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矜貴皇妃慘落敵國儲君之手,命運一定岌岌可危?
且看陳夕榕這位通天女神探,推理查案一手包辦,
在男尊女卑的世代展現絕世風華,實現「但求一人」的獨妻理想!
女人自強的必備寶典,保證讓您看得熱血沸騰、意猶未盡喔!
宇文昊以剋妻、剋女人之名,暫且身邊唯她陳夕榕一人,
她亦說過要他只她一人。即便如此,貴為九五至尊,
他的身分注定了他一生女人無數,
而她不過是那千百個女人中的一個。聖賜美人送上門,
他想享齊人之福,她成全他,「宇文昊,我們之間結束了……」
他卻追了過來,扯住她的人後冷冷一笑,
「結束?普天之下只要我不放手,妳就不能說出這個詞,
妳是本殿下的女人,妳這一輩子休想逃離!妳當本殿下是禽獸,
我今日便做一回禽獸,陳夕榕,既然我給的尊崇妳不要,
那麼妳現在就是我的玩寵!」
第一章
宇文昊上了小山坡,發現陳夕榕還靜坐在太陽底下,望著遠方,想著滿腹的心事。
陳夕榕聽到腳步聲,望了一眼,想說什麼,終還是止住了。
宇文昊走到她的身後,手落在椅子後面的扶手,「妳和他談得如何?」
陳夕榕想到計劃已亂,沒了結,反倒更糾纏不清了,「不是所有的計劃都會如初實行,我亦做不到對他太過絕情,你有永安公主那樣的好妹妹,有八皇子那樣的好弟弟,還有你府裡最忠心的管家、喜嬤嬤,亦有了一府的女主人……可是他呢?什麼也沒有。」
璃王只是太愛她了,也只是對她用情太深,年少失了養父養母而無措,得遇她相助,很快她就成為他心裡的美好,成為他生命裡最親、最愛的人,他倆患難與共、相攜相伴,在他最無助的日子、最痛苦的人生中,是她點亮了他對生活的熱情,讓他相信世間還有一抹溫暖,他還有一份希望,娶她為妻。
宇文昊道破一個事實,「這兩年妳不在,他依舊過得很好。」
陳夕榕緩緩道:「他雖是璃王,可他過得並不開心,和我說說你府裡那女主人的事。」
宇文昊原以為她會真的與璃王了結情緣,沒想卻改變了主意,是她心軟,還是璃王說服了她?他不得而知,他只知道她在校場裡等了璃王很久,也與璃王單獨待了很久,「我府裡的女主人就妳一人。」
陳夕榕淡淡笑了起來,那女子位分在自己之下,如果那女子不是太子府的女主人,另外一個女人便更算不上,有時候言辭之間是這樣的朦朧,「那就說說你府裡另一個女人的事,屬於你的、現在還活著的女人,除我以外的女人……」她望著他的臉,神色裡掠過一絲堅決。
空氣在凝固,即便在午後,依然能感覺到絲絲涼意,風從山坡上颳過,吹起了一陣塵土,亦捲起了落葉,她閉上眼睛,用手護住眼鼻。
宇文昊猜不出璃王到底說了多少關於自己的事,他知道陳夕榕的底線,知道陳夕榕是怎樣的女人,當她做了他的女人,她便都說了。
「她叫馬迎秋,是馬迎卉的堂妹,南安城世族馬氏家的嫡出小姐,妳在白龍縣受傷的時候,她被她爹送到前梁宮中照顧妳一些日子,妳一直昏睡著,對她沒有印象……」
她努力把這一切都當成是別人的故事,可聽他緩緩道出,心裡只有越來越深的刺痛。
馬迎卉的堂妹……馬迎卉本就是南安城世族馬家的小姐……她離開這兩年來雖失憶,可她並沒有別的男人,一早她就擔心會有這樣的事發生,防不勝防,終是有人出現了。
「本想著妳離開後又有兩個女人被我剋死,不會再有女人敢入府,可她入府了,而且很快便贏得了府中上下的敬重,今歲年初我回帝都時便要趕她離開,可她怎麼也不走,還險些出了人命……」
她不說話,只是靜靜地聽著,感受來自內心的酸楚與痛苦。
「上元佳節,父皇在宮中設宴款待群臣,我並未帶她,她卻用了別的法子入了宮,那日我在宮裡醉了,是她送我回到府裡的,正月二十我便趕到了邊城,三月初的時候大管家來信,說她有孕了……」
多好,有孩子了……他倒是會避重就輕,可這過程卻足夠她浮想聯翩,如若他真心要趕,哪會沒有法子的,他的狠絕她亦是瞧見過的,若真不想留,自然有他的法子,唯一的解釋便是,「你對她動心了?」
宇文昊道:「她懷了孩子,妳懂的,這些年,眾位兄弟,就連最小的八弟都有五個兒女,妳應該明白,我比任何人都渴望有一個孩子。」
他說的事實也是所有人知曉的實情,可她應是那個了解他的人,榕兒,妳能分辨真偽嗎?如果妳說信,只要妳信,我就告訴妳另一個截然不同的真相,是最真的實情。
她苦笑了起來,那笑容越濃,心底就越苦,「孩子、孩子……原來你只是想要孩子。」
陳夕榕仰頭望天,近乎要把眼淚都笑出來,可心是這樣的痛,笑罷之後,她無情地迸出一句話,「就算是你,也逃不過種馬的命運!」
他沒想她會說這樣的話,心下一怔,「妳拿我和衛惠帝比?」
「那又怎樣?」陳夕榕狂妄地反問:「你不想認,可我就是這麼看的。」她怒喝一聲:「滾開!」看著不遠處站著的哈慶道:「哈慶,推我回營,我餓了,我要吃東西,你一會兒告訴廚房,多給我弄些吃的來,能弄多少就弄多少。」
哈慶推著她,宇文昊以箭步之速過來,「還要我說什麼?妳為什麼就不肯用心想想?我以為妳是懂我的,就算全天下的人不懂,但妳應是懂我的那個。」
她應該懂他,還是說她應該接受他有其他女人的事實?馬氏懷孕了,所以自己應該留她在身邊,和他們做一家人?
