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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折】將門嬌妻《上》

十六歲那年,身為宰相嫡孫女的崔婉如抵死不嫁邊疆小將肖陽為妻, 逃婚的她,卻一個不小心當了十年憋屈小妾。重生後, 抵不過命運的逼迫,她再次代妹嫁與慓悍霸道的三郎肖陽。 她年幼失母、出嫁最初源於一場交易、嫁妝沒有、夫君差點死在洞房夜、 父親扛不了事兒、親哥不成器、繼妹還在窺視她男人…… 崔婉如自嘲,嫁的是個三大五粗的武夫又如何? 婚書已定、聘禮已收,由不得反悔,只是,這一次,她要堂堂正正做嫡妻; 這一次,她不能輕信男人的花言巧語;這一次,她要緊緊握住手中的錢, 再也不受制於人!

會員價:
NT$1446.5折 會 員 價 NT$144 市 場 價 NT$220
市 場 價:
NT$220
作者:
墨魚仔
出版日期:
2013/08/20
分級制:
普通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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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抵死不嫁的小娘子遇上驍勇威武卻滿肚黑水的大將軍,
這位財迷小娘子本想默默藏金萬千、安然一世,
卻不慎遭扮豬吃老虎的夫君闖入心房。
看「墨魚仔」用一個打,一個挨的手法寫出將門夫妻的攻守寶典,
另收錄濃情到化不開的獨家番外,錯過可惜!

十六歲那年,身為宰相嫡孫女的崔婉如抵死不嫁邊疆小將肖陽為妻,
逃婚的她,卻一個不小心當了十年憋屈小妾。重生後,
抵不過命運的逼迫,她再次代妹嫁與慓悍霸道的三郎肖陽。
她年幼失母、出嫁最初源於一場交易、嫁妝沒有、夫君差點死在洞房夜、
父親扛不了事兒、親哥不成器、繼妹還在窺視她男人……
崔婉如自嘲,嫁的是個三大五粗的武夫又如何?
婚書已定、聘禮已收,由不得反悔,只是,這一次,她要堂堂正正做嫡妻;
這一次,她不能輕信男人的花言巧語;這一次,她要緊緊握住手中的錢,
再也不受制於人!


精彩章節搶先閱讀

 

