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妻不如妾,妾卻如花叢多的世族裡,
且看冷酷銳利,倨傲得像孔雀的專情虎臣將領,
碰上不願與人共事一夫且才貌雙全的杞國貴女,
他是該披荊斬棘將她一舉拿下?還是要溫柔等待她的依附呢?
神級作家海青拿天鵝今夏最蕩氣迴腸的愛情,千萬不容錯過。
姬輿,相貌承襲先祖十分俊美,驍勇善戰,人稱虎臣輿。
從小長在宮中,與天子相近,深受王室看重,
長得如此人才又少年得志,身為杞國國主次女,
人稱君主的她,不禁暗嘆,姬輿這隻孔雀的驕傲還是有些道理的,
這樣一個倍受器重的人,真要談起婚約,
又有多少王公貴族女子能拒絕他的青睞?回想兩人相遇,
面對她的絕倫姿容,姬輿的冷淡以對,寡言高傲,
姒姮自以為聰明的想著,姬輿這香餑餑多的是女子討好,
他會看上的女子怎麼也輪不到她的分上,可一場狩獵,
旁人語帶曖昧道:「君主,小人方才入闈門時,
回頭望見姬輿一直待在那竹林中,似是看著這邊。」
她問:「卻又如何?」
旁人得意地說:「依小人看,他必是有心於君主。」
第一章
我睜開眼,還是這裡。
光從糊了白絹的窗格透進來,屋子裡的東西看得清清楚楚,低垂的幔帳、嵌著一格一格木梁的泥牆、頭一點一點打著瞌睡的女人,我把手伸到眼前,仍然這麼小……
我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那天我二十歲生日,爸媽在一間高級餐廳訂了位置要為我慶生,本來爸說要開車來接我,我說不用,下班人潮高峰堵車堵得厲害,我坐地鐵也很快。
沒想到真的是人潮高峰,地鐵一趟一趟都是滿的,我等了好久才終於擠進一班,走出地鐵的時候看看錶,已經遲到了,我不由加快了腳步。
氣喘吁吁地走進餐廳,一個服務生禮貌地過來詢問,我剛想回答,忽然一陣眩暈襲來,喉嚨像被扼住一般難受。
偏偏在這時候犯病!我心裡不停對自己說冷靜、冷靜……忍耐著,顫抖的手當即向包包裡找我的藥,誰知摸了一陣,沒有,好像忘在學校了,我冷汗涔涔,痛苦地躬身倒下,耳邊響起一陣驚呼,我蜷在地上大口喘著氣,周圍的聲音消失了,漸漸模糊的視線中映著爸媽驚恐的臉,隨即墮入一片黑暗……
我苦笑,終於到這一天了嗎?
不知過了多久,我在迷濛中有了些知覺,四周仍然是無邊的黑暗,卻無比悶熱憋窒,我難受得不停掙扎,想擺脫出去。
許久,突然一股力量將我牽引出去,清涼倏地透來,光明突然重現,我卻適應不了瞬間而來的強光,眼睛無法睜開,只能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想要叫喊卻聽到嘴裡發出的清脆啼哭。
周圍響起一片興奮的叫聲,一雙手抱起我,耳邊響起幾個女人嘰哩咕嚕地說著我聽不懂的話。
驚慌間,我想大聲問到底怎麼回事,卻響亮地重複著剛才的啼哭,陣陣嬰兒般的啼哭!
我用舌頭舔舔又將手伸進嘴裡,沒錯,真的沒有牙,將手握握,軟軟的,完全使不上力,心中一涼,我居然是個嬰兒……
這個嬰兒身體很弱,我的眼睛始終無法睜開,意識總是陷入模糊,無論我如何奮力掙扎,清醒的時間依舊很少,身體裡更多的是嬰兒的本能。
有時候我會感到肚子餓,接著就聽到自己哇哇地啼哭起來,然後被人抱起、餵食;有時候會覺得身下溼熱地難受,心想,天啊,我尿床!又大哭起來,然後又有人過來將我身上的布翻開、擦拭,換上乾的。
混沌中不知過去了多少個晝夜,慢慢地,我感覺到自己的意識開始強大起來,昏睡的時間越來越短,而我的眼睛也終於慢慢睜開了。
發現我睜眼的是一個白淨的胖女人,腦後綰著光滑的髻,她看見我,驚喜地輕呼一聲,轉身出了屋,然後幾個女人跟著進來了,她們圍過來看我,臉上喜氣洋洋,不停地說話,似是很興奮。
我努力地聽卻還是聽不懂,只能睜大眼睛看著她們,從一個個烏黑的髮髻看到一張張不停張合的嘴,當視線落在她們的衣服上時,我心裡一突。
網上的漢服討論熱如火如荼,我也被吸引了去看過些帖子,裡面有很多詳細的文字和圖片介紹,她們離得很近,我能很清楚地看到那些衣料非絲非棉,脖子下是層層相疊的交領、右袵。
◎ ◎ ◎
嬰兒的生活是怎樣的?