「宇文昊,你愛怎樣那是你自己的事。」她不會流淚,也不願為這事在他面前哭,既然他做了種馬,她便會一步步地疏離,「恭喜殿下終於做爹了,她若一舉得男,為北齊高貴的太子殿下誕下長子,下一步就該升她做太子妃了。」
她臉上始終笑著,笑得令他瞧了心寒,是他認不得她,還是他從來都未懂得她?宇文昊怒罵一聲:「妒婦!」
「從一開始我便告訴過你,我就是個妒婦,我要我的男人唯我一人,你若做不到,就他媽的給我滾遠點!」她朝著他粗魯地罵出了口,「昔日床上你說的甜言蜜語不過是隨意說說?是啊,我他媽的就是笨蛋,糊塗了、愚蠢了,才會相信你說的那些話,宇文昊,你和成小蟬的事我可以不管不問,但是你騙我,我不會原諒你!」
她很生氣,也顧不得太多,突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生氣地往營中走去,她完全忘了自己的腿上還有傷口,沒走多遠,傷口傳來撕裂般的疼痛,她微微一愣,這才回過神來,低頭看著傷腿,咬咬牙,拚命地往營中走去。
她不要看到他,多一眼也不想看。
哈慶擔心地道:「殿下,夢妃身上有傷,她這樣走,會讓剛剛癒合的傷口再度裂開。」
宇文昊奔近陳夕榕,正準備將她橫抱在懷裡,不想陳夕榕伸手就是一掌,沒有遲疑,只有狠重,他整個人顫了一下,沒想她會下這麼重的手。
他「違背」諾言,她就會按照自己曾經說過的去做,她說過,如果有朝一日他有了別的女人,便是她轉身放下的時候,「宇文昊,我警告你,不要碰我,從這一刻起,你的事我不會再管再問,你的府裡是一個女人也好,是一百個也好,都他媽的不關我事!」
她膽大狂妄,他一早便知道,沒想她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再無昔日的溫婉得體,粗魯的話從她口裡出來,不是高貴,而是粗俗不堪。
他強行抑下怒火,「妳受傷了!」
她板著面孔,怒不可遏,大聲道:「你心裡正得意吧?我腿上受傷,逃不了、跑不掉,這樣你就不用擔心我會逃。」她突地轉身,忍住每一步都似在刀尖上跳舞的痛,往小帳方向移去。
宇文昊也氣得大罵:「妳的腿好不了,活該如此!妳就這麼不信我?妳該用心地想想,而不是這麼衝動。」
信任管用嗎?他的身邊有了別的女人……她已用心地想過,還讓她想什麼?
她衝動,是因為她太在意璃王、太在乎宇文昊,她還以為會有一個例外,會有一個奇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
哈慶推著輪椅,飛快地進入了小帳,待他到時,陳夕榕已經坐在小榻,傷腿鮮血淋漓,她靜靜地坐在榻沿,直直地盯著一個地方,似在生氣,似在沉思。
「夢妃。」哈慶低喚一聲。
她移開視線道:「給我準備吃的。」
「是。」哈慶掉頭去了廚房,沒多會兒就捧了滿滿一托盤的食物,葷的、素的皆有。
陳夕榕坐在桌前狼吞虎嚥,把一道道美食都當成是宇文昊,一股腦地啃吃下肚。
「夢妃、夢妃!」穆槐一路快奔,近了帳外,「夢妃快去瞧瞧吧,太子殿下和璃王殿下打起來了。」
陳夕榕一搖一晃地往璃王的帳篷方向移去,沒走多遠便聽穆槐道:「沒在營中,去了校場。」
哈慶推著椅子,「夢妃,您還是坐椅上吧。」他憤憤地瞪著穆槐,這廝非要生出大事不可。
陳夕榕上了椅子,哈慶將她往校場方向推去,校場裡已經圍聚了一些士兵,誰也不敢上去勸阻,只看著宇文昊和璃王二人各持刀劍,僵持不下。
這是陳夕榕闊別多年第一次看到握劍的璃王,他著一襲如血似焰的紅衣,手握寶劍,居然另有一番風姿,而宇文昊手裡拿著把大刀,刀劍相搏,兩個都已打紅了眼。
兩個人一邊打一邊說話。
「宇文旻,你非得挑撥我們夫妻生出嫌隙?」
「我沒有!」
刀劍碰撞傳出叮叮噹噹的聲響,像一首帶著殺氣的曲子。
不知是誰大叫了一聲:「恭王到!」
恭王乃齊元帝的哥哥,在朝中頗受敬重,人未到,聲音先到,陳夕榕來了幾日,亦是第一次見恭王,他現下在軍中任監軍一職。
「你們倆給我住手!」帶著威嚴,恭王走入人群,目光卻冷厲地掃過陳夕榕,含著責備,他很快又厲喝一聲。
宇文昊道:「卑鄙小人,你非要擾得我府裡雞犬不寧才善罷甘休?」
璃王更是憤怒,「我從未說過你府裡的事!」
刀劍相抵,宇文昊道:「你是個卑鄙小人!」
恭王走近,伸出兩手將二人快速分開,「大戰在即,你們兩個還有心思打架,太子,你是主帥,此事傳揚出去成何體統。」恭王憤憤地盯著坐在椅上的陳夕榕,似要吃人一般,「身為女人當守本分。」言下之意,她既嫁宇文昊,就不該與璃王再有牽絆。
陳夕榕並未覺得自己錯了,大膽地迎視著恭王的目光,彷彿一切都只是一場鬧劇,冷聲道:「他確實冤了璃王,璃王對他府裡的事從未說過一句,是我無意間從旁人嘴裡聽來的,亦是太子自己說出來的。」
「妳……」宇文昊沒想她會護著璃王。
恭王罵了句:「胡鬧!」拂袖而去。
校場上頓時安靜了下來,他們各握刀劍,相隔數步之外。
