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吃為天的富家千金遇上無事不管、傲嬌善妒的大帳房,
心高氣傲的他要如何調教傻氣的吃貨少女,為她打通愛情的任督二脈?
晉江作家「墨銀」人氣之作,讓您笑中帶淚的甜寵小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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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九辛是竇家的帳房,管著竇阿蔻的白米飯和紅燒肉;
傅九辛也是竇家的先生,管著竇阿蔻的禮儀舉止和琴棋書畫;
傅九辛更是竇阿蔻的死穴,一戳就銷魂得死去活來。
竇阿蔻知道惹惱了傅九辛就是和自己過不去,
不過吃傅九辛的豆腐、揩揩傅九辛的油,那小日子可舒坦了,
雖然傅九辛是先生,而先生是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
但先生合該是她的先生,先生的腰也是她的腰,
人也是她的人,其他人不能看。
況且她竇阿蔻生平的三大宏願,白米飯、紅燒肉、美郎君,
尤其第三個更為重要,她不想隨隨便便就嫁人,
但如果是嫁她家先生,再怎麼隨隨便便她都嫁……
第一章
自從竇老爺把竇阿蔻送上清墉城後,竇阿蔻就落到了傅九辛手裡。
傅九辛是竇家的帳房,管著竇阿蔻的白米飯和紅燒肉,傅九辛也是竇家的先生,管著竇阿蔻的禮儀舉止和琴棋書畫,傅九辛是竇阿蔻的死穴,一戳就銷魂得死去活來。
這個死穴一個月前下了清墉城,替竇老爺南下去收帳,竇阿蔻翻身做主人,仰頭一看,清墉城的天是明朗的天,清墉城的竇阿蔻好喜歡。
竇阿蔻一歡喜,書也不讀了、字也不寫了,偶爾去練一下武和耍一下刀,屁大點的運動量已經完全阻止不了她長膘的速度了,所以傅九辛走了一月,竇阿蔻圓了一圈。
臘八節這天的早上,竇阿蔻在夢裡面喝臘八粥,口水流了一枕頭,忽然一個激靈,在床上肉顫了一下,莫名其妙地醒了過來。
竇阿蔻對於惡耗的直覺素來很準,三年前她要被竇老爺送走的前一夜如是,如今也是,她忐忑不安地爬起來,整了整衣服,一溜煙跑到清墉城山門處打聽情況。
今日守山門的是她的師兄顧懷璧。
顧懷璧在山門口的大松樹下支了一張躺椅,蹺著腿叼了一根草,手中一把薄薄的秋水刃靈活地在指間輾轉,一瞧見竇阿蔻來,唰的一下收了匕首,挑眉問:「妳幹嘛?」
「今天有沒有什麼貴客要來清墉城?」
「嗯?沒聽說啊,不清楚……」顧懷璧說了一半,忽然瞇著眼睛看向清墉城下數千階的石梯,「喔,大概是有人要來吧。」
竇阿蔻順著顧懷璧的眼神往下看,她武藝不精,目力不及顧懷璧犀利,只能大概看到一個身穿玄色衣衫的身影,但那人散發出來的氣場,千里之外就波動到了竇阿蔻。
咯噹一下,竇阿蔻脆弱的玻璃心和頭頂上明朗的天同時塌了一塊,她魂飛魄散地扭過屁股就逃,慌不擇路地逃到了舞象臺。
舞象臺上立了幾根比竇阿蔻還要高的梅花樁,竇阿蔻哧溜一下攀上去,立起一隻腳,打算裝成勤學苦練的樣子。
大概因為她這一月來發麵一般的吹了一圈,站梅花樁時顯然沒有從前身輕如燕的感覺,好在晃了幾晃,倒是穩住了。
