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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折】將門嬌妻《下》

男人懼內那是因為他樂意寵溺娘子,而不是真讓娘子騎到他頭上。 一開始肖陽只打算把崔婉如當漂亮擺設供起來,因此也沒去下功夫調教。 可只要是男人便都有征服慾和佔有慾,肖陽這種自幼習慣了征戰的人, 更是有些偏執,只有勝、敗,沒中間的選擇餘地。 肖陽為了在夫妻之間確認自己的身分,讓妻子打從心眼裡明白, 他與她之間的尊卑關係,新婚夜的強勢佔有就是他示威的開始。 可看著床上聽話溫馴,下床戰戰競競,陪笑討好的嫡妻, 肖陽這軍威都還沒發作,心就軟了一半,心疼的看著小財迷的娘子, 肖大將軍哪還有征戰時的男子氣概,一股腦地掏出全部家當, 只為了討他家小娘子歡心。

會員價:
NT$1446.5折 會 員 價 NT$144 市 場 價 NT$220
市 場 價:
NT$220
作者:
墨魚仔
出版日期:
2013/08/20
分級制:
普通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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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抵死不嫁的小娘子遇上驍勇威武卻滿肚黑水的大將軍,
這位財迷小娘子本想默默藏金萬千、安然一世,
卻不慎遭扮豬吃老虎的夫君闖入心房。
看「墨魚仔」用一個打,一個挨的手法寫出將門夫妻的攻守寶典,
另收錄濃情到化不開的獨家番外,錯過可惜!

男人懼內那是因為他樂意寵溺娘子,而不是真讓娘子騎到他頭上。
一開始肖陽只打算把崔婉如當漂亮擺設供起來,因此也沒去下功夫調教。
可只要是男人便都有征服慾和佔有慾,肖陽這種自幼習慣了征戰的人,
更是有些偏執,只有勝、敗,沒中間的選擇餘地。
肖陽為了在夫妻之間確認自己的身分,讓妻子打從心眼裡明白,
他與她之間的尊卑關係,新婚夜的強勢佔有就是他示威的開始。
可看著床上聽話溫馴,下床戰戰競競,陪笑討好的嫡妻,
肖陽這軍威都還沒發作,心就軟了一半,心疼的看著小財迷的娘子,
肖大將軍哪還有征戰時的男子氣概,一股腦地掏出全部家當,
只為了討他家小娘子歡心。


精彩章節搶先閱讀

 

  
  第一章

  溫七郎塭子辰刻意忽略了那些暗含取笑之意的眼神,憋著一股悶氣進了山林,甚至遠遠甩開柳依依去了前面與開路的人同行,他得遠離那眼神好似妖孽的女人整理情緒。
  漸行漸遠後,溫子辰的心思竟不由自主的轉移到了沿途景色上去,剛從積雪消融之處走來,他還以為初春時節山中樹木不會太繁茂,等漸漸進入黃泉道深處才明白自己想差了。
  眾人都發現這裡的密林和自己往常見過的樹林絕不相同,京郊的樹林不就是一片片的大樹嗎,底下是黃土和灌木,仰頭看得到天、低頭見得著路,四十四盤這森林卻是常年雨水充足,頂上樹葉遮天蔽日,腳下是枯枝爛葉堆起來的泥濘黑土,有分不清源頭的藤蔓盤繞在山林間,甚至還有粗至數十人環抱的大樹赫然聳立。
  氣候也與中原地區大不一樣,正午見著日頭身上會被曬得發痛,晚上夕陽落山後卻又叫人冷得直哆嗦,甚至白日裡的天氣都忽冷忽熱很是怪誕,樹蔭下落雨時溼冷,見到太陽又熱得恨不能一層層脫衣。
  而這個所謂五尺道真的不會超過五尺,不僅窄而經常被雜草掩蓋還不夠平坦,馬車在這裡絕無用武之地,但用來砌路的大石上卻又有深深淺淺的馬蹄印。
  「這是商道嗎?為什麼如此偏僻的地方還有人經商?」坐在籃輿中的崔婉如看著腳下馬蹄印很是不解,只有長年累月的跋涉才會行成這樣的印記吧。
  「之前不是說過嗎,這條路又叫滇僰古道,是蜀人販賣僰僮的必經之路,僰僮就是僰人奴隸,僰人懸棺知道吧?在之前的山崖上我指給妳看過。」肖陽一面說著一面向四周打望,估摸著這天色漸暗,得找地方紮營了。
  崔婉如立刻想到了之前在五尺道的起點看見那些在山崖上懸空放置的無數棺木,渾身一冷,不由哆嗦了一下,而後她卻恍然大悟夫君這是在故意嚇人,不由反駁道:「奴隸買賣?那也只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吧,漢以後書中就不見記載了。」
  「最開始是這樣,後來就變成西南絲綢和珠寶之路了,從僰道向南可經過夜郎直至南邊海域販南珠。」肖陽如此說著。
  他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一笑,頓了頓又繼續解釋,「還有就是蜀身毒道,從僰道入滇然後往西南前行,至身毒、驃、真臘、赤土等國,用絲綢、茶葉、山貨、鹽換取蜜蠟、瑪瑙、青金石、香料、藥材等物。」