待得人散了,陳夕榕見宇文昊不信,「昨日黃昏,各隨軍女眷相聚時,有人無意間說漏了嘴,確實不關璃王的事,太子殿下,你既做了,還怕人說?哼,這一點反倒不像你了。」她望望天色,「我該去山坡賞賞風景了……」這話似有用意,在她望著璃王時,他已讓寶劍回鞘,「穆槐,你來推我。」
哈慶像是看仇人地看著穆槐,只覺穆槐怕也脫不了關係,否則陳夕榕何故自己府裡的人不用,偏用璃王的貼身內侍。
穆槐推著陳夕榕出了校場,陳夕榕道:「你今日辛苦些,多往山坡去兩趟,我估摸著會有信鴿帶來續骨膏,若是見有信鴿到此,你便抓住牠,順道再餵牠吃些鴿食。」她從懷裡掏出紙包,「裡面有捎回的紙條,一併讓信鴿帶回去。」
穆槐點了點頭,「要是沒有續骨膏又將如何?」
她再一次害璃王受傷,她已經欠了他太多太多,她以為自己會怪他狠毒,沒想當她靜下心時,還是選擇了原諒他,少時的情分還在,她無法做到對他絕情,「若沒有,璃王的斷指便無法續回。」
◎ ◎ ◎
哈慶出了校場時,看到隻身靜坐在外面的陳夕榕,推著她的輪椅,很不解地道:「夢妃不該護著璃王。」
陳夕榕道:「事實便是如此,難道要我看他被太子誤會?」
哈慶也覺無奈,道:「夢妃離開後,太子一直都很記掛您,您不該這樣傷他。」
「我傷他?」她嗤嗤笑了起來。
可不就是在傷害彼此嘛,哈慶心頭很難受,宇文昊是冷靜的,可面對陳夕榕的事時,他便再也無法冷靜,「在太子心裡從來都只有夢妃一人。」
她喜歡說實話,尤其是最殘酷的實話,「我重返南國已然失節,再也不配做他的人,他貴為太子,有多少女人都不算為過,在你心裡希望我與其他皇子妃一樣,看著丈夫妻妾成群,這便是賢良淑德?」
哈慶忙道:「奴才不是這意思。」
兩個人緩慢地走著,哈慶道:「府裡有位馬迎秋是他自己說的,方才反去找璃王打架,我越來越不懂他了。」
她語調一轉,「馬氏正月懷胎,現在孩子也該出生了吧?」
哈慶不知如何回答,生怕一句說錯,兩個人都鬧了起來,「已經出生了。」
感覺越來越差,陳夕榕的心越發沉重,「是男孩?」
哈慶未接話,在陳夕榕看來這便是默認,她又問:「皇上可賜名了?」
哈慶囁嚅糾結地答:「是位可愛的小郡主。」
陳夕榕悠悠道:「回頭代我恭賀殿下一聲。」看著一臉為難的哈慶,她道:「算了,我還是當作不知道吧。」
「夢妃,殿下心裡真的只有您最重要,那個馬氏……她……」
陳夕榕反過來安慰著哈慶,「你不想說就別說。」
午後,陳夕榕小睡了一覺,不再出帳,只待帳裡,捧著本書,卻是怎麼也看不進去。
沒有什麼可以一直不變,也許不變的是璃王對她的情懷,任他是玉無垢也好,還是現在的璃王,他一直都在默默守望,這份守候讓她心動,可心動卻不等於是愛上。
直至黃昏也未等到續骨膏,她想保住他的斷指,雖只是一截指頭,她卻願花費最大的努力。
宇文昊未到她的小帳,她也未去見他,帥帳之中能聽見皇子、將軍們的朗朗笑聲,一陣一陣地傳到耳裡。
帥帳正忙,哈慶被叫去服侍眾人用食了。
陳夕榕坐了一陣,想到續骨膏便心急如焚,六個時辰轉眼即過,一過三更,就算膏藥送到了也是無用,故她還特意在送去的紙條上標注了時限,只望能讓對方盡快看到那紙條。
她起了身,打開箱子,尋了件墨青色的衣衫,正要出門,想到白日宇文昊兄弟在校場的那番打鬥,心下不安,不願再生出風波,將被子捲成有人的模樣,又將白衣放到被窩裡,站在不遠處一瞧,還真以為是有人躺在榻上。
她又換了一雙繡鞋,避去眾人的耳目,這才往小山坡去,一定要等到信鴿,也一定要得到續骨膏。
傷口處又傳來撕裂般的感覺,若走得輕些、慢些還好,偏她早已習慣了走快路,可她難顧這些,只徑直出了營門,去了山坡。
白天還天氣晴朗,到了夜裡又颳起了寒風。
她坐在山坡上,看到不遠處的軍帳,頂頂都透出光亮,其間更有士兵往返巡邏的身影。
一個修長的黑影爬上山坡,突地看見一邊坐著的倩影,微愣之後方才瞧見她的面容,「妳還沒死?」
這個聲音雖聽過一回,可她已經記下了,也許幹她這行的,皆擅於記下對方的特徵,她悠悠輕嘆,「是樓三啊,是來找璃王取解藥的?」
樓三帶著諸多的不滿,「妳這般糾纏在兩個男人中間算什麼?知道自己給他帶來了多大痛苦嗎?為了妳,他連娘的遺願都拋於一邊,為了妳,他承受了一個男人難以承受的凌辱和磨難……」他的手又握住了劍柄,真想一劍殺了她,若是她死了,也許他的弟弟就不會這麼痛苦。
陳夕榕問:「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說的是什麼意思,妳心裡明白,我不希望給他帶來更多的痛苦,妳若愛他,便設法跟了他、給他快樂,妳若不愛,就乾脆簡單地拒絕他。」樓三很討厭陳夕榕,更讓他厭煩的是陳夕榕帶給了他弟弟的痛苦。
陳夕榕道:「你以為我不想嗎?你以為我願意這樣?」
「當然是妳自找的,妳若願意,便早與他在一起了,也不會拖到今日。」樓三緩步過來,亦望著軍營,「不要以為妳為我配了解藥,我就會領情,妳若真有心,便不要再害他痛苦,當年旻去南國京城找妳,妳一句我不認識你後,知道他有過怎樣生不如死的經歷嗎?」
她曾隱約聽他說過,好像是羞辱什麼的?