  
  第一章

  眼睛一閉一睜,崔婉如發現自己居然重生了。
  時光回溯十載,只見窗外春意盎然,屋內依舊冷似冰窟,她不得不再次經歷出嫁那一日的屈辱。
  同上一次相仿,一身雍容華貴打扮的繼母張氏指揮著膀粗腰圓的僕婦,把撞向牆柱後暈倒的崔婉如架起來,冷水潑臉,弄醒了給穿上青色配金紅的連裳嫁衣,不同的只是清醒後的崔家元娘已經換了一條魂。
  「妳嫁的是個三大五粗的武夫又如何,婚書已定、聘禮已收,由不得反悔,崔家養了妳十六年,總該得點回報吧?」張氏一改往日的和善模樣不斷念叨道,下巴邊上的黑痣隨著她嘴的一開一合跳動不止,看得新娘一陣眼暈。
  面對著既成事實,正在回魂適應中的崔婉如沉默不語,只披散著滿頭青絲,垂首盯住腳尖繡鞋上綴的瑪瑙珠走神。
  耳邊則繼續蕩漾著繼母張氏牙尖嘴利的數落,「妳阿爹只是個被排擠到邊疆的下州刺史,有什麼能力去跟堂堂威武候叫板,莫非定西都護家的嫡子還委屈妳了?拒婚絕食求死,這是世家女子能幹的事嗎?」
  現任定西都護威武候肖睿,同時也是懷化大將軍,崔婉如輕輕嘆了一口,看來新郎也沒變,依舊是肖家嫡次子,三郎肖陽。
  崔婉如彷彿記得上一次自己問過為什麼要匆匆將自己許給邊陲武官,而不是留在京城,將婚配之事交給身為宰相的祖父作主。
  繼母的回答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妳不需要知道緣由。」
  阿爹的回答則是,「看好他的家境和人品。」
  「家境。」崔婉如繼續嘆息,不用問,這就是緣由。
  三個月前,她阿爹崔承望被彈劾之後又發配邊陲為官,三年五載時間不定,必須立足本地並做出政績才可能回京。
  邊陲蠻夷地區,民風慓悍、戰事頻繁,身為刺史的他還得兼管軍事,這位前半輩子一直待在京城的純文官無力應對,就職數月後不僅沒能做好差事,還屢遭都督府的上司申斥,就在崔承望急需尋人幫襯一把時,在本地經營了足足三代以上的定西都護拋來了橄欖枝,威武候家三郎求娶崔家女。
  媒人真真切切的帶話說:「婚事一定,肖家自會派人協助崔刺史安撫邊民。」就為這個,婚事定了。
  換言之,崔婉如是被親爹賣去了肖家,當初家裡帶正準備說親的長女到邊陲就存有這不可告人的目的,這真實的原因是上輩子在表哥分析之後,崔婉如才弄清楚的,除此之外她還得知了另一個消息。
  「肖家求娶的是誰?」崔婉如抖了抖衣袖抬起頭來,一雙清明耀目的杏眼帶著蔑視之意望向張氏,從那略有些發白的唇中吐出了不為人知的祕密,「是兩個月前在城門口騎馬揮鞭的粉衣女子,他們要的是鮮衣怒馬、風華正茂的妹妹,不是縮在馬車角落裡的我。」
  當年她最恨的不是被賣掉,而是代替妹妹被賣,沒親娘果然沒人疼,只能任由別人作踐,誰讓那崔婉蘭是繼母的親生女呢。
  「妳妹妹還沒及笄。」張氏渾身一抖,而後瞪著眼咬牙回答道:「而且婚書上是妳的名字,今日就要出門了,元娘認了吧。」
  「我知道,但是我要補償。」崔婉如纖指挽著鬢角髮絲,柳眉微挑,斜睨著比自己矮半個頭的張氏輕輕一笑,提出了條件,「聽說阿娘珍藏有兩匣子胡商販來的珠寶?」
  肖家那背景,娶兒媳能讓人作假給騙了?到現在對方還沒吭聲,說明他們早就弄清楚了嫁過去的究竟是誰,嫁就嫁吧,只是不能白嫁一場,多湊點嫁妝不亦樂乎。
  「妳好不要臉!」張氏氣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抬了抬肉乎乎的手卻不敢一巴掌招呼過去,轉眼這小蹄子就將成為大將軍家的兒媳,打不得。
  「莫非誆我上婚車的人很有臉?」崔婉如在銅鏡前四平八穩地緩緩坐下,任由侍婢為自己梳頭,同時斜眼一瞟繼母,笑著威脅道:「我會告訴肖三郎,妹妹說他青面獠牙、粗野不堪,不屑嫁呢,於是我不得不替她出門,只是兒很不甘心,這心情不好自然脾氣也不好,嗯,一不做二不休當潑婦去吧,禍害肖家順便敗壞崔家名聲,看妹妹還能嫁誰?呵呵呵。」
  崔婉如抬袖掩唇笑得燦爛,反正之前絕食、撞柱都已經撕破臉了,也不在乎是否會增加兩條品行不端、忤逆長輩的罪名。
  重活一世多了十年閱歷,莫非還鬥不過一個偽君子似的繼母?笑話!端看誰更不要臉面罷了。
  「看好她!」張氏憤然出門親自去取珠寶匣子,留下繼女在一干僕婦的陪伴中繼續梳妝打扮。
  待她離開之後崔婉如不由呼出了一口濁氣,這才察覺出頭頂髮絲掩蓋處在隱隱作痛,還時不時被侍婢扯得揪心,更讓崔婉如對這莫名重生有了真實感。
  果真不是夢啊……崔婉如神色一暗又一喜,細細回想起腦海中與新郎相關的記憶,從前她深居後宅,不太清楚肖三郎的具體戰績,只是坊間傳聞他治軍嚴謹、驍勇善戰、屢立奇功,只用了十年時間就從校尉升到了大將軍,堪稱儒將典範。
  既然被稱為儒將,那容貌應該不會太差,能力似乎也不弱,治軍嚴的人後宅肯定不會亂,一頓殺威棒打下去還有哪個姬妾膽敢犯事?並且此人好歹還是侯府的嫡子,嫁給他不算委屈。
  上輩子真是想岔了,白白放過一個上等夫君,哎,崔婉如完全想不出自己當初是怎麼考慮的,居然在嫁去威武候府的半道上逃婚私奔,放著士族土豪的嫡妻不當,偏偏去做沒名沒分的妾,被主母奚落、被旁人嗤笑,跟一群賤籍的鶯鶯燕燕爭寵,傻啊,真是太傻!
  梳好高髻,親手用青黛掃了柳眉,對鏡在額上貼好金箔剪出的精緻花鈿,用胭脂暈染臉頰,描紅了肉嘟嘟的唇,崔婉如又按照夫君的品級插上金玉花釵,妝點好全套釵鈿禮衣,頓時年齡看著偏小的她渾身一掃稚氣之感,帶著對婚姻美好期望的風姿綽約美娘子就此誕生。
  作了十年惡夢終於幡然醒悟,崔婉如昂首挺了挺飽滿的胸脯,深吸一口氣,打算從這一刻踏上屬於自己的新戰場,這一次她要堂堂正正做嫡妻,這一次她不能輕信男人的花言巧語,這一次她要緊緊握住手中的錢,再也不受制於人。
  拜別爹娘之後,崔婉如懷抱兩匣子珠寶,在喜娘的攙扶下踏上了送嫁婚車,鳴鑼起駕,帶著十里紅妝,浩浩蕩蕩地奔赴五百里外的邊陲重鎮。

