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用拈的沒好菜,用招的無好婿。」
順手救人的善良大夫竟然遇上推諉不掉的以身相許?
且看他如何擺脫招婿必無用的評價,
成為理家馴妻一把罩的優秀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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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五郡獨大的藥商孟家當家千金孟華笙,從小體弱多病,
打離開娘胎後,那可是一隻腳都伸進棺材等日子的人了。
一次病發,誤闖了棠于意的醫館,他隨手將人從鬼門關救回來,
隔天孟華笙送來聘禮,揚言要窮得掀不了鍋的棠于意入贅。
大丈夫能屈能伸,他棠于意可以為五斗米折腰,
入贅為夫這渾事他可不幹。為了自家醫館的小本經營,
在孟華笙這睜眼說瞎話又自視甚高的女人撒潑下,
孟家贅夫這活,哪是他這位小小大夫說不幹能了事的?
第一章
剛入冬便下了一場大雪,直到早上還沒有停,可是棠家醫館的大堂裡還是站滿了來看病的人,有老有少,可是卻很安靜,時而有人咳嗽兩聲打破屋子裡的寂靜。
屋子靠牆處放著一張桌子,桌子後面坐著一個青年,著一身月白色的袍子,正給一個老婦人把脈,那老婦人不停咳嗽著,雙頰染上了病態的酡紅。
「棠大夫,一入秋我就開始咳嗽,有時候還咳血,全家就靠我幹活兒呢,你可要幫我好好看看。」
棠于意笑著點點頭,問道:「口乾不乾?」
「乾,一天喝許多水也覺得渴。」那老婦人又咳嗽了兩聲,十分痛苦的樣子。
棠于意收回手,從筆架上拿了一支狼毫,一邊寫藥方一邊道:「大娘妳這是風燥傷肺,秋冬時節經常會有的毛病,不礙事,我給妳開五服桑杏湯,妳喝完再來找我。」
那老婦人臉上有些窘迫道:「棠大夫,這藥貴不貴啊?」
棠于意把寫好的藥方遞給那老婦人,溫和道:「沒有什麼貴的藥材,回去多喝水。」然後又喊身後的伙計,「阿南,帶這位大娘去抓藥。」
名叫阿南的伙計立刻引著那老婦人抓藥去了。
棠于意正要叫下一個病人,卻見門簾猛地被掀開,屋外的陽光被雪反照進來,晃得他睜不開眼睛,門簾很快又被放下,屋子裡多了一個白衣女子。
棠于意定睛一看,著實嚇了一跳,那女子披散著頭髮,一隻腳穿著繡鞋,另一隻腳卻是光著的,而且她臉上滿是驚恐。
棠于意起身問道:「這位姑娘有何事?」
那白衣女子聞聲望過來,卻不說話,阿南想靠近問問,誰知那女子便驚恐地往後退,嘴中喃喃道:「不要抓我、不要抓我……」
棠于意對阿南搖搖頭,阿南便慢慢退了回去,這症狀多半是驚悸犯了,現在還是不要刺激這女子得好。
誰知門簾又一閃,屋裡又多出了幾個壯漢,那女子一見這幾個壯漢,全身都抖了起來,驚慌失措地往後廳跑,那幾個壯漢立刻堵住了她的去路。
這樣對驚悸病犯了的病人實在太過粗暴,更何況還是在醫館裡。
「幾位,這位姑娘的驚悸病犯了,不要再驚嚇她了。」棠于意勸阻道。
幾個壯漢驚訝地看著身後的棠于意,然後臉色古怪地對視了一眼,就在這時,那女子卻猛地跑向了棠于意。
棠于意和那幾個壯漢都嚇了一跳,但那幾個壯漢想來是經常做這樣的事情,所以下一刻便反應過來,上前要將那女子拉走。
可那女子只死死拉住棠于意的胳膊,眼中滿是哀求。
「幾位,在下是大夫,讓在下給這位姑娘看看吧。」
「不要管閒事,我們家小姐你可沾染不起!」其中一位壯漢威嚇道。
棠于意挑眉,聲音卻依舊溫和,「這位姑娘現在這樣的狀況,若是再刺激她,後果怕是幾位也承擔不了。」
「會怎樣?」另一個大漢問道。
「驚悸病若是嚴重了,怕是以後也會瘋癲整日。」
「大哥,讓這位大夫治一治吧,要是小姐真的……」
「閉嘴,別說些沒用的!快去通知管家。」那個被喚作大哥的人訓斥完後,半是威脅地對棠于意道:「你若是治不好小姐,你這醫館以後也不用開了。」
棠于意不理會那人的威脅,不知從哪裡拿出了一根銀針,準確而迅速地刺入懷中女子的率谷穴中,女子的眼睛漸漸閉上,完全委頓在棠于意的懷中。
棠于意伸手穿過女子膝彎,抱起女子往後廳走去,被喚作大哥的壯漢緊緊跟隨在其後。
◎ ◎ ◎
後廳的擺設十分簡單,一張木榻、幾張凳子,唯一的裝飾便是擺在窗下的一盆羅漢松。
棠于意把女子面朝下放置好,又連續用銀針刺了心俞穴、巨闕穴、膈俞穴、神門穴、氣短穴和肺俞穴。
他的手很穩、很準,一氣呵成,彷彿他生下來便是要做這件事的,即便是站在旁邊本不相信他的壯漢,此時也忍不住要叫一聲好。
起先那女子的表情還極為痛苦,而針灸之後,她的眉目已經完全舒展開來。
「這位姑娘多久犯一次病?」棠于意撤了針,向旁邊的壯漢問道。
那壯漢此時已經對棠于意多了幾分尊敬,聽他如此問,便如實回答道:「上一次犯病是兩個月前,不過有時候一個月一次。」
棠于意聽了眉頭緊緊皺了起來,猶豫道:「這位姑娘思慮過甚,若是長此以往,病怕是不易痊癒。」
「死不了已經不錯。」
壯漢和棠于意都愣住了,因為這話不是他們倆任何一個人說的。
棠于意回頭,便見那女子已經睜開了眼,正看著他。
「小姐,管家馬上就來了。」那壯漢此時已經同剛才判若兩人,恭敬而謙卑地彎著腰。
「你出去吧。」那女子對壯漢說道。
那壯漢一愣,看了棠于意一眼猶豫道:「可是……」
「出去。」女子的聲音並不大,甚至帶了些剛剛清醒的沙啞,可是那壯漢卻不敢再違抗,恭敬地退了出去。
女子這才又閉上眼,再睜眼時已然完全清醒過來。
「剛針灸完,再躺一會兒。」棠于意說道。
