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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折】小娘子素手擒夫《上》

要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難違,文淡梅巴不得一輩子, 是個蒔花弄草的小寡婦,也不願嫁個只看上她家門第的陌生男人徐進嶸。 洞房花燭夜他看著她毫無遮掩的胸部,竟一臉嫌棄…… 她還沒嫌棄他老,他倒敢嫌棄起她身材來了? 徐進嶸見妻子進門不過幾日,就急著把自己的陪嫁丫頭塞給他? 心想,相府竟養出這麼個千金,既無才華,又不賢淑! 他既被騙了,也只能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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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T$1446.5折 會 員 價 NT$144 市 場 價 NT$220
市 場 價:
NT$220
作者:
清歌一片
出版日期:
2013/01/08
分級制:
普通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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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歌一片今年度蕩氣迴腸的壓軸之作,腹黑冷大叔想寵小妻子,
但寵不得;千金小寡婦想避大官人,卻避不掉。
跨越千年的你追我跑戲碼,令人心癢難耐但保證精彩,
更有獨家甜蜜番外,千萬別錯過!


要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難違,文淡梅巴不得一輩子,
是個蒔花弄草的小寡婦,也不願嫁個只看上她家門第的陌生男人徐進嶸。
洞房花燭夜他看著她毫無遮掩的胸部,竟一臉嫌棄……
她還沒嫌棄他老,他倒敢嫌棄起她身材來了?
徐進嶸見妻子進門不過幾日,就急著把自己的陪嫁丫頭塞給他?
心想,相府竟養出這麼個千金,既無才華,又不賢淑!
他既被騙了,也只能認了……


精彩章節搶先閱讀

 

  