  ◎             ◎             ◎

  在馬車上搖搖晃晃的走了半日,遠離刺史府邸之後,崔婉如輕輕一挑右側車簾,只見親兄長崔文康正騎在高頭大馬上回頭衝自己傻笑。
  依舊是從前被自己看不上眼的,那膚色微黑、過於壯實的模樣,這回崔婉如再沒了一絲嫌棄,只覺得平生最喜人的事情莫過於又見到了這個不曾頹廢、酗酒的哥哥。
  崔婉如心頭不由一熱,衝崔文康輕輕招了招手,對身邊兩位貌美如花的貼身侍婢吩咐道:「金珠、銀珠妳們到後面車裡稍坐,我有私房話要與哥哥說。」
  歷史經驗證明,這兩位繼母挑來陪嫁的婢女都不是省油的燈,暫時拋不掉得用著,但絕不能再信了她們,說重要話還是避開的好。
  「怎麼,怯了?」穿著喜慶圓領長袍的崔文康翻身下馬進了車裡,大剌剌地盤腿坐著笑言,「肖三郎要敢欺負妳,哥哥幫忙揍他。」
  「你能揍得了戰場上真刀實槍拚殺過的振威校尉?」崔婉如望著稚氣未脫、大言不慚的哥哥抿唇淺笑,「振威二字代表的不僅僅是品級吧。」
  「唷、唷,還沒嫁呢就替他說話。」崔文康伸手一彈妹妹額頭,滿臉不屑。
  「我可不是替他說話,只是……」崔婉如頓了頓,然後強撐起一抹笑容回答,「只是希望哥哥能更好罷了。」不論前世今生,她能倚靠的只有這一個哥哥,他若不成器,那自己不管嫁給誰都沒底氣。
  崔文康仰著頭底氣十足地反問道:「我何曾不好,相府的郎君相貌堂堂、一表人才,還不夠好?」
  若這貨不是自己親哥,若崔婉如不是重生而來,幾年沒見著哥哥的面,此刻心情激盪對蒼天充滿了感激之情,她真想咆哮著回答,你文不成武不就,除了皮囊哪裡都不好!
  真是太沒眼色了,白活十八年,那當丞相的是阿翁又不是我們親爹,何況爹也不是阿翁最重視的兒子,我們既不是阿翁最喜歡的孫輩,也不是阿爹最寵愛的兒女,有什麼值得誇耀得意的?
  不行,我重生一次可不是為了再次憋屈到死,要改變自己的命運除了換一個人嫁,還得改變哥哥的前途,不論是為了親情還是為了其他,都必須去做。
  崔婉如打定主意後立刻調整了一下情緒,半垂眼簾輕聲低語,「哥哥可知我為什麼會嫁給肖三郎?哥哥可知我為什麼在短短兩月內就得嫁人?」
  在說話的同時,崔婉如努力擠出兩滴清淚,緩緩抽出衣袖中揣著的絹帕輕拭眼角道:「哥哥,我本不願意帶著匆匆趕製的嫁衣、湊出來的嫁妝,去伺候一個或許根本不會憐香惜玉的武夫,可是阿爹他選中了我,無奈何……」
  崔文康看著突然開始哭泣的妹妹頓時慌了神,正想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撫,卻又聽得崔婉如用無比心酸的語氣呢喃道:「因為我們沒了娘,娘沒有親兄弟,我們沒外家。」
  「如娘,妳這是怎麼了?」崔文康那舉在空中的手頓時一僵,只愣愣的看向妹妹,總覺得她今日似乎變了個人,看著成熟了,說話不似從前那樣嬌憨,以往她何曾有過這般哭哭啼啼的悲切模樣?
  「哥哥,你可知道肖家求娶的是崔婉蘭不是我,她們欺負我沒人倚靠,拿我當替身。」崔婉如伏在兄長肩上嗚咽低語,「張氏不僅攛掇阿爹害我,她還要坑你。」
  「妹妹莫哭,我不會任他們欺負妳,妳若不願意嫁,我們就回去,對,回京城去,找阿翁為妳作主。」崔文康看著崔婉如那一串串的淚珠斷線似的滑落,頓時慌了神,趕緊跪蹲著攬起她肩頭輕輕拍擊安撫。
  「怎麼可能,跋涉幾千里去逃婚嗎?」崔婉如將面龐埋入哥哥胸膛,隱去了自己臉上嘲諷似的淺笑,「肖家不會聽憑這種事情發生,即便是回去了,阿翁也不會為我去得罪威武侯,我們都是可有可無的棄子。」
  聽到棄子二字,崔文康面色越發的難看,他只是性格大剌剌了些,並不是個傻的,想想就知道,妹妹十六、他十八,正是說親的年紀卻跟著阿爹從京城到了邊關,不僅沒法說門好親事,自己明年的科舉不管考不考得上也得被迫放棄。
  見哥哥面色暗沉,鋪墊一通後的崔婉如也不和他繞彎子了,直接問道:「哥哥,對將來你有何打算?」
  在她關於上輩子的記憶中,崔文康年滿二十歲就在張氏的安排下,用士族頭銜和濃眉大眼的英挺外表娶了個商女,然後靠著女方的嫁妝混吃等死,這一次崔婉如可不想哥哥再走了老路。
  「打算?」崔文康微微蹙眉,是啊,是該好好打算一下,「我、我國子監沒能混進去,連舉人都不是,進士、明經、明法都不擅長,也只有想法蔭補了。」
  考功名或許行不通,只能靠祖上功勳蔭補個小官位,只是不知道這機會能不能輪到自己,畢竟僧多粥少。
  「哥哥,你從小就聰明,能過目不忘的人為何被科舉難倒?」崔婉如說著語氣越發委屈心酸,她甚至帶著哭腔傾訴道:「張氏的兒子在國子監念書拚著要考進士,等他成了狀元、探花,張氏的女兒就能許給京城的高門大戶,而我、而我則在窮山惡水中苦熬日子,哥哥,就當是為了妹妹努力一次可好?讓我委屈了能找人求助,讓我將來的孩兒能有個靠得住的外家。」
