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妄的穆大人斬姻緣,自此惹上睚眥必報的江家女。
他有駭人的剋妻命,可哪怕死賴活纏,誓奪回她死守的芳心!
晉江金榜作家荀草筆下的纏郎追烈女追得最帶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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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間,美人易求,嫡妻難尋,只是穆承林想娶,江德昭未必肯嫁。
為了抱得美人歸,穆大人威逼利誘、巧舌如簧,
堂堂正人君子只差伸出獠牙成了大色狼,直追得美人氣喘吁吁、
扶牆哀嘆,終於明白烈女怕纏男,認命地上了他穆家花轎。
在外穆承林是那正人君子,不對旁的女子露出垂涎之色,
可對自家媳婦兒,他可是色得理所當然,想要如何非禮就如何非禮,
想要如何輕薄就如何輕薄,再說他對自家媳婦兒放肆乃天經地義,誰管得著?
第一章
江德昭倒是記得段瑞芷公主,以前是在周德洳口中聽到一二,現今卻是從江德弘的抱怨中常常聽到,那位公主也不知怎麼的,喜歡一天到晚尋江德弘的麻煩。
江德弘在歸家的路途上偶遇紈褲子弟調戲民女,公主從天而降要他孤身救之,不救的話江德弘就是見死不救的壞官,救的話江德弘沒死沒傷,公主就撲上去將他揍一頓,末了還要江德弘贈送銀子給民女壓驚;江德弘與同期的同僚聚會,公主會帶一群世家小姐突然而至,把好好的詩會變成私會,還取笑他只會作歪詩淫詞,是個好色的偽君子,偏生江德弘在聚會上一句詩都沒有吟。
這位膽大妄為的公主居然請西街的賣身女子在書院外哭泣,說江德弘始亂終棄,每日換一位,是個人都知道有人刻意尋仇,江德弘有苦說不出,至此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了。
原本在江德昭出嫁之前,那公主也偃旗息鼓了一段時日,只以為她有了可以作弄的新人,原來是被聯姻之事給拖住了。
不過這都是皇族的事情與她無關,她現在只惦記著趁江德玫還沒徹底敗壞江家名聲,趕緊讓江德弘分家,故第二日她就急忙去驗收周太尉送給江德弘的宅邸,在他還沒考殿試之時,周太尉就作好了讓江德弘分家的準備,宅邸也是在那之前就選好,一等他高中就當成賀禮送給了江德弘。
江德昭與江德茗一起將宅院看視一遍,外祖父和外祖母替江德弘考慮得非常周到,三進大院,亭臺樓閣一應俱全,前些日子花草樹木也已經移栽了進去,全套紅檀木座椅傢俱亦都按需訂製,只等江德弘搬入私人物品,並把周氏留給他的家底都遷入庫房即可。
九月二十五江德弘就得走馬上任,二十四是黃道吉日宜搬家、動土。
有周太尉先前的狠話,江大人放手得很快,二十四日之前江德弘的大件物品就陸續搬去了新宅,江德昭已經嫁入穆家,不好每日裡去盯視,江德茗就接手了這份差事,每日裡忙前忙後,趁機也將自己的嫁妝都搬來了不少在偏院安置了。
二十四日祭拜了江家列祖列宗,江德弘正式分家,在新府邸大擺宴席,直到半夜才漸漸消散,他送走最後一位書院友人,還沒抬腿進門就感到有石頭投擲在了自己身上,一聲「偽君子」如貓叫又如魅聲,他回頭看去只瞧見那看門的石頭獅子後面緩緩走出個熟悉的人影。
江德弘眉頭都鎖了起來,「三更半夜的,妳怎麼在這裡?」那人身材相當嬌小,她緩緩走近江德弘才發現對方的裙襬上滿是灰塵,衣袖處更是有破損,一張倨傲的俏臉上布滿了疲憊和傷絕。
兩人面對面之時,對方習慣性的翹起下顎,「本公主想要在哪裡就能在哪裡,你管不著。」
江德弘顯然早已知曉對方的刁蠻,不在意的回道:「的確,公主殿下不同下官這等凡人,下官也不敢質疑公主的行動,下官告辭。」話剛剛說完,本來大開的偏門就這麼快速的闔上了,等到這位公主反應過來之時,那門縫裡連蚊子嘴都鑽不進去了。
「偽君子!」段瑞芷氣得大叫,使勁的捶了兩下門環,眼睛從那縫隙裡瞧去,已然看到江德弘提著的燈火都遠了,她又氣又惱,這些時日的人情冷暖已經徹底寒了她的心,再加上一日一夜心驚膽顫的逃竄也耗盡了她的體力,現在再被平日裡最看不過眼的江德弘冷待,心裡既憤怒又委屈,不甘心的再踹了大門幾下,洩氣似的跌坐在門外嗚嗚的哭了起來。
在這寂靜的夜裡,少女的哭聲只比那勾魂奪魄的野鬼好上幾分,周太尉給自家嫡親外孫買的院子是在城西,縱橫交錯的十條街道,每條道上都是深門高院,門後都是朝中有頭有臉的重臣之家,門禁森嚴,哪怕有門房聽到對面人家有動靜也是不會輕易去偷看。
她一人哭了半晌也不見有人來安慰,似乎回想到什麼,抬頭使勁擦了淚水和鼻涕,跳起來看江家大門,咬牙倒退半丈遠,衝刺著撞擊過去,發出不大不小的「砰」聲,段瑞芷哎呀著倒了下去,咕嚕嚕的滾到了門階之下,疼得她爬都爬不起來,她張了張嘴巴下意識的就想喊疼,一頓又爬了起來,盯著大門如同盯著滅族的仇人,不死心的一撞再撞,使勁的再而三的撞。
江德弘站在影壁之後只聽到接連不斷的「砰砰」聲,像是哪個睡不著的夜貓子在敲鼓一樣,聽著沉悶又悲戚,他默默的數了一下,對方撞門的次數已經不下十次,一次比一次弱,間隔也一次比一次短,等到門外偃旗息鼓,已經過了半個時辰。
最後一次已經過了一盞茶的時分,江德弘估算著對方放棄了,正準備入屋歇息去,就聽到身後一直跟著的管家輕聲喚了他,「老爺,你看那邊牆上。」
江德弘看去,只見一黑影從院牆上一點點爬上來,扭著頭、扒著腿、撅著小腳跟像隻蝸牛似的挪下來,一個不穩直接從高處跌落下來,這一次聲都沒了,趴在地上半晌沒動靜。
管家從那山堆的人影上看一眼,又瞄了瞄自己的新主子一眼,悄聲道:「老爺若是不願意招惹麻煩,可以讓我出面去問問,橫豎你別出來,等我送走了這位菩薩就好了。」管家是周老太君特意給江德弘挑選的人,考慮最是周到。
江德弘歷來最有主張,思忖了一會搖頭道:「讓人把公主迎進來吧,我明日就要走馬上任了,就算有再多的恩怨也應該在今夜作個了斷。」
管家點頭,招了兩個乾淨俐落的媳婦子去請人,段瑞芷被人攙扶到廳門口就自己掙脫了,抖了抖衣襬也抹掉了眼角的淚水,盡量端莊而莊重的走了進去。