女子漆黑的眼珠打量著棠于意,卻不說話,然後用手支撐著坐了起來,棠于意最討厭的,便是像這女子一樣不聽話的病患了。
可是棠于意是一個救死扶傷的大夫,所以即便病患再不聽話,他也會盡力去救,他搖搖頭,從牆角放著的櫃子裡拿出一個麻布小袋,然後把抽屜裡的藥材裝了一些進去。
他回身時女子已經站起身,正盯著窗下的那盆羅漢松看。
「是羅漢松,沒見過嗎?」棠于意覺得這女子有些好笑。
誰知那女子頭也不抬,聲音冷淡而誠實地道:「見過,只是沒見過養得這樣醜的。」
棠于意一哽,竟然感到不好意思,同時又覺得這女子實在不是太善良。
這時外面傳來了騷動聲,接著幾個大漢簇擁著一個穿著得體的老者進了後廳。
「小姐。」
女子點了點頭,卻依舊盯著那盆羅漢松看,那老者見此便安心了許多,接著便轉向棠于意,深深一揖,誠懇道:「多謝公子今日仗義相救,老朽感激在心,他日一定結草銜環,報答公子。」
棠于意急忙扶起那老者,溫和而平淡地道:「救死扶傷乃醫者本分,老人家不必放在心上,于意也實在不敢領受功勞。」
老者滿面笑容地看著棠于意,連眼中都透露著笑意,「還是要多謝公子,改日定當登門致謝。」
棠于意不再爭辯,只是微笑著。
這時又從門外進來了兩個姑娘,一個著粉衣、一個著藍衣。
穿藍衣的姑娘細聲道:「小姐,我們幫妳換鞋子。」
女子點點頭,扶著藍衣姑娘伸出的手,坐到了榻上,乖乖地讓兩人幫自己穿鞋子,兩個姑娘還細心地擋住了其他人的視線,待兩人為她整理好之後,穿粉衣的姑娘又給她披上了貂裘。
老者這才上前低聲道:「小姐我們回府吧,老夫人要著急了。」
「嗯。」女子整個人都隱沒在黑色的貂裘裡,臉色蒼白沒有生氣。
老者回身又對棠于意揖了揖,「今日多虧公子了,告辭。」
「慢走。」棠于意也揖了揖。
然而老者剛轉過身,卻被棠于意叫住了,他把手中麻布小袋遞給老者,「放在枕頭下可以安神靜氣。」
那老者愣了一下,然後便笑著接了過來,「多謝。」
「我叫孟華笙。」女子忽然轉頭看著棠于意道,一個女子把自己的閨名告訴一個男子,大抵都會有些赧然的,可是她只是淡淡地回頭,彷彿只是在說「我喜歡吃蘿蔔」這樣平常的話。
棠于意並不知道孟華笙是誰,也沒有什麼興趣,可是第二天有一件大事震驚了整個同安縣,孟家小姐招婿入贅啦,這贅婿還是個儒雅的大夫呢!
只一天,這消息就傳得沸沸揚揚,不過棠于意聽過便忘了,因為他覺得這和自己沒有什麼關係。
直到傍晚,昨天的那個老者帶著十幾車裝滿綢緞金銀的馬車出現在醫館門前,對他說:「棠公子,我們家小姐要招你入贅孟府。」這老者正是同安縣第一大家族孟家的管家,孟靳。
「棠公子,這些東西都是我們小姐親自挑選的,請你收下,婚期我會再來通知你的。」
棠于意不知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他的面前停著十幾輛馬車,車裡裝滿了給他的聘禮,而他身後的大堂裡都是等他看診的病患,這下整個同安縣都知道那個「儒雅的贅婿」是誰了……
「請你把這些東西帶回去吧,棠某是不會收的,孟小姐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恕難從命。」
「于意,這是怎麼了?」棠于志正在後面整理藥材,伙計驚慌失措地告訴他,棠于意要入贅孟府,他便慌忙地跑了過來。
棠于意咳了兩聲,道:「哥,沒什麼事,是這位老人家送錯了人家。」
孟靳本來還想勸棠于意,可是聽了這話,便對兩人拱了拱手,然後領著十幾輛馬車回了孟府。
不過半天,同安縣又傳開了,孟家小姐招贅被拒,顏面丟盡啦!
◎ ◎ ◎
孟老夫人已經不再年輕,可是依舊很注重衣飾,這讓她看起來端莊而高貴。
現在因為她唯一的女兒孟華笙做了一件愚蠢的事情,讓整個孟家都蒙了羞,而她正要去給她的女兒一些訓誡,讓她以後做事謹慎小心些。
孟老夫人進了孟華笙的園子,只一刻便讓她覺得不滿意,因為孟華笙的園子裡的下人實在有些少,哪裡有孟家的樣子,分明是破落戶的小家子氣。
門口有伏碧、茱萸兩個丫鬟侍候著,她們見了孟老夫人,一個進屋去通報,一個上前來迎接。
茱萸上前屈膝行了個禮,恭敬道:「老夫人。」
孟老夫人斜眼瞟了茱萸一眼,沒找出什麼毛病來,卻有些不耐煩地問道:「小姐呢?」
「小姐說有些累,剛剛睡下了。」
孟老夫人哼了一聲,然後在王媽媽的攙扶下進了屋。
孟老夫人剛一進屋便皺起了眉頭,屋子裡的藥味實在太重了,這哪裡是個小姐的閨房,分明是藥房,她用手帕擋在鼻子下面,但卻依舊不能阻斷那股子藥味。
孟華笙剛剛醒過來,正靠牆坐著,見了孟老夫人也沒有起身,「娘親。」
「嗯,聽說昨天驚悸病又犯了?」
孟華笙接過伏碧遞過來的水漱了漱口,才道:「已經好了許多,娘親不用掛心。」
「是那大夫治的,所以妳是為了報答他才要嫁他?」
孟華笙並不驚訝孟老夫人會這樣問,所以不慌不忙道:「不是,我是喜歡他。」
「笙兒妳不過見了他一面,如何就敢說出喜歡他這種話來?若是讓別人聽了去,可怎麼好?」孟老夫人嘴唇緊繃,十分威嚴。
孟華笙聽了不說話,把頭扭到了一邊。
孟老夫人見此,以為孟華笙意識到自己做錯了,這才緩了口氣道:「笙兒,妳也不小了,的確是應該找個夫婿,只是也不能這樣武斷,怎麼也要找個身分地位配得上妳的,那窮大夫哪裡能行?」
「可是妳當初說過,只要我喜歡就行。」孟華笙揀起一本書隨意翻看著,似乎正在說的不是自己的婚事。
孟老夫人一聽就有些生氣了,可是卻極力控制著自己的脾氣,「雖然是這麼說,妳也不能自己私自就去送彩禮,這樣的大事怎麼也要和我商量商量。」
「我喜歡他,不想等。」
