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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折】東平王妃傳《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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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平林漠漠煙如織
出版日期:
2014/01/07
分級制:
限制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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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生女不值錢,她卻越生越矜貴,
想知道只生閨女的小通房在認父成皇戚後,
如何讓愛她如命的世子爺夜夜不成眠?
且看「平林漠漠煙如織」筆下一段堅貞不渝的夫妻情。


俗話說,娶妻娶賢,納妾取色,在外人眼中,
孟蘋這個通房生得很是美麗,但一看就是胸大無腦型的。
而玉珂這男人的性子是獨斷專行和霸道的,控制慾也極強,
剛好將柔順的孟蘋治得死死的,他對她好,她就聽話得很。
在這個貴賤的世上,男人可以三妻四妾,玉珂不但是世子,
還是個威名遠播的西北大將軍,儘管她從十六歲就跟了他,
孟蘋以為他真要娶妻,都不會娶她這個出身低賤的妾室,
他卻昭告天下,他要扶她為正娶為正妻!


精彩章節搶先閱讀

 

  

  第一章

  同南安王一行人分開之後,玉珂開始打馬狂奔,天晴和下雨緊緊跟隨在他後面。
  到了內院門口,看著將軍進了內院,天晴和下雨這才把馬交給內院門口值事房內當班的小廝,向小廝們交代了一下,就去玉簫院裡睡去了。
  為了保護孟蘋,玉簫搬進了內院居住,玉簫的院子整齊舒適,他倆正好先住在玉簫院裡,倒也便宜。
  玉珂懷揣著雀躍的心走進了內院,距離臥室越來越近了,他似乎聽到了一陣壓抑的低泣聲。
  玉珂聽出了是孟蘋的聲音,他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便放輕了步子,輕輕推開堂屋的門,玉珂一進去,就看到白菜正站在臥室珠簾的外面,看到玉珂進來,她指了指臥室。
  玉珂擺了擺手,意思是這裡有我,白菜就行了個禮,收了鋪蓋,躡手躡腳離開了。
  臥室同堂屋相連的門上掛著一串青玉珠簾,是孟蘋用一粒一粒的青玉珠親手串成的。
  玉珂站在臥室珠簾外,聽著臥室裡孟蘋壓抑的低泣聲,心裡像被什麼揪住了,他的額頭抵在臥室的門框上,吁出了一口氣,這才站直了身子。
  臥室裡開著窗子,月光撒了滿地,玉珂能夠看到孟蘋正趴在梳妝臺上哭,單薄的雙肩隨著她的哭泣,一聳一聳的令人憐惜。
  孟蘋哭了一場,發洩了一通,舒服多了。
  外面堂屋沒有什麼動靜,白菜就算是聽到她哭,也會顧及她的面子裝作不知道的,對於這一點,孟蘋非常放心,她擦乾眼淚站起身,向大櫃那邊走了過去,順手把剛才坐的繡墩也拎了起來。
  孟蘋剛把繡墩放在地上,雙手摁了摁繡墩,確定禁得起自己的體重,這才抬腿準備上去,她身上只穿著白綢中衣和白綢褻褲,都是緊襯的衣服,倒也方便,但她剛把左腳放在繡墩上,就聽到背後傳來腳步聲,接著她就被人從背後抱住了。
  身子被緊緊擁在熟悉的懷抱裡,感受著玉珂薄薄的袍子下面那堅硬卻溫暖的軀體,她覺得心一下子暖了起來,半晌後孟蘋才問道:「玉珂,你不生氣了?」
  玉珂「嗯」了一聲。
  「玉珂,對不起。」
  「嗯。」玉珂壓抑著歡喜,神情嚴肅地接受了。
  「我以後盡量不亂發脾氣了。」
  「嗯。」玉珂神情肅穆,頗有一股矜持高傲的勁頭。
  待孟蘋道過歉了,玉珂這才開口問道:「蘋果,妳搬繡墩做什麼?」
  孟蘋心虛地顧左右而言他,「玉珂,你又喝酒了?」
  「不要轉移話題。」玉珂義正辭嚴地斥責了孟蘋。
  孟蘋只好老老實實道:「你不在,只有我一個人睡,有點冷,就想著再去拿一床被子。」
  玉珂抱緊了孟蘋,把臉貼在孟蘋臉上,輕輕地摩挲著,「傻瓜。」他抱起孟蘋就往床邊走。
  把孟蘋橫放在床上之後,玉珂身子前傾,雙手撐在孟蘋身體兩側,居高臨下看著孟蘋,「妳懷著身孕,以後還敢不敢爬高上低了?」