江德弘作了作揖問她,「公主可要沐浴?」
段瑞芷面上一紅,指尖揪住衣裙仰起頭道:「你這小府邸裡面難道有宮裝?」
「下官二姊前些日子才新製了衣裳,還來不及試穿,公主若是不嫌棄可以暫且用著。」
段瑞芷哼哼,「本公主只穿宮廷御用的繡娘縫製的衣裳。」
「既然如此……」江德弘瞟了眼她那過於「豔麗」的錦服,「下官只是提議,公主想要怎麼穿、穿哪套,下官都不會有異議。」
段瑞芷神色更為尷尬,嘴角都要被她咬爛了,眼眶內一片水色看起來非常的可憐。
江德弘只當不見,吩咐人去準備熱水又讓廚房預備夜宵美食,臨時伺候這位菩薩的人就有四個媳婦子、八個丫鬟、八個童子,烏啦啦的跟在公主的身後,看起來排場比她在宮裡時也毫不遜色,等到段瑞芷再次靚麗的出現在他面前時,外面的天都要亮了。
江德弘嘆氣,讓人把夜宵換成早點,紅棗桂圓老鴨粥、流著油湯的小湯包、炸得酥脆的梨花羊奶捲、牛舌和鹿心拌三鮮、酸甜苦辣各味熱菜八小碟,滿滿當當的擺滿了桌面。
段瑞芷上座,江德弘下座,只要公主的眼往哪一道菜式看了看,就有伶俐的丫鬟親手挾了送入碗碟,粥不冷不熱,小湯包令她滿面紅光,梨花羊奶捲外脆裡滑,冷盤很開胃,熱菜她也吃了不少,雖然看起來不緊不慢,可東西倒是大半都進了她的肚子。
她停下筷子看著清透的白玉碗碟發愣,從來不覺得這樣的菜可口,也不覺得身上的衣裳足夠絲滑華麗,甚至覺得周圍的婦人丫鬟都粗魯不堪、顏色低俗,她對這裡所有東西都挑剔,也對這裡所有人都看不順眼,可是偏生就是這些讓她安下了心,不用擔心有人逼著她和親,也讓她放開防備,不用擔心他們會出賣或利用她,這裡讓她覺得不用勉強自己笑。
江德弘冷眼瞧著,自己不用人伺候,想吃什麼就挾什麼,倒顯得段瑞芷的公主排場可笑至極。
飯後段瑞芷端著茶盞終於開了尊口,只道:「我逃婚了。」
江德弘頓了頓,「哦。」
段瑞芷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我不要和親,我不要嫁給北雍的質子。」
江德弘覺得她只是需要發洩,索性靜靜的聽她說。
段瑞芷一開了口就如泛濫的洪水,怎麼止都止不住了,從憤恨的詛咒北雍質子早死早超生,到父皇母后的狠心絕情,再到太子的懦弱無能、二皇兄的居心叵測賣妹求權、三皇兄的閉門不見、四皇子的無心過問,最後幾位皇子也不能倖免,還有已經嫁人的幾位公主的冷嘲熱諷和假惺惺的恭賀都讓她覺得噁心。
她越說越多,句句誅心,茶都在不知不覺中喝乾了,抬頭一看江德弘居然在閉目養神,她的怒火咻地冒出了火花,猛地拍打著桌面,「你到底有沒有在聽?」
江德弘掀起眼皮瞄她一眼,從耳朵裡扯出了棉花,十分無辜,「公主妳要回宮了?」
「你!」段瑞芷恨不得大聲喊人來把他拖出去大打八十大板,要打得他皮開肉綻才好,可站起身來才發覺這裡是江家不是她段家的皇宮,心裡憋著一口氣,眼角居然又泛紅了,「你」了半晌才哇的大哭,「連你也欺負我。」
江德弘一愣,段瑞芷已哭得撕心裂肺,一迭聲的哭道:「你們是男人,你們生來不就是該保家衛國、守護妻兒嗎?為什麼還要出賣我這樣的弱女子來換得國家的安寧?
和親和親,說得好聽是和親,實際上就是賣女賣兒,你們永遠只考慮自己的安寧,永遠只會衡量從中得到的利益、能夠得到多大的權柄、能夠用我的血肉之軀換到多少的榮華富貴,你們都沒有問過我的想法,問過我願不願意。」
她哭得喉嚨沙啞,伏在桌沿,「你們都是禽獸,畜生都不如!」
江德弘淡定的給她續了一杯茶,再在她的手邊放下一塊方帕,繼續把棉花塞入耳廓。
段瑞芷抬起頭來,含著淚瞪他,「把你那東西給我丟了。」
江德弘把棉花捏在手裡,看已逐漸亮起的天色,平靜問:「公主妳知不知道妳的身分?」
段瑞芷高揚起頭,「天之嬌女唄。」
江德弘再問:「那公主的責任又是什麼?」
「相夫教子,為皇族開枝散葉。」
江德弘冷靜的道:「人說女生外向,又言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公主出嫁自然也是隨了夫家,生出的孩子也是隨著夫姓,怎麼可能是為皇族開枝散葉?」
段瑞芷啞口,江德弘再道:「妳說保家衛國是男人的責任,是沒錯,男兒就當這樣,特別是皇族的子孫,更是應該衝鋒陷陣在邊疆死而後已,那皇族的女兒呢?她們也吃著百姓的供奉、花著百姓的稅銀、享受著百姓們的敬重,她們能夠為百姓做什麼?在國家安定之時她們是穩固朝局的籌碼,若是國家戰亂,她們就是平定邊疆戰亂的紐帶。
身為皇族的女兒妳有沒有想過,在妳在宮裡錦衣玉食之時,邊疆的百姓衣不遮體、食不果腹,掙扎在死亡的邊緣?在妳遊山玩水、吟詩作對之時,他們卻被敵國燒毀了家園?在妳安然睡在深宮內院之時,妳知不知道邊疆的女人們正在被敵國的士兵欺辱,他們的兒女也拋屍荒野,他們的丈夫早已身首異處?」
江德弘逼視著她,「而妳現在居然在這裡抱怨自己的姻緣不如意,抱怨自己的父母不愛護妳,抱怨妳的兄弟姊妹太過於冷血無情,妳有沒有反省過妳自己?妳覺得妳配當我西衡的公主嗎?妳覺得妳除了生在皇室,妳比任何一個女子有任何過人之處嗎?妳長這麼大甚至連一粒米飯到底有多少道工序才能被端上飯桌都不知曉!」
段瑞芷愣了,不知是被他破天荒的一連串質問嚇住,還是因這番話太過匪夷所思、過於膽大妄為,一會兒她才暴跳如雷的大吼:「你竟敢如此對我說話,本宮要父皇誅你九族!」
江德弘冷笑,「妳除了用權勢壓人還會什麼?在我看來妳與妳的二皇兄相差無幾。」
「本宮怎麼可能與他一般?」
江德弘走出廳去,「一樣的自私自利,一樣的貪慕權勢,他賣了妳求權,妳再用權勢來壓我,何來不同?」廳外一直守候的管家早已命人準備好了馬匹,江德弘牽過韁繩回頭笑道:「公主妳可以蔑視我的身分卻無法折辱我的氣節,妳總嘲諷我虛偽險惡,我亦覺得妳生無一用,妳我兩看相厭,昨夜種種就當我賠禮道歉。」
他拱了拱手,「下官此去應當與公主再無見面的機會,公主的榮辱亦與我無關,從此路歸路、橋歸橋,就此別過。」再不多話,人亦出了大門,上馬揚長而去,段瑞芷追出時只來得及看到飛揚的塵土越來越遠,任她氣惱跺腳咒罵都已無濟於事,遠處天已經大亮了。
◎ ◎ ◎
九月二十七穆承林休完假,再一次上朝去,而穆老太君在盤陽城裡不只這一家子弟,娘家也在此處,穆承林的事情一了,她的娘家就馬不停蹄的派人把她老人家給接了過去。