「妳喜歡他,可是人家卻不喜歡妳,白白把熱臉遞過去貼人家的冷屁股,人家可是把彩禮都給退回來了,整個同安縣都知道妳孟家小姐被人明明白白地給拒絕了。」
孟華笙猛地躺下去,用被子蓋住了臉,便不再說話了。
孟老夫人也知道自己話說得有些重了,便又緩聲道:「妳挑夫婿也不能只挑妳喜歡的,也要挑家世、挑對妳好的,娘都是為妳好,省得以後妳後悔。」
孟華笙翻身面向床內,聲音裡透著一股倔強,「我不要別人,我有法子讓他同意。」
「什麼法子?妳丟臉丟得還不夠,還要再去丟?」孟老夫人雙手都在顫抖,可是卻知道孟華笙決定做的事情,不管代價是什麼都一定會做到,所以孟老夫人雖然不想讓孟華笙再去和那大夫糾纏,卻也不能做什麼來阻止,否則孟華笙多半會為了和她抵抗而更加不願意回頭了。
◎ ◎ ◎
孟華笙的法子快速而有效,她掐斷了棠家醫館的藥材來源,同安縣所有的藥材鋪子都不收棠家醫館的藥方,病患即便是想要來棠家醫館看病,也沒法子治。
不過幾天,來棠家醫館看病的人變少了,又過了幾天便一個人都沒有了,棠于意每天從早到晚在大堂裡坐著,也等不到一個病患來。
棠于意心中明白,這十成十是孟華笙指使的,孟家財大氣粗,南方五郡的藥材生意都是孟家一方壟斷了,如今想要斷了棠家藥材來源自然輕而易舉,這同安縣裡若是有藥材鋪子敢私自賣給棠家醫館藥材,怕是以後也不用在這南方五郡裡找活計了,所以也沒有哪個藥材鋪子敢賣藥材給他們。
不出半個月,棠家醫館便陷入了絕境,沒有藥材、沒有病患,想來醫館已經離關門不遠了。
棠于志也知道,可是他是絕不會讓自己的弟弟入贅孟府的。
中午吃飯時有兩個伙計來辭工,棠于志允了,又多給了他們半個月的工錢,兩人走後,棠于意便不吃飯了,只看著棠于志。
「于意,吃飯啊,看我幹什麼?」
「哥,醫館怕是支持不了幾天了,不然便讓我入贅孟府吧。」
棠于志沒想到他會有這樣的想法,驚訝道:「于意你說什麼痴話,那孟家的小姐是個病殃子,從出生就沒斷過藥,你若是入贅孟家,這輩子便要和那病殃子小姐過一輩子。
加上孟家的規矩想來也是大得很,你在那裡生活必定不自在,哥不能讓你跳進那火坑裡,若是這醫館開不下去了,我們便搬到別的地方去,只要我們兄弟在一起,哪裡都是一樣的。」
棠于意嘆了口氣,道:「這南方五郡都是孟家獨大,孟家在北方的生意也不小,醫館還能搬到哪裡去?再說爹死前把這醫館交給我們,我們無論如何都要把它開下去。」
「那也不能讓你入贅孟家,爹去得早,我身為兄長,若是不能照顧好你,將來死了,爹也要怨我。」
棠于意知道棠于志是怕自己入贅孟府之後受委屈,於是寬慰道:「那孟家小姐雖然是個久病的人,但心腸應該不壞,要不這同安縣裡的人多少也應該知道些,我還聽說那孟家小姐經常施粥給僧道乞丐,她若是當真喜歡我,大抵也會護著我的。」
棠于意說的這些,棠于志倒是也聽過,可是總不願自己的弟弟娶了個病殃子娘子,還待開口阻攔,便聽門外有人喊道:「棠二公子在嗎?」
棠于意看了棠于志一眼,調侃道:「你看,孟家小姐的心腸果真是不太壞,明明已經佔了上風,卻還是給了我們臺階下。」
棠于志語塞,卻還是想要阻攔自己的弟弟,可是棠于意卻像早料到了一般,連跨兩步便出了門,還把門從外面鎖住了。
棠于意等自己的臉色平靜了些,這才走到了前廳,孟靳正站在門口,門外的長街上都是馬車,比上次還要多出一倍來。
「老朽有兩句話要和公子說,不知可否借一步說話?」
「老人家請進。」
棠于意領著孟靳進了後廳,那老者忽然對著棠于意深深一揖,聲音誠懇而激動道:「棠公子,應了這門親事吧,小姐她真的不是什麼惡人。」
棠于意沒想到孟靳會說這樣的話,愣了片刻便把他扶起,清淡道:「我應了,婚期定了你再來告訴我。」
孟靳哪裡料到棠于意會應得如此乾脆,過了一會兒才回道:「好好好,棠公子應了便好、便好!」說完便趕緊讓門外的人把東西搬進來,像是生怕棠于意反悔一般。
東西很多,足足搬了兩個時辰,讓棠于意有了一種賣身的錯覺。
搬完東西,孟靳便帶著一班人馬走了,棠于意這才去把棠于志放了出來,棠于志看了滿屋的東西,嚇了一跳,拉住棠于意的手急道:「你這是應了孟府的婚事?你怎麼能應了,我這就去退了!」
棠于意拉住要走的棠于志,搖了搖頭,溫和淡然道:「晚了,你現在要是去悔婚,就不只是醫館的問題了。」
「那你為什麼要答應這婚事啊?你這讓我以後怎麼和爹交代啊!」兩人都知道,如今應了婚事又去悔婚,孟家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怕是連性命也要丟了。
「哥,于意沒有喜歡的人,年紀也不小了,如今成親正好,你不要擔心。」
如今覆水難收,棠于志心如刀絞,上前兩步狠狠捶了棠于意兩拳,恨道:「成親也不能隨便找一個就行啊,怎麼也要挑個好的啊!」
棠于意咳了兩聲,笑道:「孟家小姐不是挺好的嗎,這南方五郡裡,你也挑不出比孟家小姐好的人來了。」
「哪裡好,一個強親的小姐哪裡會有什麼好!」
第二天同安縣便又沸騰了起來,只不過多半是在罵孟華笙,說她是孟老虎,搶了棠家二公子當相公,又說她是拿刀架在棠家二公子脖子上,才逼得棠家二公子答應了婚事。
孟華笙聽了什麼表情也沒有,也不去理會,可是孟老夫人聽了便動了肝火,一來她覺得這已經非常嚴重地損害了孟家的聲譽,二來是她沒想到那棠于意會這麼快就應了婚事。
她懷疑這棠于意是故意接近孟華笙的,想的就是以後來搶孟家的財產,所以她讓身邊的劉媽媽去找孟靳,去作些準備來減少她的後顧之憂。
◎ ◎ ◎
棠于意的面前放著一張折疊起來的婚紙,婚紙的兩頭都疊進了一分成囫圇頭,婚紙上面寫著幾個字,招贅婚書。