  第一章

  四月初八佛生日。
  東京城裡大小七十餘家寺院各有浴佛齋會,煎香糖藥水分發,名曰「浴佛水」。
  這其中最是熱鬧的兩地,一是城外缽池山北麓的禪林寺,一是位於鬧市中心的相國寺。
  文淡梅戴著個飄紗帷笠,跟著母親秦氏被隨從攙下馬車,透過半透明的面紗,抬頭見相國寺偌大的門口,已經被車馬人流擠得水泄不通,有些驚訝。
  只轉念一想,相國寺本來就被皇家尊崇,數次擴建,今天逢了浴佛節,聽聞又有高僧講法布水,得水回去沐浴淨身,便可祛晦除邪,萬事順心,所以東京城裡上從達官顯貴,下至蓬門小戶,到了這日無不爭相過來,求的就是個吉利,尤以女子居多,年年如此,今年自然不例外。
  文淡梅是第一次見如此景象,腳步剛有些遲緩下來,前面的秦氏就已經回頭催她跟上,後面的兄嫂柳氏也笑著推她,沒奈何只得跟了上去。
  前面家僕開道,分出了條路,進入了相國寺,穿過正殿,經東邊的長廊,便到了今日的設壇布水之所惠林院。
  只見廣庭之內,花木羅生,爭相開放,裡面已經擠滿了等待佛法會開始的人,唯獨最前排靠近講經壇的地方,用軟羅圍出了長長一溜彷彿小廂房一樣的雅座,落座者已經十之七八,原來都是特意給京中高門大戶的女眷留的。
  知客僧聽到了前面家僕報上了名,曉得是集賢殿大學士集賢相府中的一干女眷到了,不敢怠慢,急忙領到了預先就留好的位置,待一行人坐定了,這才恭恭敬敬合十離去。
  既已入座,文淡梅身邊的大丫頭便輕巧地幫她將頭上的帷笠取下,視線少了遮擋,文淡梅感覺舒服了許多,靠在圈椅上正想舒一口氣,突然瞧見一邊的母親秦氏正對自己皺眉,想是不滿她的坐相,暗歎了口氣,急忙坐直了身子繃緊。
  秦氏這才靠近壓低了聲對她說道:「心誠則靈,等下妳須得用心聽講,娘也會代妳在佛前祈福,待回去了用浴佛水好生沐浴過後,梅兒妳必定會時來運轉,也好早日覓得夫婿。」
  這樣的話在來之前,文淡梅不知道聽了多少次,只是她並未覺厭煩,明白是秦氏做母親的一番良苦用心,當下恭恭敬敬地應了,秦氏這才滿意,憐愛地拍了下她的手背,那話被邊上坐著的嫂子柳氏聽去了,面上笑容有些異樣。
  佛法會尚未開始,秦氏便與兩邊雅座上的貴婦人們寒暄起來,左邊恰是京中許翰林府上的,因了那許夫人平日和秦氏有往來,所以文淡梅從前也見過那一家的女眷,朝年長些的許夫人和她的三個媳婦行過了禮,瞧見與她們一起的一位婦人卻是面生,猶疑了下,秦氏已悄聲說是新近被提拔入京為官的陸府夫人,與許夫人是親戚,當下文淡梅也規規矩矩地問了好,這才坐回了自己位置,微微地低了頭。
  文淡梅方才這一番站起坐下,已是引起了旁人注意,沒一會,她便覺察到了來自兩邊的竊竊私語,抬眼微微一掃,見雅座中的夫人們朝自己投來的目光裡,或驚奇、或憐惜,甚至不乏鄙夷。
  近旁的那陸夫人更是眼不眨地盯著自己,彷彿若有所思,兩人目光相對,那陸夫人朝她笑了下,文淡梅點頭還禮了,便也不以為意,坐那裡眼觀鼻、鼻觀心起來,任由旁人的目光掃視,倒是秦氏有些尷尬,恨不得那佛法會立時就開始,好引去旁人的注意力。
  文淡梅在京城名門淑媛中之所以如此引人注目,既非才名,也非容貌,只因她雖不過十七芳齡,卻已是個三度失夫的小寡婦了。
  自己的前三任夫婿,文淡梅完全沒有印象,只是偶爾有次聽到府中下人暗地裡嚼舌,才知道了個大概。
  這個原身文淡梅,自小與京中光祿大夫府上的兒子訂了親,待她滿十三歲要成婚之際,那男子春日與友人遊湖之際不幸溺水身亡;第二年秦氏又給她訂了門親,半年後男方突染暴病而死。
  此時她那剋夫不祥的名頭便傳了出去,好容易到了十五歲的時候,總算說到了個願意娶她的從六品通直郎府上的公子,雖則以她相府千金下嫁,已經算是委屈了,秦氏仍怕對方悔婚,許以豐厚嫁妝。
  等到了婚期二人拜過天地入了洞房之際,哪曾曉得那新郎竟突然面紫唇青,兩眼一翻便倒地不起,生生地把個紅喜弄成了白喜,十五歲的小佳人竟成了小寡婦。