江德昭估算了一會覺得該來的風雨就要來了,穆承林前腳才走,她後腳就跟著洗漱更衣,隨意吃了早點,打聽到穆老爺也出了門,就急趕著去主院候著,到時才寅時三刻。
穆老夫人與穆老爺多年的夫妻不同江德昭這樣的新婦,需要起早貪黑的先伺候好了夫君才輪到自己歇息,穆老夫人的婆婆走了,穆老夫人也不再做那十全十美的媳婦模樣,穆老爺也不用她老胳膊老腿的伺候,索性就直接一覺睡到了大天亮。
她屋子裡的大丫鬟、大媳婦都是自小就跟著她身邊的,俗話說有怎麼樣的主子就有怎麼樣的僕人,這些個丫鬟媳婦們在江德昭未嫁之前,就聽穆老夫人說過要好好的修理修理媳婦兒的打算,都耐著性子等穆老太君走了,看老太太一展雌威。
果不其然這天還未亮起,江德昭就跟她們這些丫鬟媳婦們一般無二的候在了院子裡。
穆老夫人沒起自然也不會有人傻不拉唧的去喚她老人家起床,這一等就等了差不多兩個時辰,房門打開時,辰時都要過完了,兩個時辰,連不知情的丫鬟們都覺得這是老夫人給少夫人的下馬威,果不其然少夫人進去了之後就被老夫人要求伺候著穿衣洗漱、梳頭盤髮,拉斷了一根髮絲都能夠讓老夫人抱怨對方笨手笨腳不是大門大戶出身的千金小姐。
早點端上桌的時候都快要用午飯了,穆老夫人也不知怎麼的,平白多了無數規矩,要求少夫人站著給她添菜,親自餵飯吃粥,粥熱了就說要燙死她老人家的舌頭,冷了就想讓她老人家鬧肚子,折騰到最後大手一撥,整個熱粥碗倒扣在了少夫人的身上,據說疼得人當場就差點軟了身子站不起來,末了還哎喲哎喲的扶著額頭說少夫人驚了她,害得她頭疼。
穆老夫人不舒服自然得讓少夫人伺候,她老人家把早飯午飯一頓吃了,躺在榻上就讓少夫人按摩捶腿,連續捶到了夕陽西下,停一會兒她老人家就醒了,真正是苦不堪言。
眼看著老爺和少爺就要從衙門回來了,穆老夫人就推開少夫人的手冷臉道:「穿成個乞丐樣給誰看呢?準備挑撥我們母子關係?」
眾人低頭一看,好嘛,少夫人從天未亮到天黑就守在了老夫人身邊,別說吃飯了,水都沒有喝一口,那被熱燙的粥潑過的衣裳還穿在了身,上面的米粒都乾透了。
少夫人一搖三晃出門時,丫鬟們都聽到老夫人得意洋洋的說:「嫁到了我穆家就是我穆家的人,別說只是一個小門小戶的丫頭,哪怕是皇親國戚那也只能任由我搓扁揉圓。」
青琉扶著江德昭回了院子,悶不吭聲的就淚如雨下,白瓷也眼眶通紅。
江德昭輕聲笑道:「別哭,妳們哭,我這腰上就格外的疼。」
褪了衣裳一看,果然被熱粥燙過的地方已經紅得冒出了水泡,碰一下都能夠讓人哆嗦。
青琉哭道:「夫人妳就任由那老太婆欺負妳?」
「要叫老夫人。」江德昭提醒,「不管別人怎麼對待,我們都不能讓人看出絲毫怨懟。」
白瓷咬牙,「對,這府裡的所有人都等著看我們屋裡人的笑話,不准哭,要笑,這筆帳我就不信夫人不會替自己討回來。」
江德昭戳她額頭,「妳這小妮子。」
白瓷替她在腰間上藥,頭也不抬,「我說的是實話,在江府那麼困難我們都度過了,還怕穆家?大不了夫人去太尉家告狀去。」
「那怎麼成,清官都難斷家務事,別說只是外祖家了。」
青琉淚噠噠的道:「不告訴太尉大人,告訴少爺總沒錯吧?」
哪知江德昭還是搖頭,「這是我們婆媳之間的問題,告訴夫君有何用,平白讓他煩惱。」
青琉哼道:「少爺不是說只要有事儘管找他嗎?他都不出頭,誰還會替夫人妳出頭。」
「別擔心,明日就好了。」江德昭安慰她們。
「真的?」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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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老夫人還是有點聰明的,否則也不會在老太君的眼皮底子下安穩的過了這麼多年,她白天折騰了兒媳婦一番,到晚上就跟穆老爺抱怨,「唉,我說林兒這媳婦傲氣得很啊,我早上不就說了她一句,她中午就氣得吃不下飯,到了晚上連飯都不願意跟我們老兩口吃了。」
穆老爺道:「他們新婚燕爾正黏糊得緊,跟我們這老頭老太婆一起吃做甚?誰看著我們這滿臉的摺子都影響食慾。」挾了一肥而不膩的東坡肉,「再說前些日子他們就在自己院子吃,無緣無故又湊過來一起吃,妳還不使勁挑刺?」不得不說穆家老爺果然了解老夫人。
穆老夫人瞬間炸毛了,「你這話什麼意思吶?合著我是那惡婆婆專門欺負小媳婦的?」
穆老爺笑,「我可沒這麼說。」他嚼著菜,想想突然問:「妳別真的是欺負媳婦了吧?」
穆老夫人乾笑,「怎麼可能。」
穆老爺點頭道:「最好別,一家人要過一輩子的,誰不有些磕磕碰碰,妳真的對媳婦甩臉色,這個家就別想安寧了。」
穆老夫人甩開筷子揪住穆老爺的耳朵,「哎呀我說這媳婦才進門你就一門心思對她好了,你把我這老太婆放在哪裡啊?難不成跟你過一輩子的不是我是她啊?」
穆老爺打掉她的手,「胡說什麼!都這麼大年紀了,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妳還不知道?」
「我知道?我真的知道就不會讓那兩個庶子在我面前活蹦亂跳了。」
這都是陳年舊帳,穆老爺不想跟她吵,更不想提起庶子、妾侍這幾個字,在他看來庶子沒了娘親在身邊,身為正房的老夫人就是他們的母親,穆家三房兩個庶子也是她一手帶大的,這麼多年了她還死摳著這兩個字眼不放手,顯然就是不待見那兩個孩子,這在穆家本家、在穆老太君的心中是絕對不容許發生的事情,兩位老人在飯桌上就鬧得不歡而散。
穆老爺是不會虧待自己的人,臨睡前還吩咐廚房弄了夜宵,真巧穆老夫人也餓了,讓丫鬟去看看廚房把吩咐的飯食做好了沒,穆老爺的人先到一步,看到桌案上一排溜的菜式,直接端了盤子走了,等到穆老夫人的丫鬟一來,廚房裡的新鮮菜一樣都沒了,說給穆老夫人聽又氣得她肝疼,讓人胡亂下了碗麵條,吃了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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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承林回到院子的時候,江德昭剛剛沐浴完換了衣裳,進了門來瞧著她還滴著水的長髮不由笑道:「這麼早沐浴做甚?」
