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後悔,能否重獲一世愛戀?
且看重生後的嬌嬌女,如何用心挽回已然冷情的夫君,
「明月璫」大作「嫡妻二嫁」,喵喵屋隆重鉅獻,誓言撼動您心!
前世,慕清兮被休離,不得善終,這世重生,她依舊是慕清兮,
自小養尊處優,受盡嬌寵,高貴顯赫的齊國公夫人。
豐琉,她的兩世夫君,雖生得俊美端華,卻常年少笑,就愛板臉訓人,
她哪能不敬懼交加?最最鬱悶的是,他大爺是習慣成自然,
在床上也不放過她,平素風裁嚴峻,可在房事上卻是花樣百出、
葷素不忌,比起登徒子可是絲毫不讓的。要嘛是訓斥她不專心,
要嘛是訓斥她姿勢鬆散,讓慕清兮恨不得一腳把他踢下床去。
偏偏這男人又是她這世唯一的依靠,為了小日子好過些,
慕清兮只得巴結道:「好哥哥,今晨你且饒了我,晚上我任你掇弄。」
誰知,豐琉卻淪落到進自己夫人屋裡要跳窗的地步……
第一章
慕清兮牽起被子一角,貪婪地嗅著那久違而熟悉的玫瑰花香氣,許多年沒有聞過如此醇厚而清新的玫瑰香了,猶記得只有京城「詠香齋」的玫瑰丸子才能熏出這樣的好香來,最盛時一丸難求,慕清兮低歎一聲,難道真是到了彌留之際?居然想起了塵封的往事。
「夫人,您快去求求國公爺吧,奴婢看國公爺這次是真生氣了。」耳畔熟悉又陌生的聲音讓慕清兮覺得詫異,那所謂的「夫人」又是個什麼夫人,慕清兮猛地睜開眼,「蒹葭?」
「夫人這是怎麼了?」蒹葭一臉詫異地望著慕清兮,弄不清怎麼夫人一臉吃驚的模樣。
「妳是蒹葭?」慕清兮有些不敢相信地望著蒹葭,蒹葭更加詫異,看著慕清兮額頭上的傷口,心想莫不是撞壞了腦袋,更是焦急起來,「白露,趕緊去請王太醫來,就說夫人醒了,可是頭……頭還有些疼。」蒹葭自然是不敢說慕清兮撞壞了腦子。
慕清兮起身跌跌撞撞地來到妝鏡前,鏡裡的容顏嬌嫩鮮豔,清新得彷彿清晨牡丹花上的露珠,並非那個被粗魯的漢子打得體無完膚的憔悴焦黃的女人。
慕清兮抬頭四顧,煙霞金彩輕容紗的帳子、玫瑰紫妝花緞錦被、金透雕纏枝牡丹香熏球、大食國水銀琉璃梳妝鏡、琺瑯彩地火盆、金絲芙蓉紗外罩花彩繽紛的月洞門落地簾子,慕清兮隨手打開妝鏡臺左邊第二層中間的小抽屜,那裡是她還在齊國公府時慣常放曆書的地方,灑金雲紋箋擱在曆書中的九月初二日,曆書上明白寫著「辛丑年」,慕清兮的眼淚忍不住滴落在曆書上,這一年她還是慕清兮,高貴顯赫十五年華的齊國公夫人,而不是被繼母再嫁他鄉受盡凌辱的婦人。
「夫人,您倒是別光顧著掉淚啊,聽說國公爺已經派人去了慈恩寺。」蒹葭這丫頭儼然比慕清兮還著急。
慕清兮聽得「慈恩寺」三字,手一抖,曆書便落在了地上。
慈恩寺雖名慈恩,可同「慈」與「恩」半點也扯不上關係,慕清兮只記得那裡的冰冷與黑暗,那寺廟是豪戚貴族家不宜休離的下堂婦人安身之處,暗地裡昏淫荒唐,那主持惠真師太更是有「磨鏡」之好,慕清兮哪裡受得了這等骯髒之處,好不容易尋了空子讓蒹葭去求自己父兄,可是從此蒹葭音訊茫然。
後來慕清兮的父兄見國公府不聞不問,倒來將慕清兮接回了家去,不料並非他們欲續親情,卻是她那繼母收了錢,背地裡將她重新許人,那人吃喝嫖賭無所不來,無錢時就對她拳打腳踢,生生流掉了兩個成型男胎,那時候慕清兮才知道,所謂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是何種悲哀,哪曾預料到侯門貴女能墮落如斯。
思及此,慕清兮趕緊搖搖頭,不管眼前的美景是夢是真,她都貪戀於此,不想回憶那許許多多的不堪,不管怎樣,「慈恩寺」三字都提醒了慕清兮此時是何時,為何齊國公豐琉會送自己去慈恩寺,從此夫妻義絕。
「蒹葭伺候我梳洗。」慕清兮抹了抹自己臉上的淚珠,「我去見國公爺。」蒹葭聞言自然依從,選了襲豔麗的衣衫要伺候慕清兮穿,卻被她阻止,再世為人慕清兮才能冷眼看清楚,當初的自己是何等的不諳世事、任性妄為,以為她就該是每個人心尖上的肉,半分違逆不得,這等時候蒹葭還讓她衣著豔麗,企圖去打動齊國公,也不知道她當年怎麼就那般偏信這丫頭。
慕清兮挑了襲素色薄緞的衣裙,不施粉黛,眼圈也任由紅著,撇開蒹葭、白露,只領了兩個小丫頭去了豐琉的「四並居」。
看門的小廝抱歉地看著慕清兮,只說國公爺吩咐誰也不見,慕清兮摸了摸自己頭上包著白布的地方,這傷的來歷她還記得,是豐琉當面質問自己,是不是在商若雯臨盆的時候動了手腳時,自己矢口否認,還破口大罵豐琉貪慕自己的弟媳婦,他憤怒推開自己時,自己撞在門上受的傷。
也難怪豐琉不肯見自己,好在兩個小丫頭都是機靈也豁得出去的,慕清兮吩咐她二人纏住那看門的小廝,自己一個人闖進了四並居,那小廝也不敢出手來攔,只是想不到堂堂國公夫人也有這般無賴的手段。
「廷直哥哥。」她在豐琉出聲喝斥自己前率先開了口,眼眶紅紅、怯生生地站在門邊。
齊國公豐琉雖生得俊美端華,在京裡素有美名,可常年臉上少笑,府裡上上下下對他都是敬懼交加,慕清兮自然也不例外,只是前一世她用蠻橫任性來掩飾自己的懼怕,這一世卻覺得豐琉的這種性子反而好,只要摸透了他的性子,他倒著實是個護短的人。
慕清兮頂住豐琉眼裡的冷光,彷彿逆水行舟般,困難地一步一步挪到豐琉跟前,從背後拿出自己帶來的戒尺,遞到豐琉的眼前,「我知道錯了,廷直哥哥。」慕清兮的眼淚含在眼眶中懸而未落,吸了吸鼻子繼續道:「我只是看你收著她的詩,娘也喜歡她做的素餃子,二弟妹、三弟妹都跟她好,你們都只喜歡她……」說至此,慕清兮已經哽咽無聲了。
「就為了這種原因,妳就下得了手害一條無辜的生命?如果不是救得及時,四弟妹也跟著去了。」豐琉怒斥道。
何其心酸,慕清兮說的話倒不假,於她來說,她在乎的人最喜歡的不是她,那就是天底下最大的事情了,可是在別人的眼裡,那就是針眼一般大小的東西不值一提。
豐琉將慕清兮遞過來的戒尺扔到一邊,「是誰教妳一頓戒尺就能換一條人命的?」慕清兮踉蹌後退,才發現自己到底還是想天真了,那條命犯在了自己手裡,難道再來一次也只為了重新經歷一次那樣悲慘的後來?