  聽他這麼一說,財迷妻子崔婉如果然如肖陽所料,雙眼一瞬間亮得像明燈,若有所思道:「這麼一說似乎獲利頗豐。」
  鹽這東西朝廷控制的不好搞,不過他們此行就帶著不少綢緞,茶葉嘛,聽說在西南夷的普洱地區產量不低,如今這漫山遍野不都是山貨嗎,用不太值錢的東西換取珠寶香料,暴利呢。
  「亂想什麼?」肖陽伸手就用食指輕輕敲了敲崔婉如的頭頂,世家大族還是官員,怎麼可能親自經商?最多不過,等在西南夷地區站穩腳後,資助、庇護些大商人抽份子就成。
  崔婉如還沒傻到會在大庭廣眾下道出自己垂涎西南身毒道的利潤,只笑了笑,「我在想,都說西南邊是貧瘠的蠻夷之地,沒想到並非如此,無論何地的人都能找到適合自己的生存之道呢。」
  「天無三日晴,地無三尺平,人無三分銀,確實不可能富裕。」肖陽嘆息著搖了搖頭,真要自己派手下人去經商,他根本就不捨得,「有句俗話叫做行船走馬三分命,高利潤與高風險是孿生兄弟,不可能只有收穫沒有付出。」
  說話間,一行人緊趕慢趕的來到了地圖中標注的一處寬敞地,肖陽命令大家紮營休息,一部分體弱的婢女、僕婦負責收拾柴火準備做飯,力大的家僕則須把騾馬馱運的貨物卸下安置妥當,給牠們餵好草料。
  兵士們則分為幾組休息、狩獵、紮帳篷,還按照行軍的要求在宿營地四角設置了哨點,以及營區中的四隊不同方向的流動哨。
  一大堆人忙至天色漸暗、燃起篝火這才紛紛開始吃喝,幾個主子自然是特別待遇,早早就用了熱騰騰的飯菜,肖陽出去轉了一圈後還給需要進補的崔婉如弄來了鹿肉。
  「還有人去打獵了嗎?真是厲害。」崔婉如吃著丈夫遞給自己的鮮嫩炙烤鹿肉片很是驚訝,這麼多人行路,動靜可不小,沿途還能找到被驚擾後的幼鹿這根本不像普通軍士,應當是獵人中的佼佼者。
  肖陽嚼著肉得意一笑,被妻子用崇拜的語氣讚揚心裡樂開了花,面上卻佯裝淡定,很是平靜的回答,「我獵的,喜歡就好。」
  「哎呀,這可真是難得,就說怎麼吃著如此噴香。」崔婉如跟著一笑,卻又偷偷戳了丈夫的胳膊嗔道:「別再去了,安全第一,口腹之慾可沒你人重要。」
  「沒事兒,我順道探探路而已。」肖陽滿不在乎的一笑,在陪著妻子用餐完畢後又去了別處蹓躂。
  避開眾人之後,他找到了副將徐恒寧和鄭恭亮以及當日須帶隊守夜的將士,微微有些警惕的叮囑道:「剛才我在四周看了看,附近有狼群徘徊的痕跡,晚上務必警醒些。」
  「狼?牠們會到行人聚集的地方來?」鄭恭亮覺得有些難以置信,他們走的是商道也是官道,路是破爛了些,可也不至於被狼盯上吧,那可是種聰明的動物,怎麼會主動招惹大隊的軍人?
  「初春嘛,山林中飢腸轆轆的野獸最多,篝火燃亮點,小心沒大錯,武器都在順手處放好,讓士兵睡時不解甲,家丁、奴婢也別脫得精光不方便起身。」肖陽不容置疑的做了這吩咐。
  他有些懷疑,因西南夷地區戰火連綿的緣故,行走在商道上的馬隊驟減,狼群或許會將這路也劃作了自己的地盤,在牠們眼裡,自己這隊人馬就成了必須驅逐的入侵者。
  肖陽甚至讓自己妻子也和衣而睡,崔婉如沒聽到關於狼群的消息,卻能從丈夫的臉色和語氣中察覺到氣氛不太尋常。
  當黑沉沉的夜幕籠罩了連綿群山,遠離篝火處已暗沉得再也看不清任何東西後,崔婉如緊了緊衣衫,進入帳篷將良弓和箭筒放在了枕邊,這才緩緩躺下,她想要入睡卻怎麼也睡不著,人在緊張之便會特別關注身邊動靜,而在寂靜的夜裡,任何聲響都會被格外的清晰。
  崔婉如側耳聽著,只覺得樹葉在身邊唰唰作響,山風間或像呼哨似的咆哮,甚至還有腳踩樹枝的嘎吱聲,她忽地一個激靈,這荒山僻野的誰在走路呢?
  「巡邏的人在走路。」肖陽無語的嘆息一聲,輕輕攬著崔婉如的肩笑問:「瞧瞧,驚弓之鳥似的,我陪著妳還有什麼好怕的?」
  「欸,這不是頭一次真正睡在密林中嗎?還有你之前說什麼黃泉道當然有些害怕了。」崔婉如臉頰微微發燙,為自己辯解了兩句
  「只是提醒大家多注意罷了,這足足一千名兵士的隊伍,就算是野獸暴動了也傷不了妳,快睡吧。」肖陽朗聲一笑,將妻子緊緊摟入了懷中。
  她倚著丈夫的胸膛在那暖烘烘的可靠感覺中漸漸入睡,迷迷糊糊中兩個多時辰一晃而過,就在這時忽然有一聲吆喝將崔婉如從夢中驚醒,她凝神側耳頓時又聽到了野獸的號叫,「嗷嗚……」
  緊接著便是巡邏士兵的一陣陣呼哨示警,肩頭忽地被丈夫一按,只聽得他說了句:「我出去看看。」便瞬間不見了蹤影。
  下一刻,隔壁帳篷中睡著的肖棠身穿皮甲、揹著箭筒、腰胯大刀,領著另外兩名會武的婢女走了進來,她們受命時刻保護女君左右。
  「那是什麼?狼嗎?」崔婉如平日裡即便是去狩獵也不過是玩玩圈養在園子中的小兔、小鹿,從沒正面遭遇過正經野獸,只聽說狼的叫聲是嗷嗚樣子。
  「嗯,是狼群,大約有六、七十頭,不知怎的突然撲過來了。」肖棠說完後又安撫似的一笑,「娘子放心,咱們是在最中間,外面都是拚殺慣了的將士在守著,不會有問題的,一千比幾十,怎麼著也不可能讓那些畜生撒野。」
  崔婉如卻不可能真正安心安坐帳篷之中,她丈夫還在外面呢,不親眼看看又怎能放心?