我躺在一張矮榻上,身下鋪著厚厚的、軟軟的褥子,每天都在這屋子裡躺著,在別人的伺候下吃喝拉撒。
經常會有人來看我,幾個沒見過的女人,和身邊的這些人比起來,她們明顯是主人,有二三十歲的年紀的,也有上四五十的,塗脂抹粉,頭上、身上琳琅的裝飾著玉飾,衣裳上精細地綴著花紋,屋子裡的人看到她們無不顯出恭敬之色;還有幾個小孩,大的有十幾歲,小的只有兩三歲,梳著一樣的總角髮式。
至於這身體的母親,我只被抱去見過幾次,她長得很美,卻總是虛弱地躺在床上,柔柔地看著我不說話,沒過多久,我又會被人抱出她的房間,奇怪的是,我一直沒看到父親,那些探視的人中也時常有男人,看他們與屋裡人謙恭的對話,我知道他們不是父親。
人們來看我的時候,總是對我說話,用玩具和各種怪異的表情逗我笑。
我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愣愣地看著眼前的嘴一張一合,明白他們想要我笑的時候,便回報地朝他們咧咧嘴,接著他們像受到鼓勵般地對我說更多的話,有時覺得他們煩了,我就裝睡,或者乾脆大哭把他們趕跑。
周圍清靜的時候我不哭也不鬧,靜靜地用這嬰兒的眼睛打量著這個世界,我確定這不是二十一世紀。
木結構的房屋、石砌的地板、厚重的木製傢俱,古樸典雅卻不失精緻,我朝頭頂的床帳望去,兩塊中間有孔的圓形碧玉靜靜地垂在上面,瑩潤無暇、紋飾簡潔,是玉璧啊。
語言不通,我無法從周圍的人身上了解什麼,我每天只能吃飽了睡睡飽了吃,就像小寧每天嘴裡嚷著的米蟲……
想起小寧,我不禁笑了,那麼吵、那麼多話的人居然叫小寧。
第一次見到她是進大學的頭一天,宿舍裡,爸媽忙著給我布置,我在一旁坐著,時不時給他們打打下手,一個長捲髮的女生進來了,看到我爸媽,立刻滿臉陽光地說叔叔、阿姨好,然後對我說:「我是小寧,住在妳對床,和妳同個年級、中文專業、獅子座、今年十八、家住本市,妳叫什麼名字……」兩分鐘下來,底細統統交流完畢,從此她成了我最好的朋友。
生日那天去跟爸媽吃飯時,我本來想叫上她的,她卻說:「這樣不好,你們一家人好不容易吃個飯,我去湊什麼熱鬧?」我想想也是,就算了,臨走時她還神祕地對我說今晚回來有驚喜哦,不知道那個驚喜是什麼……
她經常羨慕地對我說妳爸媽對妳真好,不催學業、零用錢管夠,我苦笑,別人的看起來總是比自己的好,其實家家有本難唸的經,我的身體狀況,爸媽算是操碎了心。
爸媽……他們現在怎麼樣了?該是離婚了吧,這麼多年,他們終於沒了顧忌,一個開公司、一個當醫生,都是沒有太多時間給別人的人,即使他們不告訴我,我也知道他們之間早已勢同水火,之所以忍到現在,都是因為我啊。
我一出生就被診斷出有先天的疾病,無法治癒,最保守的估計也活不過二十二歲。
爸媽從小就很疼我,即使節衣縮食也要給我用最好的,我的病不能激動、不能做激烈運動,爸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請了保姆,連洗碗也不讓我動手,為了掙到足夠的錢,他們努力工作,慢慢地,兩人事業發展越來越好,我們的家也越來越大,而三個人在一起的機會卻越來越少。
我看著空曠的房子,意識到不能這樣下去,於是我經常製造三個人團聚的機會,爸媽對我的要求從不拒絕,他們耐心的陪我吃飯,望向我的眼睛笑意盈盈,但我慢慢發現,這笑意在他們對視的瞬間迅速退去,終於有一天,我去學校參加活動,中途回家,在門外聽到客廳裡的爭吵聲。
我惶恐萬分,一連好幾天都沒睡好,可爸媽卻仍然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仍然每天對我笑,親暱地喚我的名字,不時的送我禮物,維持著表面的和睦,而我明白,他們怕我知道後受刺激。
我們一家三口每個人都在受折磨,折磨我的是病痛,折磨他們的是對方,現在他們終於可以按自己的想法生活了,這未嘗不好。
◎ ◎ ◎
我在慢慢長大。
一天,我一大早就被人從床上抱起來沐浴更衣,完畢後,一個老人走進來跪坐在我面前,拿出一把青銅小刀。
我頓時警覺,這老頭該不會知道了什麼,想把我滅了?
見我瞪著他,老頭呵呵一笑,抬起雙手,抱我的人扶正我的腦袋,不讓我亂動,頭上傳來麻麻的感覺,老頭小心翼翼地將我的胎髮剃下了。
我愣愣地望著他的動作,不明所以,老頭卻不管我,認真地把胎髮剃完,交給旁人包好,我又被人抱了出去。
來這裡這麼久,我第一次看到了院子以外的世界。
我的院子是一大片建築群中的一小部分,沿著長長的廡廊,我好奇地看著眼前一間間的大屋子,它們佇立在臺基上,高高的黑褐色屋頂厚重地壓在上面,不能說大氣磅礡卻莊重古樸。
出了廡廊,豁然開朗,眼前這座屋子比剛才放眼望去的任何一間都大,它築有高高的臺基,威嚴肅穆。
前面的中庭整齊地站著許多人,有的見過、有的沒見過,我望見母親也來了,正站在簷下,她今天穿得相當隆重,被人攙著站在一個男人後面,那個男人就是這身體的父親嗎?
