」楊建白笑著說道。
　　兩個人剛走出楊老太太的院子沒多久，就聽見後面有人喊道：「二哥、二嫂。」
　　一轉身就看見楊冰正急匆匆地過來，臉上還帶著笑容，「我聽說二哥和二嫂過來了，就親自下廚做了些菜，剛過來就瞧見二哥、二嫂了。」說著就有些猶豫了，「二哥、二嫂，你們這是要回去了？」
　　舒曼瑤往後掃了一眼，就見楊冰身後的兩個丫鬟各自拎著一個大大的食盒，盒子蓋得雖然很嚴實，但還是能聞到一些香味。
　　楊建白和楊家的人感情都不怎麼深厚，尤其是女孩子，所以並不說話，只微微點了點頭，但是舒曼瑤對楊冰的感覺還算是不錯，就笑著解釋了一句，「是啊，要辜負二堂妹的一番心意了，不過正好我們還沒用晚膳，二堂妹能不能讓我們將這食盒帶回去？」
　　楊冰原本暗淡下來的臉色瞬間帶上一層喜悅，忙不迭地點頭道：「好，不過是一些家常菜，二哥和二嫂可不要嫌棄。」
　　舒曼瑤笑著點點頭，讓身後的夏夕將那食盒給接了過去，和楊冰告別之後，兩個人就接著往回走了。
　　楊建白今兒很是黏著舒曼瑤，跟著上了馬車，見她正打開食盒，就笑著問道：「很喜歡楊冰？」
　　「也不是，不過因為楊冰是你堂妹，所以要給些面子，我們自己知道楊家都不是什麼好人，所以不和楊家的人走動也沒什麼，可外面的人不知道，你若是和一個楊家人都不親近，難免會有什麼閒話。」舒曼瑤笑著說道。
　　楊冰就不一樣了，既是楊家的人，又是個庶女，最重要的是心地不壞又有眼色，若是楊建白對楊冰親近一些，一來可以打消一些流言，二來也不用擔心惹上麻煩。
　　楊冰所求不過是一門好婚事，不願意被楊夫人不明不白地給人了，這又不是什麼大事兒，舒曼瑤覺得自己還是能說得上話的，再說整個楊家能挑出來的也就這一個楊冰。
　　楊建白伸手攔住舒曼瑤，側頭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妳才是對我最好的，曼瑤，謝謝妳。」
　　舒曼瑤伸手捏他腮幫子，「說什麼謝謝啊，咱們是夫妻，你是我相公，還是我肚子裡孩子的爹，我不對你好，難不成要去對二嬸娘她們好？我又不是腦子壞掉了。」
　　想了想，還是安慰了楊建白兩句，「你也別傷心了，祖母和二嬸娘雖然是你的親人，但她們對你並沒有養育之恩，你算是戚伯母養大的，以楊家現在的做派，怕是沒幾年就要徹底落敗了，到時候你只要讓她們能好好的活著，就算是報答了這血脈之恩。」
　　楊建白是個厚道的君子，要不然自己當初也不會看中他，哪怕楊家對楊建白很不好，但那終歸是楊建白的家，楊老太太是楊建白的親生祖母，是楊建白親爹的親娘，楊建白的爹爹在世時，楊老太太對楊建白也還是不錯的，沒有養恩也還有生恩，這血脈除非是削肉剔骨，否則無論如何都是割不斷的。
　　抿抿唇，舒曼瑤繼續說道：「若是你心裡還是不好受，那咱們每個月給老太太送一百兩銀子當養老費，你每個月的俸祿不過是三十兩，一百兩已經是很多了，老太太就是吃金銀珠寶都夠用了。」
　　三十兩不過是個概數，朝廷發放的俸祿，三分之一是銀錢，剩下的三分之二都是實物，糧食加上綢絹，不過那實物大多數官員是瞧不上的，所以都寧願換了銀錢回來。
　　雖然舒曼瑤的安慰挺直白的，楊建白心裡還是微微和緩了一些，再次笑著親了親舒曼瑤，「好，聽妳的，妳說什麼就是什麼，咱們以後每個月初一、十五去給祖母請安，每月初一給一次養老錢。」
　　舒曼瑤點頭，「還要去族長那裡說一聲，咱們可不能白白花了錢卻沒賺個好名聲。」花錢當冤大頭這種事情，她舒曼瑤又不是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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