  她揹上箭筒、拿著弓箭甚至還取了一支箭矢扣在指間這才出了帳篷,抬眼一看就發現營地居然是一片混亂,狼群絕非肖棠所說的只有幾十頭,依崔婉如所見,足足一百五有餘,這其實是由多個狼群集合的遷徙狼。
  而溫子辰帶的奴僕最多又沒經歷過獸群的侵襲,偶有落網的野狼衝向他們那一片地界時,家丁居然沒舉起刀劍反抗,反倒和婢女一起尖叫亂跑著逃命,不僅送了空門給惡狼還打亂了軍士的抵禦節奏,甚至被眾多軍士控制成半包圍狀絞殺的狼群,就像是發現了此處是薄弱環節似的開始進攻。
  駐地被撕開了一道安防口子,一時間哀號聲四起,血腥味也越來越濃,更激起了野狼的獸性,明明是注定不會成功的襲擊,竟讓野狼前仆後繼的奔來,齜牙咧嘴放棄生命只與人惡鬥,彷彿是在期盼自己死了也要拖下幾個墊背的。
  肖陽原本還指望嚇走狼群便成的,如今居然成了沒法善了的局面,他暗暗嘆息,而後決定擒賊先擒王。
  思索間,他拿著強弓站立在營地中忽略了周遭的一切動靜,就著昏暗的篝火靜心觀察狼群的動向,觀察著那一雙雙帶著寒光的綠色眼睛,忽地他竟和一匹膘肥體壯、身形巨大的野狼在夜色中四目遙遙相對,是牠,不曾攻擊只在外沿看著的狼王!
  肖陽倏地彎弓射箭,銀光金屬箭頭在暗夜中就像流星似的直撲頭狼面門而去,那狡猾的畜生卻忽地一蹦躲閃出去,箭矢只擦著牠的後腿帶出些許鮮血。
  受傷後憤怒的狼王豎起了雙耳,弓著背從喉頭發出嗚咽的號叫聲,狼唇後翻露出了一口雪亮的鋼牙,肖陽彎弓再次急射,牠卻蹦跳著隱入了黑暗中遁去身形,與之同時,十幾匹帶了傷已然鮮血淋漓的野狼卻前仆後繼的向肖陽襲來,不管不顧的進行侵擾,一時間打了他個措手不及。
  就在肖陽指揮眾人舉刀奮力宰狼之時,狼王卻閃電似的在人群中穿梭,頃刻間直奔他後背而去,狼也是極其聰明的,擒賊先擒王的道理牠也懂,在這千鈞一髮之際,肖陽只聽得嗷嗚一聲慘叫,他看也不看,抬臂反手揮刀,直奔聲音發出之處砍去,鋼刀入肉後他這才扭頭。
  果不其然,偷襲的狼王已被順利斬殺,望著地上狼王的屍體,肖陽赫然發現牠右眼中竟插著一支尾羽為紅色的箭矢,因臂力緣故箭頭插入不深卻異常精準,他下意識的衝著羽箭射來方向望去,只見愛妻崔婉如正身穿騎裝,在燈火闌珊處與自己遙遙相望,手裡拿著的是她那緋紅的精緻弓箭,兩人就這麼雙目對望,一時間雙方都是心潮澎湃。
  崔婉如眼中含淚、雙手抑不住的微微顫抖,差一點,就差一點點夫君就要被野狼所傷,她真不知自己哪兒來的勇氣竟能抬手射箭,就連身邊精於騎射的肖棠都怕誤傷了郎君而遲疑著,延誤了時機。
  不假思索的射箭救夫,可當箭離弦而去後崔婉如才是一陣陣的後怕,甚至嚇得腳軟,萬幸不曾出意外,或者說自己這出色的臨場發揮全得益於夫君一次次耐心的指點,全因他陪伴著無數次彎弓練習,才能條件反射似的命中目標,這世間萬事果然都是有因才有果。
  同時肖陽心中也是感慨萬千,誰能想到當初那個不敢上馬、舉不起弓箭的嬌滴滴小娘子竟能彎弓射殺野狼了?真不愧是我的妻。
  擊斃狼王後,群狼無首又損失慘重,知道這群人是硬茬子不好惹,自然嗚咽著漸漸退去,眾人這才緩了神、放了心,甚至在劫後餘生後還很是喜慶。
  可一等到天亮,迎接他們的就是小將軍暴風驟雨似的喝斥,千叮嚀、萬囑咐,路途中不要亂撿東西,居然有拾柴火的奴婢抱了兩隻小狼到營地,這就是大家被圍攻的引子。
  此行足足一千五百人,其中大半都是職業軍人,是他肖三郎精心操練在戰場中能以一當十的悍將,如今居然被區區一百五十隻狼騷擾得狼狽不堪,他還要這些人幹嘛啊,還不如訓練一隊狼兵以一當一百去。
  在圍剿野狼時,居然有奴婢亂奔、亂跑,往自己人箭頭上撞,害得軍士憋手憋腳的不敢使用強弓強弩;還有殺狼時走遠了踩到有毒植物的、滾落山崖的、沒被狼啃被蛇咬的……各種受傷、各種淒慘、各種無語,更有甚者肖家精心培養的貼身護衛在關鍵時刻居然因為誤食毒蘑菇腹瀉、嘔吐,而沒能好好保護男女主人。
  「我的命是女君救的,這是幸運嗎?不,這是你們的恥辱!」肖陽揮著馬鞭重重抽到地上,激起一片枯枝爛葉,而後他惡狠狠地說:「路上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都給我死命操練著,到蒙州後,不合格的全給我滾蛋!」
  這次是崔婉如沒事救自己,下一次卻可能是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她遇襲,肖陽無論如何得杜絕這種可能性,並且他最後一段話明面上只罵了自己人,眼神卻從溫家隊伍中一瞟而過,拖後腿的人不管是不是肖家的,他都不樂意要。
  溫七郎窘得臉直發燙,他也很想咆哮一場,一群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柳依依,妳腦子進水了啊,密林裡能有狗崽給妳抱著玩兒?