  崔婉如倚在兄長懷中,半仰頭凝視他,眼裡含著淚且充滿了期待之情。
  被自己妹妹這樣懇切地看著,崔文康頓時熱血奔騰,同樣是兄妹,哪能繼母生的那兩個就一個成才、一個嫁去高門,自己和妹妹卻淒淒慘慘過一輩子?他立刻拍著胸脯保證,自己一定會努力不給妹妹丟臉,一定會在不久的將來成為她的堅強後盾。
  這廂,兄妹倆正抱頭垂淚說著私密話,車外突然響起了溫文爾雅的詢問聲,「表妹,累著了嗎?需不需要停車歇息?」
  一聽這話,崔婉如差點咬碎了自己的皓齒,當初她被逼嫁人心理不平,於是在送親路上和風度翩翩的表哥私奔了,奔者為妾,堂堂相府千金給他當了十年的妾,夢醒之後悔了,剛想要重新振作卻失足一命嗚呼。
  如今意外重生,正和哥哥說著事關重大的要緊話,他偏偏蹭過來打岔,不管前世今生,崔婉如都恨不得一口咬死這個衣冠禽獸,表什麼妹,還想誆我再私奔一次嗎?
  崔婉如讓親哥哥出面,打發走了看似一表人才實則滿肚草包的表哥,然後馬上把話題繼續拉回到對未來的設想上。
  時間緊迫啊,嫁人之後她沒機會再勸說崔文康,送嫁路程上能自由暢談的也不過是一日一夜而已,第二日肖家一準會派人迎接,那時候就得擺出規矩來,沒法再和兄長同車而行。
  崔文康則在崔婉如的一通傾訴後,輕輕撫著她肩膀再三承諾道:「放心,哥哥自會努力,以後再也不讓妳為難。」
  他恨自己日子過得太愜意、太沒心沒肺,居然不知道妹妹已經不知不覺受了莫大的委屈,是身為長兄的他沒能擔負起應盡的責任,才逼得妹妹一夜之間就像換了個人。
  崔文康不由暗罵自己真是可笑、可憎,居然真以為妹妹如阿爹所說的,是歡歡喜喜去嫁給少年英才、侯府郎君,既然崔婉蘭不願意嫁,要讓如娘代替,那這門親事肯定有問題,什麼「長幼有序、姊姊為先」都是屁話,自己身為長子還沒定親呢。
  「阿爹遲遲不給我說親,除了因我暫且一事無成外,多半還有張氏的攛掇吧,擔心我婚後有了外家助力?」崔文康輕聲問著,同時暗暗盤算,回家之後就要攆了那些個引誘自己吃喝玩樂的僮僕、侍姬。
  「娶了長子媳婦,她就得讓對方協助管家,只能分家或分權。」崔婉如憑藉著前輩子的經驗細細分析道:「還有阿娘的嫁妝,東西都存在京城別院裡,理應由我倆成親時均分,我嫁得匆忙,東西都是現置辦的,沒能帶走任何一件,或許張氏打算等著婉蘭定了豪門大戶,再以嫁妝不足、不相稱的理應挪用阿娘的。」
  她覺得此次出嫁匆忙未嘗不是張氏的盤算,她捨不得給嫁妝,祖父雖是中書省中書令卻過於清廉,自己阿爹又剛被處以罰金,家裡沒餘糧。
  崔文康頓時驚呆了,暴怒道:「挪用、現置辦?我以為是從京城運來的,那、那嫁妝裡都是些什麼,在這窮鄉僻壤能置辦些什麼東西?」
  「哥哥輕聲些,別引了旁人來,算算就能知曉,議親一個來月,定親不足一月,來不及往返京城一趟。」崔婉如給哥哥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嘲諷淺笑,「好東西肯定也是有的,這裡雖屬邊陲可並不缺少矜貴皮毛,西域胡商也常返來香料和珠寶,還有人參、鹿茸、雪蓮之類的藥材。」
  「一個月時間能買得到什麼好的?」崔文康捏著拳,額角青筋直冒,「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堂堂先平樂郡王嫡出縣主的女兒就這麼委委屈屈的出嫁。
  崔婉如輕輕搖了搖頭,「我猜大多數東西根本無須購買,肖家聘禮充足且財大氣粗,不會計較我到底有多少嫁妝。」
  「妳是說用聘禮充陪嫁?」崔文康倒吸一口涼氣,簡直不敢相信世家大族居然能幹出這種事,這是嫁女嗎?純粹是賣女!
  「哥哥莫生氣,我只是猜測。」崔婉如勸了兩句卻見哥哥鐵青著臉,用微抖的手從懷裡掏出了一冊文書遞給她。
  「這是嫁妝單子,我背聘禮單給妳聽,妳、妳對比一下。」崔文康回憶著自己在阿爹那裡看過的聘禮單內容,用微顫的聲音張口說道:「黃金千兩、馬匹一百、裘皮八十、玉璧十二對、床褥、氈被、彩綢、束帛各……」
  聽罷之後,崔婉如在哥哥忐忑中帶著憤懣之情的目光下點了點頭,嘆息道:「十之八九只添了些無關緊要的東西,還有這個……從張氏那裡詐來的,聊勝於無。」說著她莞爾一笑,從馬車角落裡搬出了沉沉的兩個珠寶匣子,打算分給哥哥一半,讓他留著用於將來的打點、立業。
  看著妹妹的心意,崔文康感慨萬千,暗下決心明年,不,今年必須回京城一趟,得趕在崔婉蘭出嫁前,把阿娘的嫁妝全取了來送到妹妹手裡,不能便宜了張氏,不能讓妹妹被夫家輕視、被妯娌嘲笑。