豐琉見慕清兮咬著唇,血印子都出來了,又一臉蒼白、搖搖欲墜,心下閃過一絲愧疚,覺得是自己對這孩子關心太少了,才造成了這樣的結果。
豐琉今年二十有五,足足大了慕清兮十歲,慕清兮從出生開始大半時間都養在國公府,可以說慕清兮幾乎是他看著長大的,猶記得慕清兮第一個會喊的人不是爹也不是娘,而是他這個哥哥,那時的欣喜只怕比做爹也不遑多讓,只是新皇繼任,豐琉臨危受命以保弘胤江山,常年駐軍在外,慕清兮被豐琉的母親,即是慕清兮的姨母嬌慣,養成驕縱而唯我的性子。
豐琉因離多聚少,見了面對她的行徑也無法多加管束,對許多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忙著幫她善後,這才養出她如今無法無天的性子來,出了這樣的事情,豐琉同太夫人心裡都自責,「我已經讓人去慈恩寺安排了,妳去那裡好好靜心養性。」
慕清兮睜大了眼睛,瑟瑟發抖地看著豐琉,心裡卻在猜測豐琉究竟知不知道慈恩寺的冷酷,豐琉見慕清兮懼怕如此,又何嘗不心憐,只是自己驕縱大的孩子,如今做了這樣的壞事,如果沒有任何交代,他今後如何面對四弟一家,「什麼時候四弟妹原諒了妳,什麼時候妳再回來。」豐琉冷聲道。
曾經經歷過的,慕清兮卻知道,她一旦去了慈恩寺就再也回不來了,姨母為自己傷透了心,一直苦病纏身,沒幾年就去了,為了這個緣故,豐琉是絕不會原諒自己的,不過豐琉的最後一句雖然是冷言冷語,但對慕清兮卻彷彿醍醐灌頂,想起商若雯的好來,她最是憐貧惜弱,心地善良得連螞蟻都不肯踩死一隻的人,以前慕清兮不懂,如今卻能聽出豐琉的好來,他不說讓四弟原諒,卻只說讓四弟妹原諒。
慕清兮渾渾噩噩也不知怎麼離開四並居的,本想回蘭薰院,抬眼卻見太夫人的院子還亮著燈火,便轉而往東去了太夫人的上房。
要說這府裡誰最疼自己,自然是非太夫人莫屬,那簡直是除了天上的星星替慕清兮摘不來以外,其他任何事她都會想辦法幫慕清兮辦到,可是慕清兮當初怨她,不肯將自己許配給年紀恰當的四爺豐錦,卻許給了大自己許多,又嚴肅冷淡的齊國公豐琉,這一生怨,慕清兮就更是任性而為,經常氣得太夫人生病,卻拿她沒有法子,如今慕清兮才能明白太夫人的好,她總是想把最好的給自己,齊國公夫人顯赫的位置,以及能為自己遮風擋雨的豐琉。
慕清兮抹了抹眼淚往正屋去,周遭的丫頭見了她孤身一人都覺詫異,但也不敢顯露聲色,恭恭敬敬地問了安,至於慕清兮與商若雯那件事,被太夫人和豐琉壓得死死的,知情人都或封口、或遠避,及至最後慕清兮去慈恩寺,也是藉著別的名頭。
慕清兮一進太夫人起居的地方,就感覺出了異於往日之處,太夫人年紀大了就喜歡熱鬧,像今日這般冷清還是少有的,慕清兮一進去,就見太夫人冷著臉端坐在榻上,一絲眼光都吝於給她,她也不說話,低著頭挨到太夫人跟前,坐在太夫人面前的腳踏上,將頭埋在太夫人的腿上磨蹭,太夫人先前還一直閃躲著,可是扭不過慕清兮,後來也就任由她了。
兩個人這樣久久地坐著,慕清兮的肩膀因為默默流淚而抽搐,久了太夫人也跟著掉淚,「以後慕清兮不能在娘跟前孝順了。」慕清兮抱著太夫人的腿低聲道:「其實以前也不孝順,總是氣您。」
「妳這孩子……」太夫人再也繃不住臉,可轉眼又冷了臉,「出了這種事,我也管不了了,妳以後自求多福吧。」慕清兮站起身,理了理衣衫,恭恭敬敬跪下給太夫人磕了三個響頭,這才退了下去,還沒出院門,慕清兮就聽見太夫人的哭聲響起,如此一來比太夫人恨自己,還來得讓慕清兮難受,也不知道當初是著了什麼魔,怎麼就變成了那樣心狠手辣。
太夫人心裡自然是難受的,自己姊姊唯一的孩子,如今她都保不住了,想到幼時姊姊的愛護,又憶及當年自己身為庶女,如果不是姊姊多方周全,她哪裡能嫁入齊國公府,又如何能有如今的繁華?還有自己最後的無心之過,為姊姊帶來的滅頂之災,讓慕清兮從落地就沒見過她娘,思及此太夫人如何不心酸、心愧,最後又親自去了一趟四並居。
從太夫人的上房出來,慕清兮直接去了四房的錦繡苑,如果說以前低下頭求商若雯,是件對慕清兮比死還可怕的事情,如今對慕清兮來說卻算不得什麼了。
◎ ◎ ◎
慕清兮從錦繡苑出來的第二天,豐錦就親自跟太夫人說了,商若雯難產並不關慕清兮的事,當然這並不意味著慕清兮真同那事沒關係,只是一種態度的表達而已,豐琉知道後並沒特別的表示,只是太夫人那邊卻深為懷疑,豐錦的性子她是最知道的,自己的小兒子,也是被自己從小寵大的,一點兒虧不肯吃的性子,何況是這種事情,他不將慕清兮的所作所為鬧著交給官府都算他識大體了。
奈何太夫人想單獨找慕清兮說話卻不能,因著第二日慕清兮就大病了一場,血色失調、面色焦黃,任誰看了都知道是病嚴重了,所以這層疑慮太夫人一時也問不出原因。
雖則四房說了那樣的話,慕清兮逃了去慈恩寺的命運,卻也不能不另外受罰,見她病情好轉,豐琉就讓太夫人為慕清兮請了兩個極為嚴厲的管教嬤嬤,讓她好好在蘭薰院學規矩,無事絕不許出院子,自然也不再讓她管家,對於學規矩這件事,太夫人也是支持的,她對慕清兮從來就狠不下心,所以慕清兮的規矩一向是不怎麼好,只是沒想到她的心性居然也被自己寵壞了,所以想藉著這次的事也好好管束慕清兮,只盼她年輕還能改過。
如今請來的王嬤嬤和李嬤嬤極其嚴厲,言語間彷彿從沒將慕清兮同國公夫人等同起來看,隻言片語裡也曾表示過,就慕清兮這規矩別說是國公夫人,就是嫁個七品芝麻官都不夠格,慕清兮此後的吃穿用行,無一不經過這兩人的調教,她若不服,輕則罰禁食,重則請戒尺都是有的。
太夫人彷彿也狠了心,只讓慕清兮每月初一、十五去請安,其餘之間都得留在蘭薰院學規矩,對兩個嬤嬤的嚴厲從沒說過半句錯,慕清兮自然就服軟了。