我被一名老婦抱到男人面前,他四五十歲的年紀,兩鬢有些花白,臉長得很溫和,歲月留下了些淺淺的溝壑,看起來覺得滄桑,一雙眼睛卻很有神,在望向我的一剎那添上了些喜氣。
他輕輕握住我的右手,與其他大人們對話,語氣頗為鄭重。
我安靜地配合他們,目光卻不住地打量眼前的這人,從他眼角的魚尾紋看到冕冠上垂下的玉串,數了數,九根,九根是什麼意思來著?
在我神遊天外之時,儀式已經完成了,回神的時候,階下眾人在齊聲說著什麼,看那場面像是在祝頌。
從這以後,我的生活發生了一些值得注意的變化,首先,我常常能見到這身體的父親和母親了;其次,他們見到我都會用同一個音節喚我,像是有了名字。
對於第二點我很鬱悶,因為我根本不知道他們給我起了個什麼名字。
根據我多日來的觀察和對那九根玉串的分析,我斷定這個世界至少是在歷史上商周的程度,但到底是什麼朝代呢?要想搞清楚,當務之急是要學會和周圍溝通,於是我開始像所有天真可愛的幼兒們一樣,咿咿學語。
一般小孩學語言的速度是很快的,除了我,我不是一般小孩,三年來我只學會說父親、母親、水、吃等等簡單的音節。
記得我不滿一歲時,在大人引導下喚出母親的時候,他們高興極了,然後我又喚出了父親,眾人簡直要把我捧上天,接著兩年過去了,我還在重複這幾個詞,周圍看我的目光開始變得哀戚。
原因很簡單,我仍然聽不懂這裡的語言,雖然只有少數簡單的詞句聽得出來,但也是我這兩年辛苦摸索的成果了。
旁人好像知道我有障礙,總是小心的挑簡單的話和我說,就算這樣,我十有八九還是一頭霧水,有時候聽得我氣急,對他們說起普通話,結果他們投過來的目光更加哀戚。
身為一名曾經在校的大學生,我相信知識能讓我重拾自信,於是在學會走路以後,我去父親那裡看書,看到案上如山的簡牘,我傻了眼;父親把我抱在膝上翻看的時候,我又傻了眼,象形文字,經歷此次挫敗後,我認命地走我的笨鳥之路。
終於在五歲的時候,我開始能聽懂了,能聽懂就好辦,我的學習速度可謂一日千里,未滿七歲的時候,我已經拿著木牘認字了,周圍的人都大吃一驚。
也是,從神童到弱智再到神童,這經歷不是一般人能像想的。
已經八歲了啊……我躺在床上,瞪著床頂的幔帳。
無數次在夢裡看到自己醒來,發現還是躺在宿舍的床上,一側頭就看到對面床小寧亂七八糟的睡姿,心裡立刻踏實下來,不由舒心微笑,果然是個夢!笑著笑著,真的笑醒了,然後就看到這幔帳……
這是周初的杞國,沒錯,就是「杞人憂天」的杞國。
我的父親姒姓,是禹的後裔、夏朝的遺民,商湯滅夏之後,將姒姓的夏王室遺族遷到杞,封杞國。
幾百年來,杞國或興或敗,風雨飄搖、幾度寒暑,又經天下大亂、諸侯兼併,到父親時已經滅國,三十年前,武王伐商後,定鼎九州分封天下,尋找禹的後人,在樓牟找到了父親,將他封於杞地再續國祚,待為上公,稱東婁公。
杞國雖小,但父親爵位卻高,怪不得有九根冕旒。
父親叫我姮,那天給我起的名就是姮,母親當初對我起這個名並不樂意,只因古來只有一個人跟我同名,純狐氏姮娥。
她是有窮氏族長后羿的妻子,後世傳誦的月宮仙女,她的婚姻卻是一場悲劇,后羿移情別戀,姮娥懷著怨忿與寒浞聯合殺死了后羿,此事讓人們長久以來談論不已。
母親對姮娥是不以為然的,在她看來,這整件事,姮娥更像是一顆爭權奪利的棋子,後來更是被寒浞烝娶,作為進一步滲透朝政的手段再加利用,說到底,姮娥什麼也沒得到。
我對母親的想法不以為然,姮娥對自己的愛人如此決絕,該是用情太深的緣故,哀莫大於心死,在她決定的時候,恐怕就已經無所牽掛了,正如前世的一句名言,女人是愛情動物。
當然,母親並不知道我的想法,她有她想問題的立場。
母親是衛人,與周天子同宗,父親封國後沒幾年正夫人就薨了,杞衛相鄰,衛乃姬姓大國,父親向衛國求娶衛姬為杞夫人,於是母親嫁了過來。
父親這一脈人丁單薄,為廣開嗣源多置內寵,本有側夫人和妾侍九人,加上母親隨嫁的一位媵妾以及後來陸續進的幾位。
杞宮雖小,母親卻過得一點不輕鬆,在我之前她先後生了一女晏、一子觪,加我共三個,其他妾侍還生了十一人,我不由唏噓,老頭子還真的是廣開嗣源,他心裡必定得意非凡了。
杞國弱小,經常要仰仗其他大國的庇護,衛國便是不可得罪的,因此母親的地位十幾年來不曾動搖,我覺得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這個。
母親懷我的時候已經三十多了,就算在二十一世紀也是高齡產婦,上上下下都高度緊張,母親則是又喜又憂,喜的是沒想到這個年紀還能得孕,憂的是不知道能不能順利生下來。