  ◎             ◎             ◎

  兄妹倆商議完畢之後,只見天色已暗,而此時送親隊伍才走了約莫一半路程,路況不好且有蠻匪,一行人只得找地方休息一晚。
  喜歡遊山玩水的表哥謝俊逸已經在附近州縣蹓躂了不少時日,於是輕車熟路的將眾人帶到了本地最知名的客棧,住所位置、布局一如前世,甚至用餐之後謝俊逸同樣來到崔婉如房間,想與她私下閒聊。
  崔婉如喝住了想要去開門的金珠,直接隔門說道:「夜深了,表哥請回,切記,妹妹已是待嫁之人。」
  外男怎麼能入女子臥房?上輩子就是金珠放了謝俊逸進來,然後無知少女就被這風度翩翩又青梅竹馬的表哥給誆騙了,當天夜裡就隨他偷溜出門。
  一個跟著寡母倚靠舅家的男子怎麼可能是良配,一個不肯正式提親卻勸了表妹私奔的男人怎麼可能靠得住,他甚至都沒告訴那年單純無比的崔婉如,私奔的人就算拜堂也不叫成親,永遠也當不了他的正妻。
  上一次當的叫犯傻,要上兩次當那是人蠢,崔婉如自認不夠聰明但也不是糊塗蛋,於是非常果斷的嚴詞拒絕與謝俊逸見面、交談。
  她甚至根本就不想與這人會面,上輩子就已經厭煩了那張虛偽的臉,這輩子則不想和他有任何瓜葛,重生之後就壓根兒沒正眼看他,報仇不是崔婉如的目標,她現在只想老老實實、妥妥當當的嫁人,先當了侯門嫡妻,攛掇哥哥奮進之後再考慮其他。
  少頃,崔婉如在侍婢的服侍下正準備脫了厚重的華麗禮服就寢,卻聽到院子裡傳來了紛雜的腳步聲,火把光似乎也更亮了些。
  「銀珠,去問問怎麼了?」崔婉如整理好衣裳端坐桌前,手持團扇遮擋面頰,預防著出變故被人闖門。
  片刻後銀珠帶著崔文康和一名佩刀武士快步走了來,對方自稱是威武侯府的家將,為驚擾之過在門外給崔婉如行了大禮,並告知他領了一眾部曲專程來護衛三郎君的未婚妻子,請她放心休息。
  護衛,帶著一隊慓悍兵丁來守著客棧?崔婉如整個人頓時懵了,強撐著應答之後,她寬衣躺在床上,卻輾轉反側,幾乎整夜無法入睡。
  今日派了護衛,那前一次這些人在哪裡?是不是在一旁看著她和表哥深夜共處一室,然後又看笑話似的目送自己翻牆逃婚?當初還以為是運氣好沒被人發現,原來卻是肖家不稀罕不甘不願的新娘。
  殊不知當年她因不甘願而私奔,被換了新娘的肖三郎起初同樣也有些不甘,他宣稱要提前再去看一眼真正的未婚妻,順帶略略考察軍情幾日便歸,如今卻已經有大半個月不見蹤跡。

  ◎             ◎             ◎

  「出門轉轉,轉了十幾日都不回來,明天最遲後天就得迎親,沒新郎迎個屁。」威武侯肖睿怒不可遏,一掌擊向桌面,上好的紫檀木桌子瞬間就成了一堆零碎木板。
  垂首杵在一旁聽訓的將軍家嫡長子肖旭,上前跨了半步沉聲勸道:「阿爹休要著急,明日我替三郎迎親。」
  「放屁,難不成你還能幫他娶親?」肖睿吹鬍子瞪眼繼續發火,嗓門吼得震天響。
  肖旭卻鎮定無比,目光滴溜一轉,落到了虛歲年僅十三的幼弟身上,小傢伙尚未成年,幫忙拜堂也是可以的。
  感受到了長兄目光中的火熱激情,肖明微微抬眼衝他一齜牙,肖家不良傳統太坑人,誰拳頭硬誰說了算,揹黑鍋的永遠是弱勢群體,苦啊,等三哥回來會被揍死的,他明明已經見過了崔元娘又沒說不樂意娶,幫忙拜堂的人肯定會被記恨一輩子。
  「他大概只是稍微逛遠了點,回來遲了些,無須弟弟幫忙。」肖明內心掙扎一番後,終於提出疑義反抗父兄的決定。
  「來人,給四郎趕製一套紅衣。」肖睿二話沒說立刻吩咐奴僕作好準備,領兵打仗之人講求的就是運籌帷幄、有備無患,不可能因為三郎「或許能趕得上」就任這事情自由發展。
  片刻後,肖旭、肖明兩兄弟退出書房,長兄冷眼俯視幼弟突然問道:「『用兵之法,無恃其不來,恃吾有以待之;無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可攻也。』解釋其出處、含義。」
  「『孫子兵法』之『九變篇』。」被拷問慣了的肖明張口就極其順溜的回答,「不抱敵人不至的僥倖心理,要充分準備嚴陣以待;不抱敵人不攻擊的僥倖心理,要進行堅不可摧的防禦。」
  「不錯。」肖旭微微點頭,又板著臉補充道:「哥哥再送你四個字,活學活用。」說罷他就快步離去。
  其實關於三弟的失蹤肖旭心裡隱約有些忐忑,七日前他就已背著父親派出自己手下的私兵撒了網似的去找,到現在還沒一點音訊,這事情絕非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
  次日午後,肖旭穿戴一新,帶著威武家將出城百里,躬身親迎送嫁隊伍,然後將他們安排在距侯府不遠的驛館歇腳,通常驛館只能由上任官員居住,土皇帝肖家這是違例給了崔家上賓待遇。
  這一點讓崔婉如很滿意,前輩子她沒受到肖旭的親自迎接,也沒這麼高規格的住宿待遇,更滿意的是,通過帽前垂著的絳紗網帷,她偷偷打量了肖旭無數次,發現他不論身材、著裝、言行舉止或容貌都稱不上粗鄙,儘管魁梧但並不嚇人,想來同胞兄弟差別也不會太大。
  遺憾的是崔婉如沒能進一步觀察未來大伯子就馬上被送入了房間,那哥仨撇開新娘自己吃酒宴去了,酒過三巡,肖家大郎客客氣氣的和崔文康約定了明日正式迎親的時辰,而後和謝俊逸一起對新婿、新婦的生活進行了美好祝願,稍作片刻後他正待起身告辭,門外突然傳來了兵丁的傳令喝喊聲。
  「報。」一聲之後再無動靜,肖旭心裡不由一緊,只有極其重要的事情傳令兵才會突然跑來打擾宴客,只有傳達不方便讓外人聽的訊息他才會暫時噤聲。
  他趕緊起身,親自出門附耳傾聽,而後馬上微笑著向崔文康和謝俊逸辭行,「為兄有急事須處理,且先行一步,明日再會。」
  說罷這位官居正五品的果毅都尉小將軍,就像一陣風似的快速消失在了夜幕中,只留下崔文康和謝俊逸兩兄弟面面相覷,半晌之後謝俊逸疑惑道:「莫非婚禮出了什麼變故?」
  「他提到了明日,應當與婚禮無關吧,莫非有了戰事?」崔文康眉頭緊蹙,思慮萬千。
  他一會兒真想婚事告吹,不讓妹妹受委屈;一會兒又覺得若不嫁這一個大將軍家的郎君,說不準繼母還會將妹妹賣到別的更不堪的地方,歸根結柢還是自己不爭氣,沒能給妹妹帶來好前程,如此這般,換了崔文康一夜無眠。