他抬頭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劉媽媽,只見她像一隻斜了眼的母雞一般,彷彿他若是不能讓她滿意,她便要上前啄他。
棠于意搖搖頭,打開那婚書,見上面寫著,同安縣孟家小姐孟華笙,現年十九歲,別無兄弟,今憑縣令章居華保親,招同安縣棠家二子棠于意,現年二十有一,進府為贅婿,自成親後,應小心侍奉,贅婿不爭家產、不紹家業,若違則休離出府,所願夫妻久遠,兒婦眾多,今立合同為用者。
下面已經有兩個手印,還有一個空著的地方,棠于意用拇指沾了印泥,按了下去,然後把那婚書遞給劉媽媽,「這樣就可以了嗎?」
劉媽媽接過仔細看了看,冷淡道:「成了,劉媽媽我這就能回去交差了。」她說完便走了,十分目中無人的樣子。
孟靳這才上前,似乎有些愧疚,「公子,這招贅婚書並不是小姐的意思,只是老夫人不放心而已,公子千萬莫要放在心上。」
棠于意點點頭,「自然,你不用擔心。」
孟靳這才放心,又道:「婚期已經定了,就在這月初九,到時候老朽會和轎子一起來……」
「不要轎子。」棠于意打斷了孟靳的話。
「啊?」孟靳沒有聽清。
棠于意看著孟靳笑了笑,「我不要轎子,給我一匹馬就好。」
入贅本也不是什麼榮光的事,怕是還有許多人看不起,孟靳這才換了轎子,可是棠于意這樣要求,孟靳便隱隱有些欽佩起他的坦蕩來了,於是痛快應下了。
棠于意的東西並不多,不過幾身換洗的衣服,還有三箱子醫書,都在成親前一天就搬進孟府去了。
初九那天一早,孟靳便帶著人來迎接棠于意,棠于志眼見這自己的弟弟跳進火坑裡,可是卻沒辦法阻止,牙都要咬碎了。
棠于意卻泰然地告別了棠于志,便上了馬隨孟靳去孟府了。
這一路上觀禮的人十分多,人們看著馬上的男子一身大紅喜服,眉目風流無雙,不禁慨嘆天妒英才,讓他娶了孟華笙那個病殃子為妻,還是個入贅婚。
可是感嘆之後也不能做什麼,不過是多罵那喪心病狂的孟華笙兩次,多看這風流倜儻的棠家二公子兩眼而已。
棠于意走了大概半個縣城的距離,終於到了孟家,孟家門口早已被圍得水泄不通,但是寫著「孟府」兩字的匾額卻十分顯眼地掛在門楣上。
門的兩邊都掛著紅燈籠,連石獅子也繫著紅綢,加上朱紅的大門,看起來倒是十分喜氣。
孟靳派人進去通報,不多時便有下人簇擁著一個華服的男子迎了出來,那男子先是打量了棠于意一番,然後高喊道:「新姑爺到,新姑爺請進門!」
棠于意聽著那男子的語調,只覺有些怪異,又知道孟家沒有這麼一號人,想來是什麼親戚,便多看了那人兩眼,才被眾人簇擁著進了門。
棠于意剛跨進孟府,眼界豁然開朗了起來,面前是一條十分寬闊的路,直直通向遠處的大廳,道路兩邊種的都是松柏,雖然是冬季卻看不出一點蕭索來。
再往遠處看去,只見一排排的房脊,鋪的都是五色的琉璃瓦,看不見盡頭。
棠于意想,這孟府怕是同安縣裡最大的宅子了,哪怕是在南方五郡裡也是絕無僅有的,他一路朝大廳走去,走了一會兒才到大廳門口。
他方才在遠處看,只覺得這大廳大,如今離得近了,才看清那大廳是用硬山式雙坡頂、七檁之梁架,前簷出廊、屋頂安五脊六獸,脊中以下又安設六尊跑獸,威嚴聳立。
棠于意正發呆,便聽適才引自己進門的男子小聲嗤笑道:「新姑爺,這以後有的是時間給你看,現在還是先進廳裡拜堂吧。」
棠于意想著自己這是被恥笑了,可是並不感到羞澀,只點點頭便進了大廳。
這大廳裡的人也是不少,但可以看出來都是些身分不凡的的人,喜樂聲壓過了人們的竊竊私語,棠于意也不知他們說的是什麼。
這麼多人中,就數坐在大廳主位上的華貴婦人最為顯眼,棠于意想這大概就是被皇上破例親封的二品誥命婦人,孟家王氏了。
他打量孟老夫人的時候,孟老夫人也在打量他,許是先前便存了挑毛病的心,所以此時見了雖然沒挑出什麼錯來,可是總覺得礙眼得很,但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她也不能做得太過明顯,只不冷不熱地笑著道:「這新姑爺都來了,快讓喜娘扶著小姐出來拜堂吧。」
下人聽了吩咐,急忙到後廳通知去了,不多時,鳳冠霞帔的新娘子便被喜娘扶了出來,與棠于意一左一右地立在廳中。
掌禮者見時間差不多了,聲音洪亮地喊道:「今日新人落中央,夫妻雙雙拜華堂,一拜天,二拜地,三拜父與生身娘,夫婦交拜兩相喜,拜畢新人入洞房!」
兩人一一拜過,並未出什麼岔子,只是棠于意偷瞄了旁邊的孟華笙兩眼,似乎不太相信與自己拜堂的便是那天見過了一面的孟小姐。
拜過天地後,棠于意執著紅綠牽巾的紅端,孟華笙執綠端,由喜娘引著出了大廳。
「姑爺,從這到丹霞苑有些遠,小姐體弱,你慢些走。」說話的這個丫鬟,棠于意也是見過一面的,正是那天去接孟華笙的藍衣丫鬟伏碧。
棠于意點點頭,為了照顧孟華笙放慢了腳步,可是走了許久還是沒有到,孟華笙又蒙著蓋頭,一個不小心踩在了鵝卵石上,人一歪險些跌倒。
孟華笙也不知是惱了還是怎樣,竟然伸手要去掀蓋頭,多虧那喜娘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她的手,「孟小姐,這蓋頭在這可不能掀啊,不吉利啊!」
「把妳的手拿開。」孟華笙只冷冷地道。
喜娘愣了一下,然後只覺渾身冰涼,趕緊把手拿開了,她先前聽外面的人說這孟家小姐是如何如何的凶,說她是會吃人的,她起初還不信,可是來了孟府見了這孟家小姐之後,她竟覺得外面的人說的話不假,這孟家小姐絕對不是一個善茬子。
喜娘先前即便是隔著衣料扶她,孟家小姐就已是十分不爽利的樣子,自己剛才卻碰了她的手,想來是犯了她的忌諱,自己可千萬別為了錢而丟了命啊!