父親特地去宗廟問卜,一看卜骨,居然是前所未有的大吉之象,不由為之大振,而為我舉行的名字禮也比其他的女兒要隆重。
我想起史書上大人物們出生時的風光,問母親我出生的時候有沒有天降異象、夢什麼入懷,或者異香盈室之類的,她想了想說無,只覺生我特別疼,像要死掉一樣。
我哂笑,那個時候我的確很用力,母親至今身體不是很好,就是我折騰的。
◎ ◎ ◎
「君主?」一個聲音把我的思路打斷,是傅姆丘。
我應了一聲,坐起,一隻手把幔帳撥開,傅姆丘的圓臉出現在面前,她笑咪咪地扶我坐到床邊,跪坐在地上給我穿上衣裳。
寺人端了水盆巾帕過來,傅姆丘遞上一支牙刷給我。
這牙刷是我讓匠人製的,小寧說過,一口潔白的牙齒是美女的標準之一。
我說:「那古人沒有牙刷不就沒有美女了?」
她以八卦女的熱情告訴我,「非也,唐人把楊柳枝泡在水裡,咬開裡面的纖維刷牙,宋人已經有了豬鬃牙刷的專賣店,所以說認識是關鍵,覺得牙齒重要的人,無論在什麼時代都能找到工具。」
如今這話倒是派上了大用場,開始的時候,他們以為這是我的異想天開,便當是哄小孩的玩具做給我了,事實勝於雄辯,過了兩年,發現我的牙齒比所有人都白、都漂亮,他們才開始嚴肅起來,早慧的名聲又一次出現在我身上。
不是我虛榮賣弄,這是多年養成的生活習慣,我不打算將就。
我把牙刷沾上鹽,把牙刷乾淨,漱口、洗臉,完畢後跪坐在銅鏡前讓傅姆丘給我梳頭。
「君主可要往夫人處用膳?」傅姆丘邊給我梳頭邊問。
「嗯。」我由著她擺弄,望著銅鏡,波光盈盈的杏目、粉面瓊鼻、稚嫩的嘴唇,笑起來如春花般爛漫,這身體還真是個美人胚子。
傅姆丘將我的頭髮綰成總角,看我盯著鏡中的自己,笑著說:「君主美甚。」
我歪頭笑笑,起身說:「走吧。」
「諾。」
傅姆丘抱著我來到母親的宮內。
母親在世婦的服侍下已經梳洗好了,看到我,微笑著招呼我過去,見過禮,母親伸手抱住我,叫寺人傳食。
自商朝以來,華夏所行的是兩餐制,上午大食,下午小食,不過我不管,在自己宮裡我依然吃三餐,小孩要長身體,科學用餐才是正途。
寺人在我和母親面前奉上盛飯的簋、盛肉醬的豆和盛水果的籩,擺上勺匕鉶俎,然後抬進一只小鼎,室內立刻瀰漫起濃濃的香味。
母親笑道:「昨日觪隨妳君父行獵,得了隻鹿獻與我,知道妳要來,便讓亨人做成肉炙。」
烤肉啊……我兩眼發亮,正覺得肚子餓,聞著香氣,口水流到心裡去了。
寺人將烤肉放上鉶俎,用小刀替我細細切好,知我不喜歡用勺匕便遞上筷子。
我胃口大開,挾起鹿肉細細咀嚼,這個年代的烹飪還很簡單,就拿這烤肉來說,佐料不外乎油鹽,頂多加上些香草,所幸味道還不錯,飯食也很初級,做出來的是乾粥爛飯,類似於小學生日記裡常出現的,第一次做飯水放多了的傑作。
飯後,母親接過世婦手中的帕子給我擦嘴,一邊擦一邊說:「娡在公宮習禮,我去探她,妳隨我同去吧。」
「娡?」我看著母親,想起一張蒼白的臉,「她要嫁了?」
「然。」
「嫁誰?」
「齊國公孫。」母親放下帕子,拉我站起,替我整理衣裳,看著我說:「去看看吧,過了這兩個月,以後怕是再不能見了。」
我應諾,母親微笑牽起我的手,往公宮走去。
沒記錯的話,娡比我大七歲,今年十五,她母親叔姬是衛國宗女,身為媵侍與母親一同來杞,總是低眉站在母親身後,叔姬長得一般,娡也只能算清秀,性格也溫順、不愛說話,似乎有些低血糖,臉色缺乏少女的紅潤。
可能是性格的原因,我與娡並不親厚,呃,事實上我在杞宮裡,與父母和身邊宮侍以外的所有人都不親厚,在我會說話以前,經常來看我的孩子是同母的姊姊晏和哥哥觪。
晏比我大十歲,觪比我大六歲。
晏長得像母親一樣周正,鵝蛋臉、丹鳳眼,在人前雙唇似乎永遠含著笑,一派惠嫻知禮的氣質,宮裡的人都說,君主晏的模樣一看就知道是天生的貴人,她通常是和母親或觪一起來,看看我、抱抱我,然後去和旁人說話。
觪比晏喜歡纏我,他雖是太子,卻愛玩愛跑,麥色的臉上帶著乾淨的笑容,他對我說話,還獻寶一樣向我貢獻他以前的玩具,即使是和晏玩鬧也不忘跑過來捏我,還會帶我登上宮內的高臺眺望四方,遠遠地看到城廓上的雙闕,再大些他就偷偷帶我出宮去看雍丘的大街,給我易麥芽糖吃。
晏嫁走的時候,我還不會說話,觪倒是會找我玩,可等我能說話以後,他又進了泮宮上學,很少來了,而其他的兄弟姊妹和內眷,畢竟隔層紙,親厚不來。
可能是我太懂事了,但那也是因為我本來就不是什麼天真無邪的兒童。
◎ ◎ ◎