到了來年四月裡,太夫人見慕清兮行事說話都有了規矩,再無驕矜二氣,心下甚為滿意,又見她素來紅彤彤而豐腴的臉頰,如今變得又白又瘦,心裡自然心疼,便免了慕清兮的禁足,如今走動多了,加之蒹葭又會說話,將慕清兮這半年來所受之苦,彷彿不經意間就說給了太夫人聽,雖然都是太夫人自己首肯的,可她從小捨不得動她半分的孩子又是挨餓、又是挨打,太夫人心裡怎會好受,沒過多久就好言另外為王、李二位嬤嬤推薦了東家。
「雖說王、李二位嬤嬤走了,妳學的規矩可不許廢了。」太夫人還是不放心慕清兮。
「這是自然不敢忘的。」慕清兮攬著太夫人撒嬌。
「還說不敢,妳現在就沒個規矩。」太夫人掰了掰慕清兮的手。
「我這也就是在娘的跟前,其他人跟前自然是不會的,規矩裡可沒不許媳婦跟婆婆親近的。」慕清兮嘟起嘴,「娘捨得攆我啊?」
要說有規矩,長輩自然是喜歡的,可要說心疼,肯定還是最心疼跟自己親近的,太夫人當初沒太拘著慕清兮,就是怕把個女孩兒養成了豐琉那樣的,從心底裡她自然是喜歡慕清兮親近自己的。
「就妳這猴兒會磋磨我。」太夫人好笑地打了打慕清兮,在她心裡慕清兮犯了再大的錯,都是她養大的女孩兒,既然罰過了,她也有悔改之心了,自然就該給她機會,所以並不為那事就冷淡了慕清兮,「妳跟我說說老四是怎麼肯鬆口的?」太夫人藏了許久的疑問,終於還是忍不住問出來。
慕清兮遲疑了片刻,該來的還是會來,因著這件事關係重大,太夫人又那麼疼自己,於情於理,慕清兮都不敢隱瞞,太夫人聽完了良久後才倒抽一口涼氣,「妳就答應了?」
慕清兮點點頭,太夫人失態地將慕清兮大力推開,「妳怎麼能答應這樣的事,妳難道不知道妳今後……」可是太夫人又如何知道慕清兮上一世的經歷,那慈恩寺別說讓她回去,就是讓她想一想,她都惡夢連連,比起那些經歷,一碗絕育的藥又算得了什麼。
「可是不這樣,豐錦和商若雯是絕不肯原諒我的,廷直哥哥就不會許我再留在府裡。」慕清兮垂著淚,她如何不知道應了那件事,她今後的人生也就沒了盼頭了,可無論怎樣都比送去慈恩寺好。
太夫人扶著額頭,恍惚欲墜,慕清兮趕緊命人去稟了豐琉,請了太醫來,太夫人只抓著慕清兮的手道:「這事無論如何不能告訴老大。」慕清兮點點頭,若是告訴豐琉,他肯定會嫌棄自己,他是世襲的齊國公,必須有後,為了這個就是休棄她也是能夠的,她何嘗敢告訴,豐琉一定不能無後,這後來的打算也只能待太夫人身子好些再商量了。
太夫人這一病,家裡就沒人料理了,本來以前是慕清兮在主持中饋,可她禁足後太夫人就重新接了回去,如今太夫人病了,還不知道這主持中饋會落在誰身上,但都知道不是大房肯定就是四房,因為二、三房都是庶出,豈料太夫人卻意外地讓二房謝氏來主持府中事務,二房和三房都是庶出,這中饋由大房和四房主持大家自然是沒話的,可如今同為庶出,偏生這樣的好事落在了二房頭上,三房的杜氏難免心裡就失了平衡。
一大早慕清兮就在去太夫人上房的路上「偶遇」了三夫人。
「今兒真是巧了。」杜氏笑著上前。
「是啊。」慕清兮停下腳步等三夫人,三夫人親熱地挽起慕清兮的手,低聲道:「妳也不用往心裡去,誰不是從不會慢慢開始學會的,這管家也是一個道理,妳才是這國公府最正經的主子,娘遲早會把中饋重新交到妳手上的,二嫂小戶出身也沒經驗的,妳可千萬別放在心上,跟娘嘔了氣可不好。」杜氏萬分溫婉地勸著慕清兮。
杜氏這話表面聽著一點兒錯沒有,可是這得看什麼人聽,以往慕清兮那種目中無人、一點就著的性子,被杜氏這樣一攛掇早就該發火了,只是如今物是人非,反而讓慕清兮看明白了這個同以往的自己頗為投機的妯娌。
「瞧杜姐姐說的,我哪裡同娘嘔氣了,二嫂能分擔這府裡的事情,我感激都來不及,我性子懶散,如今可樂得逍遙自在了。」慕清兮稱杜氏為杜姐姐那是不合規矩的,只是她雖然是大嫂,可進門是最晚的,因著豐琉一直領兵在外,耽誤了婚事,又自覺不知會否馬革裹屍,也不肯誤了那些女子,所以遲遲不肯議親,直到前兩年功成身還,這才同慕清兮成了親,是以先進門的二夫人謝氏比慕清兮大了八歲有餘,就是杜氏也比她年長許多,她總覺得喊她們弟妹來得有些難以啟齒,便以姐姐相稱,太夫人寵她,也不管這稱呼。
杜氏聽了慕清兮的話,臉上的笑頓時減了三分,心裡嘀咕這國公夫人學了規矩後,好像性子也轉了,說話間兩人已經進了上房,二夫人早在太夫人房裡伺候了,慕清兮上前自然地接過太夫人房裡大丫頭荷言手中的木梳,小心替太夫人梳起頭來,有些難過地道:「娘有白頭髮了。」太夫人反而不在意,笑道:「我這把年紀有根兒白頭髮有什麼打緊的,就值得妳紅眼圈啊。」
二夫人是個木頭脾氣,又有些自卑,出身小戶,從不肯在太夫人跟前應酬,就怕人說她為富貴折腰;三夫人倒是出身大家,可千金小姐做慣了,也說不得賣巧討好的話,反而又妒又忌地不屑慕清兮的這種乖巧,兩個人對視一眼,都撇開了頭,一時無話,只慕清兮同太夫人輕聲絮叨。
飯後慕清兮陪太夫人去了佛堂,二房、三房自返回自己的院子用飯。
「我將家交給二房管,妳可別在心裡起疙瘩。」
「我知道的,娘,我性子不穩,也不適合掌家,上回您讓我管家,我可沒少給您添煩惱,廷直哥哥也沒少訓我。」慕清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其實大家心裡都明白是怎麼回事,大權是再回不到慕清兮手裡的,就怕她忍不住生事。
提起豐琉,太夫人自然就想到了那件事,「老大那性子孤肅,可也不是親近不了,妳可得好好改改妳的小性子,免得萬一哪天我不在了……」
「才不會。」慕清兮跺著腳阻止太夫人說下去,那樣的事情真是想都不敢想的,「娘,不許您那樣說,您會長命百歲的,我去求佛祖,把咱們的壽命平分了,要是有那樣一天,我也不獨活著。」
「瞧妳,又說小孩子話了。」儘管這話聽著不切實,可是老人都是愛聽好話的,太夫人也不例外。
「這也不能怪我,我屋子裡伺候的人也都是小孩子,所以我想從娘這裡要兩個丫頭,可以時刻提點我的,那種只會討好的應聲蟲我可不要。」
太夫人沉思片刻,「也好,我這裡荷言、荷語是離不開的,琳琅和璀璨兩個丫頭一個沉穩、一個幹練,倒是適合,我再撥一個嬤嬤給妳。」
