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慘遭滅門的落魄貴女對上睥睨天下梟雄之子的恩怨纏綿。
亂世中,他手握江山,心中卻藏匿著守候多年的愛戀,
喵喵屋2013年大作「嫤語書年」,還有精采的獨家番外喔
傅嫤愛財如命,本以為自己可以瞞天過海掙得巨富,
豈料防狼防人防夫君,一夕之間,自己的祕密,
卻被腳底都長著心眼的魏郯看了個穿。這邊廂裡提心吊膽,
那邊廂裡卻得意洋洋。魏郯當初以十斤金子誘得美人不走,
就是因為早將這女子所有的算計都摸了個透,
只不過,這以後,他不會再放手。傅嫤問:「夫君那時喜歡我嗎?」
「不喜歡!斤斤計較,總梳著總角,像根豆芽。」
魏郯乾脆地說,卻瞥瞥她胸前,笑得痞氣十足道:「不過後來甚好,該有的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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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自從裴寬上次來府中,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
裴潛的事,我也再也沒有聽魏郯提過,不過據阿元說,阿謐將滿兩個月的時候,魏慈領著一隊人馬走了,跟他一起走的是公羊劌。
我的心七上八下。
許多消息不斷傳來。
比如,魏傕又罵走了一位郎中。
比如,李尚的藥園還在收藥、製藥,不過藥苗也已經漸漸長成,去年種下的那些一年成材的藥材已經可以收穫了。
比如,喬緹的丈夫岑緯,被魏郯任命為步兵校尉。
而阿謐剛好滿百日的時候,一個消息從南方傳來,震動了雍都,吳琨要將揚州裴氏滅族,正下手之時,朝廷的水軍突襲淮南,吳琨連忙發兵去救,前腳剛離開,裴氏的屋宅卻突然燒起了大火。
等到人們把火撲滅,關在裡面的裴氏全族卻已經沒了蹤影。
我聽到這消息,只覺心中一塊大石落下,長長鬆口氣,幾乎欣喜落淚。
可還沒等我慶幸完,阿元卻帶來了另一個消息。
「夫人。」她囁嚅地看著我,小聲道:「公羊公子傳信回來說,季淵公子才到淮北,就獨自離開了。」
魏郯回來的時候,我正忙著給阿謐洗澡。
阿謐很喜歡水,頭和後背被乳母托著,手腳在水裡又蹬又划,黑白分明的眼睛睜得圓圓,很是興奮。
她剛過百日,眉眼和身體都長開了許多,雪白的皮膚、紅潤的嘴唇、肉肉的手臂和臉蛋總讓人忍不住捏一捏。
「大公子。」阿元首先看到魏郯,忙行禮。
我一邊給阿謐洗著手足,一邊回頭看看魏郯,「夫君回來了。」
「嗯。」魏郯走過來,眼底盡是笑意,在木盆前蹲下來,「今日乖嗎?」
「嗚嗚……」阿謐仰著頭,嘴裡哼著不知何意的嬰兒言語。
魏郯笑起來,伸手摸摸她的臉。
「看父親。」他湊上前去,用手蒙住臉,聲音變得又粗又慢,「阿謐……父親在何處?」
阿謐看著他,「嗚嗚」地哼了兩聲,手拍了兩下水。
「阿謐,阿謐……」魏郯蒙著臉,身體左晃又晃,像儺舞時的巫師。
「嗚……」阿謐被他的樣子吸引了注意,兩隻眼睛盯著他。
突然,魏郯伸長脖子湊到她面前,兩手突然張開,睜大眼睛,下巴拉得長長地扮出怪相,「哦!」
阿謐愣了一下,咧開嘴咯咯笑了起來。
「哦!」魏郯又來一次,換成另一種怪相。
「咯咯……」阿謐笑個不停。
魏郯的身上還穿著規規整整的朝服,配著那副涎皮賴臉的模樣,滑稽非常。
阿元和乳母竊笑,我亦是忍俊不禁,自從阿謐會笑,每日回來,變著方法逗她笑就成了魏郯必行之事。
逗了一陣,我說水要涼了,讓乳母把阿謐抱起來,擦身、穿衣,收拾過後,魏郯又抱著阿謐到榻上去玩,我覺得累了,方才又出了一身大汗,就讓阿元收拾些乾衣去洗澡。
水不溫不涼,剛剛好,澡房裡的桶是新製的,魏郯嫌先前的桶不夠大,讓管事尋匠人製了一個大得能躺下半個人的。
我靠在桶壁上,一邊用巾子緩緩擦拭,一邊想著裴潛的事。
我倒願意妳覺得我欠妳什麼。
那夜他對我說的話,在腦海中仍然清晰。
無奈或追憶,我每次想到他,心底總會牽起一聲歎息,少年時的愛戀,我曾覺得海枯石爛也不會改變,但後來,它還是變了。
我覺得我恨他,在很長一段日子裡,我甚至逼著自己連他的名字都不去想,可後來見面,我才發現他的影子無所不在。
是什麼時候,我真正地將他和過往一起放下?