竇阿蔻別的沒有,自以為是的小聰明很多,為了掩飾這一個月好吃懶做而長出來的肉,她抽了一條腰帶,把自己的肚子纏得緊了些,等做好這一切,剛好那人施施然尋到了此處。
竇阿蔻偷偷睜開一絲眼縫,窺向傅九辛,她站在一人多高的梅花樁上,傅九辛立在地上,所以以她自上而下看下去的視線,只能看到傅九辛斜飛入鬢的眉和高挺的鼻梁。
竇阿蔻又悄悄閉上眼睛,裝成毫不知情的樣子。
「小姐,練武很勤快啊。」傅九辛望了望清墉城高處雲霧繚繞的山峰。
竇阿蔻霍地睜開眼睛,驚喜道:「哦呀,先生你回來了呀,怎麼不事先通知一聲,我好去山門給你接風。」
「呵,小姐的字練得勤快嗎?書讀完了嗎?棋譜琢磨透了嗎?」
「先生……我站梅花樁給你看。」
傅九辛聞言仰頭看竇阿蔻,恰好與心虛的竇阿蔻對了一個眼。
竇阿蔻看到腳下那張徐徐抬起的臉,除了一如既往的清俊外,又帶了在外奔波沾染的世間風霜,所以就多了幾分凌厲的意味,很像那把明晃晃的秋水刃。
竇阿蔻心裡一驚,差點兒腳軟掉下來,抖抖索索開口,「先生,今日臘八,不如你先去喝粥洗塵,我再站一會兒、再站一會兒,呵呵呵呵。」
竇阿蔻算準了傅九辛沒辦法把她從梅花樁上弄下來,心裡很得意。
傅九辛又徐徐看了竇阿蔻一眼,不聲不響從旁邊兵器架上抽了一把劍,反手往竇阿蔻腳邊一拍,木樁就齊根往地裡沉了幾寸。
竇阿蔻尖叫著跳腳,鬼哭狼號地在樁子上面蹲下來,抱緊木樁迎風流淚。
傅九辛很有耐心地把竇阿蔻自木樁上揭下來,順手掂了掂重量,「又重了。」
竇阿蔻辯解道:「沒有重,先生,你看我的腰。」
他們同時低頭看竇阿蔻的腰身,竇阿蔻暗中憋氣,把肚子往裡縮,傅九辛用兩手去環竇阿蔻的腰,碰到了她腰上,竇阿蔻頓時忍不住癢癢,大笑起來。
一笑,她一月來胡吃猛塞的成果就露了餡,傅九辛比著她的腰身,緩緩張開兩指,示意她粗了這幾許。
竇阿蔻看著傅九辛,彷彿看到了今後自己寡淡的早飯、午飯、晚飯,淚流不止。
出乎意料,傅九辛卻倏地收回自己的手,平靜地往前走,「小姐,今天臨字帖三遍。」
竇阿蔻跟在他後頭討價還價,「先生,今日臘八,少練一個字行不行?」
傅九辛頭也不回,「練一個字給一百個銅錢。」
「十個字呢?」
「十百個銅錢。」
「一百個字呢?」
「一百個銅錢。」
傅九辛是竇家帳房,心裡一個小算盤劈里啪啦麻溜兒的亮堂,算錢算帳一清二楚,一個字一百個銅錢,十個字就該是一千個銅錢一貫錢,一百個字當然就該是十貫錢一兩白銀,結果一百個字還是一百個銅錢。
竇阿蔻是個傻人,扳著指頭算了算,興高采烈地去扛紙墨筆硯了。
清墉城眾人已經對這一幕見怪不怪了,各自從旁經過,對傅九辛點頭,「公子辛苦了。」
教育竇阿蔻這個傻人的確很辛苦,盯著竇阿蔻練完字,傅九辛才有空回房梳洗換衣,他千里迢迢自紫微清都趕回清墉城,還沒來得及喝上一口水,就先被竇阿蔻氣了一氣。
他本是竇家帳房,無須跟隨竇阿蔻來清墉城,奈何竇老爺覺得自己的女兒沒了傅九辛,就像豬肉沒了鹽,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於是死乞白賴求著傅九辛跟隨竇阿蔻上了清墉城,兩人拜了城內酒肉散人為師。
酒肉散人和他的名字一樣,無酒不歡、無肉不樂,成日在煌朝各地流竄,終年難得回城一趟。