  被溫七郎甩臉子教育了一頓的柳依依覺得自己很無辜,狼崽是被貼身婢女無意中抱回來的,她又沒要求對方去狼窩裡偷,不過是沒認出來逗玩了一會兒而已,怎麼能將這禍事全賴在她一個人頭上?心中雖有不忿,柳依依卻沒敢開口反駁,只灰溜溜上繳了兩隻幼狼了事。
  她聽從母親的意願而高嫁,卻違背了父親不能做妾的要求,如今娘家是沒法倚靠了,或者說就算依舊被父親疼愛他也沒法和長公主叫板。
  可見自己下半輩子的幸福僅繫於溫七郎一人之身,眼瞅著他已漸漸產生不滿,這要緊時刻只能想方設法拉攏對方,又怎能使性子叫屈?
  必須得在西南地區好好經營拴住了溫七郎的心,三年五年的,趕在他娶正妻之前養上一雙兒女,這才算地位穩固,如此一想,柳依依在餘下的路程中虛心求教、謙虛做人再也沒出亂子,只隔三差五的討好溫七郎盤算著造人。
  其實同行的崔婉如也有這麼個趁年輕養上一雙兒女的心思,但她卻沒那麼著急,因為肖陽一開始就說過西南地區戰事剛停,百廢待興。
  何謂百廢待興?不曾經歷過一個地區從無到有興建過程的崔婉如並不清楚,但她卻以最糟糕的情況進行過盤算,不外乎就是殘垣斷壁、焦土荒田甚至還可能有流寇。
  這種情形下怎麼可能安心懷孕、待產?她甚至有些慶幸,自己身子還得有小半年才能養好,寶寶不至於在沒作好萬全準備時就急匆匆蹦出來。
  至於肖陽,他滿腦子想的都是駐兵、練兵、平叛等事,在家時吃穿不用愁,出門在外一路上靠打獵就能養活一堆人,一時半會兒根本沒想那麼遙遠。

  ◎             ◎             ◎

  趕在預定時間之內,肖陽帶著大隊人馬順利抵達了劍南道蒙州都督府治下的昆嶺折衝府,該折衝府由昆州所轄,下有六縣。
  此地原本是屬於少數民族自治的羈糜府州,昆州刺史就是當地的盧鹿蠻首領,可惜那不是叛亂了嗎?朝廷鎮壓之後另派了漢官就任刺史府要職,只讓下面的縣令由當地人擔任。
  昆嶺折衝府也是在叛亂後新設的,按律這下府的府兵不過幾百人,頭年下旬他們卻和當地人發生了衝突折損一百餘,當即上報朝廷要求增兵,肖陽才被派到了此地震懾刺頭。
  當日下午,肖陽安排了崔婉如等人在驛館休息,眾多兵士就近找地方紮營,自己則帶著相關文書尋到了自己的頂頭上司報到。
  按說只是初次見面,這折衝都尉臉色卻莫名其妙的很是不善,他眼皮都不抬的翻看著文書,用一種酸得掉牙的語氣嘆道:「唷,你帶了足足九百人之外還有三百部曲?加上奴僕、婢女一千五六都不只吧,這可難辦了,人太多不好安置呀。」
  聽他這麼一說,肖陽面上客客氣氣、忐忐忑忑,心裡卻敞亮了,身為折衝都尉手上一共才六百來個兵,請求支援後上面空投一個副手,人是帶夠了,可惜卻都是肖家軍,光聽這名字都知道他插不了手。
  何況調令上還明確寫了這位肖家的左果毅都尉是在奉命實驗新式練兵方法,他手下的人一應事務任由其自行處置,這說明什麼?說明咱這折衝都尉只是個擺設,而且還是個群毆武力值不如下屬的擺設,他要不覺得憋屈、不覺得氣悶,這才奇了怪了。
  「下官原本也不願帶太多人,可是……」肖陽臉上露出了一個淺淺的酒窩,為難苦笑道:「可是襄陽長公主將她最寶貝的兒子給弄到了我隊裡,為安全起見也只能,哎,這實在是無可奈何。」
  襄陽長公主?折衝都尉聽聞此言差點嚇得手抖,她兒子怎麼會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來?火速琢磨了一下,才想起眼前這位肖小將軍不就是永安王的外孫嗎,他和襄陽長公主的兒子算是表兄。
  這麼一來,就不能任性的按原計畫將他們打發到犄角旮旯擠著住了,可是也沒可能叫自己讓出好不容易修建的敞亮府邸,溫家了不起嗎?我還是齊家嫡系呢!
  折衝都尉調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假惺惺的和肖陽閒話,然後告訴他出門左轉官衙隔壁的一棟只有一進的小土屋,就是給左果毅都尉準備的房子。
  通共五間正房一排後罩房,僅僅只夠一家人帶著三五奴僕緊巴巴的居住,像崔婉如和趙瑞蓮這種出門無論如何也得跟著二三十個婢女的貴婦人,那怎麼可能適用?