那喜娘正嚇得大氣也不敢喘的時候,孟華笙卻是把自己的手放下了,聲音清冷地說道:「繼續走吧。」
喜娘如蒙大赦,誠惶誠恐地扶著孟華笙往丹霞苑走去。
◎ ◎ ◎
到丹霞苑的時候,棠于意有些驚訝,因為這裡完全不似剛才的奢華喜慶,雖然是三進的院子,卻並不是太大,院子裡種了些石榴樹和木蘭樹,此時沒有開花,顯得有些荒涼。
幾人再往裡走,進了第三道門,這才見到了正房,鈴鐺排山脊和垂花門雖然雅緻,卻看不出貴氣來,想來這裡的主人不喜熱鬧,想到這,棠于意看了旁邊蒙著蓋頭的孟華笙,心中納罕這孟家小姐竟然是個不喜熱鬧的。
他正想著,便有婆子和丫鬟迎上來,把兩人擁進了屋子裡。
一進屋棠于意便更加肯定這孟華笙不喜歡熱鬧,屋裡的裝飾擺設都是素色的,只在窗上門上貼了些喜字添些喜氣,可是那喜字著實有些孤苦伶仃,倒還不如不貼得好,然後棠于意便聞到了一股子藥味,他聞出了幾味藥的味道,其中有一味當歸,想是孟華笙因氣滯血瘀所須用的活血藥。
那喜娘此時總算是回過神來,把秤桿遞到棠于意手中,口中說道:「揭蓋頭,稱心如意,夫婦歡愉!」
棠于意以前沒練過揭蓋頭,試了兩次才把孟華笙的蓋頭揭下來。
孟華笙的臉上並沒有新婦該有的喜悅,只是冷淡。
喜娘心想這哪裡是成親,不情不願的也不知是作什麼孽,卻還是把用紅繩繫好的葫蘆瓢倒上了酒,一個遞給了棠于意,另一個又遞給孟華笙。
可是孟華笙並不接,垂著眼睛很累的樣子,「妳出去吧。」
喜娘以為自己聽錯了,驚訝道:「小姐妳說什麼?」
孟華笙這次抬了眼,聲音冷淡地說道:「出去。」
這喜娘可是見過許多大世面的,連縣令大夫人也是她幫著娶的,可是從來沒見過像孟華笙這樣的新娘子,如今禮還沒成就讓她出去,這哪裡能成,「孟小姐,這禮還沒成呢,這樣可不吉利啊!」
孟華笙咳了咳,臉上浮現出病態的酡紅來,「妳說得再好聽,我又沒有多少日子好活,有什麼用。」
那喜娘哪裡見過成婚當天咒自己活不長的新娘子,卻是不敢再勸,對兩人福了福身便退出去了。
孟華笙又開始咳,彷彿要喘不過氣了一般,伏碧和茱萸急忙找了藥和水給她喝了,可是也不見好。
棠于意嘆了口氣,取了個杯子倒上水,又從袖子裡摸出一個瓶子,把瓶子裡的東西倒了些在水裡,然後遞給孟華笙,「把這個喝下去試試。」
孟華笙看了他一眼,就又開始咳,而伏碧和茱萸兩個丫鬟只面面相覷,並不接那杯子。
棠于意無奈道:「我是大夫,不會害妳家小姐的。」
伏碧剛要說話,那杯子卻被孟華笙接了過去,然後一飲而盡,幾人皆是一愣,但竟真的止住了孟華笙的咳嗽。
「劉媽媽來給小姐和姑爺道喜了!」
棠于意回頭去看,這人他也認識的,正是那個給他送招贅婚書的婦人,今日她穿得也甚是喜氣,頭上還簪了一朵花,彷彿是她嫁了女兒一般。
劉媽媽快走幾步來到兩人面前,福了福身,又看了棠于意兩眼,似笑非笑地看著孟華笙道:「小姐眼光真好,這姑爺穿著這一身的綾羅綢緞,看起來真的就不一般了。」
屋裡的幾人哪個不是長了七竅玲瓏心的,怎麼就聽不出劉媽媽這話裡的嫌棄和譏諷來,只不過都未表現在面上罷了。
孟華笙並未理會,只道:「老夫人有什麼事。」
劉媽媽這才斂了笑,對孟華笙道:「老夫人說了,姑爺今天受累,就不必到前廳去陪客人們喝酒了,早些安歇就好。」
這話本是對棠于意說的,可是劉媽媽卻對孟華笙稟告,想來是未曾把棠于意放在眼中,只不過棠于意本就不在乎,所以也不覺有什麼難堪的,但是有一點他卻是清楚明白了,孟老夫人不喜歡他,甚至不想讓他接觸到孟家的親戚,想來是厭極了他。
孟華笙應了聲,便打發劉媽媽走了,又把屋子裡其他的婆子丫鬟也指使出去,只留下伏碧和茱萸兩人。
過了一會兒,小廚房送飯菜進來,兩人便安靜地吃了,只是吃完飯後,伏碧、茱萸要給兩人更衣時,孟華笙卻又讓兩人出去了。
外面很靜,這讓棠于意稍稍有一點不安,而孟華笙卻皺著眉頭翻一本帳冊,並不理會他。
兩人這樣待了許久也沒有說一句話,天漸漸黑了下來。
「怎麼那樣咒自己,病了仔細調理不就能好了嗎?」終是棠于意先打破了平靜。
孟華笙沒抬頭,聲音也冷淡得很,「我的病調理不好。」
「為什麼?」
孟華笙沒說話,只飛快地翻著帳簿,就在棠于意以為她不會回答的時候,卻聽她道:「娘胎裡帶來的病,治不好了。」
兩人又沉默了下來,過了一會兒,孟華笙翻完帳簿,抬頭看了棠于意一眼,道:「你睡榻,我睡床。」
她從床上抱了一床被子放到榻上,然後就自顧自脫了喜服、上了床。
棠于意鬆了一口氣,又覺得孟華笙真是個奇怪的人,搖了搖頭便也脫了喜服躺到了榻上。
棠于意躺在陌生的榻上,聞著陌生的藥味,不遠處還躺著一個陌生的女人,這些都讓他難以入眠。
外面更加寂靜,忽然有什麼東西掉到了地上,然後似乎有人驚慌地按住了那東西,再然後外面便又安靜下來。
棠于意正納罕是耗子還是人的時候,卻見孟華笙從床上坐了起來,她先是看了棠于意一眼,把食指放在唇上示意他不要出聲,然後光著腳下了床,從案上拿起一個銅香爐來。
棠于意嚇了一跳,心想這是抓賊不成?便也起了身站在孟華笙旁邊。
孟華笙猛地拉開門,便看見蹲在門口的劉媽媽和一個婆子,兩人沒料想門會忽然打開,都嚇了一跳。
孟華笙臉色一下子冷了下來,厲聲道:「妳們在這幹什麼?」
劉媽媽語塞,卻又想到是孟老夫人讓自己來的,膽子便大了些,「小姐,老夫人讓我來看看小姐……睡得好不好。」
「老夫人讓妳來聽我的牆根?」孟華笙語調雖然是平靜的,可是已經隱隱有了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勢。
「沒、沒有,老夫人就是讓老奴來看看小姐,沒讓聽牆根。」劉媽媽說完還往屋裡瞄了兩眼,可惜屋裡太黑,她什麼也沒看見。
孟華笙猛地把手中的銅香爐摔到地上,那銅香爐的蓋子彈起來打在了劉媽媽的額頭上,疼得劉媽媽捂著額頭滿地打滾。
「滾,要是再讓我看見妳在這裡鬼鬼祟祟,可沒有今天這麼便宜!」
劉媽媽哪裡還敢再說什麼,被旁邊的婆子扶著一溜煙小跑出了丹霞苑。
許是剛才動了怒,孟華笙又喘了起來,等她平靜下來,便關了門,轉身上了床。
「睡覺。」孟華笙說道。
這次棠于意可能是真累了,很快便睡著了。
第二章
半夜時,棠于意忽然驚醒了,他先是有些茫然,然後便聽見了孟華笙的喘息聲,他披了衣服走到床前,藉著月光一看,只見孟華笙雙手緊緊扒著床板,臉色蒼白如紙,冷汗不停地從額頭冒出來。
「我去叫人,妳忍一下。」