連師父都不管了,城內眾人就更沒人去管竇阿蔻,若不是有一個傅九辛在,竇阿蔻就真的坐實了米蟲的罪名。
◎ ◎ ◎
這一天,清墉城的晚飯理所當然是臘八粥。
城內規矩,徒弟們不得私自在房內進食,早中晚都得聚在城裡涎芳堂一同用膳,傅九辛換了衣服,和顧懷璧一齊去涎芳堂。
他回了城,恢復了弟子身分,自然不再穿寬袍大袖的落拓青衫,而是換了一身黑色勁衣,挺拔修長得如同一竿修竹。
他踏進涎芳堂的時候,眾多女弟子們默契地交換了一個眼神,眼睛在傅九辛的身段上溜了一圈,像是在看一隻活色生香的雞腿。
竇阿蔻注意到這個異狀,心裡有點不樂意,她覺得先生合該是她的先生,和其他人沒有關係,先生的腰也是她的腰,其他人不能看。
她的先生在堂內逡巡一圈,找到了竇阿蔻坐的圓桌,便端了瓷碗落坐在她旁邊的空位上。
竇阿蔻在城內交好的人不多,能說得上話的也只有師兄顧懷璧、師姐唐尋真還有她的先生傅九辛。
只可惜顧懷璧和唐尋真卻不是酒肉散人的徒弟,而是城主明空散人的入室弟子,平常也不能總陪著竇阿蔻。
他們剛落坐,唐尋真也來了,四個人恰好坐滿一桌,三個人六雙眼睛滴溜溜地盯著傅九辛看。
傅九辛在三個貪吃鬼窮凶惡極的目光下,不急不慢地自包袱裡拿出一個食盒來,「喏,妳爹特意囑咐廚娘給妳熬煮的臘八粥,我剛才去熱過了。」
「哦呀!」竇阿蔻樂滋滋地看著傅九辛給在座的四個人分食,分到她那個碗裡時,傅九辛到底是偏心,手腕不動聲色地一抖,竇阿蔻這碗粥裡的料就特別多。
竇家是皇商,很有錢,這臘八粥不同民間那些只加乾果雜糧,而是特意加了上等奶油、金糕、青紅絲等,軟糯滋潤、入口即化。
竇阿蔻很想一張臉都埋到碗裡去,卻被傅九辛用筷子敲了敲手,「小姐,儀容。」
竇阿蔻淚流滿面,只得端起架子,小口小口地斯文喝粥。
不多時,整個涎芳堂稀里呼嚕喝粥的聲音便響了起來,此起彼伏,在這樣其樂融融的喝粥聲裡,大門被踢開的聲音就顯得尤其不和諧。
涎芳堂裡都是練家子,大門剛打開,所有人都快速地扔下了碗,手按到腰間,準備拔劍的拔劍、丟暗器的丟暗器、揮鞭的揮鞭,趁眾人都看向門外的時候,去偷別人碗裡紅棗的……嗯?喔,那是竇阿蔻。
門外的人顯然不在意眾人如臨大敵一般的虎視眈眈,他兀自樂著,衝竇阿蔻和傅九辛叫道:「徒兒們,看師父我買了個什麼回來!」
門外那個披頭散髮、狀似癲狂的老頭子正是酒肉散人。
他一般不回城,如果回了城,就肯定是買了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回城,上一回他牽了一隻螃蟹,再上一回他買了一箱大力丸,這一回……
熟知酒肉散人習慣的眾人齊齊往他身後看去,一看之下倒吸了一口涼氣,便是正在偷傅九辛碗裡紅棗的竇阿蔻也停了筷子,伸長了脖子探頭看去,然後她的眼直了。
門外是一個男人,生了一張豔麗至極的臉,衣衫襤褸,遮不住他赤裸的身體卻不見落魄,倒像是剛從情慾中抽身而退,帶了一分慵懶的妖。
竇阿蔻面紅耳赤,又忍不住想再看一眼,突然被一雙手蒙住了眼睛,傅九辛的聲音淡淡地在她耳邊響起,「小姐,非禮勿視。」
酒肉散人興沖沖地拽著那個人到了傅九辛他們的桌邊,「徒弟,這是我在集市上買回來的琴師,以後你們練武的時候,讓他給你們奏琴聽。」