  「哎,這可真是……確實是地方不夠住吶,要不這樣,咱們昆嶺府由官家給了公廨田十頃,我這邊的人沒用多少,可去問問昆州刺史剩餘的田在哪兒,讓他給你安排一下,想來餘下的人就能給安排了。」齊都尉笑容可掬的說著,還親自送了肖陽出門,毫不客氣的將這個難題推給了自己同僚,反正一個武官一個文官又不是同派系的,無壓力。
  肖陽也沒與這個明顯不待見自己的頂頭上司過多糾纏,依照所說去找了本地刺史,按說,軍職的肖陽與刺史這種地方長官沒有統屬關係,但他們這行人的戶籍卻歸當地州縣所轄,本就要拿著花名冊去找刺史府相關人士登記,順便尋他劃一塊地也成。
  許是這刺史早已得知溫子辰與鄭恭亮之事,不僅親自接待了肖陽,態度還很是客氣,只是當其問到田地、住處時他同樣很是為難。
  只嘆息道:「本地戰亂剛剛平息,原本的刺史府衙都被焚燒了,現在這地方是新建的,你也看到了,地界不大,僅能辟出兩個小園子供來客暫住,至於將士們便只能自食其力。」
  他的意思很明顯,貴客可在家裡借住,別的就愛莫能助,至於公廨田,刺史拉著肖陽走到院中單手遙指遠處一座小山頭,有些吞吞吐吐的說:「就是那裡了,白河縣牧馬山,山腳下原也有民居,或許還能住人。」
  「那是山林吧?」肖陽遙望遠處植被茂密的小山頭,很懷疑的問:「有八公頃良田?」官家的公廨田怎麼也不可能是貧瘠鹽鹼地,可那山頭卻看不到有梯田,至於蕎麥、大麥等作物更是連影子都瞅不見。
  「山腳有田,再開墾一下也就夠用了。」刺史呵呵乾笑,知道肖陽看出了田地的數量不夠又趕緊解釋道:「那是座因戰事而廢棄的荒山,幾百公頃呢,足夠住了,土質還是不錯的,打獵也極為方便。」
  沒房子、沒地,要我們一千多號人去山上當野人嗎?亞洲版人猿泰山?
  肖陽無可奈何回了驛站,召集幾個軍官議事時果斷排除掛有他副將名頭的溫七郎,絲毫沒野外生存能力的貴公子不需要參與此次探討。
  因為他們面臨的窘境比預想的更糟糕,沒吃沒喝、沒穿沒住,把身邊帶著的乾糧、布匹一用光,那就只能赤身喝西北風去,至於朝廷給的俸祿……在用貝幣的地界,上面發的銅錢能用得出去嗎?即便是折算成了錦帛金銀,那也得那些已經被得罪死了的當地人肯交易啊。
  「那麼大一座山,打獵也行吧?」說話不過腦子的徐恒寧張嘴就發了傻。
  「一千五百人,每人每天兩斤肉,你是準備蝗蟲過境似的,頭兩個月就把能吃的全吃光了然後等餓死?」肖陽不屑的瞪了他一眼,「之前在路上是行獵,這可是我們自己的駐地,不能竭澤而漁。」
  「那怎麼辦?」徐恒寧無賴似的一攤手。
  「我只是先告知你們一下目前的情況,明天去考察了才能將問題具體分析,萬幸的是,我們是在春天就任。」肖陽無語望天,春末應該還來得及犁地播種吧?如果能搞得到種子的話。
  至於宅子,他們一行人最好是住一處別和折衝都尉、昆州刺史當鄰居去,鄭恭亮和溫子辰原本就是為了躲避派系爭執才到了這地界,何苦又參與其中?不過肖陽卻沒對刺史所說的山下民居抱有太大期待,或許能住人這聽起來根本就是沒法居住的委婉說法。
  安排好明日帶上一百人探路之後,肖陽回了驛館居室,正好看見崔婉如又在撥弄算盤,這一次她卻不像當初算嫁妝那會兒面上喜慶又歡欣,而是愁眉苦臉跟苦瓜一樣。
  「小財迷又在計算什麼呢?」肖陽大馬金刀的在桌前一坐,咕嚕嚕喝了幾口崔婉如給他晾好的溫水。
  「算此行一路上傷亡後剩餘的人數,你手下管著九百人,朝廷撥的軍餉也不過是能混個溫飽罷了,之外還有三百部曲,那是肖家私兵,還有家丁奴婢等,哎。」崔婉如愁眉苦臉的將算盤一推,哀聲長嘆,「人多好大消耗,難養。」
  私兵就是需要自己掏腰包養的兵,家丁、奴婢能不能吃飽穿暖當然也是主家的責任,有了權利相應的也須付出代價。
  「等安頓好之後便開源節流吧,日子必定能過下去。」肖陽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還一定能過好。」
  「那住處定了嗎?也不能一直待在驛站中,房間既少又窄。」崔婉如抱怨養家很難後,立刻又問了一個肖陽實在是不想回答的問題。
  「明日咱們一起去看看。」他一拍腦門避重就輕的回答了,然後趕緊拉崔婉如上床就寢,免得她再問些難堪又沒法回答的問題。

  ◎             ◎             ◎

  次日大清早,肖陽便領著鮮衣怒馬的騎兵隊,與一身緋紅衣衫的妻子並肩往鄰縣的白水河牧馬山奔去。
  此行路途不算遠,快馬過去約莫一個多時辰而已,沿途青山綠水的風景很是不錯,崔婉如一開始左右環顧、東瞅西看還覺得心情挺舒暢,卻不知自己在路上也被正在田頭勞作的當地居民看了稀奇。
  此地漢人常見,漢人貴族也見過,但是貴婦人卻少有,嘖嘖,裙子是用金線繡的花兒呢,金翅雀活靈活現的好精美,騎術似乎也很好,卻不知是個跋扈的還是和善的?
  崔婉如戴著帷帽讓人看不清臉,不然他們還得感慨,這漢人女子皮膚可真是白啊,臉色怎麼發青呢?
  白中帶青,這是因為崔婉如無意中看到了當地人的民居,以樹杈插入地下作柱子,四面用茅草遮掩而成棚屋,沒牆沒壁沒花園,甚至沒個院牆大門的草棚子。
  「這、這是什麼?房子?」崔婉如問話的聲音都在發虛、發顫了,這就是刺史說的民居?我們待會兒會看見、將來會去住的民居?