江德昭面色不改的回他,「天氣漸涼,不得不將最難收拾的給收拾了,才能靜靜歇息。」
穆承林拿過青琉手中的巾帕給她擦拭頭髮,彷彿無意的問:「今日府裡怎樣?」
江德昭對著銅鏡無聲笑道:「天下太平。」
穆承林道:「那就好。」
到了晚間江德昭推說手上還有點瑣事未完,讓穆承林先去睡,穆承林要上早朝,自然不能如前些日子那般到了三更半夜還在顛鸞倒鳳,早早的上了床榻,左等右等都沒等來自家的娘子,挑了簾子出去一看,對方正拉著丫鬟在核對帳本。
穆承林依到她的身後,輕嗅著她耳邊的芬芳低聲道:「去睡?」
江德昭撥開耳邊癢人的長髮,「就要核對完了。」
穆承林的大手在燭光陰影中順到她的腰肢,輕輕撓動,「妳就捨得讓為夫獨守空房?」
江德昭又癢又麻,更怕他觸到傷處,只能停筆合上帳本,半推就道:「你今日不累嗎?」
穆承林正色,「不累。」
江德昭嘆氣,「我很累了。」
穆承林一瞧,她眼底不知怎麼添了一抹淺色的疲憊,襯得臉色有些蒼白,他伸手去抹,果斷的抱起她去了內室放在床榻上,看她揪緊衣襟的樣子忍不住失笑道:「我今夜只睡覺,什麼都不做。」
這人到底還是有信譽的,江德昭放了心,人心一旦鬆散,身子即刻被疲勞席捲,昏昏沉沉的沒多久就睡熟了,穆承林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替她掖緊了被角,正準備吹熄了蠟燭,門扉又被人敲響了,有丫鬟說穆承芳來了。
每家每戶都要熄燈了,穆承芳跑來做甚?穆承林本想說讓妹妹有事明日再來,那頭江德昭居然又清醒了過來,撐起半邊身子說:「你睡,我去看看。」不由分說就下了床榻。
穆承林瞧著她那模樣,怎麼感覺江德昭遲遲不肯安歇就是為了等穆承芳來見呢?
穆承芳這些日子過得很閒散,哥哥成親,母親被祖母約束著,無人時不時詢問她的去處,也沒人提醒她的言行,自然而然的放開身心玩耍,自己在書院的院子變成了一個安睡的地方。
她私心的想要這樣的日子一直延續下去,可心裡也明白哥哥遲早要上朝,祖母也不會真的對她不聞不問,母親等到祖母一走又會沒事找事的抓著府裡的人折騰一番,故而算好了今日哥哥上朝,她也就老老實實從書院回來了,回來得悄無聲息,好不容易躲過了母親的例行詢問,剛剛縮回屋裡居然不小心撞見了一樁醜事,如一道晴天霹靂把她給劈得渾身發顫,話都說不出來了。
穆承芳性子有一部分隨了她的娘親穆老夫人,天真愚鈍且還有些自以為是的倨傲,好在穆老爺當官多年,骨子裡的謹慎也在日月的積累中教導給了子女,這讓穆承芳在大場合中聰慧有餘,同時也避免了說錯話做錯事。
穆承芳撞見自己屋子裡的醜事,當時就氣得砸了件最喜愛的白玉花瓶,哆哆嗦嗦的揪住了醜事的兩個丑角,其中一人是她最親近喜愛的丫鬟喚作巧思,這丫鬟當場被抓個正著,身子還光著,膽子也嚇破了,勉強拖著被角遮了身子,跪在地上哭著求饒。
穆承芳想不通自己的丫鬟怎會做出這般丟人現眼的事情來,還膽大的跟人在她屋裡、她的繡床上顛鸞倒鳳,她想都不曾想,眼珠子死死瞪著那床榻,趴在邊上就嘔了出來。
那丑角的另一方本來夾著一條褲腿還要逃,見穆承芳面色蒼白、眼珠子亂竄,像是發了什麼顛病的模樣,怕自己逃了,巧思的命也就葬送在了此處,這個小廝是個有腦子的人,與其戴罪潛逃等著穆承芳人好了再去抓他,不如就此等著,與巧思一起哄好了穆承芳,說不定這事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穆承芳嘔得吐苦水,被人服侍著漱了口又去外間坐了順了氣,另外兩人就撲通的跪在一處磕頭起來,一邊磕一邊說兩人早就情投意合,原本是想要家人找姑娘提親的,結果聽聞府裡要給姑娘安排親事,怕是身邊的丫鬟都要跟著陪嫁,不能輕易許給旁的人了。
兩人心如死灰、度日如年,巧思更是日日強顏歡笑,這小廝才想出了先生米煮成熟米飯的計策,想來那未來的姑爺也不會要一個不是完璧之身的丫鬟伺候,他就正好可以向姑娘提親,把巧思給順順當當的娶回家去。
這話說得情深意切,可穆承芳怎麼聽都覺得不是那個味兒,你們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的,相互心儀的話來跟她這姑娘說一聲就是了,為何要私底下做那事?做就做了偏生還要跑到她一個小姐閨房的繡床上……
小廝說因為知曉姑娘今日會回,所以特意讓姑娘來抓姦的,穆承芳聽得又想吐了,只問他們這事還有誰知道,結果是這個院子的人幾乎都知曉了,氣得穆承芳狠狠的抽了巧思一個耳刮子直罵她不知廉恥,說要把她給發賣給牙婆子,嚇得下面跪著的兩人抖如篩子,小廝又說要賣就賣給他好了,他娶巧思,求姑娘成全。
穆承芳哪裡會同意,巧思索性抱著她的腿說,看在一心一意伺候姑娘多年的份上,求姑娘給她一條活路,否則她就真的死在姑娘的面前了,穆承芳不是個真正狠心絕情的人,一聽她這麼說自己又沒主意了,她不願意被人這麼利用,否則當初也不會誤會江德昭,可若真的順了他們的心意,她是萬萬不會甘心的,可她又不想隨了自己差不多十年的丫鬟撞死在自己的面前,左右為難。
江德昭聽完了原委安撫她道:「偌大一個盤陽城裡這麼多的世家官家,哪一家的僕從裡面不出一些匪夷所思之事呢?妳且安心,這事原本就不怪妳。」
穆承芳坐在桌沿,指尖下意識的撫著腰上的絲絛,猶豫道:「總歸是我院子裡鬧出的笑話,不怪我又怪誰呢?這事我都不好意思對外張揚,平白讓人說我管教不嚴丟了臉面。」
江德昭理解,「所以妳沒有去找府裡主事的主子?」
穆承芳低頭道:「府裡裡裡外外都是二哥管事,與那丫鬟廝混的渾人就是他院子裡的。」
江德昭輕聲問:「一個是妳院子裡的,一個是他院子裡,妳大多時候在書院讀書不知曉還好,可他怎麼會連自己院子裡的人都管不住呢?」
穆承芳臉色紅成一片只說:「嫂嫂妳不知道,那渾人是白管事的兒子,白管事是府裡的總管又是二哥的得力助手,我去說給二哥聽,這……我怎麼說得出口。」