顧懷璧與唐尋真對視一眼,彼此埋頭喝粥,不聞不問。
誰都知道,要是誰搭了話,這買回來的麻煩就歸了誰,酒肉散人終年不在城內,他一時興起買回的活物,到頭來都是清墉城裡的人替他養著,小貓小狗的也就算了,這一回可是個男人。
傅九辛自然也沒有理酒肉散人。
只有竇阿蔻把傅九辛的手掌從她眼前挪開,看著那個少年,悄聲道:「師父,他會彈琴?」
酒肉散人很高興有人贊同他的品味,「那是,徒兒,要不他就給妳……」
「師父何時也學會了附庸風雅?」傅九辛輕巧地截過他的話頭。
「路過集市剛好看到,價錢也便宜,一時興起就買了,呵呵。」酒肉散人訕笑,他一向有些怕這個徒弟。
這邊廂,酒肉散人和傅九辛在唇槍舌戰地過招,那邊廂,那個少年兀自走到了竇阿蔻身邊,「我餓了,要喝妳這碗粥。」
傅九辛挑了挑眉,好頤指氣使的口氣。
竇阿蔻渾然不覺身為一個被買回來的琴師,這個少年的態度未免有些跋扈,她高興地把粥遞給他,「給你。」
少年緩緩地喝完這碗粥,吐出兩個字,「難喝。」
在座眾人心裡都有些憤怒,一個來路不明、被人從集市上買回來的貨,哪來的資格指手畫腳啊,要不是他那張生得極好的臉,在座諸位早一板磚呼上去了。
只有竇阿蔻低下頭,真心為自己的粥不合少年胃口而感到慚愧。
到這裡也許你看出來了,是的,竇阿蔻是一個逆來順受的憨人。
傅九辛淡淡地看著,他特意回竇家給竇阿蔻帶的臘八粥進了少年的肚子,沒有說話。
清墉城是江湖第一大派,說它大,不是指人數亦不是指規模,而是因為它詭異的行事作風。
清墉城的規矩是只要有人願意拜清墉城為師,不管他或她身後所屬何門何派,皆可上清墉城尋求庇護。
因此清墉城內可謂魚龍混雜,既有善機竅的公孫墨家的門人,也有臭名昭著的七殺連環塢出身的殺手,還有像竇阿蔻這般家裡有錢的公子小姐,可謂來者不拒。
所以清墉城在江湖上人脈極廣,各家各派都得給它留個面子,也正因如此,清墉城裡眾人見識廣、眼界闊,像酒肉散人買回來一個跋扈的少年琴師這樣的小事情,也不過只是在那頓飯的時間內被眾人議論了幾許,飯後便無人再提及,不鹹不淡地過去了。
酒肉散人帶著少年先行回房作安排,竇阿蔻也想跟著去,被傅九辛看了一眼,自覺地拿了碗排隊沖洗。
傅九辛就排在她後面,若有所思地看著低頭不語的竇阿蔻,以他對竇阿蔻的了解,這憨人肯定對那少年上了心。
竇阿蔻確實是在想琴師少年,因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好看的男人。
竇阿蔻出生皇商世家,從小衣食無憂,雖生母過世,然而竇家幾個姨娘待她就像親生女兒一般,到了十二歲被竇老爺送上清墉城練武。
雖然是離了家,但因為有傅九辛跟著,事事經手著落,從來沒有苦過她,哪怕是練武,因為酒肉散人終年不見人影,她也練得三天打魚,兩天晒網,日子過得滋潤無比,三年時間就像塗了油的車轂轆,不聲不響地就滑走了。
綜上所述,竇阿蔻的人生就是一曲陽春白雪,從前見過最好看的男人是傅九辛,英挺、陽剛,但也只見過他一個,現在來了一個琴師少年,卻是和傅九辛截然不同的類型,妖、魅,帶了那麼一點點危險的美感。
我們要原諒少女一顆蠢蠢欲動發春的心。
竇阿蔻想得入神,輪到她刷碗時,想也不想地把手伸到冷水裡,然後被凍得回了神,甩手呵氣。