樓三覺得應該讓她知曉,更應讓她明白她欠了自家弟弟多少,他冷著聲音,如一潭死水,彷彿就算天塌下來了,他都是這般模樣,「旻一入京便遇到了一個叫蔡新瑤的女人,這女人一直派人跟著旻,他酒醉之後,她將旻帶回了蔡家的別院,旻醒來後才發現自己與她有肌膚之親……
這天下便是有這樣的女子,不知廉恥至此,她要旻娶她,旻不肯,即便是那時,旻的心裡也只有妳,這個女人悖然大怒,居然把旻送給華陰長公主,那個又老又醜的女人逼旻服下了媚藥,迫旻與她歡好……妳懂得這是怎樣的羞辱嗎?
那個該死的女人比蔡新瑤更不知廉恥,過量的媚毒幾乎將旻變成太監,旻比她的兒子都還要小三歲,她卻變著方兒地折磨旻,半個月無休無止的痛苦,到了最後,旻被她折磨得形容枯瘦,知道當時我從華陰公主府帶出他時的情形嗎?他因體力不支,再也滿足不了那個可惡的老巫婆,居然被她打得遍體鱗傷,我若晚到一步,旻便慘死在她手裡了。
那些日子是旻的惡夢,我帶他離開京城後,便尋了名醫為他治療,那時他卻聽說妳要嫁入南國宮中的消息,我去瞧他,他告訴我說,他要回到北齊皇家,我要他不要違背娘的遺願,可他卻說他這一生便是為妳而活,恨也好、愛也罷,他都要和妳在一處,妳是他認定的妻,無論愛恨,妳都是他的妻子……」
聽著樓三的話,陳夕榕的心跌入痛苦的深淵,她雖知曉璃王有過一段痛苦的經歷,卻沒想到那段痛苦卻是因自己而起,她無法想像花月般的他,被汙穢的華陰長公主凌辱時的情形。
華陰長公主二十一歲便守了寡,之後雖未改嫁,但她府裡的面首從未間斷過,華陰長公主的兒子便是在她二十三歲時生下的,而那時華陰長公主身邊的面首就不下二十人。
「旻一把火燒掉了辛苦建立起來的無垢山莊,也燒了他的心,只因妳十一歲時,他一朝離去就未再回去過,為了配得上妳,他學武功、用心讀書,想成為一個如我爹那樣的大公子,唯有這樣他才覺得配得上妳,然而當他去找妳時,得到的是那樣的結果,哀莫大於心死,心死卻又是更大的身心折磨,陳夕榕,妳知道妳欠了他多少嗎?」
她知道,她都知道了……聽樓三那無波無瀾的聲音,她震驚不已。
「陳夕榕,我最後告誡妳一次,妳若再傷他,我便將妳打入十八層無間地獄!」樓三低下頭來,「我不管妳和宇文昊怎樣,我只要妳給旻幸福。」
陳夕榕痛苦地笑了,「他……真傻。」
樓三道:「若是勸他有用,他就不會這麼固執,那晚旻和那個與妳相似的女人是有過一夜纏綿,可那是他把她當成了妳,旻因一直念著妳,便照著妳的思月樓,在張王縣建了一座月苑,可在他第二次回到月苑前,有一個人已經強行佔有了那個女人。」
那是誰?陳夕榕快速地想著,脫口道:「那兩名行刺護衛的主子?」
樓三繼續道:「當年被華陰那老惡婆凌辱的痛苦,一直令旻無法正視女人,每每見到女人,他都會不由自主地感到畏懼,他回到月苑時,那女人便說要做他的女人,就算她與妳有著相同的容貌,旻還是扛不住心裡的痛苦,無法與她成為真正的夫妻,可又怕她失望,妳知道讓旻要女人這有多難……
因為這些,旻面對妳時是很卑微的,妳若負他,便該遭到天誅地滅!」
她痛苦地垂下了頭,心裡響出無數個聲音,是她傷害了璃王,是她帶給他太多的痛苦。
樓三猛一轉身,直直地盯著她的臉,黑漆漆的夜色中,她瞧見他的臉上沒有蒙著面巾,一雙眸子閃出冷冷的光芒,如同夜晚出沒的惡狼,隨時都可以把人撕成碎片,「現在我便要妳答應,不能再辜負旻!」
她移開眸子,不再去看他。
「真不知旻是怎麼了,妳哪裡好了?妳自以為是、狂妄自大,長得又不算美,才華也一般般……可他就是喜歡上妳了。」
她吞了一口水,心下已亂,卻不想被樓三瞧出來,「這是我與他的事,不需要你插手。」
樓三陰狠地道:「只要是旻的事,我就必須過問,妳若再傷他,我自有一百種方法來折磨妳,甚至殺了宇文昊,我今晚能自如進出軍營,從旻的手裡拿到妳給的解藥,便能輕易取下宇文昊的項上人頭。」他站起身來,吐了一口氣,「我不想再有下次,更不想旻為妳再做傻事。」
「你……」陳夕榕還想再說些什麼,周圍哪裡還有人,張王縣裡見過他後,還以為他的武功沒有傳說中的好,這一剎那她才知道自己小覷了他,他來去無影。
她望向軍營方向,問自己,「可我該怎麼辦……該怎麼辦?」連問兩聲。
天色已經這麼晚了,今晚又無月亮,許是信鴿尋不到方向,她這般一想,便摸索著走近了燈籠,用火摺子點亮,希望天上的信鴿還能尋到這兒來。
離三更越來越近了,她瞧見軍營裡的燈光漸次歇滅,最先滅掉的是五皇子的營帳,然後是八皇子、四皇子、各位將軍……直至最後只餘帥帳。
有一抹熟悉的背影緩緩往她住的小帳去,哈慶緊緊地攙扶著他,瞧他的模樣似已有些醉意。
過了約莫一刻鐘時間,宇文昊只著中衣衝出小帳,高聲大呼:「榕兒!」這一聲厲喝似要打破夜的寧靜,哈慶也似見了鬼一般四下張望,人去哪兒了?人不見了……