是決心跟魏郯過生活之後嗎?
我也不知道,對於裴潛,從前的一切都清晰得不可磨滅,我會去回憶,但已經不再滿腔怨怒,他和過去一樣,代表著我生命中最美好的部分。
我珍惜他,就像珍惜我的姓名和長安的一切,我會擔心他,默默地為他的前途操心,但是我明白,過往就是過往,我們誰也回不去了。
他也是這麼想的吧?
所以他一直選擇留在江東,即便現在離開,也不會回來了……
我望著上方若有若無的氤氳,輕輕歎一口氣。
門上忽然傳來推開的聲音,我以為是阿元,可是那腳步聲並不是。
嗯?
我一下回神,轉過頭去。
卻見魏郯踱了進來。
「夫君怎來了?」
我赧然,忙從水中坐起,用巾帕蒙在胸前。
「嗯?」
魏郯看看我,鎮定自若地走到椸前脫衣服,「哦,為夫也累了,來沐浴。」
還沒想好該說什麼話,魏郯已經三下五除二地脫了個一絲不掛,朝我走過來,長腿一伸,只聽「嘩」一聲,水漫出桶沿,他坐了進來。
水變得有些熱,我瞪著魏郯,不禁回頭,確定門是否關嚴了。
桶雖然又大、又新,裝兩個人卻不會有多少空隙,我的手腳和魏郯貼到了一起,不禁擔心地瞥瞥桶壁,看它是否會突然裂開。
「怎不說話?」魏郯很自然地將我抱過去,讓我坐在他的腿上,面龐在燭光中明晦有致,雙眸濃黑如墨。
流氓歸流氓,他誘人的時候,也很是不錯。
「說什麼?」
我亦笑,低低地說,將手從水中抬起,輕撫他的嘴唇。
一滴水從我的指尖淌下,滑過他的下巴和脖子,喉頭滾動,又落到胸膛。
「夫人不替為夫洗浴?」
魏郯微笑,聲音有些按捺的低沉,將我胸前的溼巾緩緩拉下。
水下的物事已經堅硬而昂藏,魏郯扶起我的腰,高聳的部位露出水面,他的氣息和目光中毫不掩飾湧動的情慾。
他想做的事,我也很想。
阿謐滿月之後,我們雖也行些夫妻之事,不過一直是我「代勞」,所以阿謐滿三個月之後,魏郯很是迫不及待。
但是很奇怪,我們並不順利,往日水到渠成的事,我們試了兩次卻十分艱難,我感到疼痛無比,就像第一次經歷一樣,最後都是忍無可忍,用力把魏郯推走。
魏郯很疑惑,我也很疑惑,而之後我們再也沒有嘗試。
現在,我才知道,他真是個毫不氣餒的人。
魏郯喚著我的名字,流連在我的唇和脖子之間,又將熱烈的吻埋在我的胸前,他抬起我的臀,緩緩進入,我們的氣息起伏交錯,我攀著他的脖子,順著他的節奏。
水滑而溫和,仍有艱澀,卻並不像前番那樣挫痛。
「如何……」他抬頭問我。
我喘息著,「甚好……」說罷,低頭用力地堵住他的唇……
◎ ◎ ◎
裴氏族人在六月初的時候來到了雍都,我沒有去看過他們,只聽說朝廷將裴太史官復原職,在城西賜給了他們宅院。
裴寬曾到府上來登門拜謝,那時也是魏郯去前堂見他。
「季淵不曾來雍都,他雲遊去了。」魏郯回來,這樣告訴我。
「如此。」我和氣地說。
其實,我並不指望魏郯會親自告訴我裴潛的事,他這話雖然說得晚了些,我已經不作他想。
六月六日,雍都的風俗是為小兒到廟中求佑,我和魏郯雖然都不算雍都人,但天氣晴好,我也起了帶著阿謐出門走走的心思,順便還能去李尚府上看看。
於是到了當日,我讓府中備下進奉之物,到廟宮裡去。
廟宮中人來人往,全都是帶著小兒來求佑的人,還有不少平日裡認得的官宦家眷。
人實在太多,我拜過之後,就離開廟宮,前往李尚的家宅。
李尚還像從前一樣一絲不苟,親自帶著李煥到門前行禮迎接,看到我帶來了阿謐,臉上笑得皺紋都展開了許多。
「若是主公還在,不知……」李尚感歎著,忽而又紅了眼圈。
我知道他脾性,與阿元勸了他兩句。
李尚自嘲地拭拭眼睛,亦不再多言,引我們入內,可才到堂前,忽然聽到裡面有爽朗的說笑之聲傳出。
我訝然,看向李尚。
李尚笑道:「某堂上有客,說來也巧,夫人正是識得。」
「哦?」我心中一動,待得上堂,果然,只見裡面坐著三人,有楊三和鄧五,還有一人,身形精悍,長得一臉虯鬚。
「這是馬公。」李尚道。