公宮是宗廟所在,供奉著禹和姒氏其他祖先的神主,同時它也是宗族子弟的習禮之所,這裡除了娡以外還有另一個女孩,她端坐在娡身後,一同受教。
見到母親,兩個女孩和教習世婦紛紛下拜行禮,母親微笑說了聲免,讓我與她們見禮。
各人分席坐下後,母親和藹地向世婦詢問學禮的進展,世婦一一作答,母親點頭轉向娡,讓隨侍拿來書簡,抽問裡面的內容。
娡的樣子似乎很緊張,她一向是很怕母親的。
我坐在側面,看到她挺得僵硬的背和廣袖下絞在一起的手指,回答了幾個問題後,她漸漸有些吃力了,有一句她無論如何也記不起來,支支吾吾地答不下去,她的臉色更加蒼白,難堪地坐在那裡,越加奮力地絞著手指。
氣氛很尷尬,世婦們的臉色慢慢變得難看,我也擔心地看著娡。
母親卻依然神態自若,她看向娡身後的的女孩說:「蓁可記得?」
蓁望了望娡,怯怯地答道:「記得。」
「哦?」母親道:「那妳說。」
蓁想了會,緩緩地接著娡答了上來,她的聲音很甜美,雖然還帶些稚嫩卻相當悅耳,我也不禁豎起了耳朵,母親唇角微微揚起,垂目聽她背完。
離開了公宮,我問母親,「蓁是誰?」
母親笑了笑說:「蓁乃宗女,此次聯姻須一娣隨嫁,便是她。」
原來如此,我點點頭,「就像娡的母親一樣,當媵妾隨嫁。」簡直是蓄意製造夫妻不睦。
母親失笑道:「妳小小年紀,知道什麼是媵妾?」
我不以為然道:「我就是知道,都是嫁一個送一個,叫法不同,做的事卻是一樣。」
見母親神色莫辨地看著我,我立刻明白了這話不是個八歲孩童該說的,心中尷尬片刻,忙對她燦爛一笑,滿臉天真地說:「一個人過去何其寂寞,有故人陪伴就不會想家了。」
母親嘆了口氣說:「孺子……」,愛憐地摸摸我的腦袋,像是在自言自語地說:「娡懦弱寡言,蓁卻堅強,日後必不甘居於人下,倘其心淳厚,娡尚可無憂,若不然……」母親笑笑,沒接著說下去。
我明白母親的意思,隨即想起了晏,晏三年前嫁給了周天子四子,頡伯姬杬,還同時媵去了一個異母姊姊姌。
晏深得母親真傳,去看她的人回來都說頡伯小君手段了得,家中雖內眷、家臣眾多,諸事繁雜,上上下下卻無不敬服於她,而提到姌的時候卻是草草帶過,只道萬事皆安,我猜姌日子一定不如意。
想到這裡我惆悵無比,幾年以後我是不是也要這樣?我抱住母親說:「母親,姮將來哪也不嫁,陪您可好?」
母親卻當我是小孩撒嬌,笑道:「好。」我也笑了。
這位母親待我是很好的,和我前世的媽一樣好,有所不同的是媽太忙,她對我的好,大部分體現在物質上,而母親卻能守在我身旁照顧我。
當年,我四歲了還聽不懂話也不會說話,宮裡的人都覺得我是個智障,表面上仍恭恭敬敬,背地裡的流言卻不少,那些庶夫人、妾侍看到我的時候,毫不掩飾眼裡的嘲笑,她們的孩子也從不來找我玩,在旁人看來,那場隆重的名字禮就像是個諷刺,而父親望向我的目光裡也染上了疑惑和憂慮。
母親卻從沒因此厭棄過我,她依然溫柔待我,耐心教我說話,細細過問我的飲食起居,在這個世界上,她是對我最好的人。
我會說話以後,在母親生辰那天,我像幼稚園小朋友一樣,手舞足蹈地對她唱一首叫「小燕子」的兒歌,母親眼睛突然就紅了,在我唱完以後抱著我哭了起來。
事後母親問我這歌是誰教的,我心裡頭著實為難,總不能說是我自己作的吧,就同她說是觪帶我出宮玩的時候聽民間小童唱的,然後絕無僅有的,觪因為帶我溜出宮而得到了賞賜。
◎ ◎ ◎
兩個多月以後,娡和蓁終於出嫁了,我站在城牆上,看著鸞車和送嫁隊伍出了廓,漸行漸遠。
已經是秋天了,正值夏曆九月,宮苑和城外的樹林已經漸漸的染上金黃,這個時代的中原比後世要溫暖,但風吹在身上,我仍然感覺到絲絲的寒氣。
一隻溫暖的手落在我頭上,我回頭,一張俊俏的臉笑吟吟地看著我,是觪。
觪個頭拔高不少,已然是個小少年了,吉服穿在身上,為仍顯稚氣的他平添了幾分沉穩,而黑黑的雙瞳也帶上了些貴族的深沉。
他對我笑道:「姮,她們走遠了,城牆上風大,我送妳回宮吧。」
我點點頭,由他牽著我的手走下城牆,觪的手比我的大多了,我的手被他握著,依稀可以感覺到他練習騎射磨出的薄繭,我抬頭看他,陽光在他的黑髮上投下淡淡的光暈,勾勒出臉部流暢的輪廓,他發現了,側頭對我莞爾一笑,我心裡咚地跳了一下,這傢伙再過幾年不知要拐跑多少女孩的心。
御人早已備好了車在城牆下等候,觪踏上乘石先上車,寺人扶我隨後登上,觪拉我在他旁邊坐下,御人駕車慢慢地向宮內走去,寺人們在車後跟著,車輪壓在沙石路上,發出轔轔的聲響。
觪突然說:「姮八歲了吧?」
「然。」我說:「上月剛滿八歲。」
他低頭看著我腰上一塊精緻小巧的鳳形羊脂玉珮,笑道:「這玉珮可是妳生辰時母親賜的?」