這種偷情之事本來就不是黃花大閨女可以言之於口的,更加深層的意思是穆承芳不想與她二哥穆承學因為一個僕從起衝突,於是才拐著彎兒的來找嫂嫂江德昭拿主意,這裡面穆承學知道不知道已經是另外一碼事了,橫豎對方知道與否也只有他對方自個兒明白。
她偷瞧江德昭一眼,依過去撒嬌道:「嫂嫂妳可得幫幫我。」
江德昭笑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忙我是肯定會幫的,只是有一點,不管等會我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妳都不能阻攔,最好聲也不要吱。」
穆承芳把著她的手臂連連點頭,「妳只管去做,我就站在妳身後看著不說話。」
江德昭先去瞧穆承林歇息了沒,看他已經蒙頭睡了,這才添了衣裳去了穆承芳的院子。
那兩人還膽顫心驚的跪在屋內,不夠明亮的燭火下,院子走廊的暗處影影綽綽彷彿藏著無數的鬼魅,越發顯得整個院子陰暗不定。
江德昭進門就喚了聲:「來人。」一人從柱子後走出來聽她吩咐:「掌燈,把燭臺都點起來。」那婦人望向穆承芳,江德昭道:「怎麼?妳們就是這樣待客的?妳們管事平日裡沒教過妳們,不管有沒有客,這廳裡必須亮堂、茶水必須熱燙、面上必須帶笑、形態必須恭敬?」
穆承芳對著那人瞪眼,對方連忙收回目光,招來了丫鬟們點燈上茶。
江德昭喝了一口熱茶問:「姑娘院子裡的管事呢?」
那婦人上前一步躬身,「我在。」
江德昭端坐在上位問她,「貴姓?」
婦人連忙回答道:「免貴姓朱。」
江德昭和顏悅色道:「朱管事,看年紀妳應當是府裡的老人了?」對方答是。
江德昭笑問:「我今夜來也沒別的事,就是在未嫁前曾聽聞穆府家教嚴謹,府裡僕從如雲卻都進退有度,懂得察言觀色,且能夠思主人所思、解主人所惱,比那宮裡的一等宮女們都毫不遜色。」
朱管事越發恭敬的陪笑道:「少夫人謬讚了,外人的傳言中是虛虛實實、有真有假的。」
江德昭皺眉道:「那管事的意思是那些都是傳言當不得真?」她看向穆承芳,「難道穆家的僕人都是那弄虛作假、陽奉陰違、欺世盜名之輩?」
穆承芳連忙搖頭,朱管事急忙解釋道:「不,當然不是,我們對主人們可都是忠心不二,從不當面一套背面一套。」
「那也就當得傳言裡的八九分了?」
「是是是。」
江德昭笑,「那就是了,所以我今夜特意來向妳們的姑娘學道,想要討教一些管家之術。」接著故作驚訝的問:「這門口跪著的兩人是犯了事情嗎?」
朱管事剛剛想說不知,可再一琢磨江德昭方才的那一番話,又掃了掃穆承芳的神色,心裡已經揣度了幾分,遂答道:「是,他們兩人犯了大事,正等著姑娘處置呢。」
江德昭不以為意的問:「出了什麼樣的大事?」
「啊……」朱管事又去看穆承芳,她顯然也沒有想到江德昭會堂而皇之的問出來,驚詫之餘又有些尷尬,更多了羞惱,正準備阻攔,轉頭看去正巧望見江德昭似笑非笑的臉,她這般神色穆承芳在書院裡見過幾次,心裡頓時明白江德昭是打定了主意要治理治理她院子裡的風氣了,暗嘆了一聲到底還是沉默了。
穆承芳沉默,朱管事頓時覺得肩上一沉,有種萬事都需要她來扛著的錯覺,心下游移不定,只好硬著頭皮道:「他們犯了隱瞞之罪。」
「哦,是隱瞞了什麼?」江德昭追根究柢道,又彷彿對穆承芳解釋道:「妳別怪我打破沙鍋問到底,實在是我那院子裡的人太不服管教了,三天兩頭瞞著我不少事,我問起來還一個說不知、另一個說不曉,反倒抱怨我捕風捉影。
讓我說啊這隱瞞之罪可大可小,小事也就罷了,大事可會連累到家門名聲,我正苦於沒法治她們呢,正巧妳這裡有個範本在,我學了回去說給她們聽,看她們還有什麼閒話說。」
朱管事頓時死了心,垂頭道:「他們犯了私通之罪。」
江德昭驚詫,將巧思兩人打量了一遍問:「那府裡對此事如何處置,可有什麼章程?」
朱管事道:「但凡下人私通,女的發賣,男的打斷雙腿趕出府外。」
江德昭很平淡的點了點頭,問他們兩人,「你們私通有多久了?」
巧思兩人猜不出江德昭的本意,這位少夫人從嫁入穆家以來都是以端莊大方的形象示人,府裡眾多人觀察,只覺得她性子溫和並不苛待下人,打賞闊綽並且深得少爺的喜愛,思來想去巧思先道:「也就兩個月。」
江德昭再問:「區區兩個月妳就覺得他是良人,沒有媒妁之約就迫不及待的與他有了肌膚之親?」真是這樣的話,那就不知道是女方勾引了男方,還是男方引誘了女方了。
巧思臉色一白,想要反悔已經不行了,下意識的回答道:「不是那樣的,我沒有……」
「沒有什麼?」
巧思懦懦抬頭看去,朱管事已經流露出鄙夷的神色,周圍悄然圍觀的丫鬟們眼中也都露出了嘲弄,事都發生了,姑娘都親自捉姦了,怎麼還能夠口口聲聲說沒有?
巧思磕頭哭道:「少夫人我錯了,不是兩個月,是半年,半年後我們才情不自禁,我們錯了,任打任罰,請少夫人高抬貴手……」不要再讓人圍觀,也不要再堂而皇之審問這丟人現眼之事了。
江德昭叫人止了她的動作,又問另外一人,「聽聞你是二少爺管事的兒子?」
那人從江德昭進門起就仔細觀察她的言行和說話口氣,明明是大醜事,偏生在這位少夫人眼中是稀鬆平常,沒有一丁點的匪夷所思也毫無窘迫和憤怒,神色一直平平淡淡,語調緩慢平靜,可見出嫁前就是個有手段、管過家、見過世面的,不是穆承芳能夠比擬,他心裡警惕了八九分,思索一會兒才道:「是,小的姓白,單名一個焦,是白管事的么兒。」
江德昭問他,「你有什麼話說?」
白焦道:「小的做錯了事,無話可說,一切盡憑少夫人處置。」
江德昭笑道:「你們一個是二少爺屋裡的人,一個是大姑娘的人,我一個外人怎麼能夠越俎代庖。」你這是挑撥呢。
白焦臉色慘白伏在地上,「是,是小的說錯了。」
「你怎麼會錯?」江德昭懶洋洋的抬起頭,「你身為管事的兒子自然是比別人多一份前程也多一份體面的,這個院子裡,哪怕是這個家裡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會要巴結著你、抬著你、哄著你,把你當成半個主人。」
白焦一驚差點跳了起來大叫:「少夫人,我從未有那想法……」
「你先別忙著否認。」江德昭打斷他,言詞第一次激烈起來,「你敢說若你只是普通小廝的話,巧思會心儀於你?這穆家上上下下不說多了,男僕至少也有上百人,她怎麼就獨獨看中了你?你不挑二少爺、三少爺院子裡的人,不就是因為少爺院裡的丫鬟碰不得?