臘月的天已經冷了,清墉城又在數千階石梯之上,清晨起來缸裡的水都結了一層薄冰,竇阿蔻嬌生慣養,從來都是傅九辛替她洗刷的。
這一回也不例外,傅九辛默然地接過她手中的碗,十指翻飛間濺起晶瑩水珠,煞是好看。
竇阿蔻很喜歡先生的手,就像她喜歡先生的人,只是無論是手還是人,都只能遠觀而不可褻玩。
這一次竇阿蔻難得地開了一回竅,她好像發現她的先生在生氣,人還是那個人,碗還是那個碗,但她的先生就是有些不對勁。
傅九辛替竇阿蔻刷了碗,回頭看到竇阿蔻糾結的臉,抿了抿嘴角,「還愣著做什麼?晚課不用做了?」
這一句戳到了竇阿蔻的死穴,頓時把她探究傅九辛的心思給打散了。
教晚課的不是她那個不負責任的酒肉師父,而是清墉城裡出名嚴厲的城主明空散人,竇阿蔻看了看天色,魂飛魄散地狂奔而去。
身後傅九辛平平地講了一句:「小姐,儀容。」
如同草原上遷徙的野牛一樣轟隆隆狂奔,竇阿蔻剎那間止住了腳步,整理髮帶、衣帶、裙子,蓮步輕移,扭著小碎步慢騰騰消失在傅九辛視線裡。
◎ ◎ ◎
竇阿蔻到底是在最後一刻趕上了晚課,在明空散人眼皮子底下溜到自己座位上。
明空散人在臺上講心法,唐尋真豎起了一本書,湊到竇阿蔻耳旁嘀咕道:「阿蔻,我打聽到了,妳師父帶回來的那個男人叫徐離忍,好像家道中落,被充為庶人買賣的。」
竇阿蔻嚇了一跳,「徐離?那不是煌朝皇家的姓氏嗎?」
唐尋真家中無人從仕,不關心朝廷,沒有像竇阿蔻那樣大驚失色,「當然不是徐離啊,是姓徐,名離忍。」
「喔。」竇阿蔻應了一聲,腦子裡不自覺地回想起徐離忍頹靡豔麗的樣子來。
「哎呀,忘了記筆記了。」唐尋真忽然扭身,唰唰唰地記下明空散人說的口訣,然後又轉頭,「阿蔻啊,妳是不是看上那個徐離忍啦?」
竇阿蔻臉一紅,「沒、沒有,真的沒。」那說不上喜歡,只是第一眼看到這樣一個姿容豔麗的男人時,產生了驚豔之感,繼而有些興趣罷了。
「那妳喜歡什麼樣的男子?」
一提到這個竇阿蔻就頭大如斗,臘月二十八是她的生辰,這個月的生辰一過,她就年滿十五及笄了,竇老爺一定在家裡摩拳擦掌,等著這一天的到來。
竇老爺的思想很傳統,先送女兒去習武,待練就一身武藝,歸家剛好及笄,順水推舟就能把女兒許給別家,這樣就算嫁進了別人家,夫家也沒人敢欺負她。
竇阿蔻想到這個就心痛、胸痛、腦仁痛。
唐尋真絮絮叨叨,「那我舉個例子,妳是喜歡妳先生那樣的,還是喜歡徐離忍這樣的,或者是顧懷璧那樣的?反正我是喜歡妳先生這樣的。」
唐尋真看男人的眼光很質樸,她尤其中意粗獷的、豪邁的、肌肉糾結、渾身散發男人味兒的男人,但清墉城裡她看得上眼的男人,顧懷璧太清秀、徐離忍太豔麗,統共就一個傅九辛稍微有那麼一丁點兒符合她的口味。
竇阿蔻很鬱悶,「我啊?我喜歡大俠。」
她隨口一扯,滿心都是聽到唐尋真喜歡傅九辛時的那一點兒難受。
唐尋真尋思了一下道:「現在江湖上的大俠都成家立業了,年輕的少俠還沒有嶄露頭角,妳這個要求很難啊。」
竇阿蔻繼續扯,「那就找有潛質成為大俠的,潛力、潛能、潛質,師姐妳懂不懂?」
唐尋真點頭,「喔,那等我回了一言堂給妳翻找翻找。」
唐尋真是江湖一言堂的大小姐,一言堂知道江湖大俠、少俠、女俠、小俠的所有軼事,列了一張江湖兵器譜、一張武林美人榜,男男女女都有。