  ◎             ◎             ◎

  翌日晨,威武侯府的家丁組成一支熱熱鬧鬧的迎親隊伍,在百姓的圍觀下敲鑼打鼓、吹拉彈奏,喜慶無比的來到了驛館門口,正站在驛館臺階上咧嘴憨笑,崔文康抬頭一看頓時傻了。
  隊伍最前方、中心處,騎在棗紅馬上著紅衣的居然是個不足十三、四歲的小少年,婚書上明明白白寫著肖家三郎年十八,十八歲的領兵校尉能長成這白白嫩嫩的胖矮瓜模樣?
  崔文康雙眼一瞪、大嘴一張、右手一抬,指著肖明就欲喝問出聲,先一步站到了臺階上的肖旭趕緊按了他一把,嚴肅道:「我三弟昨夜遇刺,受了點傷沒法親自迎親,這事情關乎涉密軍務,暫時不能聲張。」
  崔文康扭頭看著高壯威武的肖旭,半晌說不出一個字來,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的發黑,傷得連迎親都起不了身,那他是快死了還是能活著啊?還涉密軍務,分明就是故意找藉口堵人嘴。
  「一派胡言,我妹妹不給人沖喜。」崔文康壓低了嗓音從喉嚨口憋出了這句話,他甚至還想高聲補一句婚事作罷,可惜他沒這權力,只能馬上招呼僮僕擋門拖延道:「等他好了再來迎親。」
  「元娘嫁過來了我阿弟自然能好,放心,他傷得不重,只是暫時有些氣虛而已,崔文康,良辰吉日可耽誤不得,」肖旭說罷即刻翻臉,手刀一揮高聲喝道:「小子們,給我上。」
  按本朝風俗,平輩人之間通常不直呼名字,肖小將軍一聲連名帶姓的稱呼已然帶有了上位者的威迫之意,氣得崔文康越發眼暈。
  正當他倆唇槍舌劍暗鬥之時,圍觀群眾卻還在不明所以的看著熱鬧,新娘家擋門、新郎家破門這確實是結婚風俗,在京城大家比較溫和,是用鬥詩之類的方法闖門,在邊陲讓孔武有力的家丁暴力破門很正常,相當的正常。
  不正常的卻是,女方主事的大舅哥和謝表兄不消片刻就在混亂的嫁娶隊伍中失蹤了,雙雙被堵著嘴塞進陪嫁奴婢的馬車,安安靜靜的跟著去威武侯府喝喜酒。
  粗蠻武夫!被五花大綁的崔文康在馬車裡嗚咽著,急得差點沒流下兩行清淚,早就聽說邊關有搶親的風俗,還以為是以訛傳訛,沒想到居然真被自己遇上了,這是妹妹一生一次的大喜日子啊,怎麼能嫁個重傷不起的新郎,怎麼能嫁到如此不講道理的粗野人家?
  崔文康又急又氣,卻偏偏拿肖家人沒任何辦法,在絕對的強權面前沒道理可講,不久後他就和謝俊逸一起被抬到了侯府一處偏僻院落裡,廂房中的案几上已擺好了一桌上等席面,諸如水晶飯、飛刀燴鯉、肥美羊羔、鮮蝦糖蟹、熊白鹿脩等應有盡有。
  被綁著的崔文康、謝俊逸由肖旭指揮著家將往圈椅上一擱,只見他擊掌三聲後,數名年輕美貌的女子魚貫而入,嬌媚侍姬即刻隨侍在兩人左右,身著飄逸長袖衣裙的樂伎、歌伎笑語嫣然奏起絲竹,四名衣著曝露的胡姬隨著音樂與歌聲翩翩起舞、騰躍旋轉。
  謝俊逸頓時看直了雙眼、微張著嘴,被胡姬胸口蕩漾著的白花花嫩膚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崔文康則從始至終狠狠瞪著肖旭,雙目幾乎要溢出血來。
  「康弟。」肖家大郎半蹲在他身邊用力拍了拍肩膀,真摯的說道:「我們兩家是結親不是結仇,相信我,三郎並無大礙只是暫時未清醒,過兩日就能好轉,且吃喝片刻,待拜堂禮成之後,我領你去鬧洞房。」說罷肖旭就不顧崔文康的質問喝罵,快步出了廂房趕去大堂招呼賓客,他言下之意這婚是必須結的,等一切都成定局之後才能放大舅兄出去,瞅一眼新郎是否活得上好。
  與之同時,崔婉如在喜娘的牽引下,舉著團扇跨馬鞍、過火盆、拜天神地祇、列祖列宗,然後暈暈乎乎的聽到站在自己身邊的人唸了一首卻扇詩,她趕緊放下團扇偷瞟一眼新郎,正準備向他行禮卻赫然一驚,這位抱著大公雞的小弟是誰啊?
  「拜。」抱雞小弟無聲的張了張嘴,示意崔婉如別磨蹭。
  她真是要無語凝咽了,這一次堅決不私奔,結果婚禮似乎不比前一次好,上次和自己偷偷拜堂的好歹還是個人,這一次正大光明夫妻對拜的居然是隻雞。
  「你是何人?新郎在哪兒?」崔婉如跪在蒲團上,挺直了脊背用輕微的聲音詢問著,反正他倆此刻正面對面跪在大屋子正中央,悄聲說話別人聽不見。
  「我三哥躺床上昏迷不醒中,暫時起不了身。」肖明面無表情、嘴皮微動,用難聽的公鴨嗓快速闡明事實,「妳哥被我大哥扣了,拜還是不拜趕緊決定。」
  好吧,識時務者為俊傑,崔婉如幾乎是毫不猶豫的馬上躬身叩首,好歹這畜生代表了威武侯家嫡次子,咬牙嫁了吧。
  「妳還不錯,嫂嫂好,小弟這廂有禮了。」肖明輕聲嘟噥了一句,同時掐著雞脖子讓牠叩首回禮。
  叩首之後是結髮之禮,男女雙方得各自剪下少許頭髮挽成合髻,然後裝在荷包裡由新娘保管。
  崔婉如用略有些警惕的目光看向肖家四郎,暗暗發誓,這傢伙要敢拔一根雞毛放進荷包裡,她就當場悔婚算了,反正本朝風俗開放,再嫁女多的是。
  好在肖明取出了早已準備好的一束頭髮,崔婉如接過之後才發現這居然是多日未洗的亂髮,髮絲頂端還帶著乾涸的血漬。
  「他頭部受傷了?」這該不會是治療的時候剃下來的吧?前輩子沒聽說過這事呢,是因為自己改變主意讓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嗯。」肖明微微皺了皺眉,有些擔心兄長的傷勢。
  頭部,那可真是危險了,崔婉如心裡也是一緊,微顫著手將兩人的頭髮合成一縷打結後放入荷包,同時默默祈求上蒼,別讓她重活一世還得更受苦。