  孟蘋望著他黑白分明且清澈如水的眼睛,心裡甜甜的,撒嬌道:「以後再也不了……」她的話還沒有說完,玉珂已經俯身吻了下來。
  吻了一會兒之後,他突然側身翻到了孟蘋的左邊,抓住孟蘋的左手,拉扯著往自己小腹處按去,孟蘋一下子就隔著薄薄的白綢摸到了他邦硬挺直的物件,不由抿嘴笑了。
  因為孟蘋有孕,所以這段時間玉珂一直都處於禁慾期,雖然偶爾孟蘋也會用別的方式幫他紓解一下,只是玉珂一向慾望強烈,又正處於血氣方剛的年齡,孟蘋的幫助畢竟只是些隔靴搔癢,解決不了大問題。
  孟蘋笑咪咪望著他,懷疑玉珂今日突然生氣是因為憋得了,她坐了起來,把嘴巴附到了玉珂耳邊,輕輕地說了一句話。
  玉珂眼睛一亮,壓抑著躁動雀躍的心,低聲道:「妳說的是真的?」
  「真的。」孟蘋點了點頭,「滿了三個月就能做了,只是動作不要太激烈。」
  玉珂馬上道:「妳先歇著,我去沖個澡。」
  洗完澡後,玉珂迫不及待地壓上孟蘋,甫一進入孟蘋的身體,那處溫暖溼滑緊窒得令玉珂差點放出來,他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扶著孟蘋的胯部緩緩動作著,怕傷到孟蘋,他的巨大只進去了一半,淺淺地抽插著。
  孟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明明懷著身孕,可是慾望卻有些強烈,她被玉珂弄得渾身顫抖且精神恍惚,隨著玉珂的進出迷亂地哼出聲來。
  玉珂聽著她銷魂的呻吟,巨大又被她一陣絞纏吮吸,幾欲射出,他彎曲著上身低頭含住孟蘋胸前的櫻珠,用手扳住孟蘋的雙胯,擺動著勁瘦的腰,一下一下進攻著,終於在孟蘋的哭泣聲中,一起達到了頂點。
  一時事畢,孟蘋背對著玉珂的身子猶在顫抖,玉珂側身貼著她的背,伸出手臂環住了孟蘋的腰腹,手在孟蘋隆起的肚皮上輕輕撫摸著,眼睛閉上了。
  孟蘋縮在他的懷裡,他想和孟蘋永遠都處於這樣的狀態,孟蘋柔順地躺在他的身下,縮在他的懷裡,由他來疼愛,讓他來保護。
  他從來不知道男女之間的感情可以這樣熾烈、這樣深刻,他抱著嬌小玲瓏的孟蘋,有一個奇怪的想法,他想把孟蘋吞下去,從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孟蘋成為他的骨中骨、肉中肉,從此永遠不再怕世間的淒風冷雨。
  第二天兩人一醒來,就開始在床上互相打鬧著玩,主要是孟蘋在欺負玉珂,她騎在玉珂腿上,伸手去摸玉珂的腹部,又去撓玉珂的腋下,玉珂被她弄得又是笑又是喘,卻不敢用力掙扎,只好開口求饒,因此在同玉珂的對戰中,孟蘋總算是取得了一次小小的勝利。
  用過遲來的早飯,玉珂興致勃勃道:「蘋果,我帶妳去狀元坊選點首飾吧。」
  孟蘋笑咪咪地答應了,經過昨夜,她被玉珂滿足之後,當真柔順得像一隻小貓,玉珂說什麼就是什麼。
  沒想到,在狀元坊剛逛了兩家店鋪,孟蘋就碰到了久違的故友。
  這是一個不大的店面,飛簷下掛著黑漆紅字的招牌,孟氏奇石齋,看來經營的是各色寶石。
  孟蘋正準備尋一對紅寶石鑲一對耳環,就和玉珂並肩走了進去,玉簫和白菜跟在後面。
  他們剛在櫃臺前站定,站在櫃臺後面的年輕掌櫃開口含笑招呼道:「歡迎光臨,客人想要些什麼?小店貨物種類齊全,翡翠、綠玉髓、碧璽、石榴石、祖母綠、藍寶石、金綠寶石、貓眼、紅寶石、綠松石、葡萄石、藍玉髓,應有盡有。」
  這位掌櫃二十六七歲的樣子,中等身材,衣飾俐落,濃眉大眼,肌膚微褐,挺英俊的,但不知道怎麼回事,孟蘋覺得他看上去有幾分熟悉,有點疑惑地打量著他,最後想明白了,她覺得年輕掌櫃和自己的爹爹很相似。
  玉珂看到孟蘋盯著掌櫃打量個沒完沒了,不悅地咳嗽了一聲。
  孟蘋抬頭睨了玉珂一眼,然後才含笑看向掌櫃,「我想尋一對紅寶石來鑲耳環。」
  掌櫃點了點頭,轉身向櫃臺後的竹簾內喊了一聲:「當家的,上品紅寶石一對。」
  「知道了。」竹簾後傳來一句清脆的答應聲。
  孟蘋覺得這個聲音聽起來有些熟悉,不由有些迷惑,她看向玉珂低聲道:「阿珂,我怎麼覺得怪怪的,好像是要遇到熟人的感覺。」
  玉珂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壓低聲音道:「這個掌櫃長得很像孟煜。」
  孟蘋恍然大悟,「不會是我哪一個叔叔吧?我祖母很能生的,我還沒見過……」她板起指頭查了起來,「我沒見過的是從軍的五叔和做行商的七叔,這個難道是七叔?咦,七叔不是做皮貨生意的嗎?難道轉行了?」
  玉珂低頭看著她扳指頭查數兼蹙眉思考的模樣,覺得他的蘋果真是太可愛了,伸手在孟蘋腦袋上揉了揉,低笑道:「這有什麼關係?反正妳和他們又不親。」