竇阿蔻還想說什麼,忽然一枝狼毫筆從遠處凌空飛來,坐在她前頭的師弟妹們敏捷地躲閃開去,竇阿蔻反應遲鈍,剛挪了一下屁股,毛筆「啪」的一下就打在她臉上,扔筆的人將力道和角度控制得很好,這一下像是在竇阿蔻臉上揮了一鞭,留下一道朱痕。
明空散人在臺上吹鬍子,「竇阿蔻,今夜亥時三刻至子時,祠堂罰跪。」
明空散人偏心,對自己的關門弟子唐尋真提也不提,唐尋真抱歉地看竇阿蔻一眼,吐了吐舌頭。
◎ ◎ ◎
祠堂是供奉清墉城歷來城主先輩的地方,留了一盞忽明忽滅的燭火,陰森森的。
竇阿蔻在蒲團上抖抖抖,半夜三更的,憑空想了很多妖魔鬼怪自己嚇自己。
這時忽聽得門外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竇阿蔻心猛烈地跳了一下,以為是自己的幻覺,只是腳步聲不僅很真切,而且越來越近,竇阿蔻霎時湧出許多念頭來,荒村野鬼、山野詭事……
那腳步聲直衝此處而來,在門外停了停,竇阿蔻的心都懸到了嗓子眼,忽然門輕輕地扭開了,在深夜裡發出「吱呀」一聲,竇阿蔻一直緊繃的那根弦嗡一聲斷了。
她大叫一聲,起身往外衝,冷不防被蒲團絆了一跤,整個人向前跌去,一張臉糊上了不知什麼東西。
「唔嗯。」竇阿蔻整張臉糊在一團棉質衣料上,清晰地感覺到裡面有一個物件,有灼熱的溫度透過布料暈染上她的皮膚,竇阿蔻認真地摸索了一番,然後拔出自己的臉,抬頭一看,撞進了傅九辛沉如水的眼睛。
她的臉糊上了傅九辛的襠部。
「先、先生,你好大……」竇阿蔻握著手中有變大趨勢的物件,腦子一抽,異常誠懇地看著傅九辛。
「竇阿蔻,放手。」傅九辛聲音一啞,語氣卻很平淡。
傅九辛的語氣越平淡,他心裡醞釀的心思就越澎湃,竇阿蔻深知這一點,火燒似的鬆了手,哭著看傅九辛,「先生,我錯了!」
「無妨。」傅九辛把手中盤子一放,那是他給竇阿蔻送來的宵夜。
他輕飄飄落坐在椅上,居高臨下睨著竇阿蔻,「妳大了啊,知道欣賞男人、揩男人油了。」
竇阿蔻猛搖頭,「不、不是,阿蔻只有先生一個男人,先生把我帶大、給我換尿布、給我穿衣服、給我洗澡……」先生的恩情比天大。
傅九辛一挑眉,看著她點頭,「不錯,我還記得妳第一次來癸水是……」
一語戳中要害,竇阿蔻汗涔涔,「先生你不要說了。」
傅九辛比竇阿蔻大五歲,傅九辛被撿到竇家的時候,他十歲,竇阿蔻五歲,那個時候的竇老爺忙於經商,長年天南地北的跑,竇夫人剛去世,竇老爺來不及納妾,竇家就一個奶媽子管著竇阿蔻。
奶媽老了不大得力,自己都顧不過來,遑論還要照顧小小的竇阿蔻,竇老爺本著商人無利不圖的精神,便把撿來的傅九辛當成奶爹來使。
於是一個孩子帶了一個更小的孩子,天涼風長、鶯飛草長,在那一段青蔥時光裡相約著磕磕絆絆一同長大。
那個時候竇阿蔻還是喊傅九辛阿辛的,具體追溯起來她什麼時候開始喊傅九辛先生,還得回到十年前的那天。
十年前的一個中午,竇家煮貓耳朵吃。
廚子懶,說是貓耳朵,其實就是麵團上揪下來的一長條,扔進鍋裡煮熟就端上桌。
竇阿蔻連湯帶食吃了個乾乾淨淨,喝出一身汗,趁著這日陽光大熾,奶娘打發竇阿蔻和傅九辛去洗澡。
一刻鐘後,竇家宅院響起一陣鬼哭狼號,奶娘顫顫巍巍舉步出去查看,看到兩個孩子纏在一處,竇阿蔻大哭不止,傅九辛臉色通紅。