  ◎             ◎             ◎

  稍後肖明攜新娘去了婚房外間,乾脆俐落的掰開公雞嘴殼子給灌了半杯烈酒,完成合巹之禮,又掐著牠再次和崔婉如對拜,至此禮成。
  「帶下去好生養著。」說完他就把公雞往奴僕身上一扔,然後衝新上任的三嫂比劃了一個「請」的手勢,讓她自己繞過屏風去裡間看新郎。
  崔婉如看著他這番動作著實無語,公婆分別在外院、內院招呼賓客,肖家大哥送到屋門口後也瞬間消失,於是偌大一個侯府內院此刻就由這位年約十三的少年作主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盡量壓抑著怒火,用一種心酸委屈的口吻問道:「你們家總得先給我個交代吧?」
  長得有些圓潤的肖明用與他體型、年紀不太吻合的銳利眼神看了崔婉如一眼,啞著嗓子回答道:「是我們家,嫂嫂此刻已是肖家人。」
  聞言她頓時氣結,跟一個十三歲的少年能說什麼呢,脾氣發不起來,講道理他不是正主,談條件這幼子又怎能真正說話算數?
  她算是明白了肖家為什麼沒有長輩出面,公婆給解釋,姿態太高會讓人覺得侯府以勢壓人,姿態低了將來在新媳婦面前就沒法再擺款,不如先拿小輩唬弄一下,探探口風之後再商議究竟該如何處理此事。
  就在兩人僵持對峙時,肖明先行一步去了內室,一面向前走,一面給了崔婉如解釋道:「三哥大半個月前說要去看看妳,帶著兩名家丁走了,三日後他傳信說『甚好,出門轉轉即回』之後十餘日沒了音訊,昨天晚上找尋的人在城門口發現哥哥的馬自己馱了他回家,頭部受傷、昏迷不醒。」
  順著肖明手指的方向,崔婉如來到床前掀開了帳幔,只見一位頭髮微捲的男子正閉目側躺,他額頭纏著灰布,濃眉高鼻、容貌英挺,哪怕昏睡中也流露出一副堅毅卓拔的氣勢,相貌真是不錯,如果忽略他此刻正昏迷不醒的話,算得上是個頂尖的如意郎君。
  「醫師怎麼說?」崔婉如看他面上不曾出現將死之人的灰白之色,並且呼吸勻稱、綿長,身邊也沒圍著一群焦急模樣的人,心裡總算稍稍緩和了些,只要別讓自己剛出嫁就當寡婦,這日子就還能忍受。
  「脈象上看不危險,但為什麼一直不醒卻弄不清緣由,畢竟是傷了頭部。」肖明回答之後又抬頭看向她,輕聲問道:「嫂嫂,妳怎麼說?」
  「我只希望他趕緊醒來。」崔婉如用一雙微微含淚的眼,望向眼前這位明明擔心嫂子要大鬧洞房、休了他哥哥卻故作鎮定的少年,長嘆一聲後才垂首低語道:「既來之則安之吧,四郎可以去歇息了,今夜需我與你兄長獨處。」
  「有勞了。」肖明鬆了一口氣,面露感激之意,並恭恭敬敬的揖手向嫂嫂行了一禮,又交代了些家裡的規矩,這才轉身向外走去。
  沒成想他剛一繞過屏風,卻突然發現自己大哥正領著崔家兄長站在那端聽牆角,肖旭用手勢無聲的招呼了他一下,三人默默退出婚房。
  而後兩位兄長就站在廊道裡靜靜對視,常年征戰的肖旭顯然更高壯一些,劍眉虎目、英武慓悍且年長對方六歲有餘,整個人帶著種肅殺威勢,在他面前崔文康卻也沒弱了氣勢,就憑著一股怒火咬牙撐了下來。
  「我不鬧是因為妹妹,不是因懼了你們。」他瞪著肖旭幾乎是一字一頓的說了這話。
  「某知曉,多謝體諒,四郎,你帶崔家大哥回屋歇息,我去前院招呼賓客,有話明日再說。」肖旭苦笑,然後讓弟弟直接把崔文康帶去他的院落,不跟那個痴迷酒色的謝俊逸放一處瞎混。
  這麼做一來有就近監管之意,二來他更看好這位弟妹的親哥,想讓弟弟和他親近親近,年幼又長得圓乎乎的肖明更容易讓人放下心防,能緩和對方的惡劣情緒。
  聽到這樣的安排,崔文康沒吭聲,順腿就跟著肖四郎走了,反正他知道自己此刻即便反對也沒用,連妹妹都默認了這一事實,他還能再說什麼?即使是父親在場,或許也只能佯怒後討些便宜再咬牙忍了,單單看那嫁妝單子,崔家就沒任何底氣。
  穿過一道迴廊後,一直沉默的肖明突然蹦出了一句話來,「三哥吉人自有天相,我們沒想要故意坑嫂嫂,他一定能醒過來。」
  他不僅在寬慰崔文康,甚至也是在安慰自己,儘管醫師說肖陽脈象上看著無大礙,但這並不是指他的狀況不凶險,有的人就是這麼睡著睡著就逝去了,現在是用灌參湯吊著命,若三五日後再不醒來進食,哪怕是萬年人參都沒用了。
  肖明的二哥就是前年在戰場上受傷後逝去的,不同母的哥哥他都難受了許久,這一位卻是比二哥還親近的同胞兄弟,因此阿娘說要照常舉行婚禮沖喜時他沒反對,或者說全家人都默認了這不是辦法的辦法,雖然有些對不住崔家,卻是病急亂投醫的無可奈何之舉。
  回了內室之後,肖明指著自己偌大的架子床對崔文康建議,若不介意的話兩人可抵足而眠,或者他自己在旁邊的榻上湊合一夜。
  「哪裡有就寢的心思。」崔文康長嘆一聲,卻見肖明也默默點頭,然後他命人送來茶點,邀請他到案几前入坐閒聊,又叫了兩個歌姬彈曲佐餐。
  如果忽略沖喜這個問題,一切似乎都很美好,崔文康既恨家裡定的這婚事也怨肖家的欺騙,卻又希望肖陽趕緊好轉,能和妹妹和和美美的過日子。