  「不要弄亂了我的髮髻。」孟蘋把他的手拽了下來,這個髮髻是青椒新學會的,非常複雜,據說金京正在流行,「我七叔娶的是我的好朋友馮二姑娘,自然親近,與別人不同。」
  玉珂垂下眼簾,手卻賤兮兮地又在孟蘋髮髻上捏了兩下,孟蘋被他弄得有些麻癢,伸手就打了玉珂一下,玉珂一臉的正經,雙手卻閃電般捂住孟蘋的兩頰揉搓著玩,孟蘋張大嘴閃開臉,試圖去咬玉珂的手指。
  掌櫃的若無其事地看著他倆玩鬧,嘴角含笑一臉的鎮靜,好像什麼都沒看到一樣,小兩口正在鬧著玩,竹簾就被人從裡面掀開了,一個紅衣白裙的年少婦人端著一個長方體木匣子走了出來。
  她一看見孟蘋就瞪大了眼睛,然後叫道:「蘋果!」
  孟蘋推開玉珂看向她,驚喜地叫出了聲:「二姑娘。」她眨了眨眼睛道:「哦不,應該是七嬸才對。」
  馮二姑娘也笑了,她把立在一旁的孟七郎拉了過來,笑道:「相公,你連自己嫡親的姪女都不認識了嗎?這是蘋果啊,三哥家的大蘋果。」
  孟七郎望著姪女,憨厚地笑了。
  孟蘋悄悄拉了玉珂一把,兩人一起向孟七郎和馮二姑娘行禮,「見過七叔、七嬸。」
  馮二姑娘看著孟蘋隆起的腹部,開心異常,「蘋果,妳幾個月的身孕了?我的已經生了哦。」
  孟蘋大喜,「真的?是弟弟還是妹妹?」
  馮二姑娘說道:「是弟弟,我帶妳回去看看吧。」
  孟蘋很想去看看,她看向玉珂,玉珂一臉輕鬆,沒有反對的意思,孟蘋這才笑道:「好啊。」
  玉珂出去吩咐玉簫準備禮物去了,孟七郎笑咪咪看著妻子和姪女嘰嘰咕咕說個不停。
  馮二姑娘一邊簡單收拾著,一邊和等著她的孟蘋說著話,她倆從來投契,只要湊在一起,總是有說不完的話。
  孟七郎和馮二姑娘夫妻倆的家距離鋪子並不算遠,就在狀元坊後面的一個巷子裡,因此馮二姑娘和孟蘋決定慢慢走回去,馮二姑娘還笑嘻嘻地對孟蘋說:「蘋果,妳懷著孕,稍微走一些路的話,好處多著呢。」
  孟蘋深以為然,身為資深宅女,她平常運動得確實有些少了。
  這時候玉珂已經和玉簫等在鋪子門口了,孟蘋剛想問問玉珂去不去,玉珂已經開口道:「我陪妳去。」
  孟蘋沒想到玉珂願意去,心裡很歡喜,她仰首看著玉珂,瞇起眼睛甜蜜地笑,秋日的暖陽照在她晶瑩如玉的臉上,既可愛又美麗。
  玉珂心裡一動,伸手又揉了揉她的頭髮,孟蘋皺了皺鼻子,把玉珂的手撥下去,和馮二姑娘走在前邊,玉珂跟在後面。
  玉簫提著剛才去買的禮物,和白菜一起走在後面,他依舊是悶悶的,俊秀的臉上沒有表情,即使和白菜走在一起,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只是單純地走路。
  孟七郎和馮二姑娘的家很快到了。
  馮二姑娘在門上敲了幾下,然後對孟蘋說道:「我得和妳七叔去看店鋪,妳兄弟沒人帶,我就把我娘叫了過來。」
  孟蘋看著她,壓低聲音道:「我祖母不肯帶吧。」
  馮二姑娘道:「婆婆說她是老人家了,身體也不好,把妳七叔七兄弟帶大,就已經是出了最大的力了,還說我家孟飛太小了,她將來也沾不了孟飛的光,所以讓我們自己想辦法。」
  這確實像是她祖母孟老太太的想法和做派,孟蘋默默地想。
  院門從裡面打開了,懷裡抱著一個小嬰兒的馮大娘站在門內,她一看見孟蘋愣了一下,打量了一下孟蘋,然後臉上現出驚喜,「大蘋果!」
  孟蘋微微屈膝道:「見過親家太太。」
  她的身子還沒蹲下去,就被馮大娘騰出了一隻手扶住了,「傻孩子,妳身子不方便,自家人行什麼禮。」她笑咪咪道:「再說了,我什麼時候成太太了?還像以前一樣叫我大娘得了。」
  孟蘋一直很羨慕馮二姑娘,也很喜歡馮大娘。
  馮大娘對馮二姑娘疼愛得緊,甚至連她這個好友也受到了恩惠,那時候為了逃脫祖母孟老太太的魔掌,孟蘋央了馮大娘說情,去參加了正陽侯府丫頭的選拔,只是沒被選上。
  她馬上甜甜地叫了聲大娘,還是把禮行完了。
  馮大娘眼睛看向孟蘋身後的玉珂,遲疑了一下,問道:「這位是……」
  孟蘋瞥了玉珂一眼,微笑道:「這是我家主……」
  玉珂幽深的眼睛盯著她,薄薄的唇角微微上揚,眼中帶著一絲警告,孟蘋接收到了,原本想說是自己的主子的,馬上改口為,「這是我家掌櫃的。」
  馮大娘有些疑惑,她記得二姑娘提過,說蘋果做了清遠侯世子的通房丫頭的,難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嗎?她早些年在正陽侯府侍候,見多了高門貴族不把通房丫頭當人看,常有互相贈送交換之類的事情,因此就擔心孟蘋也是這種狀況,心裡隱隱有些同情孟蘋,柔聲問道:「蘋果,現在過得怎麼樣?」