棠于意立刻轉身要去找丫鬟,誰知手卻被孟華笙抓住了,她的手很涼,他從來不知道人的手可以這樣涼。
「不要叫人。」孟華笙只說了這一句話,便喘得更加厲害了,她緩了一口氣才又道:「桌子上的盒子裡有一個紅瓶的藥,給我。」
棠于意轉頭便看見了她說的盒子,快走兩步打開盒子卻嚇了一跳,裡面竟然裝了七八瓶藥,他顧不得驚訝,急忙找出了紅瓶的藥,然後給孟華笙喝了下去。
孟華笙喝了藥後,不過一會兒便平靜了許多,但是整個人都癱在床上,想來是剛才那一場折騰耗去了許多力氣。
棠于意把那瓶子放在鼻子下聞了聞,隱約聞出了幾味宣肺平喘的藥來,心中不禁有些好奇,眼前這孟家大小姐究竟是得了多少種病,除了哮喘、驚悸,還會有其他的病嗎?他轉頭看了看桌子上的盒子,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孟華笙緩過勁兒來,便面朝床裡躺了,聲音也恢復了原來的冷淡,「你去睡覺吧。」
棠于意苦笑了一下,心想這孟華笙變臉跟翻書似的,然後也不再言語,上了木榻繼續睡了,只是睡得不太安穩。
天快亮時,棠于意忽然驚醒,然後發現孟華笙正站在榻前看著他,臉上卻什麼表情也沒有。
「怎麼了?」
孟華笙不再看他,轉身往床邊走了,聲音卻是傳進了他的耳中。
「你過來一下。」
棠于意一頭霧水,卻還是披了衣裳跟了過去,孟華笙就站著床邊,她穿了一身白色的裡衣,在這寂靜無人的夜裡像是一個鬼魂。
他又往前走了兩步,誰知孟華笙竟然猛地握住了他的手。
棠于意只覺指尖一痛,定睛看去才見孟華笙手中拿著的針,他剛要問,孟華笙卻自顧自地把他的手指按在了一塊長形的白布上面,這不是元帕又是什麼。
孟華笙把血跡弄到了元帕上之後,便鬆開了棠于意的手,並不解釋,也不處理那傷口。
棠于意越發地覺得自己一點也不了解孟華笙要做什麼,可是有一點他卻是明白的,若是今晚他們兩人圓了房,那麼他在孟府的日子會好過許多。
他低頭看了看手指,上面一個猩紅色的小點,若是不細看倒也看不出來,然後抬頭問道:「為什麼要用我的血?」
孟華笙把那元帕收好,然後看都沒看他一眼便上了床,棠于意不死心,又道:「是為了讓我的生活不太艱難,所以才要用我的血嗎?」
孟華笙終於抬頭看了他一眼,聲音卻是沒有什麼情緒的,「因為我受了傷是隱瞞不住的。」
棠于意沒想到是這個原因,正好奇為什麼她受了傷便隱瞞不住,卻聽孟華笙又道:「你上床來睡。」
棠于意想想,便收拾了榻上的被褥也上了床,孟華笙又往裡躺了躺,背對著他,然後便沒有聲響了。
兩人離得這樣近,棠于意已經能聞到她身上的藥味,也不知她是喝了多久的藥,連身上都沾染了這樣重的藥味,棠于意再也沒有睡意,只是睜眼躺著,看著帳頂的花紋,然後天便一點一點地亮起來,透過窗子映進了屋子裡。
院子裡開始有人活動的聲音,但都是細聲細語的,也聽不清說的是什麼。
又過了一會兒,棠于意聽到兩個人的腳步聲往這邊來,停在了門口。
「小姐、姑爺,起身了。」
棠于意正要轉頭去看孟華笙,便聽孟華笙應了聲,之後只覺被子一涼,懷裡便躺了一個人。
孟華笙枕著他的胳膊,卻是眼睛都沒睜,只小聲道:「別動。」
棠于意幾乎忍不住笑了出來,心想這孟家小姐倒也真是善良得很,想來做了這麼些事都是為了他好吧。
門外的兩人聽她應了聲便進了門,正是伏碧和茱萸,兩人手中都捧著銅盆。
孟華笙這才睜了眼,和棠于意一起起了身,讓兩個丫鬟伺候著梳洗了,又各自換了一身衣裳。
今早孟老夫人便派了劉媽媽來,說是讓兩人起身後去榮壽苑請安,伏碧心中想著這事,見兩人都整理妥當了,才道:「今早老夫人讓劉媽媽來知會了一聲,說請小姐和姑爺起身後去榮壽苑請安,小姐和姑爺是用過早膳再去,還是回來再吃?」
孟華笙咳了兩聲,又看了棠于意一眼,才道:「回來再吃。」
兩人出了丹霞苑,孟華笙便握著棠于意的手,棠于意會意,便也做出些親暱的姿態來。
這一路上遇見的下人對孟華笙都是畢恭畢敬的,孟華笙卻只走自己的路,彷若沒看見一般。
丹霞苑在孟府東南角上,而榮壽苑卻是在孟府正北,雖然不是最遠的,可是孟府這樣大,兩人也要走上許久,棠于意倒還好說,只是孟華笙走得有些勉強了。
「若是太累,不如去找頂轎子吧。」棠于意見此,多少有些不忍,腳步也放慢了。
跟在兩人身後的茱萸聽了,不禁掩唇笑了笑,道:「姑爺不知道,孟家的祖先有訓,在孟府裡是不可以坐轎騎馬的。」
棠于意一聽倒是有些驚奇,道:「可是華笙身子弱,每天這樣走,怕是受不住吧?」
茱萸剛要回答,伏碧卻接了口道:「老夫人知道小姐身子弱,所以若不是什麼重要的日子便免了小姐的請安,所以並不用每日都去的。」
棠于意點點頭,再回頭看時,孟華笙的臉色已經白得像紙似的。
這般走走停停的,也總算是到了榮壽苑,榮壽苑和丹霞苑很不一樣,不只是考究而且華貴,棠于意想,這院子甚至抵得上一處行宮了。
劉媽媽已經領人在門口等了許久,她的額頭現今都是腫著的,見兩人終於來了,又是牽著手的,臉色便更加難看了起來,上前福了福身,道:「小姐、姑爺好,老夫人已經等你們有一會兒了,快進去吧。」
孟華笙更用力地握住了棠于意的手,然後進了榮壽苑。
昨日棠于意是見過孟老夫人的,只不過沒來得及細看,今天離得近了,卻有些驚詫了,眼前這婦人看起來不過四十出頭,可是他聽說這孟老夫人是三十二歲生孟華笙的,如今算起來怎麼也有五十多了。
棠于意雖是驚詫,卻並未表現出來,只和孟華笙一樣請了安、奉了茶。
孟老夫人喝了茶,又給了兩人紅包,才對孟華笙道:「笙兒,妳如今是得償所願,以後可要放寬心,讓病也早些好起來。」
「知道了。」孟華笙低著頭,卻又伸手牽住了棠于意。
孟老夫人臉色變了變,然後又對棠于意道:「笙兒出生時便體弱,這是先天不足,後來老爺去世,又把這一大攤子的生意交給她,日日勞心勞力的,後天也虧損了,你是個大夫,以後可要多照顧著她,好好待她。」
「于意自然會好生對待華笙。」
孟老夫人似是有什麼疑惑,打量了兩人一會兒,終是沒有說話,讓兩人走了。
◎ ◎ ◎
兩人回了住所,伏碧便張羅了早膳,都是些清粥小菜,倒是讓棠于意有些驚訝,但孟華笙是習以為常的樣子,想來以前也一直是這樣的。
用過了早膳,孟華笙指了指木榻旁邊立著的書櫃道:「你帶來的那些書都在那了,要是有什麼需要的東西就直接讓伏碧去張羅,想吃什麼菜也直接和伏碧說就行了。」
「我吃什麼都好,只是不吃辣,暫時也不缺什麼。」昨晚棠于意沒注意到自己的書都在書櫃上,如今一看,竟然都已經整整齊齊地擺好了,想來也是花了一些心思的。