「什麼馬公、牛公!李兄取笑!」那人一揮手,笑著上前來,向我一禮,「汝南馬奎,見過夫人!」
原來是馬奎。
我看看李尚,對馬奎笑道:「原來是馬將軍,妾久仰。」
馬奎擺手,「我等草莽,將軍這等大名可當不起!」
我和顏悅色,「草莽自古多英雄,稱一聲將軍,又有何妨?」
楊三聞言,撫掌大笑,「夫人說的正是!大哥縱橫江洋,多少叫將軍的都敵不過大哥,何言當不起!」
馬奎亦笑,向我一禮,「某慚愧。」
寒暄過後,眾人落坐,李尚向我說起馬奎等人,不出所料,他們是公羊劌帶來的,以公羊劌友人的身分,在李尚家中落腳。
「某手下弟兄不知夫人尊顏,在江東多有冒犯,還望夫人勿惱。」馬奎向我行禮道。
我微笑,「眾弟兄乃英雄之人,妾與四叔在江東,若無諸位護佑則性命危矣,何言惱怒?」
眾人皆笑。
我又問道:「不知將軍與諸位兄弟此番到來,所為何事?」
馬奎道:「不瞞夫人,大司馬託我等將裴氏族人帶出,我等順道來了雍都。」
「夫人不知!」楊三笑道:「我等在揚州城中重演鄴城縱火、劫獄的把戲,那吳琨竟也一樣蠢,輕易便讓我等得了手!」
「也是大司馬計策了得!」鄧五得意地說:「若非那家書漏給了吳琨,我等下手恐怕還要等上一兩月!」
家書?我聽得此言,笑意凝住。
「家書?」我按捺著不斷擴散的心思,看著鄧五。
鄧五正要說話,馬奎咳了一聲。
「夫人。」他看了鄧五一眼,對我笑笑道:「我等兄弟粗人,只管縱火、打劫,其餘雜事也不過道聼塗説,當不得真。」
我莞爾,「如此。」
抱著阿謐出門的時候,我的心像被什麼催著一樣。
正要上車,李尚在身後叫住我。
「夫人。」他走過來,若有所思道:「方才鄧五所言之事,夫人還是莫往心中去。」
我微訝,片刻道:「管事亦知曉此事?」
「某亦是這兩日才聞得他們提起。」李尚看著我,「夫人,且不論此事是否確實,即便屬實,非常之時亦當有非常之斷,裴家既已救出,夫人便不必再去追究。」
我淡笑,道:「管事回去吧。」說罷,轉身上車。
回府的路上,阿元抱著阿謐,我則靠著車壁,靜靜地望著車外。
太陽光斜照著,時而被路邊的屋簷或高牆擋住,又時而照下,我的眼前忽明忽暗。
我先前想得太單純。
裴潛在江東有盛名,自從投靠吳璋,那邊已經是他的立足之地,他如果有心要走,在鄴城的時候只需要與魏郯合謀挾持吳琨,就能保得一家安然離開揚州;但是他沒有,他寧可讓吳琨猜疑和排擠,也不離開江東,裴寬一封家書又怎能讓他當機立斷?
魏郯這招釜底抽薪,的確又準、又狠,一下將吳琨和裴潛之間的那點殘存的信任斬斷,裴潛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家人考慮,他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裴潛不來雍都,是因為他知道這是魏郯的計謀嗎?
魏郯這麼做,結果無非兩個,一是裴潛逃了出來,便如現下,皆大歡喜;二是裴潛不曾逃出來,全家喪命。
但無論哪個結果,江東都從此失去了最重要的謀劃之人,無異元氣大傷。
「夫人,妳還在想方才鄧五的話?」阿元忽然問。
我看向她。
「夫人。」阿元想了想道:「季淵公子與大公子是摯友,大公子當不會害他,夫人想,大公子若想除去季淵公子,讓吳琨去做便是,何必興師動眾來救他?」
「是啊。」我勾勾唇角。
我忽然有些明白為何魏郯總能處於不敗之地。
他做事目的明確,無論正道、旁道何等手段,這樣囉嗦的事不在他考慮之內,這樣的人,會用義氣籠絡武夫、用道理籠絡文士、用溫情籠絡親友,但當需要抉擇的時候,他也能做到冷酷。
某與季淵有舊日之誼……
我望著窗外,腦海中隱約浮起那日,魏郯對裴寬說話時的模樣,誠懇而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