  這時候馮二姑娘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娘,把客人堵在門口做什麼呢。」
  對於女兒的斥責,馮大娘不以為忤,反而失笑道:「我老婆子糊塗了,快進來吧。」
  馮二姑娘從母親懷裡接過了兒子,同母親一起讓了玉珂和孟蘋進去。
  馮二姑娘的房子是娘家給買的,坐北朝南的三間正房,正房的東側是兩間小房子,儲藏室和廚房,屋子和院子都不大,可是收拾得乾乾淨淨、整整齊齊,院子小小的,只在西南角種了兩棵綠油油的川椒樹,院子中間是一棵杏樹。
  孟蘋一行人正往堂屋走,卻見一個穿著醬色對襟衫和黑色裙子的老太太走了出來,仰著臉站在堂屋門口,一隻腳還踩在門檻上,一臉的不耐煩,「我說親家母,妳開個門都這麼磨蹭。」
  她一見孟蘋,臉上的不耐煩和不以為然瞬間轉換,笑成了一朵盛開的菊花,「哎呦呦,這不是我的大蘋果嗎?哎呦呦,乖蘋果,祖母想死妳了。」她撩起黑綢裙子,一溜小跑迎了上來,嘴裡吐出一連串的親熱話語,「蘋果,有了身孕了?幾個月了?現在住在哪裡?怎麼不來看祖母?」
  她很快走到了孟蘋身前,屁股一撅,頂開了原本引著孟蘋進來的馮大娘,擠在了馮大娘和孟蘋中間,滿面春風扶住了孟蘋的胳膊,「親親乖乖的小蘋果啊,看妳現在富態的,這手釧值不少銀子吧?當真是通身的氣派啊,祖母當年就說妳是有福的,快要臨盆了吧?孩子生下來祖母去給妳帶……」
  她老人家連珠炮地說了一大堆,也沒指望孟蘋回答,間或還悄悄打量了玉珂,發現玉珂雖然俊秀異常,又身材高挑、衣履華貴,可是臉上卻沒有什麼表情,一看就是很不好惹的樣子,她最善於見風使舵,就單單擒住孟蘋,一陣風似的把孟蘋撮進了堂屋裡。
  堂屋不算寬敞,只擺了三四把椅子。
  孟老太太一張好嘴招呼著孟蘋,把孟蘋纏得密不透風,抽空還吩咐馮大娘,「親家母,椅子不夠坐,把裡屋的椅子搬出來。」
  馮大娘不願和孟老太太計較,默默從裡屋搬了幾張椅子出來,安排眾人坐了下來,又去廚房燒水沏茶打雞蛋,做糖水荷包蛋去了,北地風俗,新女婿上門,娘家是要做糖水荷包蛋招待的。
  孟老太太敷衍奉承著孟蘋,一雙勢利眼還觀察到,跟著過來的黑衣青年和紅衣黑裙的丫鬟沒進來,靜立在堂屋門外,她暗暗猜測,孟蘋的這個男人莫不是有身分的人?這倒是要好好巴結了。
  孟蘋不願和孟老太太多說,老婆子當年想把她賣到美春院去的仇恨,就夠她記一輩子了,因此對於孟老太太的熱情,她只是皮笑肉不笑,並不怎麼搭腔,連玉珂也不向孟老太太介紹,反倒是對當年對自己有善意、幫過自己的馮大娘熱情得很。
  馮大娘做好了糖水荷包蛋,白菜幫著她一碗一碗端了進來。
  孟蘋看到白菜,忙道:「白菜,把禮物拿進來吧。」禮物是玉簫去挑選的,很合孟蘋的心意,給馮大娘的是一對赤金雕如意鐲子,給孟七郎的是兩匹上好的棗紅綢緞,給馮二姑娘的是一對金鑲紅寶石雙龍戲珠手鐲,給小孟飛的是一對赤金百子如意紋手鐲。
  孟蘋身子沉重,不方便抱小堂弟孟飛,就起身湊在馮二姑娘那裡,把一對鐲子套在了小孟飛的腕上,笑嘻嘻道:「姊姊祝孟飛弟弟身體康健、百事順遂。」
  馮二姑娘看她彎著腰姿勢有些難受,忙抱著小孟飛站了起來,讓孟蘋看,小孟飛生得很像馮二姑娘,彎眉細眼,一看就是善相。
  孟蘋來的時候小孟飛剛剛睡醒,現在正有精神呢,黑靈靈的小眼睛看著孟蘋,小嘴巴裡流著口水,看起來好玩極了,就連從來不對小孩子感興趣的玉珂,也不由自主專注地看著孟蘋逗孩子。
  諸人都有禮物,單單漏下了孟老太太,饒是孟老太太向來臉皮厚過金京的城牆,臉上也有些掛不住了,她臉上一陣白一陣紅,訕訕地說不出巴結奉承話了。
  看到她受窘,孟蘋心裡大爽,故意裝模作樣道:「祖母,真是不巧,沒想到您老人家會在這裡,沒來得及給您準備禮物,真是……」
  孟老太太強壓住心裡的不快,自我解圍道:「哎呀,祖母最疼妳了,哪裡會計較這個呢,呵呵。」
  孟蘋知道自己有些小家子氣了,可是心裡看到孟老太吃癟,她心裡就美滋滋的,孟蘋笑吟吟望著玉珂道:「阿珂,看完親戚,咱們該回去了吧。」
  玉珂微微點了點頭,孟蘋就說了幾句客套話,準備起身離開。
  馮二姑娘和馮大娘都有些過意不去,「好不容易來一趟,連頓飯都沒有吃……」
  孟蘋忙道:「自家人別客氣,以後我也是常來常往的,別嫌我來得勤就行。」
  孟老太太本來還盼著孟蘋吩咐侍候的人,另去給自己準備一份禮物的,沒想到希望落了空,她雖然很不高興,卻還是陪著馮二姑娘和馮大娘把孟蘋一行人送了出去。
  坐到馬車上之後,孟蘋有些累,就把身子依偎在玉珂身上,她身子雖累,精神卻好得很,興致勃勃對玉珂說道:「阿珂,看到祖母吃癟,我好開心啊,哈哈。」