你不就是看中了姑娘院子裡的丫鬟們一個個都是精挑細選,心思單純好騙,只要稍微給些個好處,許下一點空頭的諾言,她們就會對你傾心相待?給未來的姑爺戴綠帽子很讓你得意是吧?再不濟,哄了一個丫鬟對你是死心塌地、不顧主僕之義,算計她的主人也很有成就是吧?你如此的看輕大姑娘,如此輕賤穆家的名聲,你敢說你還有什麼事情做不得、做不出的?」
「我冤枉啊……」
江德昭冷笑,「你真的冤枉的話,就不會帶了巧思在姑娘的閨房裡面廝混,你真的冤枉的話,就不會忘了家僕的本分,丟盡二少爺的臉面,你真的冤枉的話,你們私通半年,憑什麼整個院子裡的大大小小、老老少少都替你隱瞞?你是給了他們好處還是用管事兒子的身分壓制了他們?」
朱管事唬得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撲通的跪了下去,「姑娘,我們不是有意隱瞞的,實在是……是這事說不出口啊,要知道姑娘妳還未出嫁,這事要是傳出去於妳名聲有礙啊。」
本來還在圍觀的丫鬟們也紛紛跪在了外面,隱隱有人啜泣出聲來。
江德昭將他們一一掃視一遍,緩下聲道:「姑娘是主人,說好聽的是一院之主,說不好聽點也算得上是孤家寡人,只要你們串通一氣刻意對她隱瞞一件事,只怕她到死都不會知曉,只當你們對她盡心盡力,她也一門心思對你們好,從來不虧待也從來不錯待。
可你們是怎麼回報她的?最親近的丫鬟膽大妄為,最著重的管事膽小怕事,最忠誠的家僕們也一個個明哲保身,這樣的人要了何用?」
整個院子裡都響起了哭聲,連穆承芳聽了這一席話都忍不住垂淚,揪著江德昭的衣袖喊嫂嫂,江德昭替她擦乾淚問:「這些家僕妳還想要不要?」
眾人忍不住抬頭看向穆承芳,穆承芳看向江德昭,目光中忍不住有了懇求。
江德昭嘆息,「這是妳院子裡的人,我也無權替妳作主。」見穆承芳鬆動又補充,「只是人固然都會犯錯,可一不可再,有的錯妳可以容忍,有的錯卻不行,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該懲治的依然要懲治。」一時間院裡的人有人欣喜、有人深思、有人憔悴、有人絕望。
朱管事立即道:「天亮後我即請牙婆子來,只是白焦……」
江德昭知道顧慮,問巧思,「若他斷了雙腿妳可還願嫁,照拂他一生一世,不離不棄?」
巧思本已哭倒在地,聞言半撐起身子去看白焦,對方早已汗溼了衣衫委頓不堪,別說之前想要利用穆承芳的心軟而逃脫責罰,就連暗中想要向父親告狀,挑撥二少爺與大少爺之間的心思都歇了,江德昭的話如同一柄利劍,既戳破他的偽裝也穿透了這對小鴛鴦最大的矛盾,他一時之間萬念俱灰,真是一步錯步步錯,對巧思的回答也不報一丁點的希望了。
廳裡有點沉默,樹葉婆娑間傳來一陣陣的悶風,像是即將暴雨的前兆。
不滿二十人的庭院裡只聽到白焦沉重的呼氣聲,明明已經穿好了衣衫,卻比先前赤身裸體時還要羞愧和絕望,巧思的目光不自覺的聚到了他的雙腿之上,半晌蹣跚的爬了過去,雙手壓在他的腿上,堅定的抬起身子,「我願意,少夫人、姑娘,我願意嫁,求妳們成全!」
白焦不可置信的望向她,最終泣不成聲。
江德昭難得的鬆了一口氣,笑著對他們道:「你們姑娘是個心善的,也做不出那拆人姻緣之事,雖然妳做錯了事,可到底有服侍姑娘多年的情分在,就饒了妳這一回,不過妳也不能再留在穆府了,明日裡自己讓父母拿了贖銀來把妳領回去,至於以後就自求多福了。」
單說白焦,「雖然你是在姑娘的院子裡犯了事,要懲治你也輪不到姑娘來,所以明早後你自行去找二少爺把事情原委說個明白,要打要罰二少爺說的算。」
兩人自是感激不盡,磕頭相互攙扶著走了。
江德昭再對朱管事道:「所謂管事就是要管一切所見之事,我也不評判只聽妳說,妳說妳當不當得管事這一職?」
朱管事還想陪笑,江德昭搖頭道:「穆家家大業大,做多大的官就有多大的體面,體面都是靠人掙的,天底下能人多,走了妳還有她,走了她還有別的人,一個院子裡的妳撐不起這份體面,自然有人撐得起,朱管事,我如今給妳提個醒,妳姑娘院子裡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身為管事妳是難辭其咎。」朱管事連連應是,只說以後定當盡心盡力照看姑娘。
江德昭笑道:「這事如果在我的院子裡,下人犯了錯,管事們可都是要受罰的,不說多了,月銀總是會減免些。」
朱管事咬牙道:「我自罰三個月月銀,只求姑娘給我個改過的機會。」
自此往後的丫鬟們也都罰了一個月。
白焦天還沒亮就敲開自家老爹的房門,把事情從實招出,白管事是穆老太君送給二少爺的老僕,什麼事情沒在穆家本家見過,聽了一遍就恨不得抽死白焦,說他是個沒腦子的,「你要看上了哪個丫鬟跟我說不就好了?憑著我這張老臉向姑娘討一個丫鬟有什麼難?偏生你還自作聰明的想了這種下三濫的主意,得罪了姑娘還讓我在府裡抬不起頭,以後要如何替二少爺管家主事?」
白焦垂頭喪氣問:「我真的要被砍腿嗎?」
白管事對他腦袋瓜戳一下,「姑娘連自己的丫鬟都放過了,自然也會放過你,只是沒有明說,等著我親自去賠禮道歉,可憐的我,好不容易把你弄進來,你居然出了這事,以後也不能在府裡待了。」搖頭哀嘆,「少夫人真是個厲害人,明明給了你們沒臉,還讓所有人對她感恩戴德的,一下子收了大姑娘的心也鎮住了府裡所有的下人,悄無聲息的賣了我的面子還把二少爺拉下了水。」
白焦問:「這關二少爺什麼事?」
白管事始終不肯說,最終只是搖著頭嘆,「罷了罷了。」
◎ ◎ ◎
到了第二日穆老夫人特意醒來得大早,穆老爺才剛出門,她老人家就梳妝洗漱坐在了飯桌邊等著吃飯,舉著筷子問:「少夫人還沒起來?」
丫鬟回道:「少夫人和姑娘已經候在外面了。」
穆老夫人驚訝,「承芳也來了?」正懷疑時房門大開,穆承芳規規矩矩的跟在江德昭的身後,等到江德昭行禮後才作揖喚人。