  「杈杈房,這屬於烏蠻的傳統住宅。」肖陽依照腦海中的記憶順口就回答了,卻沒詳細解釋這最簡陋的杈杈房只是當地人傳統民居的其中一種式樣,常見於平民或者說貧民家。
  「這樣啊,這名字倒還真形象,呵呵。」崔婉如苦笑,整顆心都沉到了腳底下去。
  殊不知,稍後她在牧馬山腳下看到的屬於自己的民居更為坑爹,殘垣斷壁,真的是殘垣斷壁,就一片被火燒過,連是不是屋子都快看不出來是黑土爛泥還是枯樹的民居,這能住人嗎?連鬼都沒法住好不好!
  來自京城世家大族的貴婦人首次切身體會到,安居樂業須從真正的造房、種田起步吶。
  肖陽騎在馬上,有些煩躁的圍著廢墟蹓躂了一圈,左右張望。
  這白水河縣其實是由數座連綿起伏的山林組成,最靠近東北邊的是他們現在所在的牧馬山,再往西南走才是如今盧鹿部落的核心聚集地,肖陽其實是被當地刺史和折衝都尉指派到了門戶位置,一旦再次出現暴亂,這裡就將是第一戰場。
  萬幸的是,有一條大河從牧馬山側面縱向穿過,剛好間隔了相鄰的連綿山脈,在雨水充沛的季節也能算做是天塹。
  「這就是白水河嗎?」崔婉如看著自己夫君的目光落在河灘上也不由看了過去,瞧著對面山腳的梯田和半山腰處影影綽綽的房屋,奇怪道:「怎麼沒有橋?渡船也沒呢。」
  「有溜索。」肖陽指著半空中的一條麻繩扭成的粗線回答,「可以來回滑著渡江,或許之前也有吊橋,因戰事被毀吧,至於渡船肯定是沒有的,這河枯水季節船要擱淺,水量充足之後卻非常湍急,船沒法橫線渡河。」
  四周眾人全部一臉疑惑的看向肖陽,他也是第一次來吶,怎會知道得如此清楚?
  「這不就是地圖上標注的白水河嗎?」肖陽指著河灘解釋道:「鵝卵石挺多挺圓,有的還很大,可見這不是個淺水河,只是目前水量不算充足罷了,待夏季汪洋肆虐,洶湧澎湃的河水激起的浪花會在陽光下呈白色,白水河,喏。」
  當地人給山川河流取名字多半是有緣由的,白水河、牧馬山多明顯,想必在暴亂之前這裡也是個本地人聚居的山頭,山下平原處種田,山上放牧,現在很多人都退居到白水河那一端去了吧,沿途看見的農戶多半是些親漢的佃戶,甚至他們很可能只是被俘、贈與或被賣的奴隸,以供當地官員、軍士驅使之用。
  「所以他們住著簡陋的那什麼杈杈房?」崔婉如聽肖陽這麼一解釋,額頭的冷汗這才服貼的縮回去。
  她簡直不敢相信那種房子居然能住人,連自己家的馬廄都不如,四面透風的吧?也不知那竹篾牆之外搭的是茅草還是稻草?說不定等不到新稻穀收割時,頭年蓋的稻草就已經朽了,那不僅透風還得淋雨。
  崔婉如心戚戚的看了丈夫一眼,很怕他會說:「咱們入鄉隨俗,就搭這樣的房子吧。」
  萬幸的是,肖陽在四周考察一圈後,指著山腳向上不遠處的一塊地勢稍有些平坦的位置嘆道:「砍樹修木屋吧,空出來的位置往下弄成一片梯田正好種地,山上可養殖、放牧還可試試種果樹。」
  訓兵什麼的,只能和勞作穿插在一起進行了,反正手下的大部分人都是青壯年男子,力氣是足夠的,只不過砍樹還成,這修房子缺建築師吶。
  至於種地和養殖、放牧,肖陽抬頭望向隨著自己出行的這百人小隊高聲問:「你們誰在入伍前種過地的,養過雞、鴨、魚、豬、羊的有沒有,放牛的呢?」
  看著一行人紛紛搖頭,頂多有一兩個說曾經在家幫忙,但僅限於幫忙,沒法從零開始全權操作,肖陽頓時有一種眼暈的感覺,他怎麼就只帶了肖家最核心的精兵良將呢。
  要知道這厲害的兵多半也是家學淵源,從小就練著的絕對強於那種從農戶家裡半途招找來的人,也就是說,反過來要讓他們臨陣去充當一下農戶,難度也相當大,術業有專攻,沒法。
  聽著夫君問話的崔婉如在別人說完之後,弱弱的舉手示意,細聲道:「修房子的工匠帶著四個,有三個活著跟過來了;種田的好手也是四個,都還在;會侍弄畜生的也有,只是帶的種子在路途中遺失了部分,不太夠用,也沒有雞崽、乳豬之類的可養。」
  「哎唷,這可真是及時雨吶,妳怎麼想到要帶這些的?」肖陽又驚又喜的眼神都發亮了,若不是顧慮圍觀群眾,他恨不得將崔婉如抱起來親一口。
  「開國時,永平公主下嫁北狄部落不就帶著各類農技人員嗎?書籍、樂器、糧食種子甚至還包括織布機,我不過是效仿她而已。」崔婉如語調平靜用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如此回答,說著她又慢慢走到肖陽身邊,仰頭看著他笑道:「記得夫君曾說過,心戰為上,兵戰為下,除了武力震懾之外,若能另辟巧徑促進本地經濟、文化的發展以此加強蠻漢的友好往來,這才是長久立身之道對吧?」