  玉珂含笑低頭,在她臉頰上輕輕吻了一下,道:「蘋果,妳高興就好。」
  他想起了剛滿百天的小孟飛可愛的樣子,心裡不由開始想像蘋果肚子裡孩子的模樣,玉珂是很有自信的,他相信他和孟蘋的骨肉,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看、最可愛、最健康的寶貝。
  在此之前,對於孟蘋的身孕,他的感受始終是朦朦朧朧的,好像沒什麼真實感,也沒有很大的喜悅,畢竟他才十七歲,讓他立刻產生做父親的自覺,可能性確實不大,他純粹是因為太愛孟蘋了,所以連帶愛上了孟蘋肚子裡的孩子,這是愛屋及烏卻不是真正的父愛。
  玉珂擁著孟蘋,開始幻想自己的孩子的模樣,若是個女孩子的話,要像孟蘋一樣可愛、美麗又善良,做爹娘的貼心小棉襖;如果是個男孩子,要像他一樣英俊聰明又勇敢,在戰場上建功立業,在朝堂上縱橫捭闔。
  馬車快行到清遠侯府的時候,坐在車夫身邊的玉簫隔著擋板低聲稟報道:「將軍,離了狀元坊就有人跟蹤。」
  玉珂滿心的將為人父的幸福幻境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沉聲道:「立即通知惠璟,查出來是誰指使的。」
  「是。」玉簫答應了一聲。
  孟蘋也有些擔心,她忙問玉珂,「出什麼事了?嚴重嗎?」
  玉珂的手輕輕地撫摸著她的背,安慰道:「諸事有我,妳只須平安養胎,別讓我憂心就行了。」他願意孟蘋一直開開心心,而不願孟蘋整日操心,外面的那些事都交給他處理好了。
  玉珂想到這裡,低頭湊過來在孟蘋唇上啄了一下,低聲道:「蘋果,外面的事交給我來處理,妳只負責開開心心、漂漂亮亮就行了。」
  玉珂極少主動說甜蜜的情話,孟蘋聽得心裡暖洋洋的,覺得自己真的很幸福,恨不能讓世上所有人都像她一樣幸福。
  她把身子靠在玉珂身上,「嗯」了一聲道:「阿珂,我都聽你的。」
  玉珂又在她臉頰上吻了一下,「乖。」
  孟蘋強調道:「阿珂,我再提醒你一下,我比你大,不要把我當成孩子和小狗似的哄著玩。」
  玉珂道:「傻瓜。」
  孟蘋不悅道:「我不是傻瓜。」
  玉珂摟著她大笑起來。

  ◎             ◎             ◎

  馬車按照慣例,沒有去清遠侯府的正門,而是直接去了開在東南側的青竹院的門。
  颳風正候在門內,見孟蘋的馬車過來,馬上迎了上來,隔著車窗向玉珂和孟蘋請了安,這才稟報道:「將軍、姨娘,太夫人有請。」
  玉珂心裡有些詫異,蔣老婆子不怕自己了?居然會主動叫人來找自己過去?自從去年冬天他收拾了蔣太夫人之後,一向驕橫的蔣太夫人既恨他又怕他,更不願意見他。
  這次玉珂回金京,被爹爹押著過去見了蔣太夫人一次,被蔣太夫人給趕了出來。
  馬車在正院門前停了下來,玉珂扶了孟蘋下車,一起進了正院。
  剛進正院,孟蘋就看到了明珠郡主的貼身婢女春瑩和秋晶,同太夫人的貼身大丫頭惠春一起靜立在正堂門外,忙不著痕跡地拉了玉珂的衣袖一下,低聲道:「我看到了明珠郡主的婢女。」
  玉珂輕輕「嗯」了一聲。
  正堂裡的客人果真是明珠郡主,她同蔣太夫人隔著一個紅木炕桌,分別端坐在房間正中的雕花大炕上,正在忍受蔣太夫人的奉承與巴結。
  明珠郡主今日穿得極為鄭重,身上穿著朱紅色郡主禮服,頭上戴著郡主規格的紅寶石花冠,秀逸脫俗中又平添了幾分莊嚴肅穆之意。
  蔣太夫人也穿上了誥命禮服,戴上了誥命珠冠,斜簽著身子陪著明珠郡主分賓主坐著,富麗堂皇、滿身燦爛錦繡的誥命禮服和珠光寶氣的華貴珠冠,襯著她枯槁憔悴的臉色,看上去她彷彿不久於人世似的,帶著一股不祥之氣。
  玉珂進去之後,嘴角噙著一絲冷笑掃了她一眼,這才同孟蘋一起行禮。
  蔣太夫人同玉珂視線相觸,看到玉珂桀驁不馴的神情和嘴角的冷笑,一口氣提不起來,差點噎住,忙用帕子捂住嘴咳嗽了起來。
  明珠郡主一見玉珂和孟蘋,臉上就不由自主漾出笑意,眼中滿是慈愛與歡喜,「大蘋果,快過來。」
  孟蘋看了蔣太夫人一眼,蔣太夫人一生愛好捧高踩低、欺軟怕硬,而明珠郡主身分高貴又深受天昊帝寵愛,是她最敬畏的一類人。
  明珠郡主從來不參與金京貴婦的交際,不但不會主動邀請別人,而且很少答應別人的邀約,更不曾主動到別人府裡拜訪,今日主動過來拜訪,蔣太夫人原本是喜出望外、倍感榮耀的,特地離開了自己日常起臥的堂屋,把明珠郡主請到了不輕易用的正堂。
  只是這明珠郡主剛剛坐定,蔣太夫人還沒奉承幾句,明珠郡主就提出要見玉珂和玉珂房裡的姨娘孟蘋,令蔣太夫人心裡有些忐忑。