我笑著仰頭對他說:「是啊,阿兄你上月隨君父去王畿,我都未同你要禮物。」
觪問:「姮想要為兄送什麼?」
我想了想,沒什麼特別想要的,就說:「阿兄且記著,姮想到了自會向阿兄討要。」
觪笑著說:「諾。」
快到宮門的時候,車駕慢了下來,在我們前面有另一輛車正要進門,那是庶夫人陳媯的翟車,她的女兒姝也在。
陳媯嬌豔,十幾年來寵眷不衰在杞宮是人所共知的,更育有一子樵和一女姝。
陳媯是陳國宗女,陳與杞交好,母親嫁過來的時候,陳國就把陳媯媵來。
諸侯國之間的利益盤根錯雜,姻親便是其中一項,諸侯向一國聘娶的同時,不但女方的國家會送媵,與他相善的國家也會送媵,在這裡,婚姻被作為一種平衡手段且發揮得淋漓盡致。
陳媯與母親不對付也早已不是祕密,兩人見面的時候倒是禮數周到,背地裡卻波濤暗湧,別的我不清楚,母親私下裡一提起她,臉上便是深深地厭惡之色;陳媯見到我也是皮笑肉不笑的,在宮裡一般遇到她,我都繞著走。
不過迄今為止,兩人算是一比一平,嫡夫人的位子母親穩穩坐著,陳媯見到母親,再不樂意也要下拜行禮;陳媯也牢牢霸著父親,母親地位再高也留不住父親的腳步。
如果硬是要品評兩人的輸贏,就要看權勢與愛情孰重孰輕,權勢自然是重要的,它是這座宮殿存在的基礎,愛情嘛……我很懷疑她們與父親有愛情嗎?
樵比觪大九歲,是父親第四子,陳媯當年對他寄予厚望,教育得相當嚴厲,或許嚴厲過頭了,樵的性子被教養得一板一眼,做事循規蹈矩,才智上卻平庸無奇,不被父親看好,不過他人卻是不錯的,每次見到他,他都會溫和地微笑打招呼,完全沒有小心眼。
姝卻和樵不一樣,姝是個很有計較的女孩,她只比我大一歲,今年也就九歲,小小年紀卻八面玲瓏,陳媯很喜歡她,到哪都帶著她,我和母親的貼心跟她們比起來,充其量只是友好罷了。
姝繼承了她母親的豔麗和功力,撒嬌的功夫施展得如行雲流水般收放自如。
母親宮裡的世婦曾笑著說:「見過君主姮的容貌,杞宮裡許多年輕女子的長相都不禁一提了,只有那君主姝可勉強算個第二。」
母親卻輕蔑地說:「姮的品貌,那是天上仙娥才能比的,姝一個庶室所出女子,將來也不定是要媵給哪個小國,如何與吾女相提並論。」世婦唯唯連聲。
我知道後不禁失笑,母親就像現代社會的家長一樣,是張成績單就拿出來跟別家攀比,只是不知道這話傳到那邊又要引來多少怨恨。
我腰上的鳳形羊脂玉珮原是西北鬼方的珍寶,由一方絕世美玉雕成,據說那美玉被剖成兩半,一半雕成龍形,一半雕成鳳形,商王與鬼方交戰得勝,從鬼方掠來大批美玉,其中就有這對羊脂玉珮,周武王滅了商,玉珮就進了大周國庫,封杞的時候,鳳形玉珮作為賞賜到了父親手裡。
幾個月前,姝在父親處看到這塊玉珮,開口討要,父親說胡鬧,這是天子賞賜,怎能隨便給妳,姝不依,施展渾身解數撒嬌,陳媯也在一旁幫腔,父親平日處事冷靜,卻也漸漸招架不住,就在父親快要答應的時候,母親出現了。
她了解後冷笑道:「天子賞賜自然不可輕易與人,姝想要玉珮就挑件別樣的給她,想來姮過幾個月也八歲了,又是嫡女,我欲往庫中尋些物件賜與她,不知國君意下何如?」
父親一聽,想了想說:「既如此,夫人也不必勞動,這鳳形玉就賜與姮為她慶生吧。」於是這玉珮就順水推舟地到了我手上。
我嚴重懷疑母親動機不純,假我慶生之公濟睚眥之私,姝平日做派便帶有些驕氣,我雖是嫡女,在我面前她也不怎麼收斂,但至少還算相安無事,這件事以後,我們之間的矛盾立刻單方面升級,她無論何時見到我戴著玉珮,都像隻鬥雞一樣火藥味十足,直到父親不久前從鎬京回來,賞了她一串漂亮的綠松石瑪瑙琉璃項鍊方才作罷。
我看著城門口的那對母女,心中苦笑,又遇到了。
觪和我的車子緩緩駛到陳媯的翟車旁,下車,寺人為陳媯撩起帷簾。
「拜見庶母。」觪躬身行禮道,我也跟在他後面行禮。
「免。」陳媯道。
姝也在車上跟我們見禮,在她臉上,即使是禮節性的笑容也總是甜甜的,當她看到我腰間的玉珮時,特意地挺了挺脊背,突出脖子上那串色彩繽紛的項鍊,臉上笑得更甜。
陳媯看看我又看看觪,笑道;「太子兩月未見,又長大許多,吾聞此去舟車勞頓,甚是辛苦,曾擔心太子身體勞累。」
觪謙恭答道:「勞庶母掛念,觪一切安好,觪雖年幼,卻也明白為天子分憂乃人臣之責,不敢言勞累。」
「哦?」陳媯以袖掩口,笑得陰陽怪氣,「無怪乎國君常讚汝聰慧,太子言行果然酷肖夫人。」
觪依然一臉平靜,回道:「庶母謬讚。」
陳媯止住笑,道:「太子不必過謙,我等先告辭了。」隨後教寺人放下了簾子。
「恭送庶母。」