正在此時,聽到羽落草坡的聲響,陳夕榕舉著燈籠,只見不遠處立著一隻灰信鴿,她心下歡喜,抓住灰鴿,從鴿腿的小環上取出一根小紙筒,用鼻子聞了一下,有股藥味,推開紙筒變成一小張紙條,月玲瓏,此藥原為十金,每日三更送到,應付三十金,落款處依舊是一幅圖,一隻裝在籠裡的鴿子,這是江湖天下第一消息樓的標記。
她掏出事先備好的鴿食,又取了紙條塞入,這是她寫給對方的一張支付單據,有了這個紙條,第一消息樓的人便可去萬通錢莊、石老四的錢莊支取三十金。
鴿子吃罷鴿食,她放手一飛,鴿兒拍著雙翅離去。
她抓起燈籠,一搖一晃地往軍營移去。
守營門的士兵看到移來的女子身影,厲問:「營外何人?」
陳夕榕笑道:「是我,夢妃,還請兵兄弟開下營門,我有急事。」
哈慶與宇文昊也瞧見移來的燈籠,陳夕榕剛入軍營,宇文昊就衝到跟前,一把抓住她的雙肩,只覺一股莫名的怒火在胸膛裡亂撞。
夫妻重逢,不是喜、不是樂,卻是她的耿耿於懷,他有別的女人,和別的女人有了孩子,她再也容不得。
宇文昊瘋狂地厲問:「妳去哪兒了?說啊,妳去哪兒了?」
陳夕榕推開宇文昊,轉身就走,「快到三更了,我還有急事,回頭再與你細說。」
她沒走多遠,被宇文昊強行拽住,「說清楚,妳到底去哪兒了?」
她很認真,再次撥開他的手,「你就不能等等,等我辦完急事之後再說,我很趕時間的。」她快速往璃王的帳篷移去。
看她走得匆忙,又棄下了特意製作的輪椅,宇文昊怒火亂竄,幾步追了過來,「妳是故意的,故意拿自己的身體不當一回事,妳是故意讓我難受!陳夕榕,什麼時候妳變成這樣了?」
陳夕榕很著急,左手緊拽著包裹著那根麥秸的續骨膏,因麥秸太細太小,她當成寶貝一般,生怕不小心就弄丟了,雖說膏藥不多,可就靠這點膏藥幫璃王續上斷指,「宇文昊,你等我辦完正事再說行不行?我真有急事。」
宇文昊留意到她緊握著帕子的手,看了一眼,一把抓住她的左手,「妳拿的什麼?夜晚出營,妳想幹什麼?妳是不是背著我做了什麼事?」一大堆的問題,藉著酒性,他強勢地撥開陳夕榕的手。
陳夕榕一急,越發拽得緊了,宇文昊見她不放,非看不可,兩相爭執,一把將她推在地上,「妳不給本殿下看,本殿下非看不可!」宇文昊怒火衝衝,陳夕榕驚呼一聲,重重跌在地上,這一摔,只覺傷口處一陣火辣鑽心的裂痛。
宇文昊啟開帕子,卻見裡面包著一截麥秸,隨手一拋,陳夕榕一聲驚叫:「宇文昊,你個王八蛋!」她飛快地爬了過來,用燈籠四處尋找起來,「麥秸呢?麥秸呢?」
宇文昊蹲下身子厲聲道:「要我說多少遍?我心裡的人只妳一個,妳非得這麼折磨自己是不是?」
看她趴在地上,像一個在地上舔食的狗兒,他何曾見她這副模樣,彷彿瘋了一般,臉都快要貼在地上了,一手還拿著燈籠四處尋找,她再也顧不得宇文昊說的話,只低頭尋找那截麥秸。
「璃王……他為我斷指,我不要他這樣!知不知道那麥秸裡放的是我等了一整天的續骨膏?還有兩刻鐘,還有兩刻鐘,也許就會錯過續骨的時間……我不可以讓他為我殘指,我不要他這樣……」她一面急切地說著,一面很仔細地尋找,在哪裡?到底在哪裡?
宇文昊看她趴在地上,不一會兒就尋覓到他的腳下,陳夕榕眼前一亮,大叫著,「別動,你別動。」
她說不動,他便不動?
她在說什麼?大冷的天,她不在小帳裡待著,竟是去為璃王尋什麼續骨膏,她是他的女人,可她為另一個男人如此……
他們的爭吵聲很快便吸引了尚未睡下的將士目光,他們站在一邊,靜靜地望向這邊。
宇文昊後退一步,只聽陳夕榕一聲驚叫,惡狠狠地仰起頭來,眸子裡閃出殺人的光芒,他是故意的?她已經拿到續骨膏了,他卻把她等了一天的藥膏給毀了,只片刻,她又道:「不要再動了!」她抓住宇文昊的腳,死死按住他的鞋,他本能的反應使他又退了一步。
她仰頭望著他的臉,「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的!」前面是問,後面卻是肯定。
他聽不明白嗎?她已經把話說得很明白了!
哈慶見狀忙道:「夢妃,奴才幫您尋。」
「沒有了……」她艱難地站起身,任燈籠放在地上,憤憤地盯著宇文昊,「我等了一天,你輕易就把藥給毀了,得到這藥有多難……宇文昊,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不過是想為他接上斷指而已,為什麼你就不能等等?為什麼就不能等一會兒,等我找了郎中,接指之後你再聽我的解釋……」
她低頭時,卻見他又移動著步子,用不上了……續骨膏被他毀得很徹底。
陳夕榕怒火燃燒,突地伸手,「啪」的一聲重重掌摑在宇文昊臉上。
他只覺被她打的地方一片火辣辣的刺痛,「妳敢打本殿下?」為了別的男人,她打他!