  現在看到明珠郡主對孟蘋如此熱情,她不由更加疑惑,捂著嘴咳嗽了幾聲之後,先不急著詢問,而是應和明珠郡主道:「孟氏,既然郡主有命,妳就過去吧。」
  孟蘋這才緩步走到了明珠郡主身旁,挨著明珠郡主坐了下去,玉珂也在西側的大椅上端坐了下來。
  明珠郡主一把摟住了孟蘋,幽深的大眼睛裡帶著心疼和慈愛,把孟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又捏了捏孟蘋的手腕,確定孟蘋並沒有變瘦,這才放下心來,長嘆道:「我可憐的蘋果啊。」又道:「我聽小蔭說有妳有六個多月身孕了,胎象可穩?」
  孟蘋乖巧地回道:「還不錯啦,並沒有孕吐什麼的。」
  明珠郡主摩挲著她的背,又問道:「夜裡睡覺安穩不安穩?有沒有失眠?飲食如何?」
  孟蘋依偎在明珠郡主懷裡,享受著郡主的摩挲,她方才在七叔家裡,就羨慕馮二姑娘有馮大娘寵著,現在挨著明珠郡主坐著,享受著她的關心疼愛,心裡暖融融的,也不羨慕馮二姑娘了,笑咪咪道:「全都很好啊,就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很容易累。」
  明珠郡主和孟蘋聊了幾句之後,確定孟蘋一切正常,這才抬頭看向明明好奇之極,卻做出一臉淡定表情的蔣太夫人,含笑道:「蘋果的母親是我的故友,她就像我的女兒一般呢。」
  蔣太夫人滿臉堆笑,奉承道:「承蒙郡主錯愛,這是孟氏的福氣啊。」她用異常溫柔的眼神看向孟蘋,「您看這孩子嘴太嚴又老實,一點口風都沒露呢,要不然老身早厚著臉皮拜訪郡主您了。」
  明珠郡主這次是帶著目的來的,既然見了孟蘋和玉珂,便不願再敷衍蔣太夫人,忍受蔣太夫人那副虛偽嘴臉了,含笑看向蔣太夫人道:「太夫人,本郡主今日覥顏來見,實是有個不情之請呢。」
  蔣太夫人滿臉堆笑,「郡主請講,老身敢不從命。」
  明珠郡主在孟蘋手背上輕輕拍了拍,道:「出嫁的女兒懷了身孕,按照咱們大金的風俗,可是要回娘家安胎養身的,蘋果的母親已經去世了,本郡主就像她的母親一般,因此斗膽來府接她回門,希望妳能答應。」
  蔣太夫人不敢置信,孟蘋的身分只是玉珂的侍妾,一個卑賤的姨娘而已,又沒有婚娶,不是三媒六聘、八抬大轎抬進清遠侯府的,哪裡稱得上「回門」什麼的,她雖然腹誹著,可是卻不願得罪炙手可熱的明珠郡主,面上卻謙恭無比道:「老身敢不從命。」
  明珠郡主又看向玉珂,含笑道:「玉珂,我把你的蘋果帶走,願不願意啊?」
  孟蘋也看向玉珂,心中很是好奇玉珂的反應,玉珂對她一向是依戀異常,只要有可能,恨不得時時守著她、黏著她的,佔有慾又特別強,別說男子了,就算對白菜、青椒,有時孟蘋過於親近的話,他還要吃點小醋的。
  玉珂恭謹地起身抱拳道:「玉珂但聽郡主安排。」明珠郡主露出喜悅的表情。
  孟蘋看了玉珂一眼,還是奇怪他為何會答應得如此乾脆俐落。
  玉珂眼睛看向她,微不可見地眨了眨,孟蘋知道他一定是另有深意,也就不去想了。
  她知道玉珂的性子是有些獨斷專行和霸道的,控制慾也極強,而她自己的性子其實是頗為柔順的,玉珂對她好,她就很聽玉珂的話,兩個人的性格很是互補的,這也是他們一直相處和諧、越來越親密相愛的一個原因。
  孟蘋曾同玉珂開玩笑,「得虧你不早不晚恰恰正好遇到了我,你若是娶了一個同你一樣個性強的女人,不知道要打多少架去呢。」
  玉珂當時連連頷首表示贊同,認為孟蘋說的有道理。
  蔣太夫人熱情得很,堅持要把明珠郡主送到了清遠侯府的大門外,被明珠郡主給勸阻住了,明珠郡主意味深長地望著她道:「太夫人,本郡主可是把蘋果交給妳保護了。」
  蔣太夫人半晌後道:「老身敢不從命。」望著明珠郡主的馬車消失在正院外的甬道上,蔣太夫人猛地一轉身,一臉寒霜拄著拐杖回了正堂。
  進了正堂,她掄起拐杖把多寶閣裡的瓶瓶罐罐都搗了下來,「砰砰」的響聲不絕於耳,莊嚴華麗的正堂很快成了一片廢墟。
  白菜和青椒已經帶著孟蘋的行李趕了過來,她倆是要跟著孟蘋貼身侍候的。
  孟蘋坐上了明珠郡主的馬車,挨著郡主坐著。
  玉珂騎上馬,同護送明珠郡主過來的柳瑜之和柳玨之一起,護送著明珠郡主和孟蘋乘坐的馬車向城西而去。

  ◎             ◎             ◎

  明珠郡主預備帶孟蘋到金京西郊的別業去住一段時間,馬車出了金京西門之後又行了頗遠的一段距離,馬車才駛進了明珠郡主的別業。
  孟蘋撩開窗簾向外望,發現別業竟然就在運河岸邊,從甬道到運河岸邊,全是平坦碧綠的草坪,景緻敞朗大氣,不由興奮極了,對郡主道:「這裡好漂亮,咱們一直住在這裡嗎?」