穆老夫人問她,「這大清早的妳跑來做什麼?」
穆承芳笑道:「來伺候娘啊。」
穆老夫人發悶,「我哪裡需要妳伺候?妳從小到大也沒有伺候過人。」
穆承芳道:「娘您是不需要我伺候,可以後的婆婆需要啊,反正現在有嫂子在,我看她如何伺候您的,我全學了,以後照搬著去伺候婆婆一定不會出錯的。」說罷還笑得一臉燦爛,只差把穆老夫人氣得嘔出一口血來。
穆老夫人看看一臉純良的江德昭再看看懵懂無知的女兒,頓時指著兒媳婦道:「妳都跟她胡亂說了些什麼?」
江德昭還未回答,穆承芳已經搶先道:「娘,嫂嫂什麼都沒有跟我說,只是我突然覺得自己快要及笄了還什麼都不懂,不懂得怎麼調教下人、不懂得管家,也不知道如何與長輩相處,未出嫁之前在家裡還好,若是嫁人之後還是什麼都不明白,別人說我們穆家不會教養女兒的話怎麼辦?給爹娘丟了臉面怎麼辦?自己受了委屈也不能找家裡人哭訴啊。」
穆老夫人道:「誰敢欺負妳儘管告訴娘,娘替妳出頭。」
「娘啊。」穆承芳搖晃著她老人家的手臂撒嬌道:「您要知道有的人是欺善怕惡,有您在自然沒有人敢欺負我,可是您走了呢?」
「娘不走,就跟在妳的身邊。」
穆承芳哭笑不得,「那到底是我嫁人還是娘嫁人?」
穆老夫人啞口無言了,最後索性耍賴道:「反正我不用妳伺候。」
江德昭適時的道:「婆婆您盡可以放心,承芳不是真的要伺候您,她只是在旁邊看著,看看我怎麼做的,以後也照樣行事就可以了。」
問題就是不能讓穆承芳看著啊,穆老夫人差點吼出實話來,若真的讓穆承芳看到她老人家是如何調教兒媳婦的,說不定會產生什麼陰影,她甚至已幻想出某年某月某日夜黑風高時,穆承芳哭哭啼啼的從夫家跑回來哭倒在她懷裡道:「為什麼天下的婆婆都一樣黑?一天到晚什麼事情都不做就以折磨媳婦兒為己任?這樣下去我要熬多少年才能熬成婆啊?」
穆老夫人覺得自己也要哭了,她幾乎要痛哭流涕的勸說穆承芳放棄這一項偉大的學習計畫,可穆承芳是打定了主意要做一個十全十美的少夫人,娘親不給她學習的機會就是想要看著她在不久的將來受苦受累,看她被夫家的人排擠、被長輩嘲笑、被所有人耍弄。
江德昭更狠,穆老夫人越是勸阻,她就越是唱反調。
穆老夫人道:「伺候人是丫鬟做的事,哪家大門大戶會要兒媳婦做下人做的粗活?」
江德昭就道:「丫鬟們做事那是本分,媳婦伺候公婆是勤奮,丫鬟們伺候,長輩們只覺得理所當然;媳婦伺候好了公婆,他們會覺得妳敬重他們,是替自己的夫君盡孝,當今聖上以孝治天下,妳孝順了公婆,妳的夫君也就更為敬愛妳、會著重妳,夫妻的情分也會越來越重,這樣才能長長久久、恩愛如昔。」
穆老夫人再說:「不是所有的夫君都懂得疼惜人,比如妳爹。」
江德昭就道:「既然籠絡不住夫君的心,至少要讓公婆袒護妳,他們偏袒妳,妳才能以正妻之名治理府裡,讓別有用心之人玩不出一點花樣。男子們在外如何妳管不了,至少要讓他們回府後只能受妳的管束,掌握不了他們的心至少要掌控他們的人,這一切都必須讓公婆與妳站在一條戰線上,他們就是妳的靠山,所以平日裡的孝順是必須做、不能少的。」
穆老夫人最後說:「別聽她的,一個小門小戶的丫頭懂什麼?」
江德昭笑而不語,穆承芳左看看右看看,在嫂嫂的笑容裡似乎明白了什麼。
與婆婆過招的第二局,媳婦兒江德昭勝,這一次只半個時辰江德昭就得以脫身,全程只給婆婆端了一杯茶,站在下首聽婆婆例行訓了一場話就被放行了。
事後穆承芳悄聲對江德昭耳語,「嫂嫂,其實妳那番話反過來說也可以對不對?要嘛得到夫君的寵愛,要嘛得到婆婆的偏愛,只要掌握了其中一人就能夠在府裡佔據一席之地。」
江德昭淡笑,穆承芳眉飛色舞,「原來在後院裡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是這個意思,唔,若我能夠把公公婆婆和夫君都攥在手心,整個夫家也就是我說的算了。」
江德昭勸道:「凡事要懂得恪守本分,都是一家人也說不上東風與西風,只是身為女兒家,能夠讓府裡上上下下都和和睦睦的,遇事一條心就已然足夠了,別的順其自然就好。」
穆承芳「嗯嗯嗯」的,也不知道最後的話聽進去了沒有。
◎ ◎ ◎
穆老夫人這麼容易被打敗嗎?當然不會,這一點婆媳兩人心裡都十分明白,再過一日江德昭等不到穆承芳就知道老夫人出招了,讓人去問,果不其然穆承芳也不知道昨夜臨睡前喝了什麼,直接倒在床上就睡了過去,到了這日清早還打著呼嚕,怎麼搖晃都不肯起來。
穆老夫人老神在在的等媳婦來,江德昭一進門就焦急的道:「承芳不知道是不是病了,怎麼就一睡不起了呢?」
穆老夫人淡定的道:「她昨日累得狠了,自然要多睡一些。」
江德昭嘆氣,「真是那樣就好,可也沒見哪個姑娘家睡著了還有鼾聲,別是鼻子有什麼病症吧?以後嫁了人被夫君聽了可不大好。」她一臉關切的望向老夫人,「還是請大夫來看看吧,早治早好。」
穆老夫人猶疑,穆承芳長這麼大,穆老夫人還從未聽說她睡覺打鼾的,這事換了哪個男人家是無所謂,可到了女兒家身上就容易被夫君挑毛病了,有病就得治,不過臨去前她很嚴肅的提醒江德昭,「別以為我不知曉妳的花招,有句俗話說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江德昭笑道:「婆婆放心,媳婦還想討您的歡心呢,怎麼可能會逃。」
穆老夫人哼哼兩聲到底去看女兒去了,傾在女兒的床前聽了一陣,果然讓人去請了大夫,這麼一折騰就花去了半日多的時辰。
穆承芳睡醒後,放在她面前的是一大碗漆黑的苦藥,痛定思痛以後再也不肯睡懶覺了。
婆媳過招了幾個來回,婆婆除了第一日贏了個全盤,之後一直是頑固抵抗,不是丟了頭盔就是棄了兵甲,節節敗退還依然奮勇反抗。
可他們這些官家大戶的,哪裡真的有那麼多清閒日子讓婆媳去鬥爭呢?