宇文昊本有幾分醉意,二話不說,扛起陳夕榕就往小帳奔去。
陳夕榕想到自己辛苦盼來的藥膏便這樣被他給毀了,再也控制不住,她要瘋了,她更要雷霆大作了,「宇文昊,你放開我,你這個惡魔,你放開我!」她再也顧不得腿上有傷,只顧踢著、踹著,傷口傳來蝕骨的疼痛,她還是不停。
宇文昊一把將她重重地拋在小榻上,整個人如大山一般地壓了下來,一手制住她的手臂,吻化成雹子,密密地落下,她高聲大叫起來,失了理智拚命地掙扎著,用腿踹著,用力想把自己的手從他禁錮的掌中移開。
「啊,惡魔、禽獸,你放開我!你放開我……」
「陳夕榕,妳叫什麼叫?妳早就是本殿下的人,妳渾身上下哪個地方本殿下沒碰過?就連妳身上也有本殿下給妳紋上的印記,妳這一輩子休想從我身邊溜走,休……」
她掙出了右手,又是一記耳光,這一次比上回打得更重更狠,是一記響亮刺耳的耳光。
「妳又打本殿下,瘋女人,本殿下今兒不將妳收拾得服服貼貼的,本殿下便不是男人!」
今日若讓他得逞,她陳夕榕乾脆不要活著了。
「嘶……」衣衫撕裂的聲音傳出,陳夕榕依舊掙扎著,咬著牙,更厲害地抗拒,她的每一分掙扎,換來的都是他更粗魯的對待。
他解開了她衣裙的繫帶,寒衣散開,露出中衣,他再拉繫結,便瞧見了內裡的肚兜,在她的肩下有一片刺目的疤痕,那是白龍縣一役為了救他,她為他受下的一箭。
原想強勢佔有她,卻在這一剎,他無法做到心狠。
他們也曾真心相愛過……他整個人快速凝住,再也無法繼續。
陳夕榕快速脫身,衣衫不整地站了起來,「宇文昊,我們之間結束了……」
他冷冷一笑,「結束?普天之下只要我不放手,妳就不能說出這個詞,妳是本殿下的女人,妳這一輩子休想逃離!」
「你得到我的人又如何?我就當成是被狗咬了、被狼啃了……」她攏著衣衫,她的話無疑再度激怒了他。
宇文昊追了過來,一把扯住她的手臂,本還有憐惜,可她竟說這樣的話,「妳當本殿下是禽獸,我今日便做一回禽獸,陳夕榕,既然我給的尊崇妳不要,那麼妳現在就是我的玩寵!」
她繼續掙扎,傷口迸裂,鮮血如注,很快就浸染了她的腿,開始不停地暈染開來,她哪裡抵抗得過他,不多會兒,他剝開她的衣衫……
他們的吵嚷聲從小帳裡傳出,有宇文昊的憤怒、陳夕榕的不甘與掙扎。
好奇的將士遠遠地站著,看著小帳裡兩個糾結在一處的身影,女子的手在拚命地揮舞,男子卻是粗魯地將她壓在身下,只見男子拋出一件衣物,在空中飄下。
璃王站在十丈開外的地方,拳頭緊緊地握住,握得指節的骨頭直響,他忍不住了,再也忍不住,抬腿就要過去,卻被穆槐死死地拽住,「璃王殿下!」
璃王推開穆槐,往小帳移去。
帳內的宇文昊扯下了陳夕榕身上最後的肚兜,他低下頭來,霸道而得意地宣布,「妳已無衣物蔽體了,有本事妳走出去試試。」
他俯身想吻,卻只吻上她的肩膀,每次看到她身上那枚被利箭留下的疤痕,他都會有一種心痛的感覺。
她側身坐起,腳上的繡鞋還在,身上還有一條褻褲,她用手緊了緊褻褲的繫帶,抑下所有的恥辱,目光相對是她的果決。
宇文昊怒火中燒,厲聲道:「妳走出去試試,我倒要看看妳到底有多不知廉恥,做了我的女人,還敢與璃王勾勾搭搭。」
宇文昊定定心神……沒想她真敢走出去!腦海裡電光石火間浮現避暑行宮裡的她,她的狂妄膽大曾讓他不可自抑地傾情動心。
她回過頭看著帳簾,雙手交叉環抱在胸前,左右兩手護住胸前的兩點美好,在她將要出帳的剎那,「陳夕榕!」宇文昊衝出帳簾,粗暴地握住她的手臂,抬手就是一記狠重的耳光,她整個人跌坐在冰冷的地上,只抬頭望著被怒火沖昏了頭的他。
帳內的燈火映出一對男女爭執的身影,有人瞧見一個美好的倩影被重重摔滾在地。
如若不是他阻得及時,她是一定會走出去的,宇文昊指著跌倒在地的陳夕榕,早已失了冷靜,「妳何時變成這樣?妳還是本殿下的夢妃,妳還是嗎?」
她苦笑起來,心是這樣的痛,淚水漫流,「夢妃……早在你有新人之後便死了……」
他渾身一顫,還是因為那事。
帳外,璃王無聲地走來,還沒走幾步又被穆槐給扯住,回頭望時,穆槐正拚命地對他搖頭,「殿下,不可去。」他若去了,只會讓事態越發嚴重。
與此同時,宇文昊厲喝一聲:「妳既然如此不要顏面、不懂廉恥,就想光著身子,陳夕榕,本殿下若不能得到,寧可毀去。」
如若重逢後是這樣的場面,他寧願未曾找到她,寧願未能從五皇子派出的護衛裡,救下她的性命。
他失了理智,她此刻卻冷靜到了極限,不緊不慢地道:「殿下忘了,昔日夕榕被迫嫁你時,你我之間曾有過一個約定,三年期滿,我若沒能愛上你,你便放我離開,三年,如今算來,我們之間已有三年零二月……」
她無聲地落淚,欲泣無聲,張王縣裡的號啕大哭似流盡了她好些年的眼淚。
空氣靜默著,宇文昊倏地轉身,被夜風一吹,他亦平靜了下來,心破碎一地,一片一片全是他與她有過的美好過往,卻在今夜碎了。
宇文昊冷聲道:「本殿下不屑多看妳一眼,沒想妳竟……」還說什麼?現下一切言語都是蒼白無力的,宇文昊整整衣袍,轉身便走。