慕清兮趕緊搖頭,「可不敢、可不敢,已經要了娘兩個人了,再給我別人又得說您偏心了。」
太夫人好笑地戳了戳慕清兮的額頭,「妳個滑頭,是怕我派了嬤嬤去嘮叨妳吧。」慕清兮裝傻地笑著,那些老嬤嬤一個比一個還像主子,她自然是消受不了的,「說起來,我屋子的蒹葭和白露年紀也差不多了,我想求娘的恩典,將她們放了出去或者配了人。」
慕清兮顯然是不想再留那兩個不懂規勸主子,反而火上澆油的丫頭了。
太夫人點點頭,「妳可真是長大了,這個妳不用操心,我讓袁嬤嬤去管。」太夫人見慕清兮肯離了蒹葭和白露,這才徹底放下心來,有些事慕清兮年紀小自然是不適合做的,可是太夫人卻是絕不能容忍這樣禍害主子的丫頭存在的,袁嬤嬤很快就悄無聲息地處理了蒹葭和白露兩個丫頭,只說是遠遠地配了人,也無人再問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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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國公夫人現在行事比以前可穩重多了。」這時袁嬤嬤閒聊著同太夫人提及。
「摔了這麼大一個跟頭,再不醒事可就沒人能幫她了。」太夫人不無惋惜道。
「只是……」袁嬤嬤有些不忍,雖說慕清兮是太夫人養大的,可是她小時候把屎、把尿的人卻是袁嬤嬤,這裡面的情分又不可同日而語。
「知道妳心疼她,我何嘗不是,可就是以前太慣著她了,才闖了那樣的大禍,妳啊以後也別太慣著她了。」太夫人彷彿是在埋怨袁嬤嬤似的。
「瞧您說的,平日裡最慣著她的難道能是我?」袁嬤嬤回嘴道,她是太夫人出嫁時帶在身邊的丫頭,這一伺候就是幾十年,在國公府的地位格外不同,就是豐琉也是拿她當親戚長輩看待,所以同太夫人講話素來比較隨意。
慕清兮這邊要了琳琅和璀璨兩個丫頭,也都是姐妹一般看待的,畢竟是太夫人身邊的人,身分格外高人一等,一到蘭薰院,便將院子上上下下的人和事理了一遍,整理出個章程來交給慕清兮,慕清兮身邊正是缺這樣的人,自然格外高興,優賞了銀子,將院子裡的一眾丫頭都交給了她二人管理。
下半年,豐琉從南邊辦差回來,到府那日慕清兮正在太夫人的西暖閣裡,替她抄寫經文,聽得豐琉進門,丫頭請安的聲音,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從屋裡出來,垂頭站在一邊。
二夫人、三夫人聽說豐琉回府,也過來問了問安,四夫人商若雯還窩在她的錦繡苑,不過也派人了來問安。
「南邊怎麼樣,那邊溼氣重,你還習慣吧?」太夫人久久不見豐琉,自然有許多話問。
「挺好的。」豐琉略略講了幾段南方的風土人情,他雖然不喜多語,但因著太夫人感興趣這才多講了些,聽得眾人津津有味,慕清兮偷偷抬眼瞧了瞧豐琉,見他風采神華,美質如玉,可再怎麼好看,也是塊讓人靠近不了的石頭。
豐琉見太夫人有些疲倦了,也不再多留,只道:「從南邊帶了些土儀回來,我已經讓聽泉送到各房院子去了。」
二夫人、三夫人道了謝,慕清兮也有些坐不住,她實在想看看自己的禮物,看能不能從中探出蛛絲馬跡來,也好了解豐琉對自己的想法,只是慕清兮回到蘭薰院才知道,四並居那邊並沒人送東西來,顯然豐琉心裡還惦記著她的錯事,慕清兮有些黯然地坐在南窗炕上,心裡琢磨著自己不怎麼光明的未來,豐琉同慕清兮是分而居之的,成親第四晚豐琉就搬去了園子裡的書房四並居住,只說是舊傷復發。
那次差點兒要了豐琉命的傷,聽說是傷在了腰上,之後每年冬天都會復發,這男人傷在腰上便能引起不少的猜疑,可是誰也不敢去問豐琉,豐琉素來少近女色,慕清兮入門前,他身邊只有一個通房丫頭,就這樣在慕清兮入門前沒多久也打發了出去,如此私下更是讓人猜疑,豐琉搬到四並居去眾人雖然驚訝,但也沒人敢多言,太夫人也不置一詞,慕清兮有些記不得自己同豐琉的洞房花燭夜了,只是那疼痛還有點兒印象,慕清兮以前不喜歡又害怕豐琉,他搬走,她真是十萬個高興,是以豐琉同慕清兮分居的事情,就這樣長久地固定了下來,彷彿成了定例,可如今前世經歷過男女之事的慕清兮,卻犯了難,這夫妻不同床,再深厚的情誼也禁不起長久的冷淡,何況他們幾乎沒什麼男女之情,如果以後再遇上個吹枕邊風的,她的日子可就真不好過了。
琳琅這邊見慕清兮悶悶不樂,便以為她是為了沒禮物而生氣,琳琅是國公府的家生子,從小在這裡長大,如何不知道慕清兮的性子,就怕這位小祖宗發火,大吵大鬧,到時候太夫人定然責備是她不懂規勸的,於是琳琅私下偷偷吩咐璀璨,去了太夫人的院子,將那情形一說,惹來太夫人大笑,笑得璀璨一陣糊塗。
「青桐,我說怎麼老大這回回來,送我的布匹大多是年輕人用的淡紫、淡粉,原來這是替慕清兮準備的。」太夫人對著袁嬤嬤道。
「阿彌陀佛,看來,國公爺心裡也還是惦記夫人的。」袁嬤嬤笑著道。
太夫人也鬆了口氣,因為豐琉去南邊的日子,送回來的信很少提及慕清兮,即使有也是讓太夫人多多管教她的話,說明如果她再胡鬧,便一定將她送到寺裡去,太夫人還生怕豐琉回來後,怒氣未消,又是一番波折。
很快,璀璨就把太夫人賞的東西讓人抬回了蘭薰院,琳琅將慕清兮素來喜歡的東西挨個兒揀出來,「夫人,您瞧,這南方的料子就是比咱們這兒的來得柔和,有水鄉的韻致,瞧這淡粉色,跟晚霞似的,京城可不多見。」
慕清兮抬起手摸了摸那叫做「雪光緞」的緞子,想起前世為這樣一匹緞子挨打的事情來,本來她出身富貴,雪光緞這等布匹是司空見慣的,可再嫁後,那家哪裡有國公府的富貴,婆母驕悍,丈夫又粗魯下作,慕清兮嫁妝裡的最後一匹雪光緞,就是被那人搶去賣了賭錢的,為她不肯還將她打得十天半月都下不了床,慕清兮回憶起那段讓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日子,便悲從心起,那是她畢生的惡夢,午夜夢迴時總能聽見有人在耳邊怪笑。