  「對,很對。」肖陽簡直感動得有些心潮澎湃了,他沒怪崔婉如搶了自己臺詞,只覺得有如此賢妻真是前世修來的福分,萬分榮幸。
  他絲毫不知道崔婉如為了這一刻閃耀登場展露出自己錦繡經綸,私下究竟花了多少功夫,在因為不知道貝幣丟臉之後,她一疊一疊的翻書查看西南地界的風土人情,一次次的詢問慣常出遠門的人,考慮究竟該如何籌備行裝,甚至求婆母找出了永平公主等和親蠻夷之地宗室女的嫁妝單子做參考,僅僅只為當夫君有所需求時自己能挺著胸膛回答,我知道,我都準備好了。
  崔婉如再也不要做被人圈養在後院的精緻鳥雀,她只想堂堂正正的與肖陽並肩而立,做他的賢內助與臂膀,這樣的人生才有意義,才值得她重活一世在拚搏感悟中好好享受。
  如今匠人的事情解決了,崔婉如很是欣慰,但接下來她卻發現帶上了工匠與書籍不意味著伐木建房、犁田種地的事情能順利開展,他們沒有工具。
  眾軍士隨身帶著的鋒利鐵質器物僅限於武器,哪怕有斧頭那也是砍人用的,捨不得拿來砍樹,而伐木必備的鋸子以及農耕用具更是稀少,崔婉如準備的和農匠人自備的加一起,每件只有區區十餘把而已。
  「真是對不住,沒想到準備的還是不夠充分。」回到驛館之後,崔婉如望著清理出來的一堆東西有些赧然的嘟了嘟嘴。
  這確實是她的失策,一廂情願的將自己高高在上定位為了指導者而非拓荒者,忘了自己可不是什麼和親的公主,也沒有足夠多自備工具的奴隸驅使。
  「隨行的鐵匠倒也有,只是……」只是怎麼可能等著那三五個人一件件的鍛打出合適的工具?一千多號人搭帳篷住上一兩年那可真是笑話,何況就算等得及也沒鐵礦石可用。
  「能買就買、能借就借吧。」肖陽立刻琢磨著要去叨擾叨擾昆嶺刺史和昆州折衝都尉,好歹也是奉旨赴任的四品官兒,總不能任由他們給隨意打發了,住處沒有,糧油、工具總得幫忙弄些來吧。

  ◎             ◎             ◎

  所謂擇日不如撞日,從牧馬山返回驛館的當天夜裡,他就拎著溫子辰、帶著鄭恭亮去拜訪了自己的頂頭上司齊都尉。
  休整一日後,對方怎麼著也得給襄武郡王與長公主的寶貝兒子弄一次接風洗塵宴吧,酒宴中途再順便道出了心中的苦惱,他們沒地方住來著,刺史友情提供了兩個小宅子卻不甚滿意,想自己在山清水秀的林中修建木屋又苦於沒工具。
  看在幾位宗室子姪的面上,既然刺史都有所表示,齊都尉自然也沒法一毛不拔,竭盡所能湊出了些工具交給肖陽,儘管是杯水車薪但也聊勝於無。
  次日,肖陽又故技重施找刺史討了些糧米,好歹能湊合著過上一段日子,緊接著他又命人將山腳下的民居廢墟清理出來,搭建了杈杈房做工棚,這便熱火朝天開始伐木。
  在製作前期建築規畫圖時,肖陽還和工匠商議了一番,否決了對方希望依照京城世家需求建至少三進屋子的提議。
  他本就是個實用主義者,出門在外更是不願窮講究,能建個可以遮風避雨至多冬暖夏涼的結實屋子就成,何苦奢侈浪費、精雕細琢?要真花個半年一年的才能建好主子住處,那其餘人等就一直以天做蓋、以地為席了?何況依山傍水建房必須因地制宜,三進大屋那得耗費多少人力、物力?
  他建議修建烏蠻各部落常見的垛木房即可,顧名思義這就是用一塊塊木料搭建而成的,以原木交叉堆垛為牆,劈開木板做瓦遮擋屋頂,上面再壓上石板防風吹,這種房子因取料方便在林區很是尋常,也是肖陽記憶中見過的,入鄉隨俗絕不會有錯。
  「垛木房?不是杈杈房?」崔婉如看著肖陽用小木棍兒搭出來的小巧模型,終於鬆了一口氣。
  或許是之前見到草棚子的衝擊太大,她如今瞧著這個只有一道大門、一間正房、兩間耳房、一個儲藏室和一個廚房的小屋子居然滿心歡喜。
  這人哪,期望高才會失望大,有了破到不能再破的屋子墊底,那看什麼都無比順眼,崔婉如甚至開始疑惑,當初自己在謝家因為沒能住到景色最好的偏院大發脾氣,反倒將唯一能依靠的男人越推越遠這事情是真實存在的嗎?可真是不知民間疾苦的大傻瓜。
  「真是委屈妳了,會好的,以後一定能好的。」肖陽很是憐惜的捧著崔婉如的臉輕輕一啄,斬釘截鐵的承諾道:「我保證,將來一定會加官進爵,讓妳成為人人羨慕的一品命婦。」
  想來她是從沒吃過這種苦頭吧?丞相家的千金能毫不芥蒂面對如今的糟糕生活環境,自己卻不能坦然無視她的委屈與妥協,不能就這麼讓她默默受累。
  「權勢自然好,但並非我所求,只要有你相伴,種田也不錯呢。」崔婉如甜甜一笑,只要男人性子可靠又有能力,還怕他不能在新地界立足嗎?