身後是她無助的痛哭聲,似在刻意抑制,又似在傾情發洩,傳到璃王的耳裡是鑽心蝕骨的痛,他開始懷疑,自己固執地不肯與她了結,是否對了?可沒有了她,他這一生還有什麼?榮華,他不愛;富貴,他也不慕;名利,他也不喜歡……唯獨陳夕榕是他心頭的溫暖和美夢。
外面遠遠觀望的人各自散去。
陳夕榕在地上趴了一陣,終於搖搖晃晃地站起身,重新著好衣衫,她整個人趴在簡易木榻上。
璃王隱隱聽到她的抽泣聲,時斷時續地從帳裡傳出,她痛,他亦痛;她哭,他比她更想大哭一場。
愛情於別人還有些許的甜蜜,到了璃王這裡,除了年少時相處時的快樂,自她離開後,只有相思、想念和痛苦。
哭得太久,陳夕榕只覺連空氣都是令人窒息的,她走出小帳,在夜色中看到一個美麗的男子輪廓,是他、是他……
即便所有人都已小憩,他卻一直望著她住的小帳發呆,不願離去,就算遠遠地看著,也讓他覺得心安,讓他覺得她才是塵世最美的風景。
陳夕榕微微一愣,她看著璃王,剛移一步,璃王卻一路小奔而至,在離她五步之外的距離停下。
她的每一聲悲啼都讓他疼得無法呼吸,她痛苦,讓他如何能獨自離去。
他想說些什麼,才發現喉嚨哽咽,任是如何也道不出一字來。
陳夕榕連聲道:「對不起、對不起……到手的續骨膏毀了,我曾說過會盡全力的,等了那麼久的藥,毀掉不過是一瞬。」
璃王低聲安慰道:「妳……已經盡力了,無須自責。」
夜重歸於一片寂寧中。
在這深夜還有人不放心,那便是八皇子,他走出寢帳,遠遠就看到相對而站的男女,即便隔了幾步,可他們卻似在說著什麼話,她和他彼此情緒複雜。
「明明是他有了旁人,可是他卻要……」陳夕榕又想再哭,可她卻拚命抑住了傷悲,「我問過他的,他居然連個解釋都沒有。」
「夕榕,他有自己的難處。」
一個不願解釋,一個不肯放手,她身陷其間著實為難。
「難處?」陳夕榕苦笑著,轉問:「你現下還是獨自一人?」
璃王答了一聲:「除卻了妳,我還能愛上何人呢?總得讓我看妳幸福,我才能真正放下。」
陳夕榕道:「你這又是何苦呢?何必要苦了自己?」
「妳若安好,便是晴天。」
陳夕榕澀澀地笑了,笑得心痛,「你和他的爭執是因為我嗎?」
陳夕榕在回想著多年前得識玉無垢的情形,那時候的他們是那樣無憂無慮、開心快樂,突地,她發現璃王已折身離去,他要去的方向竟是……帥帳。
「璃王殿下!」陳夕榕大呼出口。
如若自己的堅持會給她帶來痛苦,他願放下,是的,他可以為她放下。
「如果是因我讓你們生出芥蒂,我願意和他說清楚。」璃王突地覺得自己才是她諸多痛苦的來源。
陳夕榕大聲道:「真的不用了,他要怎樣,我能如何?」
璃王還是固執地近了帥帳,站在帳簾外,抬手挑起簾子走了進去。
◎ ◎ ◎
八皇子回了寢帳,喚了杜妃。
杜妃款款而至,待得近了,低喚一聲:「皇嫂。」
陳夕榕收回鎖在帥帳的視線,「是杜妃啊。」
杜妃道:「皇嫂和大哥曾經是多恩愛的一對,現下怎的就落到這般光景了?」
「分別兩年,有什麼事是不會發生的?他以為我在南國深宮,他以為我成了別人的女人,他也有了別的女人,就如同別的皇子亦有了三妻四妾一般。
當今天下,大凡有些能耐的男人都可以妻妾成群,這是怎般天經地義的事,不過是尋常事罷了,也只是皇家男兒開枝散葉、傳宗接代的方式,杜妃,可我就是接受不了,我接受不了他的身邊有別的女人,也接受不了與旁的女人共侍一夫。」
杜妃沒想她會大膽地說出來,心下湧起一股莫名的酸楚,「自古以來,天下男子不都是這樣的,妳又何苦非得爭這一時之長?妳阻得了他一時不娶納旁人,又如何阻得了他一世都唯妳一人?」
「是啊,我又如何阻得了這樣的事,昔日愛上他時,我便明確地告訴過他,他既做不到,就不該來招惹我。」
杜妃伸出手來,想要牽上陳夕榕的手,「我能去妳的小帳坐坐嗎?」
「是八皇子讓妳來的吧?」
杜妃笑了笑,「妳是知道的,八殿下自來看重與太子之間的兄弟情義,妳和太子鬧成這般,八殿下著實不放心。」
「夜深了,杜妃也請早些回去陪伴八皇子吧,我們同是女人,我以為妳會懂我的,原來連妳也不懂。」既是不懂,說得太多都無用,她已經說了自己的想法和看法,可對於杜妃而言,她就是一個名符其實的妒婦,一個眼裡容不得其他女人的壞女人。
杜妃欠身離去。
陳夕榕正要進帳,卻聽帥帳那邊傳來宇文昊的怒罵聲,「滾,你給本殿下滾出去!」
她聽到璃王的聲音,「大哥,我們談談吧,我和夢妃……」璃王不否認自己深愛著陳夕榕,可更不願看她痛苦。
宇文昊厲喝一聲:「我們無甚可談,滾出去!」
在璃王出來之前,她先一步進了自己的小帳,打開箱子,目光停落在白錦氅,還記初入太子府,宇文昊特意為她過生辰,送她這件少有的白氅,這樣的一件白氅全是用白裘製成,不是銀兩可以買到的……她棄了白氅,挑了件藍色的,很快便繫上了,看著帳裡的狼藉,心頭隱隱痛著。
當她和宇文昊爭吵,一切再也回不到最初。
是她衝動,還是她在聽聞他有了別的女人後,到底忍不住了?