想至此,慕清兮又驚又懼,那淚珠子如何忍得住,盈盈然上了睫毛,琳琅見她這樣,趕緊道:「雖然是國公爺送到太夫人那邊的東西,可是您看這顏色,哪裡是太夫人喜歡的,都是夫人這般年紀穿的,自然是國公爺給夫人準備的。」可是越是這樣,慕清兮的淚珠子就掉得越凶。
恰此時,豐琉到了蘭薰院,從透明的玻璃窗外看到的正是慕清兮對著那桌子布匹掉眼淚,神色淒清,玫瑰花瓣似的小臉委屈得彷彿剛承過露珠,淒淒中別有一股子嫵媚顏色,豐琉一時看愣了,慕清兮素來長得明麗嬌妍,讓人一見就是撲面而來的奪目璀璨,誰第一次見她都要被她美色所憾,這樣的容色讓人覺得她天生就該被捧著、被寵著,如今那嬌貴中添了楚楚之風,便彷彿牡丹承露、玫瑰滴雨一般,讓人更生憐惜之情。
楚楚可憐的女子彷彿商若雯那般,梨花帶雨自然讓人心憐,可若要說誰最讓人憐惜,還是那素日被人捧得高高的牡丹,一旦承露,你就擔心她雨打花落,最是容不得半點雨絲兒去欺凌她,豐琉看在眼裡,心悄然就軟了,他到南方辦事的大半年,太夫人也數次去信說給慕清兮請的教養嬤嬤是如何嚴厲,說她的規矩大有好轉,豐琉的氣隨著時間的流逝自然慢慢消散,他又想著這孩子從小就被自己寵著,小時候還為她換過尿布,寵出如今這壞脾氣,都怪自己沒有好好管教,想到此處,豐琉還從沒想到過自己的不妥,哪有丈夫是用這種想法對待妻子的,他待慕清兮便彷彿父親對待女兒一般,面冷心熱,表面上雖然疏遠,可內心裡對她比誰都上心,只想著怎麼管教好她,就差說她如此這般壞脾氣,以後長大了如何嫁人之類的荒唐言語了。
其實這也怪不得豐琉,那慕清兮從小就失了母親,父親另娶,太夫人怕她繼母對她不好,便時常將她接到府中,豐琉那時年幼,還沒有養成如今這樣清冷的性子,見慕清兮玉雪可愛,對她頗為喜愛,慕清兮尿他一身也不生氣,還親自給她換尿布,至他漸漸長大,府裡的擔子都壓在他的肩上,越發將他培養得男子氣,只覺得照顧家裡人是他的責任,慕清兮自然就納入了他的羽翼,慕清兮又滿身是長不大的孩子氣,他看著她慢慢長大,越發讓豐琉不自覺將慕清兮當成了女兒一般在養。
當初太夫人要將慕清兮許給豐琉的時候,他也曾皺過眉頭,可是那時候慕清兮已經驕縱不堪,他怕她嫁出去受委屈,也就點了頭,一時間「小女兒」變成妻子,他如何轉換得了角色,對慕清兮也就不知該怎麼對待,這才放任她越來越驕橫。
豐琉整理了一下思緒,這才抬腳往正屋去,門口早有丫頭打起簾子請安,慕清兮聞聲手忙腳亂地抹了抹眼淚,豐琉看著她泛紅的眼圈和紅彤彤的鼻尖,想起母親私底下說的慕清兮的轉變,只盼著她真能悔改,「怎麼,覺得委屈了?」豐琉冷冷地道,心裡所想與口中所說真是差之千里。
慕清兮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雖然心裡也知道做錯事的都是自己,可是就是忍不住委屈,他怎麼就忍心把自己送到慈恩寺,放任自己受欺,從此不理不問,從那事上慕清兮也能看出豐琉對自己定然沒什麼感情,如果不是為了太夫人,只怕他是斷然不會這般忍耐自己的,想起前途的艱難,慕清兮的眼淚自然又忍不住了,默默地垂著。
素來發生一點兒小事,就要鬧得驚天動地;受了一點兒委屈,都要弄得人人皆知的慕清兮,今兒卻轉了性子,一個勁兒地抹眼淚、一個勁兒地想忍住,可就是止不住,豐琉望著她,就知道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說話呀,是不是覺得大家還該讓著妳、寵著妳,妳殺人放火別人都該搧風助火勢是不是?」豐琉顯然是個不會帶孩子的人,以為大聲喝阻就能讓人不哭,哪知卻適得其反。
從豐琉踏進門,屋子裡的丫鬟就都自動自發地找了個差事,或者去隔壁借花樣子、或者去灶房看沏茶的水開沒有,溜得人影都沒有了,只有琳琅還強撐著膽子,沏了一杯茶想送進去,哪知剛到門邊就聽到豐琉訓斥慕清兮的話,嚇得上齒咬下齒,茶盅碰得茶托咯噹作響,她好不容易才將茶盅穩住送到豐琉的跟前,頭也不敢抬一下。
豐琉大約也自覺是嚇到丫頭了,柔和了一點兒口氣,「妳下去吧。」琳琅如蒙大赦,慕清兮卻瞪大了水光氾濫的眼睛看著琳琅,心裡一萬個請求她別走,琳琅心裡暗道一聲,夫人,奴婢對不起您,便風似地颳了出去。
豐琉看著慕清兮那雙會說話的眼睛,忽然從心地泛出一絲笑意來,「過來,站那麼遠我能吃了妳嗎?」慕清兮於是磨磨蹭蹭地挨過去。
「妳如果還在以為自己委屈,那就是還沒想透、想明,我看妳還需要……」
「沒有,沒有,我不是為了這個覺得委屈。」慕清兮趕緊分辯。
「那還在哭什麼?」豐琉被慕清兮的眼淚攪得心裡一亂,她走近後,那彎彎的睫毛上盛著的點點晶瑩淚珠子都能瞧得分明,越發讓人心軟。
「不是,是……是忍不住。」慕清兮手忙腳亂地擦著眼淚,可惜又驚又怕就是止不住。
豐琉見她可憐兮兮,又驚又怕,也知道是為難她,抬起手用大拇指為她拭了拭淚,慕清兮被豐琉的動作弄得愕然,豐琉大約也被自己的動作驚到了,問了一句,「不是為這個委屈,那是為什麼委屈?」
慕清兮大約是被豐琉略帶溫情的動作鼓勵了,鼓起勇氣道:「因為廷直哥哥要把清兮送到寺廟裡去,我聽說慈恩寺可怕極了……」慕清兮低泣著,當初那件事後豐琉就一直忙碌,剛從北方回來,又被皇帝派去了南方,如今回來,慕清兮才有機會問一問。
「妳要是好好的,誰是真要把妳送到寺廟裡去了?」豐琉從慕清兮的手裡,將手絹抽出來替慕清兮抹抹臉,他不慣做這些事,所以力道有些重,擦得慕清兮痛呼,後退半步,如此一番,那淚珠子也就收了回去。
「讓丫頭來伺候妳洗臉,哭得跟花貓似的,成何體統。」豐琉抽回手,慕清兮點點頭,在外面伺候的琳琅聽得裡面的動靜小了,停在嗓子眼的心這才落下來,又聽得慕清兮喚她,趕緊備了水同璀璨一同進去伺候。