  ◎             ◎             ◎

  他就抱著這既糾結又忐忑的心情幾乎是枯坐一夜,天濛濛亮時才在肖明的勸說下稍微歇息了片刻,用了早飯之後依舊沒得到肖陽清醒的好消息,倒是肖家長輩終於出面正式見了這對兄妹。
  肖侯爺如人所料確實是虎目虯髯、威嚴無比,婆母清江郡主鄭瑤則眉清目秀、風韻尤佳,並且看起來相當親切和氣,兄弟三人容貌上都較為像這母親。
  談話的主題是新婦受了驚嚇和委屈,肖家很抱歉,等兒子醒後一定責令他好生道歉,並保證肖陽終其一生會好好愛護這位聰慧、明理的好妻室,三十以前絕不納妾,三十以後有子也不納。
  崔婉如聽罷無言以對,只覺得這位看著粗獷的阿翁卻是巧舌如簧,輕飄飄的就將這事情定了基調,需要道歉的只是闖禍的兒子,不滿意沖喜就是不明理;婆母更是善於抓重點,同為女人的她很了解新媳婦的心思,女人最渴求的就是一生一世一雙人,她就給了這承諾作為兒媳婦乖乖聽話拜堂沖喜的獎勵。
  崔婉如輕輕點頭,給哥哥示意別再要求其他,然後向肖侯爺請求道:「阿翁,我兄長若就此回家著實無法向爹娘交代,能否讓他再暫住幾日?」
  最好是等肖陽狀況確定之後再啟程,醒了、死了總得有個定論,這提議正合肖家心意,兄妹兩人就此告退,去了肖陽院落裡的偏房說私密話。
  「就這麼認了?若有萬一,妳豈不是……」崔文康依舊覺得心裡不平,這活脫脫仗勢欺人啊,說不定會賠掉妹妹的終身。
  「還能怎樣呢?」崔婉如唇角微微劃過一絲苦笑,「若真有萬一,我會為他守上至少三、五年。」哥哥在此期間得把該辦的事情辦了,等有了依仗再論其他。
  重活一世,她對情情愛愛的並沒抱有太大期待,夫君千好萬好不如自己有靠山、有金錢,若肖陽真的故去,那侯府就欠了自己更多,總得給些回報,此刻的隱忍也是為了做出甘受委屈的姿態,讓對方心存虧欠之意,將來才能更好的在侯府立足,反之大鬧一場卻根本於事無補,只能讓人厭惡。
  儘管崔婉如為防隔牆有耳沒說太多,崔文康不太明白她的盤算,只皺眉道:「妳也太心善了。」
  「妹妹自有分寸。」說罷她就不再多言,轉身去了內室陪昏睡不醒的肖陽,只讓哥哥找肖明消磨時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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