我看著遠去的翟車,暗暗鬆了口氣,好在有觪這個大目標在,沒我什麼事,我抬頭看觪,他望著前方,臉上帶著和母親一樣高深莫辨的神色,還真被陳媯說中了,我心想,他長大了啊……
◎ ◎ ◎
北方的朔氣很快就下到了杞,天氣一天天地寒冷起來,這個時代的中原雖然也歷經了兩三千年的人類文明,植被卻仍然相當茂盛,站在高臺上眺望,可以看到一片接一片的樹林如金色的浪花般落在大平原上。
陽光明媚,站在高遠如深海般的藍天下觀此美景,我滿足的深深吸了一口氣,冷冽的空氣在肺部中充滿,緩緩呼出,有說不出的爽快。
我望著城牆的雙闕,它們在天幕和陽光的映襯下有著童話般的美麗,卻孤零零地立在遠處,將我與外面的世界分開。
八年來,我從沒見過雍丘以外的地方是什麼樣,前世的我不能做激烈運動,爸媽工作又忙,一家人僅做過三次短期旅行。
一次去了黃河看壺口瀑布,我看著黃河水巨龍般咆哮著沖入地下,體驗到了電視上完全感受不到的震撼;第二次是登泰山,我只能和媽坐索道,爸卻堅持要走十八盤,累得上氣不接下氣,會合時還被媽一個勁數落了好久。
第三次是去三峽,遊船上,媽不停地抱怨政府目光短淺,把大好風光毀得七零八碎,爸則在旁邊一個勁為政府辯護,兩人越說越激烈,差點吵起來,旅途變得很尷尬……原來他們還說要帶我去桂林陽朔的,卻因為工作太忙,直到最後也沒去成。
如今我有了一個健康的身體,外面世界的誘惑就像蜜糖對螞蟻一樣巨大。
我對觪透露我的想法,他搖搖頭說:「這不可能,先不說妳是個貴族女子,隨便拋頭露面父母不允許,就算他們允許了,妳出去連雅言也不會說,除了杞妳還到得了哪裡?」
我愕然,雅言?
觪一副就知道妳不懂的樣子,露出上帝般的微笑,耐心向我解釋,所謂雅言就是周語。
華夏幅員遼闊、部族眾多,雖然大周一統天下,各地語言卻大相逕庭,為了不影響政令施行,便在全國推行周語為雅言,我明白過來,原來就是周朝的普通話啊。
我跟母親說我要學雅言,母親聞言看著我半晌,嘆口氣說:「好吧,妳也八歲了,是該學些以後用得著的東西。」於是不光雅言,詩書禮樂也一併找女師來教了。
我從小就明白,語言是很不好學的,不過這次還好,有人教,一課一課地學下去也還順利,詩書比較頭疼,我似乎回到了高中生時代,每天對著一堆木牘背誦,不過高中生背不出來頂多考試不及格,我背不出來卻要給女師打手心。
教禮儀的女師是個乾瘦的女人,說話做事一絲不苟,身為一個現代人,我對禮儀的看法還是很寬容的,畢竟在古往今來的社會上,禮儀都是人們交往的重要組成部分。
不過婦德的說教卻令我惱火,雖然這個時候「三從四德」還沒總結出來,卻已初見雛形,並應用到貴族女子的教育上。
這位女師的思想相當固執,當我在第一堂課上反駁她以後,她就滔滔不絕地跟我辯論了一個時辰,結果大家筋疲力盡、草草下課;第二次,她顯然有備而來,頑強的同我宣講了超出兩倍的時間,見我不為所動,第三次如法炮製,第四次、第五次……
我終於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於是乖乖坐好聽課,不再發表議論,她滿意地看到我的合作,認為自己教育得力,便慢慢收斂了疲勞攻勢,講課時間也回到了正常狀態。
我也並不是全敗,講授婦容的時候,主要就是說化妝,這方面我自信沒人能比我了解,當我指出她的粉打得太厚、像面具,沒有男人會喜歡時,她臉色不豫,高傲地說:「如此,勞君主指教。」
我也不客氣,拿過脂粉眉黛,專業地給她上了個淡妝,她坐在銅鏡前看了許久,承認雖不合正式場合禮制,卻的確要好看上許多,女人果然還是女人,美麗的誘惑是無敵的。
前世,我的病最忌激烈運動,所以學校體育課和文體活動我是不參加的,身邊也沒有小伙伴,爸媽怕我寂寞,又覺得學音樂修身養性適合我,就讓我學了古箏和古琴。
考大學的時候,爸媽對各個科系研究了很久,爭執不下,學理,成天要做實驗交報告,太累,不好;學商,出來以後會像爸一樣忙得焦頭爛額,也太累,不好;學醫,媽說她醫院裡藥房開單的都是醫學碩士,太苦,不好。
那就學文吧,我報考了音樂學,進了,爸媽拿到我錄取通知書的時候,感動得熱淚盈眶,本來他們不指望我能上大學的,沒想到居然看到了這一天。
專業上的認同使我與教琴的樂師艮關係特別好,記得第一次出席家宴,堂下樂師演奏鐘罄的時候,我瞪大眼睛,聽得吃不下飯。
要知道,上古音樂的形態在文獻中的可考資料是相當少的,學院的教授們經常拍桌子爭論,而我居然親眼看到了,何其幸也!這還只是一個諸侯國的音樂,那其他諸侯國呢?周呢?我不禁心癢癢的,出去走走的心思從那時起就開始有了。