「奶娘,阿辛藏了一個貓耳朵不給我吃。」竇阿蔻見奶娘來了,立刻哭訴道。
貓耳朵?奶娘老眼昏花,瞇著眼睛半晌才看到竇阿蔻兩手放在傅九辛腿間,手裡捏了一個什麼,頓時魂飛魄散。
「小姐,趕緊鬆手,那不是貓耳朵!」
「怎麼不是?」竇阿蔻低頭看了看手裡傅九辛小小的「貓耳朵」道:「它長在阿辛身上,不讓我吃。」
「阿彌陀佛,男女有別……」奶娘一邊念叨,一邊掰開竇阿蔻的手解救傅九辛,她抱起竇阿蔻的時候,看了傅九辛一眼,「小姐不懂事,你還不懂事嗎?」
從那時起,竇阿蔻再也沒和傅九辛一起洗過澡;從那時起,竇阿蔻被勒令不准叫傅九辛阿辛,得叫他先生;從那時起,竇阿蔻的阿辛長大了,開始對她不假顏色了。
這樣想來,竇阿蔻和傅九辛的「貓耳朵」其實頗有淵源,如今已經十五歲的竇阿蔻呆呆地想,原來先生的貓耳朵已經長得這般大了。
她今夜惹惱了傅九辛,被收回了夜宵沒得吃,餓著肚子跪了半宿。
先生氣歸氣,到底狠不下心腸來放她一人不管,在祠堂外守了半夜,任由夜風沁涼,吹散了他被竇阿蔻無心之舉挑撥起的燥熱。
竇阿蔻出祠堂的時候,真誠地對傅九辛致謝,「先生,你對我真好。」
傅九辛輕哼一聲:「明日臨字帖十遍。」
他決定不為所動,哪怕竇阿蔻向他嫵媚地笑。
◎ ◎ ◎
第二天,清墉城在清晨的第一縷晨曦中甦醒過來,開始蓬勃起來。
酒肉散人難得回城一趟,因為還沒有聽夠徐離忍的琴聲,特意在城裡逗留了幾天,順帶地想起自己還有兩個徒兒,於是順帶地教竇阿蔻一招半式。
竇阿蔻使的是大刀,按酒肉散人的話來說,竇阿蔻輕功不行、心法不精、靈活不足、巧勁不夠,唯一有的只是一把好力氣,她不使刀誰使刀。
同期幾個師姐、師妹,唐尋真使的是一條百蝶穿花的鏤空銀鞭,其餘人等或使綢帶、或使劍、或使匕首,看著既輕盈又英氣,竇阿蔻很豔羨。
「回神。」酒肉散人刀背敲在竇阿蔻腦袋上,喚回她的神智,「今日教妳這幾招可記住了?我再演示一遍,然後妳自己練。」
「喔。」竇阿蔻聽話地舞刀,招式之間的起承轉合倒還流暢。
她力氣大,雖然沒什麼花俏的技藝,但舞起來大開大合、虎虎生風,旁人一時也近不得身。
酒肉散人在一旁看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了什麼,命人去叫了徐離忍來。
竇阿蔻正在舞,忽然眼角瞥到一個白色的身形,抱著古琴靜立在一旁,她一分神,記錯了招式,下盤不穩差點兒摔倒,連忙用刀撐地支持住身形。
酒肉散人趁勢插入道:「正好,阿蔻妳休息一會兒,讓徐離忍奏一曲,妳琢磨琢磨,最好能隨著他的琴聲舞刀。」
竇阿蔻偷眼看徐離忍,他換下了昨日那身破破爛爛的衣服,罩了一件清墉城最普通的白衣,這麼素的顏色穿在他身上,居然也透出一絲絲醉生夢死的綺麗來。
徐離忍擺好琴,垂手撥弄,一串琴音流瀉出來,竇阿蔻慌忙開始舞刀。
她跟著他的節奏,僵硬地踩著點擺弄一招一式,圍觀群眾一陣哄笑,竇阿蔻汗顏,紅著臉倒沒有退縮,堅持著聆聽徐離忍的琴聲。
琴與刀漸漸地融會和鳴,他琴聲鏗鏘、她刀勢凌厲,陽光灑在清墉城舞象臺上,照著這一琴一刀,在沉雄斑斕的大地上快意江湖。
竇阿蔻越舞越有信心,刀鋒流光轉的間隙看了徐離忍一眼,正好撞見徐離忍也在看她,還衝她微微一笑。