豐琉見慕清兮淨了臉正要塗抹香膏,忽然想起那箱子東西,便道:「從南邊還帶了些東西回來,都給妳吧,讓丫頭去門外找聽泉送過來。」慕清兮聽著還有東西,心裡想著豐琉的心裡到底還是疼惜自己的,臉上露出喜色來,催了璀璨趕緊去,不多時便見四個粗使婆子抬了兩箱東西進門,慕清兮忍不住好奇地想立刻打開來看看,大約是前世受了苦,這世便見不得好東西了,什麼都喜歡,慕清兮行動中還不忘轉頭,瞧了瞧在南窗炕上品茶看書的豐琉,見豐琉對她點點頭,她才雀躍地拉了琳琅去開箱子。
一只箱子滿滿裝的都是布匹,有杭綢、江綢、寧綢各色綢緞,自然少不了雪光緞,還有雲錦、蜀錦等南邊最精麗的布匹,另外姑姑絨、狐皮、貂皮等冬天做衣裳的布料,都是最上等的,一切都是慕清兮素來喜愛的顏色,不過慕清兮最喜歡的還是第二個箱子的東西,一打開就能聽見她喜悅的驚呼,慕清兮將那鏤空纏枝蓮紋的金球提在手裡,見它做工精緻,蓮紋逼真,十分喜歡,那香球裡擱著乾花,正是慕清兮最喜歡的玫瑰的味道,這香球京裡也有,只是沒有南方做得細緻。
慕清兮滿心歡喜地讓琳琅趕緊給她掛在床帳裡,又取出一個三層的白漆粉彩玫瑰圖案的匣子來,打開一看,真真是珠光寶氣,第一層是耳墜,手鐲之類,皆是最新的工藝,上面鑲嵌的全是金剛石,格外耀眼奪目,慕清兮看了愛不釋手;第二層是一套蜂蝶趕花式樣的金累絲頭面,看得琳琅嘖嘖讚歎;第三層是一套粉水晶和一套黃碧璽的頭面,燦燦奪目,光這一匣子只怕所費不在五千兩以下。
「夫人,這匣子真漂亮。」慕清兮的好東西多了去了,所以琳琅也並沒被匣子裡的珠光寶氣給迷了眼睛,倒是覺得裝這些東西的三層帶抽屜匣子格外別緻。
「嗯,這個應該不是咱們中原之物,像是從海外帶回來的,我也覺得這白白粉粉的好看,比我那黑乎乎的紫檀匣子可漂亮多了。」
「妳倒是有些眼力。」豐琉道,慕清兮得意地笑笑,又興高采烈地將一個三層帶屜白漆彩繪西方仕女圖的匣子打開,琳琅和她都以為還是首飾,哪知打開一看卻是密密麻麻擺著的粉彩小瓷盒,琳琅不知道是什麼,慕清兮卻驚呼了,這瓷盒正是金陵最有名的大明春出的各色胭脂和細粉,慕清兮將那盒子一一擺出,又揭開蓋子,有紅的膏子、紫的膏子、黃的膏子、白的膏子等等,各種顏色。
「這是畫畫的顏料嗎?」琳琅好奇,慕清兮抿嘴笑道:「這是擦臉的胭脂。」
琳琅驚呼,「怎麼可能,誰把這紫顏色往臉上擦啊?」
慕清兮眼珠子轉了轉,「別不信,看我給妳演示,妳去把芹兒叫進來。」這芹兒是負責灑掃的粗使丫頭,愣頭愣腦、皮膚暗黃,不知道慕清兮叫自己做什麼,看了豐琉只覺得兩腳發顫,慕清兮只讓她坐下,從那紫檀匣子的第三層拿出一套筆具,將那紫粉、黃粉和了,用小圓棉布墊給芹兒的一邊臉上色,又用細筆沾了紫粉塗抹在芹兒的一隻眼瞼上,末了在眼角點了些白色膏子,一番打扮下來,那芹兒的左邊臉和右邊臉判若兩人,左邊上了粉的臉白皙了許多,還自然光滑,看得琳琅咂舌。
豐琉在一旁看慕清兮得意洋洋的樣子,嘴角翹起一絲微笑,卻沒人發現。
放下這些膏粉,慕清兮又從箱子裡找出些胰皂,有桂花味的、玫瑰味的、素馨味的等等,還有柳丁等水果味的,慕清兮最是喜歡,拿在手裡愛不釋手,琳琅直道還是南方的東西精緻,慕清兮隨手將胰皂分別揀了兩塊賞給琳琅和璀璨,其他東西則讓琳琅收好,心裡歡喜無比,豐琉帶回的東西都是她最喜歡的,只是想起他一個大男人,又素來冷肅,怎麼會懂買這些婦道人家的東西,慕清兮心裡升起一絲危險感,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理了理鬢髮,在豐琉對面的炕沿坐下,「廷直哥哥送的這些東西可真好,不知道是誰給你打點的?」
豐琉見她正襟危坐的模樣,只想發笑,想起這幾個月裡母親的來信,屢次問他在南邊有沒有中意的人,如果有直接納了,回了京自有她作主,又怕他在外沒人照顧,讓他好生挑兩個顏色好的帶在身邊,豐琉只當是母親惱了慕清兮,想著如今慕清兮再沒人疼愛,心裡又憐惜她,「蘇州巡撫的如夫人打點的。」慕清兮一聽這才放下心來,也沒見豐琉從南邊帶人回來,心中更是安慰,一時又想起,與其讓豐琉主動納一個他喜歡的,還不如自己幫他物色、物色,也好拿捏。
◎ ◎ ◎
到了冬月裡,二夫人早早張羅起來年春衣的事情,她自知打理這一大家子的事務不容易,多少人等著挑剔她的錯,到了臘月更是要張羅年節送禮、辦席的事情,自然顧不上春衣,等開了春再準備就怕晚了,所以還不如提前準備起來。
琳琅告訴慕清兮今日雲裳坊的掌櫃要帶著裁縫來量身的時候,慕清兮還有點兒反應不過來,「怎麼這麼早就做春衣了,還不知道明年有沒有什麼新出的料子和樣式呢。」
「二夫人大約是怕開了春來不及準備,到時候宮裡有新鮮式樣出來,咱們再新做兩件就是了,這一大家子上上下下做一季的衣裳,就是交給針線坊也得一個來月,也難怪二夫人要提前準備。」琳琅替二夫人說著好話,慕清兮偏了偏頭,也不再往下說,「往年不都是慶祥坊嗎?」這個琳琅可就不知緣故了,便淡淡笑笑。
慕清兮從太夫人的上房回到蘭薰院的時候,雲裳坊的女掌櫃已經帶著兩名裁縫恭候了,「夫人萬福。」慕清兮見那掌櫃一張素顏,頭髮收拾得十分光潔,整個人看起來乾乾淨淨,大約三十來歲,臉色笑容恭敬卻不卑微,心下也就認可了這人,「等久了嗎?」
「也是剛來,夫人屋子裡養的水仙格外精神,花朵也大,不過最稀罕的還是這月份養出來的山茶居然這般嬌豔,果然還是府上的花匠有功夫。」雲裳坊的掌櫃笑著道。
慕清兮見那黃掌櫃會說話,臉上也帶了笑容,往內室走去,既然是做春衣,自然是要脫了襖子量身段的,內室格外溫暖些,所以這才讓了她進去,黃掌櫃是裁縫出身,親自拿了量尺替慕清兮量身,見她脫了身上的襖子後,露出薄薄衣衫擋不住的前凸後翹來,嘴裡忍不住道:「夫人好身段啊,儼然就是天生的衣服架子,穿什麼都好看。」慕清兮看著自己脹鼓鼓的胸脯紅了紅臉,比起其他人,她的胸脯確實豐滿了些。