  郡主笑著點了點頭道:「蘋果妳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一直陪著妳。」孟蘋興奮地點了點頭。
  玉珂和郡主打了個招呼,帶著孟蘋去了花園裡散步,他這些日子正好有些重要的事情要辦,而孟蘋待在郡主這裡是最安全的,他正好趁孟蘋不在府裡的這段時間,好好地策劃一番。
  玉珂常常以大男人自居,他沒有同孟蘋談自己的想法,只是交代孟蘋道:「在這裡好好待著,我有空的話就來看妳。」
  孟蘋望著玉珂,頗為戀戀不捨,心裡有著千言萬語,最後只化為一句話,「阿珂,你要守身如玉哦。」
  玉珂親暱地道:「傻瓜。」他從來不是亂來的人好不好,他望著孟蘋,認真地囑咐道:「蘋果,妳要信任我,不管什麼時候都要記住,與其聽別人的傳言,不如親耳聽我來講。」
  孟蘋仰首望著玉珂清俊的臉,尤其是幽黑有神的眼睛,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似的,心裡亂亂的,她低聲答了一聲是。
  玉珂又揉了揉她的頭髮,聲音喑啞道:「妳這個傻瓜。」
  明珠郡主這個別業就在運河東岸,占地頗廣,卻並不像一般的大金園林一樣,建成亭臺樓閣、小橋流水,而是簡簡單單界線分明分成了幾大部分,分別是白樺林、草地、玫瑰花圃和別業中間的那幾棟小木樓。
  明珠郡主和孟蘋一起進了中間那座小樓,先在一樓的堂屋歇了下來,兩人坐在紅木製成的木榻上,一邊聊著天一邊喝水果茶、吃精緻果品,逍遙之極。
  白菜、青椒跟著明珠郡主的婢女去安排房間去了。
  孟蘋今日頗為勞頓,聊了沒多大一會兒就有些昏昏欲睡。
  看著孟蘋倚著紅木炕桌,小雞啄米一般打瞌睡的樣子,明珠郡主覺得她可愛極了,又憐惜她勞頓奔波,悄悄吩咐婢女春瑩取了紗枕和緞被過來,她起身過來,在孟蘋身旁把枕頭擺好,這才輕輕地把孟蘋放倒在榻上,然後又給孟蘋蓋上了緞被。
  孟蘋很快就閉上了眼睛睡熟了。
  明珠郡主坐在孟蘋旁邊,看著熟睡的孟蘋,睡熟的孟蘋,眉眼更像大哥了,肌膚晶瑩,瑩白裡透著粉紅,年紀彷彿也小了好幾歲,稚氣得緊。
  她好像是在作夢,而且是美夢,嫣紅的嘴角時不時向上翹起,看起來甜蜜得很,明珠郡主看了一會兒,也拒絕不了睡眠的溫暖誘惑,她讓秋晶又拿來一套衾枕,在孟蘋旁邊睡下了。
  春瑩和秋晶極有眼色,當即拉上了紅木榻前的淺紫紗簾,然後兩人守在了外面。
  柳萌和柳蔭是在傍晚的時候來到別業的,柳蔭是明珠郡主召來給孟蘋診脈的,而柳萌純粹是想看孟蘋美麗的眼睛才跟著過來的。
  孟蘋睡得正香,忽然覺得一陣異樣,好像是被野獸盯住似的,她睜開了眼睛,覺得頭有點暈,就又閉上了眼睛,過了一會兒孟蘋睜開了眼睛,揉了揉眼之後,她發現明珠郡主正側身睡在自己身邊。
  明珠郡主睡著的樣子極安靜,面部表情很安詳,孟蘋瞇著眼睛看著她,忽然覺得斯情斯景好像夢中發生過一般。
  她想起很久以前,她也常常和母親、孟煜一起在稻陽家中堂屋的榻上睡午覺,炕桌被母親收起來了,騰了相當大的地方,母親睡在中央,孟煜睡左邊,她睡右邊。
  有的時候她睡醒了,卻發現是夕陽西下時分了,母親已經起來做晚飯了,榻上只有她和撅著屁股、睡得正香的孟煜;有的時候她醒得早了,母親也還在熟睡中,就是現在明珠郡主的的模樣。
  孟蘋閉上眼睛,幻想自己還是當年那個幼小的自己,然後把腦袋拱進了側身睡著的明珠郡主懷裡,明珠郡主依舊睡熟著,也只是伸手在她腦袋上輕輕拍了拍,繼續睡。
  正在這時,孟蘋忽然聽到一聲輕笑,她眨了眨眼睛,覺得一定是幻覺,就又閉上了眼睛,接著又是一聲輕笑傳來,一個清朗的男聲道:「蘋果,妳是小孩子嗎?」
  孟蘋這下子徹底醒了,她坐起身,瞪大眼睛尋找,終於發現堂屋東側的紅木大椅上,坐著一個身穿黑色薄袍、腰圍黑緞腰帶的年輕男子,他蹺著二郎腿,舒適放鬆地坐在大椅上,桃花眼含了一絲笑意看著她。
  孟蘋蹙眉看著他,猜想著他到底是柳蔭還是柳萌。
  黑衣青年修長的手指在大椅扶手上輕輕敲打著,眼睛望著疑惑的孟蘋,漂亮的臉上笑意更深。
  孟蘋從他的笑意中判斷了出來,這是柳萌,柳蔭雖然毒舌,卻始終表現得淡定得體,而不像這廝總是笑嘻嘻的,一臉的不正經。
  孟蘋道:「柳萌你……」她望著他,發現他一直盯著自己的眼睛在看,想說的話一下子全咽了進去。
  柳萌身子前傾,深邃的桃花眼幽深如一汪深潭,卻揉碎了月光的銀輝在裡面,要把人吸引進去一探究竟,他望著孟蘋,聲音蠱惑,「蘋果,妳的眼睛很美麗。」
  孟蘋想著,這是搭訕嗎?
  柳萌紅唇彎起,桃花眼微瞇,「蘋果,清遠侯府太複雜,不如棄了玉珂嫁給我,我爹娘不管我和柳蔭的婚事的。」
  孟蘋再想,有這麼公然撬牆角的嗎?