「小姐,妳和姑爺的補藥熬好了,趁熱喝了吧。」
棠于意一回頭,竟見劉媽媽站在門口,後面還跟著兩個丫鬟,手中各端了一個木盤,木盤上都放著一碗黑色的湯藥,只是那湯藥的味道傳進棠于意的鼻子裡,卻聞不出是什麼藥,只覺得古怪。
孟華笙坐在榻上,手中拿了一冊帳本,頭也沒抬,道:「先放著吧,一會兒喝。」
「藥涼了就沒有效用了,小姐和姑爺還是快點喝了吧。」劉媽媽一點想走的意思都沒有。
孟華笙抬頭看了劉媽媽一眼,然後走過去端起了一碗藥。
劉媽媽一見,臉上隱隱露出幾絲得意之色來,可是下一刻卻再也得意不起來了,因為孟華笙把那碗藥盡數倒在她的腳下。
「我說了等一會兒喝,妳沒聽見嗎?」
劉媽媽有些惱火,聲音也透著一股子強硬,「老夫人今早特意叮囑我讓小姐和姑爺喝補藥,小姐可不能這樣任性,為難我們下人。」
孟華笙把空碗放回去,然後又端起了另一碗藥,又盡數倒到地上,「我說了,一會兒再喝。」
劉媽媽張了張嘴,卻見孟華笙的臉色冷得很,她的額頭又開始痛了,她雖然是孟老夫人派來的,可是孟華笙若是打了她,孟老夫人頂多說孟華笙兩句便罷了,可是她自己卻要受那皮肉之苦。
「好好好,我馬上再去熬藥,一會兒再給小姐姑爺送過來。」劉媽媽服了軟,領著身後的兩個丫鬟走了。
孟華笙這才放鬆下來,她看了棠于意一眼後便又坐回到榻上去了。
過了一會兒,孟靳領了兩個小廝來送帳本,孟華笙詢問了些生意上的事情後就讓孟靳走了,然後便又低頭開始看帳本。
帳本足足有兩大摞,棠于意不知這些是要什麼時候看完,卻是有些同情孟華笙的。
棠于意也揀了本「聖濟總錄」來看,兩人都坐在榻上,中間隔著一個木桌,各自幹各自的事,倒也不突兀。
過了一會兒,棠于意覺得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因為孟華笙看帳本的速度非常快,幾乎是一目十行,想來看完這兩大摞帳本也用不了多久的時間,而她看書的樣子讓棠于意想起了一個人,一時忍不住便無聲地笑了出來。
誰知孟華笙頭也沒抬,卻問道:「你笑什麼?」
「妳看得真快,跟我哥一樣。」
孟華笙抬頭看他,眼中有一絲好奇的神色,「你哥?」
「對,我哥看書也很快,小時候他看醫書,一天就能看一箱子。」
孟華笙似乎覺得有些好笑,「我還從來沒有見過看書比我快的人,你不是騙我的吧?」
棠于意十分誠懇地搖搖頭,「我哥看書真的很快,說不定看得比妳還快呢。」
孟華笙眼裡表現出幾絲不相信來,卻也沒有再深究,又低頭看帳本去了。
中午兩人剛吃過飯,劉媽媽便又把補藥送來,不過這次把藥送來,人便走了。
孟華笙把那藥喝了,卻把另一碗倒進了花盆裡。
「不給我喝?」
孟華笙把空碗放回去,聲音有些冷,「你不用喝。」
◎ ◎ ◎
下午的時候,兩大摞帳本已經只剩下半摞,孟華笙有些倦了,便趴在桌子上睡了一會兒,此時陽光正好,透過雪白的窗紙映進來,盡數落在她的臉上,安靜美好的樣子。
棠于意放下手中的醫書,臉色也沉靜了下來,他想,這個女子活得很累,這樣把帳本壓在胳膊下面休憩的片刻,大概是她最放鬆的時候了。
外面忽然下起了雪,先是細小的霰雪,然後便是鵝毛大雪,可是太陽卻並沒有被遮住,只把雪花都映成了金色的。
孟華笙忽然坐了起來,先是有些迷糊地看了棠于意一眼,然後爬到了窗邊猛地打開了窗戶,雪花從窗子飄進來,落在她的頭髮上、衣襟上,雖然冷卻並不刺骨。
棠于意看著孟華笙這樣奇怪的舉動,幾乎要笑出來,誰知孟華笙卻又快速地下了榻,找出了一件黑色的裘衣穿上,一副要出門的樣子。
「妳這是要幹什麼去?」
孟華笙臉色有些古怪,道:「我出去走走,你去不去?」
棠于意答應了孟華笙出去走走,可是他沒有想到,這出去走走卻是偷偷摸摸的。
孟華笙帶著他躲過了所有的護院家丁,來到了一處荒廢的院子裡,然後從一堆荒草裡扒出了一個……狗洞。
「我們要從這裡出去?」棠于意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
孟華笙看也不看他,然後就非常熟練地從洞裡鑽了出去,在外面喚道:「你快出來。」
棠于意長這麼大還沒有鑽過狗洞,臉色都有些青了,卻在心中安慰自己,反正孟家小姐都鑽了,他怕什麼,不丟臉的!
棠于意攬衣鑽了出去後,孟華笙便又小心地用乾草把狗洞掩蓋起來。
「妳以前經常從這裡偷跑出來?」他們出來的這個地方,是孟府後牆的一條街,並沒有什麼行人。
孟華笙將狗洞掩蓋好,又把兜帽戴好,才道:「有時候會出來,但並不是經常。」
「那為什麼不從前門走?」
孟華笙看他一眼,張了張嘴,像是想說什麼,最終卻只道:「太麻煩了。」
棠于意沒問是什麼麻煩,但是他已經猜出了大半,於是便點點頭,沒有再說下去。
孟華笙專挑人少的路走,還伸手去抓在空中飛舞的雪花,在雪地上踩腳印,倒像個孩子似的,棠于意看著也沒有說什麼,只是陪著她走。
兩人走了許久,也不知走了多遠的路,才轉頭往回走,現在太陽已經落山了,雪也停了,忽然便有些冷了起來,孟華笙越走越累,最後終於走不動了。
棠于意在她面前蹲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道:「我揹妳回去。」
孟華笙愣了一下,然後便爬上去,乖乖讓他揹自己走,兩人先前漫無目的地走,並沒有覺得走了多遠,可是現今往回走才發現,實在走得太遠了些。
還好棠于意以前經常上山採藥,所以走著倒也不覺得多費力,只是下雪路滑,他也不敢走得太快。
孟華笙看了一天的帳本,又走了這麼遠的路,便有些倦了,趴在棠于意的肩膀上睡著了,棠于意不禁有些氣惱她,先是把自己從狗洞裡帶了出來,然後又這樣不負責地睡了,即便是和他說說話也好,省得他在這冰天雪地的見不到人影太寂寞。
棠于意雖然是這樣想,可卻也並不是真的寂寞,他肩頭上趴著孟華笙,氣息離得很近,讓他知道他不是一個人。
他走了許久,月亮已經升起來了,忽然前方遠處有人打著燈籠在喊著,棠于意沒應聲,只是加快了腳步,前面的人很快便發現了兩人,衝上前來驚呼慶幸。
這裡離孟府已經不遠了,孟華笙也醒了,可是卻並沒有從棠于意背上下來。
兩人回到丹霞苑,伏碧和茱萸趕緊把兩人已經濡溼了的衣服換了下來,又端了薑湯給兩人喝了。
伏碧和茱萸正要伺候兩人歇下時,卻聽門外劉媽媽道:「小姐,老夫人要姑爺過去一趟。」