哈慶進了小帳,低頭收拾著自己的東西,「夢妃,殿下說從今兒開始,讓奴才去帥帳侍候。」
陳夕榕淡淡地道:「既是他的吩咐,你只管去吧,我讓芸嫂過來陪我。」這一夜的爭執讓她倍感疲累。
哈慶走後,陳夕榕便去了廚房,把瘸腿廚娘給叫過來了。
瘸腿廚娘正在收拾東西,帳外就傳來郎中的聲音,「草民奉殿下之命,前來給夢妃瞧傷。」
「進來吧。」她坐在榻上,身上蓋著小褥,腿上的血一直在湧,原本已經癒合,這一回又震裂開了。
郎中褪下纏繞的傷布,道:「還好,不算太過厲害,草民幫夢妃包紮好,傷口很深,草民建議夢妃靜養為宜,若是再震裂了,很難康復。」
陳夕榕未答,只一臉漠然地看著帳簾處。
待郎中離去,她便躺下了,這一躺便一直到次日中午都未出帳,就連午食也是在帳中吃的,畢竟她昨夜和宇文昊爭吵的事,對於旁人來說是一場鬧劇,也是茶前飯後的談資。
傍晚,她手捧著書,便這樣雲淡風輕地翻瞧著。
廚娘走了進來,笑道:「夢妃,要用暮食了。」
她心裡很空,昨夜那一場爭吵把她的心全都擾亂了,「今兒挺早的?」問完之後,她似猜到了什麼,今天一覺醒來,整個營中顯得清靜,倒是校場和練武場那邊卻是異常的熱鬧,「又要打仗了?」
廚娘道:「我就是一個婦道人家,也不懂,不過瞧這情形怕是快了。」
「芸嫂,一會兒妳推我到小山坡上透透氣,今兒感覺特別悶。」
瘸腿廚娘應了一聲:「諾。」
天色一點點地暗下,又是一個沒有月亮的夜。
白天時,天氣陰沉沉的,還捲起了風,到了夜晚,天色濃黑如墨,黑到深處,就是手中火摺子的一點光亮都會覺得很明很亮。
她是黃昏到山坡上的,帶了那件白氅,靜坐於山坡,一邊放置著一盞燈籠。
她只讓瘸腿廚娘三更後再來這裡推自己,廚娘們很忙,每天起得很早、歇得很晚,若不是她傷著,她一定又去廚房幫忙了。
聽到信鴿落地的聲音,她掏出鴿食笑道:「乖鴿子,快過來,我這兒有吃的。」被人豢養的信鴿是不怕人的,聞嗅到熟悉的味道,牠拍著雙翅,在她的肩上停下,陳夕榕不費一點時間就捉住了鴿子,從牠的腳環處取出一張紙條,餵牠吃完鴿食,將牠放飛。
藉著燈籠的光亮,只見紙條上面寫著……
太子府姬妾馬氏迎秋乃北齊太子女人,於去歲五月入府,不得太子之心,去歲入府的共有三位美人,其餘兩名皆先後被太子剋死,唯獨此女安然無恙。
安陽大捷前,太子宇文昊染疾,此女不遠千里攜帝都名醫,親往營中探望;去歲臘月二十六,太子奉命抵京;正月十五,北齊宮歡筵,宇文昊拒攜馬氏入宮,後馬氏求助永安公主,在宮中再遇太子,是夜,太子大醉,醉後將服侍跟前的馬氏誤當夢妃……
九月二十,馬氏於太子府產下一女,為太子長女,帝欲立為太子良娣,被太子所駁,只晉為六品承徽。
竟是這樣,他為何不願親口與她說清楚?是其間另有隱情,還是他已然對馬氏動情?
原本他另有女人,她便不悅,現下若他又喜歡上旁人,她當真得另行考慮了。
她欠了璃王太多太多,讓她如何面對現下?是與宇文昊重歸於好,還是淡去情感?
面對這深深長夜,她心下是一點主意也沒有。
不遠處移來一盞燈籠,她凝望時,卻是漸近的穆槐。
陳夕榕收好紙條,道:「你怎來了?」
穆槐笑了笑,「瞧這情形,今晚許有一場惡仗,璃王讓奴才給夢妃送創傷膏,瞧您不在帳中,想您許是到這兒來了。」
陳夕榕吐了口氣,「今晚三更前,殿下的續骨膏就該到了。」
穆槐著實為陳夕榕的固執無奈,道:「指頭已經斷了,又如何重新再接回去?這可不是草木,今年沒了,明年還發。」
她低下頭道:「無論怎樣,我總是不放心的,就想再試試。」未曾試過就說不行,陳夕榕到底不甘心。
穆槐嘆道:「不過才二更二刻,天便這樣暗了。」
陳夕榕盡量說得輕淺些,「瞧這情形,今晚許有風雪。」
穆槐聽到聲響,拿著燈籠往坡上一照,還真發現一隻信鴿到了,快奔過去,捉了鴿子遞到陳夕榕的手裡,陳夕榕取下一截用紙包裹的麥秸,「這是續骨膏,走吧,推我回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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