  柳萌眨了眨眼睛,瞬間桃花盛開,孟蘋沒想到一個明明氣質如許陽剛的男人,瞬間可以變得如此誘惑嫵媚,一下子蹙起了眉頭。
  柳萌正要施展媚功繼續誘惑,明珠郡主卻已經醒了,她順手撈起孟蘋的枕頭,向著柳萌扔了過去,「壞小子,滾。」
  柳萌伸手輕鬆地接住了枕頭,哈哈笑了兩聲站起身來,又變回了十足陽剛的俊美男人,他把枕頭放在了大椅上,笑道:「嘿嘿,差點成功,卻被郡主識破了。」他修長的身子向著郡主方向微微一躬,瀟灑地抱拳一揖,然後轉身揚長而去。
  明珠郡主坐起身來,皺著眉頭道:「春瑩、秋晶呢?怎麼放這壞傢伙進來了?」
  春瑩和秋晶一臉委屈地從一旁走了過來,屈膝行禮,「郡主,奴婢……」
  明珠郡主嘆氣道:「哎,不怪妳倆,妳們是正常人,怎麼攔得住壞傢伙呢。」她看向孟蘋,安慰地解釋道:「柳萌就是個瘋子,愛說些風言風語,人倒不是壞人。」
  孟蘋心有餘悸道:「郡主,我剛認識他的時候,還覺得他比柳蔭正常呢。」
  明珠郡主失笑道:「柳蔭就是毒舌了點,除了這個,別的都比柳萌靠譜。」
  孟蘋深以為然,「嗯嗯,就是。」
  明珠郡主發現她的髮髻有些亂了,就興致勃勃道:「孟蘋,我給妳梳個好看的髮髻好不好?我給妳留了不少好看的簪環呢。」孟蘋點了點頭。
  到了用晚膳的時候,被明珠郡主妝扮得如同仙子的孟蘋,同郡主一起到了堂屋左方的飯廳,這才發現郡馬柳狸、柳瑜之、柳玨之兄弟和柳萌、柳蔭兄弟都在,只等著她和郡主了。
  孟蘋很快發現明珠郡主這裡規矩與別處不同,其實就是沒有規矩,用餐時可以聊天,可以談笑,很是自在,她坐在郡主右手邊,右邊就是柳瑜之,很快便融入了進去,開開心心用了一頓晚飯,當然,她得忽略掉坐在她對面的柳萌和柳蔭兄弟。
  柳萌似乎很喜歡看她的眼睛,笑咪咪看她一眼,挾一筷子菜,再看一眼,吃下一口飯。
  孟蘋覺得自己像是被柳萌當成了下飯的菜,不過郡主不是說了嗎,柳萌是壞傢伙、是瘋子,何必和他計較。
  原本一直很熟悉的柳蔭卻一直沒有看她,總是在快要看到孟蘋的時候默默移開視線,不肯和孟蘋的視線接觸,也讓孟蘋覺得怪怪的。
  因為下午睡足了,所以用過晚飯之後,明珠郡主帶著孟蘋去運河岸邊散步,柳郡馬當然是要陪著妻子了,柳瑜之和柳玨之也跟了上去。
  柳蔭給孟蘋診脈之後,確定沒事就和柳萌一起騎馬離開了別業。
  已經是八月十四了,一輪明月掛在夜空,整個別業被月華籠罩著。
  明珠郡主特地命人把室外的燈籠全都熄了,月光如水如紗,令別業花園明暗掩映,顯示出一種絕妙的錯落美、稀疏美。
  孟蘋、明珠郡主、柳郡馬、柳瑜之和柳玨之一起沿著運河堤岸散著步。
  皎潔的月光鋪滿了整個河面,微風吹來,粼粼波光閃動著,運河水拍擊堤岸,發出一聲聲極有節奏的嘩嘩聲。
  孟蘋心裡輕鬆愉快,覺得在這裡的生活如同仙境,若是忙碌過後,和玉珂在這裡住上幾日,當真是神仙般的日子啊。
  可是到了夜間,睡在舒適的軟床上,枕著塞著玫瑰花的紗枕,孟蘋卻失眠了,她開始思念玉珂。

  ◎             ◎             ◎

  玉珂離開明珠郡主的別業之後,直接進城回了清遠侯府,惠璟和玉簫正在青竹院的外書房候著他。
  天晴侍候著玉珂洗手潔面,下雨奉上了剛沏好的毛尖,玉珂在書案後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清茶,這才問道:「到底是誰在跟蹤我?」
  惠璟躬身行禮道:「稟將軍,共有三撥人,一撥是青衣衛金門門下,一撥是田丞相大公子田正奇的人,第三撥似乎是禮部尚書牛書宇府裡的家丁。」
  玉珂略一思索,問道:「打草驚蛇沒有?」
  惠璟道:「沒有您的命令,屬下只是命人暗中跟蹤訪查。」
  玉珂閉上了眼睛,大腦飛速運轉計算著,只是帶著孟蘋出去逛一逛,就引來這麼多人跟蹤,這就意味著這次回京,他已經成了某種漩渦的中心,看來先把懷孕的孟蘋放在明珠郡主那裡,應該是最靠譜的作法了,不但能保護孟蘋和她腹中的孩子,孟蘋還很有可能在那裡遇到南安王以及天昊帝。
  玉珂睜開了眼睛,開始對惠璟和玉簫作出指示,對他來說,生活的常態無非是出現問題、解決問題,沒什麼大不了的。
  孟蘋不在家,玉珂在臥室裡輾轉反側、睡不著覺,他這才發現,已經習慣摟著孟蘋睡覺了,沒了孟蘋,他居然失眠了,紗帳裡枕頭裡被子裡全都是孟蘋的味道,香香的、甜甜的,就像懷孕的孟蘋,令人老想咬一口。
  玉珂直奔外書房去見父親。
  玉成秀含笑道:「你我父子難得一聚,陪爹爹小酌一次吧。」
  父子倆酒過三巡之後,玉成秀才緩緩開口道:「對於男人來說,女人如花,每朵花都不相同,各有各的韻味美態,有的豔麗、有的清秀、有的冷豔、有的熱情,有的純粹就是不值一提的狗尾巴草,一個有能力的男人可以憑藉自己的本事擁有無數的女人,可是妻子卻只有能娶一個。」
  他看著玉珂沉聲道:「玉珂,正因為如此,娶妻一定要慎重,她會是你孩子的母親,是你向上爬的助力,是為你管理姬妾、安排內院、進行交際,讓你沒有後顧之憂的人。」
  玉珂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仰首看著玉成秀,「父親,對我來說,妻子是我孩子的母親,更是陪我一生的人,孟蘋,我娶定了!」他認真地向父親行了個禮,起身離去。
  玉成秀望著玉珂的背影嘴角彎起,他就不信他玉成秀的兒子是一個情種,玉成秀一直認為,男人無所謂忠誠,只是要看受到的誘惑夠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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