「我這兒有幾個樣子,夫人穿起來肯定格外好看。」黃掌櫃將自己隨身帶的式樣本子遞給慕清兮,黃掌櫃指了一襲交衽的春裙給慕清兮看。
「這領口開得有些低吧?」慕清兮有些遲疑,無疑樣式是極新穎好看的,花紋也少見。
「是,這是從西洋那邊傳來的,聽說那邊的女人都這麼穿,去過那邊的人回來還說那邊有些女人,大半個胸脯都露在外面呢,南邊這兩年都時新這種樣式,聽說宮裡惠妃娘娘的親戚今年做的就有這種衣裙,保管明年宮裡會時新的。」
黃掌櫃這話打動了慕清兮,惠妃是目前宮裡最得寵的妃子,黃掌櫃的話如果是真的,自然是要時新的,只是另一方面也說明了這黃掌櫃的本事大,這種私密消息也知道,「嗯,那就揀著這種樣式做幾件,把布料拿來讓我看看。」慕清兮穿好襖子後,重新坐定。
那黃掌櫃親自將裁成一塊塊豆腐塊大小的樣布,翻出給慕清兮挑,有粉底灑金百蝶穿花面料的,也有天青色點冰玉梅花面料的,都是上佳的料子,慕清兮又讓琳琅將自己的布料拿了些出來,同黃掌櫃商量著怎麼配色、配花,彼此都甚為相投,慕清兮除按例做了四套春衣外,又格外用豐琉從南邊帶回來的料子加做了四套,一時還覺不夠,又將那些毛料拿出來,讓黃掌櫃替她做一些冬衣,雖說已經是冬月了,可是開了春,還有倒春寒,一時暖和不了,所以也不會做而不穿,黃掌櫃自然是喜得合不攏嘴,使出了渾身的伎倆賣弄,不著痕跡地將慕清兮奉承得十分開心。
琳琅在一邊看著著急,那二夫人派人來說時,已經表明各房主子按規矩都是做四套,不想夫人一做就是十餘套,可慕清兮興致十分高,琳琅又哪敢去掃她的興,這是個最任性的主兒,指不定撒起潑來鬧出什麼事,想上回她看上了一支翡翠簪子,琳琅勸她家裡都有十來支了,她如何還買,這樣就惹了她不高興,跟自己賭了三天氣,最後氣呼呼去將那翡翠簪子、白玉簪子等一股氣買了十支這才消了氣兒。
慕清兮本性裡的大而化之的性子並沒怎麼改,依然是奢侈任性,如今加上不知道未來如何,更是覺得享受一天算一天,所以在銀錢一事上的浪費比以往有過之而無不及,琳琅她們勸了許多次都無效。
過了半月,黃掌櫃親自來送衣服,看看有沒有什麼可修改的地方,又送了慕清兮十二張手絹,都是配那十二套衣服的,十分得慕清兮的意,只是她這等身分如何能佔別人便宜,當即便讓琳琅給了十二兩銀子,琳琅開箱子時一個勁兒地嘀咕,什麼金子做的手絹啊,居然要一兩銀子一張,慕清兮是只管當那散財童子的,自然沒管琳琅的嘀咕。
可不想過了四、五日,二夫人卻忽然造訪了蘭薰院,慕清兮有絲詫異,這二夫人為人最是木訥,平日裡除了請安,就只在她院子裡照顧她那一兒一女,這蘭薰院,慕清兮嫁進來這麼久,除了洞房那夜暖新房她來過,就再沒見二夫人來過,今兒也不知道是吹了什麼風。
「謝姐姐快請進,屋子裡有些亂。」慕清兮有絲不好意思。
「擾了大嫂了。」二夫人一踏進屋子就被屋裡的暖香給捂得有些熱,這屋子裡地龍起得特別旺,還額外擱了幾個火盆,十分暖和,慕清兮身上穿的還是初春的薄衫子,將一副曼妙的身姿玲瓏盡顯。
「這兒可真暖和。」二夫人笑著道。
「嗯,穿了夾衣,厚厚重重的做個什麼都不方便,還是穿單衣舒服。」
琳琅給二夫人上了茶,上等的雀舌,二夫人飲了一口,讚了一聲好茶,趁空檔又打量了一下這屋子,那椅搭、桌圍、床裙、簾幔最具特色,不同於家裡日常用的耐髒的深色,一應都是嫩黃、粉紫等鮮色,那椅搭、桌圍用上等織金緞子,還不乏雲錦、蜀錦等名貴布匹,那落地幔子用的是整幅軟綢,彷彿女兒家那迤邐衣裙一般,從正廳往東往西,一層層都用落地幔子隔開,彷彿那深宮一般華麗,二夫人暗自咋舌,抬頭又看屋內月洞門上掛的裝飾,是兩個花盆大的花球,十分別緻典雅,再看慕清兮跟前的桌子上,擺放的正是那半成的花球,「大嫂,這是什麼?好生別緻。」
「我做花球掛在那帳幔上,妳瞧是不是比其他裝飾別緻。」慕清兮一說起自己做的事情來就眉飛色舞。
「是啊,花團錦簇的煞是喜人,只是這花總有枯萎的一天,可怎生好?」一旁的璀璨捂嘴笑了,大概是笑二夫人沒見識,都知道二夫人出身不好,以前是農戶人家的女兒,好在她爹爭氣,二十幾歲中了進士得了知縣外放,太夫人是看她爹官聲好,又看中她品性才替二爺聘了她。
慕清兮瞪了琳琅一眼,「這些花都是我用絹紗做的,這做法是從南邊傳來的,說是不傳之祕,我花了不少銀兩才學來的,妳瞧著可是逼真。」
二夫人彷彿沒看到琳琅的失禮一般,笑道:「怪不得,還是大嫂心思最靈巧,我不僅瞧著逼真,聞起來也以為是真花。」慕清兮見二夫人還算有點兒見識,便笑著道:「可不是,這些絹紗先得用撒了花露的水泡上一宿,晾乾了,再泡上一宿,如是三次,才用來做花,自然便有香味。」
「這可了不得了,多費功夫啊。」二夫人驚歎,慕清兮難得與人討論自己的作品,心下自然開心,雖然二夫人木訥,可與她討論又比與丫頭討論不同,是以慕清兮便談開了興頭,又講那絹紗非要輕容紗不可,做那花蕊的又非稍微軟嫩的寧紗莫屬,如此種種,聽來讓人咂舌不已,半晌後,二夫人方引得慕清兮談回了自己想談的話題,「春衣做好了,大嫂可還滿意?」
慕清兮點點頭,「這雲裳坊的手藝還不錯,並不比那慶祥坊差。」
「大嫂喜歡就好,只是這各房都只做了四套春衣,就是娘那兒也只做了四套。」二夫人的話到此就打住了,慕清兮偏了偏頭,有些詫異地看著二夫人,二夫人這才又為難地笑道:「我剛上手打理家裡的事,最怕便是人說我偏心不公,還請大嫂諒解。」慕清兮其實早就聽明白了,只是萬沒料到二夫人居然直接就挑明,這事要放在別人身上,可不敢這麼說的,素日這位二夫人就是木訥死板的人,只是慕清兮沒料到她做事一板一眼到如此地步。