  「種田……」肖陽苦笑,沒種子種個屁的田,儘管在折衝都尉和刺史那兒分別搜括了一通,可農具什麼的遠遠不夠,還想要雞崽、鴨崽之類的也沒能成。
  「咱們去參加盧鹿部落的賽衣節吧。」肖陽遙望著白水河那端的連綿群山,指著村寨如此說道。
  既來了這裡他就沒打算蜷縮在犄角旮旯自己關門過日子,既然東西不夠,那就找鄰居套交情去,反正遲早也得往來不如就從明日開始。
  「曬衣節是什麼?晾曬衣服還能過節?」崔婉如一頭霧水。
  「比賽的賽,就明天了,年輕姑娘展示自己製作的衣服,比賽誰更手巧,然後跳舞、唱歌,晚上是年輕男女的集體舞會。」在肖陽記憶中本地有這樣的節日,他也刻意找人打探確定了真實性,只不過賽衣節的主角是未婚男女,這一點就不用細表了。
  「獲勝的有何獎勵?」這才是財迷最關注的東西。
  「哪有絕對的勝負,就看小夥子能瞧上誰,心靈手巧、模樣俊俏,勾兌拿下便是。」肖陽戲謔似的一笑,「情人眼中出西施,不可能有真正的頭名。」
  「啊?」崔婉如驚訝地瞪大了眼,這不是自由戀愛、自由相看嗎?有傷風化啊。
  「挺好玩的,去吧,咱們也見識一下異族風情。」肖陽用一種隱約帶著懷念的口吻說著,又建議,「咱們都穿上妳做的最好看的衣服,就算不參與也不能輸了陣勢。」
  「我也去?這拋頭露面的……」崔婉如面有難色。
  「沒事兒,烏蠻各部落雖是父權制的社會結構,但是婦人地位很高,沒漢族的破規矩,帶上妳沒關係的。」肖陽一來是想讓崔婉如見世面開闊眼界,二來他覺得讓面容具有親和力的妻子參與其中,對盧鹿部落來說會降低威脅性,更容易被人接受。
  崔婉如推辭一番後沒能拗過丈夫的堅持,答應了與他同去,而當肖陽問鄭恭亮和下屬誰願意與之同往時,所有人都頭冒青筋的跳腳反對。
  「才打完仗好不好?」
  「對方的抵觸情緒很強的好不好?」
  「你自己不要命了還要帶妻子啊?」
  「兩座山之間只有溜索的好不好,摔下去怎麼辦啊?」
  「我怎麼會如此冒失呢?既然提出了這事兒那自然是有一定把握的。」肖陽無語的抹了抹額頭的汗,軍人怎麼能膽兒這麼小?
  「你不冒失?不冒失能以五千先鋒絞殺五萬敵軍,還隻身犯險埋伏擊殺其頭領?」徐恒寧很是不滿的瞥了他一眼,眼裡就寫著兩個字,騙子。
  「你們是不知道,烏蠻流傳著一句俗語叫做呷組格使依,居組阿莫依,即是說,糧食中苦蕎最重要,人類中母親最偉大。」肖陽胸有成竹的說道:「按他們的習俗女人是不能隨意傷害的,獵人不能射殺大雁,男人不能把刀槍對準女人,在械鬥時只要有女人出面制止就必須暫停,所以……」
  「所以你想帶著三娘子幫忙擋刀槍?」徐恒寧望著自己上司,雙眼一瞪,意思是你好卑劣。
  「這只是最壞的情況。」肖陽一巴掌將徐恒寧搧開,衝著其他人認真道:「明天是盧鹿部落的賽衣節,誰會在一年一度的相親盛會上跟我們這些面容親切、沒帶武器的外鄉人找茬?賭一把吧。」
  「你這是在賭命,太具有冒險精神了。」鄭恭亮撇嘴搖頭卻又興致勃勃一笑,「不過聽起來很有意思,算我一個。」
  「瘋了、瘋了,都瘋了!」去蠻夷聚集之地參與人家的集會,還是剛剛揭竿起義被鎮壓的蠻夷,徐恒寧暴躁得想跳腳,卻阻止不了自己長官和同級的宗室子的主意。
  他只能應了,然後商議著明日肖陽帶少數人過去,他在對岸駐兵接應,萬一有事,就算拚著蹚湍急的河也得趕過去援救。
  「別,你還是帶著人該伐木就伐木去,披甲屯兵看起來具有攻擊性,反倒不美。」肖陽只讓徐恒寧稍微留意對岸情景,別擺出嚴陣以待的架勢。
  而後崔婉如點了肖棠等三個大膽些的婢女,在次日清晨與丈夫一同來到了牧馬山溜索前,先由當地人通譯掛了溜板在麻繩上,哧溜一下往河對岸滑過去,須由他通知一下白水河縣令,左果毅都尉將要攜妻造訪。
  「這真的就只是掛個小凳子通過繩子滑過去?」崔婉如頂著瑟瑟山風,站在溜索前看著四周陡峭的山崖、腳下激盪的河水、高而懸空的索道,頓時白了臉。
  懸空啊?比坐肩輿還可怕,那起碼還是腳踏實地的被人抬著,這個就跟在高空中盪鞦韆似的,我恐高啊,可不可以不去了啊?
  「不可以臨陣退縮。」肖陽一把攬住崔婉如的腰在她耳邊呢喃道:「不打算體會一次這種別樣的人生經歷嗎?垂垂老矣時,可以很得意的和兒孫顯擺自己曾經在陣前高歌戰曲、曾經做了蠻漢交流的功臣、曾經英姿颯爽飛渡山澗、曾經……咳咳,反正很是傳奇的一生。」
  「要活著才能傳奇吧。」崔婉如一步步的想要向後縮,卻又被肖陽死死拉住不放。
  「放心吧,有我在呢。」肖陽堅持己見絕不更改,初來乍到的,必須先拜訪新手村的村長騙取經驗值不是?
  何況他記憶中的肖力陽原本就是烏蠻其中一支的後裔,他們的傳說、戒律、習俗肖陽都很是清楚,他有九成九的把握此行不會出亂子,他很是確信,自己能在西南地區不用打的就拚出一片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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