他笑起來的時候就像春花從綻放到紛紛墜落枝頭,浮光掠影的一瞬間,竇阿蔻心一跳、臉一紅,腳下虛浮踉蹌一下,停了刀氣喘吁吁。
一刻鐘前來的傅九辛立在一旁,將這一切盡收眼底,他不聲不響地靜立在花蔭下,像是一柄出鞘的劍。
顧懷璧搭著他的肩,眉飛色舞,「哎呀,傅兄,小師妹的油菜花好像開了呀。」
傅九辛抬了抬眼,沒有說話。
徐離忍的琴聲也沒有留住酒肉散人,老頭子說蘇州酒坊釀的老黃酒這會兒該啟封了,臘月喝黃酒正是好時候,於是拋下兩個徒弟和買回來的琴師,當天下午就下了清墉城。
酒肉散人一走,竇阿蔻重又落回傅九辛的手裡,傅九辛安排她的衣食住行,也安排她一日的功課行程。
「下午站梅花樁。」傅九辛如是說。
竇阿蔻提出要求,「先生,可不可以讓徐離忍奏琴陪我?」
傅九辛點頭,「也好,琴聲靜心。」
竇阿蔻覺得今天的先生出奇的好說話、出奇的善解人意,她高興地站上梅花樁,衝徐離忍投去一眼。
不知為什麼,她尤其喜歡看徐離忍垂眼奏琴的樣子,看他鬢邊一縷烏髮柔婉地搭在他的肩上,白衣烏髮桐木琴,真好看。
傅九辛好像沒看到竇阿蔻和徐離忍的眉來眼去,面色如常。
竇阿蔻在梅花樁上閉目凝神,立起一腳,琴聲清朗,直上九重霄,舞象臺地勢又高,清風伴著琴聲令人心曠神怡。
一刻鐘後,竇阿蔻沒有那麼愜意了,她中午喝的是昨日剩下沒喝完的臘八粥,水多米少,等於喝了一碗稀湯,現在她開始有些內急。
她在梅花樁上扭了一扭,給傅九辛使眼色,傅九辛正沉醉於徐離忍的琴聲中,壓根沒看見竇阿蔻抽筋的眼,竇阿蔻咬咬牙,忍了。
一曲罷了,竇阿蔻急忙要開口,忽聽傅九辛道:「好曲,琴師,不如再奏一曲流水。」
徐離忍依言彈奏,他琴藝高超,輕撥七弦,琴聲淙淙如流水,叮咚如山泉,彷若一條清凌的小溪跳躍山澗間。
竇阿蔻聽得汗流浹背,那啥也很想像流水那般,飛流直下一瀉千里,她要哭了。
傅九辛這時才發現竇阿蔻的異狀一般,驚訝地挑眉,「小姐,練武須靜心,如妳這般浮躁不好。」
他自一旁拿出一個籮筐,筐裡十數個黑色鐵彈,撒在竇阿蔻站立的梅花樁周圍。
那是江湖磅礡堂的獨門暗器,磅礡堂擅以火藥製暗器,清墉城內就有一個磅礡堂的弟子成日鼓搗火石,曾經炸毀清墉城的食堂,這些鐵彈就是她最新鼓搗出來的東西,一經撞擊就會爆炸。
竇阿蔻眼瞅著腳下那些危險物品,站立在梅花樁上一動也不敢動,她有點明白先生這是生氣了,雖然她不明白先生為何要生氣。
傅九辛立在梅花樁下,淡淡提點,「小姐,靜心。」
這折磨人的站梅花樁,在徐離忍又一曲流水之後結束了,傅九辛點頭,「小姐,妳可以下來了。」
竇阿蔻在梅花樁上搖搖擺擺,看著底下的鐵彈舉步維艱,傅九辛自然地伸出手臂虛扶一扶,竇阿蔻如溺水中飄來一根浮木,抓住傅九辛的手往下跳。
她自高處跳下,整個人被傅九辛兜了個滿懷,傅九辛不動聲色抱住她,掂了掂重量,唔,的確是長肉了,軟乎乎的。
竇阿蔻很快就從傅九辛懷裡掙脫出來,蹩著腳衝向茅廁,這回傅九辛沒有提醒她注意儀容,他還在回味剛才的一瞬。
蹲在茅房裡的竇阿蔻淚流滿面,後來她再也沒有提出練武時要徐離忍作陪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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