和後世的琴藝比起來,這個時代的演奏法雖然技術和曲調還很簡單,樂器形制也不一樣,但基本理論已經形成,與樂師艮交流起來並不困難。
我和樂師艮彈琴論藝,無所不聊,她教我彈上古琴曲,我給她彈後世琴曲,她問我這些是什麼曲子,我說哪有什麼名字,不過是我信手亂彈罷了。
令我激動的是,樂師艮還教我彈瑟,瑟是箏的前身,二十五弦,傳說後世兩姊妹爭一張瑟,推擠中將瑟摔成兩半,就成了箏,在現代瑟已經消失了,只能在出土文物中見到。
我將手指放在弦上,從低到高一根根撥動,淙淙的琴聲緩緩流過心底,我感慨萬千,系裡導師要是知道了他學生會彈真正的瑟,不知作何反應。
樂師艮對我這個弟子相當滿意,說我是奇才,我像作弊一樣心虛地笑。
不久後,樂師艮在一次宮宴上鼓琴,我一聽,居然是「流水」一曲!心裡不禁佩服,過耳不忘啊,這樂師艮才是奇才。
父親覺得悅耳,問這是什麼曲子,樂師艮恭敬地回話道:「此曲乃君主姮所作。」
我愣住,堂上所有的目光刷的集中在我身上。
父親驚奇地看著我說:「姮?」
我尷尬地笑,臉紅到了脖子根,訕訕地不知如何回答,心想艮妳胡說什麼,我幾時說這是我作的?
父親卻當我害羞,呵呵地笑了,高興地叫人打賞,眾人恭維之聲紛紛響起,人人笑容滿面,父親笑得欣慰,母親笑得驕傲,陳媯笑得僵硬,觪笑得讚賞,姝笑得滿不在乎。
我更尷尬,心想我不是有意抄襲,俞伯牙不要怪我……
貼心提醒:書籍若有倒裝、毀損、缺字可換書,請與客服聯絡。
Tel: +886-4-7747612
Email: service@mmstory.com
所需時間: | 3-5天天就能到達(註) |
計費方式: | 按訂單計費(基本費:NT$75元) |
基本運費: | NT$75元 |
免費範圍: | 此配送方式暫無免配送 |
配送範圍: | 所有地區 |
所需時間: | 3-5天天就能到達(註) |
計費方式: | 按訂單計費(基本費:NT$150元) |
基本運費: | NT$150元 |
免費範圍: | 此配送方式暫無免配送 |
配送範圍: | 所有地區 |
所需時間: | 3-5天天就能到達(註) |
計費方式: | 按訂單計費(基本費:NT$60元) |
基本運費: | NT$60元 |
免費範圍: | 此配送方式暫無免配送 |
配送範圍: | 所有地區 |
所需時間: | 3-5天天就能到達(註) |
計費方式: | 按訂單計費(基本費:NT$120元) |
基本運費: | NT$120元 |
免費範圍: | 此配送方式暫無免配送 |
配送範圍: | 所有地區 |
所需時間: | 1-3天天就能到達(註) |
計費方式: | 按訂單計費(基本費:NT$160元) |
基本運費: | NT$160元 |
免費範圍: | 此配送方式暫無免配送 |
配送範圍: | 所有地區 |
所需時間: | 1-2天天就能到達(註) |
計費方式: | 按訂單計費(基本費:NT$100元) |
基本運費: | NT$100元 |
免費範圍: | 此配送方式暫無免配送 |
配送範圍: | 所有地區 |
所需時間: | 2-3天天就能到達(註) |
計費方式: | 按訂單計費(基本費:NT$0元) |
基本運費: | NT$0元 |
免費範圍: | 此配送方式暫無免配送 |
配送範圍: | 所有地區 |
所需時間: | 14-20天天就能到達(註) |
計費方式: | 按訂單計費(基本費:NT$0元) |
基本運費: | NT$0元 |
免費範圍: | 此配送方式暫無免配送 |
配送範圍: | 所有地區 |
所需時間: | 7-14天天就能到達(註) |
計費方式: | 按訂單計費(基本費:NT$0元) |
基本運費: | NT$0元 |
免費範圍: | 此配送方式暫無免配送 |
配送範圍: | 所有地區 |
所需時間: | 7-30天天就能到達(註) |
計費方式: | 按訂單計費(基本費:NT$0元) |
基本運費: | NT$0元 |
免費範圍: | 此配送方式暫無免配送 |
配送範圍: | 所有地區 |
所需時間: | 1天天就能到達(註) |
計費方式: | 按訂單計費(基本費:NT$0元) |
基本運費: | NT$0元 |
免費範圍: | 此配送方式暫無免配送 |
配送範圍: | 所有地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