今日裡不是穆老爺的同僚來喝酒,明日裡就是穆承林的同科來喝茶,後日裡祖母、外祖母級別的要為兒女們相看兒媳女婿,再後後日裡就是官家太太們賞花賞月賞潘安,再再再後日裡又是哪家哪戶紅白喜事,再過些日子又入冬,官家們開始預備新年年禮了。
十一月穆家依照舊例由二子穆承學主辦府內外瑣事。
這日穆承林下了朝來沒先回自己的院子,去了穆承學處,進門就看到小小的書屋裡到處都是帳本、禮單還有燙金帖子,主人穆承學正與白管事還有兩個帳房先生、數個小童在統計物品,他一來,眾人就停下手中事務。
穆承林笑道:「你們忙,忙完了再讓人來喚我。」
穆承學道:「我能有什麼事情好忙的,都是些瑣事,今日做完、明日裡做完都沒有什麼差別,哥哥別走,我們去廳裡說。」穆承林點頭,率先走了出去。
其中一名帳房先生悄聲道:「二少爺,你先把送去本家的年禮清點完吧,最遲後日就要起程了,路上還不知道要耽擱多少時日,近日的天氣怕有大雪啊。」
穆承學已經換了一件外衫搖頭道:「哥哥無事不會親自來尋我,手上的東西不差這一時三刻的,我與哥哥說完事就來。」
廳裡穆承林已捧著茶喝起來,穆承學上前笑道:「就要開飯了,不如哥哥在這裡用飯?」
穆承林道:「不用了,你嫂子在等我,我就問你兩件事,一件是關於那已故的大孫氏。」
穆承學心裡一動垂首道:「哥哥不問我都差點忘了,在哥哥大婚之日,孫家來了位夫人說是小大孫氏,有要事要求見哥哥,因當日事情太雜亂,我一時之間忙忘了,到了第二日清早才記起……」
穆承林抬手攔住他的解釋,「我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他頓了頓說:「這事你做得很好,孫家與我穆家早已沒了絲毫關聯,我也不認識孫家的婦人,更加別提見面了。」
穆承學暗暗鬆了一口氣,就聽穆承林繼續說:「第二件事是關於你的前程。」
穆承學喃喃道:「我的前程?」前程兩個字似乎含了無數的苦澀,在他心口轉悠了千百回,最終只是化成一抹強制的笑紋,「為穆家鞠躬盡瘁就是弟弟的前程了。」
穆承林搖頭,「身為穆家的男兒,前程可以有千百種,唯一不能有的一種就是拘身於後院,為自家上下的瑣事勞心勞力。」
穆承學猛地抬頭看他,不可置信的問:「哥哥的意思是?」
「參加會試入朝為官或是進學院做一名學者,如果你有膽色,更可以去北雍、南厲隱姓埋名做一名商賈,再或者去那海外之地另尋奇遇。」
穆承學渾身發抖,幾乎不可自抑的盯視著對方,他沒有想到,他真正是沒有想過他還能夠倚仗穆家,能夠倚仗自己同父異母的哥哥給他謀取一份前程,能夠讓這位鐵血酷吏放棄成見,為他指出一條明路,穆承學哽咽一聲:「哥哥……」
穆承林剛剛走了沒多久,穆承尹就悄無聲息的從偏門走了進來,見穆承學鼻翼有點泛紅,垂頭坐在椅子裡一動不動,穆承尹推著他的肩膀,「大哥跟你說了什麼?」
穆承學抬起頭來,那充滿了希冀的眼眸裡隱藏著忐忑,「大哥說舉薦我去書院教書。」
穆承尹愣了愣嘲笑道:「你作夢呢。」
穆承學急切的站起來拉著同樣是庶出弟弟的手腕,「真的,大哥說了做官、教書或者經商都隨我,只要我真心實意且會踏踏實實的做,他就替我安排。」
穆承尹摸著下頷,「他打什麼主意?」
穆承學道:「大哥又不是娘,他不會害我。」
穆承尹冷笑,「他不害你,他只是由著娘斷了你所有的前程。」
穆承學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道:「現在他給了我更好的前程,是他親自來問我,也是他主動提出為我舉薦,就算是娘也沒法阻撓了。」
穆承尹可沒有穆承學那麼天真,只說:「你也太小看我們的娘了,她可是大哥的親娘,從來只會替大哥考慮。」怎麼說他都不會相信穆老夫人和穆承林會替他們兄弟謀劃什麼前程,說不定又是一個困住他們兄弟的陷阱。
原本穆承學在早些年也參加了鄉試取得了好的名次,並且滿懷憧憬的準備去參加會試,當時穆家的老太君還特意贈送了文房四寶,請了騏山書院的先生每隔三日替他看文章。
穆承學勤奮好學,明白自己的庶子身分靠不了別人,只能自己去爭取,所以讀書異常刻苦,有了穆承林十五歲就做官的先例在,他身上的擔子不輕,總覺得比不過大哥也不能相差太多,考不成狀元,考個進士也行,哪怕排名在一百以外、兩百之內都足夠了,做個文官、買個小宅子就可以把親生母親接到身邊照拂,比在偌大的穆家屋簷下求生活的好。
可天不遂人願,臨考前一夜,原本冷眼旁觀的穆老夫人心血來潮的讓人給他預備了補湯,穆承學身子弱,武學是半吊子,那些日子又沒日沒夜的讀書,身子大不如前,乍然大補之下考試那天就鼻子流血,硬撐著去考試,半路就頭昏眼花直接倒在考場上,名落孫山。
穆老太君專門請了大夫給他看視,安慰了大半個月,穆承學不死心,隔了三年再去考,碰巧那一次朝廷大抓舞弊案,他不知為何受了牽連,從此心如止水直覺自己沒有官運。
後來穆承尹不信邪也去考,都是到了會試之時就飛來橫禍,兩兄弟深思下才開始覺得這事有貓膩,再想起那一碗壞了穆承學官路的補湯,至此之後就恨上了穆老夫人,連帶著也覺得穆承林這大哥冷血無情,由著自己的親生母親殘害庶出兄弟。
兩兄弟苦著臉思索穆承林的目的,最終還是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反正我不會留在盤陽城,大哥再有能耐,也不能遠隔千里的去害一個已經對他沒有威脅了的兄弟,何況我說我想教書,教得再好、名望再響亮也沒法繼承穆家的家業。」穆承學拍了拍穆承尹的肩膀,「我走了,娘就一門心思都放在你的身上,你要多幾個心眼。」
穆承尹笑道:「我?哥你就別操心了,娘現在煩惱著怎麼調教大嫂呢,哪有心思管我,大不了我再等幾年,等手上存的銀錢夠了我就偷跑出去,天大地大還怕離了穆家就混不出個名堂來嗎?」
兩兄弟各有的思量,穆承林也大概可以猜出一點,不過他並沒有害兄弟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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