不過這也是因為慕清兮同二夫人素來沒多大來往,所以不怎麼了解她的為人,因著從小吃苦長大,家裡的一針一線都靠她張羅,所以節儉慣了,國公府人親客往多,平日裡還要顧著國公府的面子,所以入帳雖多,花銷也大,隨著孩子們長大,娶媳嫁女又是一番大花費,二夫人便開始為未來作計,何況二夫人掌家,因為身分不一樣怕壓不住下人,便一定要以身作則,處處公允,讓人說不出閒話來,這才好做事,以慕清兮開刀自然是最有說服力的。
慕清兮雖然沒料到二夫人的心思,但也無心為難她,所以便順著二夫人的話道:「嗯,也是我不好,國公爺從南邊帶了些料子回來,我就忍不住多做了幾套,那多費的銀兩我讓琳琅補給妳。」
「多謝大嫂體諒。」二夫人又從隨身丫頭那裡將帳本拿出來,要予慕清兮看,慕清兮連連搖頭,「謝姐姐直說我這裡須補多少就是,妳素來最是妥貼,難道我還不信妳嗎?」二夫人這才說了個數,足足要補四百兩銀子,光做那幾套衣服倒用不了百兩,只是慕清兮又讓人綴寶石並珍珠等類,雖然多數寶石都是慕清兮出的,但那些零碎和人工就費了大價了,這數目說出來,慕清兮也是一驚,可她大手大腳慣了,曾經落難又讓她有點兒補償心理,這才花錢沒個數,「琳琅,妳點了銀子給二夫人。」
琳琅愣了片刻,也不去開箱子,笑道:「夫人,這可是大數目,這樣大的開銷,素來是映雪那兒記了帳,和我一起才能開箱子、點銀子呢,可巧剛才太夫人身邊的月容來找映雪要花樣子,映雪去了太夫人那裡,不如明日我點齊了銀子,再送到二夫人那裡去吧,可行?」
慕清兮一聽,心裡一驚,這屋子裡什麼時候有這種規矩了,二夫人見狀,笑著起身道:「那就麻煩琳琅了。」
待二夫人走後,慕清兮才拉了琳琅問道:「出了什麼事,怎麼不將銀子給二夫人,她心裡指不定還怪我故意推託,要佔公中的便宜呢。」琳琅也不多言,轉身將帳本從抽屜裡取出遞到慕清兮的跟前,「夫人,您且看看這帳本吧,奴婢不是不給二夫人銀子,只是實在拿不出四百兩來了。」
「不會吧。」慕清兮大吃一驚,將帳本拿過來一瞧,這越瞧就越是心驚,且說慕清兮嫁過來是也有豐厚的嫁妝,只是都是些鋪子和莊子,現銀不過帶了五千兩,以她花錢的大手大腳,早就花光了,那鋪子和莊子也是奇怪,每年都在賠本,毫無進益,每個月她雖有二十兩的月銀,也只是杯水車薪,再看自己的花費,簡直是慘不忍睹,慕清兮平日不看帳,今兒忽然一看,才大驚失色,「我……我怎麼花了這麼多銀子啊?」
琳琅如何敢說她的不是,便道:「這最要緊的還是夫人陪嫁的鋪子,每年都在賠本,否則夫人手裡也不用如此緊吧。」一年幾千兩的花銷,其實已經是十分地敗家了,琳琅可不敢說。
「那咱們現銀還有多少?」慕清兮急道。
「只剩幾兩的碎銀子了。」
慕清兮懊惱一聲,「這可怎麼辦,二夫人那裡咱們怎麼應付啊,妳怎麼也不提醒、提醒我,讓我少花些啊。」
「奴婢如何敢說夫人,就上次勸夫人別買那簪子,夫人一氣可就買了十支。」慕清兮一想也是,這也怪不得琳琅,「那可如何是好?」慕清兮怏怏地看著琳琅。
「夫人去求求太夫人看吧。」琳琅也沒覺得缺銀子是件大事,太夫人素來最是肯幫扶大房的。
「不妥、不妥。」慕清兮趕緊搖頭,她掌家那會兒就因大手大腳壞了事,太夫人多次看自己都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如今又為自己屋子裡的虧空去求太夫人,豈不更是壞了太夫人心裡的形象,她如今這般地步可是不妙。
「夫人不去求太夫人,那可是沒法子了。」琳琅急了,慕清兮也急得在屋子裡轉了幾圈,想起前世的經歷,「有了,拿幾件我的首飾去當了,等我手裡鬆了,咱們再去贖回來可行?」
琳琅大驚,「這可怎麼使得,若是被人知道了,那國公爺和夫人的臉往哪兒擱啊?」琳琅簡直不敢想像豐琉的臉色,慕清兮沒好氣地剜了琳琅一眼,「妳不要說是我當首飾不就成了,找個妥當的人就是了,當首飾又沒要求說是誰當的。」這當東西對前世的她來說可是常事,「哎呀,琳琅妳就別同我對著幹了,二夫人那邊咱們是答應了要給銀子的,太夫人身子又不好,我可不能再拿這樣的事去氣她了,妳也不許對太夫人說,否則我就回了太夫人將妳攆了。」慕清兮怕琳琅心裡向著太夫人,趕緊威脅她道。
「奴婢自然是不會說的。」琳琅少不得應承下來。
這番商議下來,慕清兮又少不得翻開自己的首飾匣子,左看這件金步搖也捨不得,右看那副耳墜子也捨不得,一盞茶的功夫都過去了,還沒挑出一樣可以當的,琳琅看了著急,又想給這位大手大腳的夫人一個小教訓,便隨手取了幾樣嶄新的,「夫人別挑了,我看就這幾樣吧,這才值錢,否則恐怕換不回兩百兩銀子,那當鋪最是黑心。」
慕清兮一看就心痛了,琳琅拿的一件正是她喜歡的金步搖,嵌著拇指大的紅寶石,那簪尾垂了三綹流蘇,都綴著紅寶石;另一樣則是一對帶流蘇的金環,那流蘇是用五色寶石鑲嵌,十分華麗,如果梳垂雲髻時,在髻尾左右帶上這樣一對金環,行動間咯噹作響,最是妍麗。
「換兩件吧,我還沒戴過呢?」慕清兮討好道。
「如何換?換這個、換那個夫人都捨不得,況且夫人戴過的東西難免別人會記得,那可不得了。」琳琅惱道。
「罷了、罷了,就這幾樣吧,可別死當啊,等我手裡有餘錢了,自然還要贖回來的。」
琳琅於是趕緊找了素來信得過的人去府外當了,還特地吩咐不要在跟國公府有牽連的鋪子去當,如此,這事便算化險為夷了,那當票拿回來,慕清兮也不交給琳琅管,怕她去太夫人跟前告狀,那就人贓並獲了,自己收起當票卻不知道放哪裡,隨即想到放豐琉衣物的櫃子,他素來不來蘭薰院安歇,那櫃子無人敢動,最為穩妥,便將當票夾在豐琉的衣服裡放了進去。
可這世上的事都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而慕清兮的事情還漏得特別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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