孟華笙本來已經脫了外衣,聽了這話便又要穿上,棠于意按住了她的手,笑得溫潤,「妳睡吧,我自己去就行了。」
孟華笙看了看他,便沒再堅持,「伏碧,妳跟著一起去。」
伏碧應了聲,兩人便一起和劉媽媽走了。
還是早上來的那個大廳,孟老夫人坐在主位上,此時已經是深夜,她卻穿得依舊十分正式,連頭髮都是一絲不苟的。
如今這大廳裡再也沒有能讓孟老夫人給棠于意留臉的人了,所以孟老夫人的臉已經完全拉了下來,她端起茶杯啜了一口,然後重重地放下,「笙兒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在這樣的天氣裡帶她出去,你是懷了什麼樣的心思!」
棠于意見孟老夫人如此,臉上竟然還是微笑著的,「華笙說有些悶,想要出去走走,我便陪她出去了。」
「她說要出去,你就陪她出去?你不過進府一天,就敢這樣陪著她胡鬧,你還是她的夫君,不勸阻著她,以後還待怎樣!」孟老夫人的聲音尖利,在這樣的夜裡聽著有些嚇人。
棠于意沉默了片刻,極為緩慢地抬了頭,眼睛直視著孟老夫人的眼睛,認真而鄭重,「正因為我是她的夫君,所以我不只要她平安,還要她快樂。」
◎ ◎ ◎
棠于意走在回丹霞苑的路上,心中還想著老夫人聽見他那樣說時的表情,像是吃了蒼蠅一般,他嘆了口氣,覺得自己也是有些冤枉的,畢竟他也不知道孟華笙是要偷跑出去,所以才上了賊船。
「姑爺,伏碧是個奴才,可是有句僭越的話還是要說。」伏碧本是在旁掌著燈,可是卻忽然擋在了棠于意的前面,雖是低著頭的,可是卻透出那麼一股子傲氣來。
棠于意挑眉道:「妳要說什麼?」
「小姐體弱,不能受涼,所以下次請姑爺不要依著小姐的性子。」伏碧不卑不亢地說完,頭卻是一直低著的,也沒有讓開路的意思。
「好。」棠于意十分爽快地應了,然後卻道:「下次她再要出去的時候,我一定讓她多穿些衣服。」
伏碧驚異地抬頭看向棠于意,以為自己聽錯了,而棠于意就趁這一瞬間,越過了伏碧,自顧自地往丹霞苑走去。
棠于意回到丹霞苑的時候,孟華笙已經睡了,他的被褥也已經放在了榻上,又累又冤的棠于意默默鋪好被褥,鑽了進去,很快便睡著了。
但天沒亮的時候,棠于意便醒了。
孟華笙已經睡到了床裡面,棠于意便又像昨天那樣把被褥搬到床上,小心地睡到了床外面。
這天一早,孟靳便把同安鋪子的帳本都送來了,是昨天的兩倍,加上昨天沒看完的,已經把榻上的桌子都擺滿了
孟華笙看了整整一上午的帳本,一句話也沒有說,甚至連一口水都沒有喝,她看的速度很快,眉頭有時候顰起,然後便用朱紅色的筆在帳本上寫寫畫畫。
午飯她也只吃了兩口便放下了,然後又一心撲在帳本上。
棠于意看在眼中,忽然有些明白為什麼她會一直病著,每天這樣看帳本,飯和藥都沒有按時吃,病怎麼會好?
傍晚的時候,桌上的帳本終於少了一半,恰好這時晚飯也好了,孟華笙便和棠于意一起吃了。
吃完了飯,伏碧來收拾,孟華笙揉著脖子道:「今晚準備夜宵。」
伏碧應了,然後便出門吩咐小廚房去了。
「晚上還要看帳本?」棠于意驚訝,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孟華笙已經坐回到榻上去了,頭也不抬地說道:「你今晚睡床吧,我要熬夜看帳。」
「今天一定要看完嗎?」
「明早同安這些掌櫃便要來,所以一定要看完。」
棠于意見她低頭忙著,便也不再打擾,他又看了一會兒「南方草木狀」後,便先上床睡了。
他本以為孟華笙看一會兒就會睡了,所以也睡得並不熟,誰知他半夜起身,卻見孟華笙還在看帳。
桌上的油燈已經有些暗了,而孟華笙也沒有在意,只專心地批註著,時而咳嗽兩聲,很難受的樣子。
棠于意披衣起身,把那油燈挑亮些,然後坐在了孟華笙對面。
孟華笙捂嘴咳嗽了兩聲,頭卻沒有抬起,「我吵到你了?」
「沒有,只是看妳這樣,我也睡不踏實。」
孟華笙沒有說話,等看完一本之後,才抬頭看了看棠于意,「我一個月裡有一半的時間是這樣過的,你若是因為這睡不好,以後可有你受的。」
棠于意驚訝道:「一半的時間都要這樣?」
孟華笙又揀了一本帳本,道:「這還只是同安鋪子的帳本,這南方五郡所有鋪子的帳本,我都是要看的。」
棠于意一聽,臉上現出幾分不可置信來,「那哪裡能看得完。」
「習慣了就好。」
這句話孟華笙說得十分輕鬆自然,可是棠于意聽著卻並不怎麼輕鬆,良久後他才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孟家子嗣單薄,姊姊孟華嬈是妾生,爹爹一直不待見,弟弟孟華陽四歲時生了一場病,之後腦子便壞了,所以十二歲時,爹爹便教我看帳了。」
孟華笙所說的這兩個人,棠于意都沒見過,不過倒是聽說過,孟府的大小姐孟華嬈是孟家三夫人所生的,也不知是什麼原因,已經二十一卻還未成親。
而這孟家的大少爺腦子有病,他也是知道的,於是心中想著以後多留心些。
後來棠于意也沒有再睡覺了,只揀了本書耗時間,天快亮時,孟華笙終於看完了帳本,卻也懶得再上床去睡,只在桌上趴著睡了。
棠于意睡不著了,書也看不進,便打量著孟華笙,她熬了一夜,臉色蒼白得很,眉頭還緊皺著,十分難受的樣子。
不多時伏碧便進了門,見孟華笙睡著,便小聲對棠于意道:「姑爺,掌櫃們已經在大廳等了,喚小姐起身吧。」
棠于意垂著眼看著書,聲音裡沒有什麼情緒,「她天快亮時才睡,讓她再睡一會兒。」
伏碧有些為難,因為孟華笙從來沒有讓那些掌櫃等過,可是她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聽棠于意道:「讓掌櫃們等等也沒什麼不好。」
伏碧一聽,眼神驚異地看著眼前低頭看書的棠于意,這樣的話聽起來怎麼有一股子怪味呢……
天漸漸亮了起來,孟華笙手指動了動,抬了頭問道:「什麼時辰了?」
一直侍奉在旁的伏碧恭謹道:「辰時了。」
孟華笙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便不慌不忙地讓伏碧梳洗起來。
「我還以為妳會很急。」棠于意聲音平淡地說道。
孟華笙梳洗妥當,背脊挺直地出了門,「我只是不習慣遲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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