  自此相府千金白虎剋夫的名頭算是徹底落實了,怕女兒在通直郎府上受苦,秦氏連嫁妝也不要了,只把女兒領回了府,養在了自己身邊,文淡梅回來後,自然是日日以淚洗面,任秦氏怎樣開導也是無用,一日竟趁身邊丫頭不備懸梁自盡,好在被及時發現,這才重又緩了過來,只醒來後,旁人哪裡知曉,這文淡梅已經是個換了芯的人。
  文淡梅自到了這裡,發現自己竟成了個十五歲的女孩,便一直小心行事,平日絕無多話一句,秦氏先得兩個兒子,三十五六歲時才又生了這么女,自小就疼惜萬分,見女兒活轉了回來,拜遍了諸天神佛,感激涕零,對女兒的性子轉變哪裡還放在心上,只恨不得把她當心肝來養。
  轉眼已是兩年過去,文淡梅慢慢習慣了這裡,每日裡在自己的小院裡學著繡繡花、練練字,種些花花草草、打理庭院,日子過得也算舒心。
  唯一有些鬧心的就是母親秦氏和嫂子柳氏,這兩個對她,雖則一個真心關愛,一個虛情假意,但只恨不得她早日嫁出去,這一點卻是共同的。
  只是她那白虎名頭既已坐定,又有誰敢賭自己的命去娶她?這兩年裡秦氏託那官媒到處打聽,偶爾也會訪到幾個貪戀她家門第嫁妝的男子,只每每事到臨頭,卻都是退縮了去。
  秦氏見女兒婚事不成,反被人暗地裡譏笑,早氣得咬碎銀牙,前兩年去得晚了,相國寺浴佛日的位子都訂不到,今年卯足了力氣,早早就捐奉了厚實的香火錢,定下了離那講壇最近的位子,滿心盼著能讓自家女兒藉此洗去一身的黴晦,早日嫁出去。
  前幾日見文淡梅彷彿還不大願意來,罵她不懂事,硬逼著過來了,此時見邊上那些京中貴婦們對著自己女兒指指點點,暗道她原來是早想到了這層,怕被人說道才不願來的,心中又氣又悔,轉頭見女兒沒事人一樣地低眉斂目,這才稍覺安慰,和旁人招呼也懶得打了,氣鼓鼓坐在那裡。
  沒一會鐘磬齊鳴,香煙繚繞,大法師出來了,盤膝坐在擺了銅頂香爐的香案之後。
  偌大的惠林院大殿裡立刻鴉雀無聲,大法師講起了經,無非都是勸人向善,文淡梅聽了一會,便覺乏味,只是見旁人都是專心致志地,只得勉強坐著。
  好容易忍到了結束,秦氏從知客僧手上接過了一個白玉瓷瓶,據說是法師親自開光的浴佛水,這才歡天喜地地拉了文淡梅離去,柳氏急忙和隨行丫頭們跟了上去,路過邊上那普慈院的時候,突然想起裡面有個抽取靈籤的殿,據說最是靈的,急忙又要文淡梅過去。
  文淡梅聞不慣方才大殿裡的香煙味,被熏得有些腦脹,好容易出來了,見外面榴花鶯歌,細柳雛燕的,一派春夏之交的明媚春光,心情正有些好,聽秦氏又說要去抽靈籤,怕又聞那香煙味,起先不願,只抵不住秦氏和一邊柳氏的合力勸說,沒奈何只得進去了。
  那抽靈籤之處也是擠滿了人,文淡梅鬆了口氣,以為可以回去了,哪只秦氏心意卻甚是堅定,硬是在外面等了半個多時辰,這才輪到了她們。
  文淡梅進去,依了吩咐跪在蒲團前朝佛像拈香祝禱了,這才搖出了一支籤,文淡梅見秦氏兩眼緊緊盯著那解籤的和尚,神色緊張,心中有些感動,從袖底裡伸出手握住了她的。
  「冷香好解意,清極不知寒,陽春消息近,夜深暮淺邊。」
  解籤的和尚唸了一遍,面上露出了絲笑,看了眼文淡梅,這才對著秦氏道:「此雖非上上籤,卻也是上籤了,施主只須用心積善,好事自是將近。」
  秦氏鬆了口氣,撲到了蒲團前合十跪拜了幾下,又捐了香火錢,這才領著文淡梅歡歡喜喜地離去了。

  ◎             ◎             ◎

  剛入了位於曹門旁的集賢相府,秦氏便一疊聲地催促妙春,拿那瓷瓶子裡的水澆進香湯給文淡梅沐浴去,妙春自是遵了。
  文淡梅在屏風後除去了身上淡薄的春衫,赤腳跨進了盛放著溫水的大木桶裡。
  已經兩年了,文淡梅對自己現在的這個身子還是有種怪異感。
  十七歲的少女身體看起來還未完全發育,有些瘦弱,全身肌膚倒是柔嫩異常,胸前也徐隆漸起,自己摸著如溫玉膩膏,再過個一兩年,等骨肉勻停了些,想必也應該是副不錯的身材。
  文淡梅浸泡著洗了下,便起身從浴桶裡出來,扯了塊吸水的絨巾擦乾了身上的水珠,自己穿了內衫,這才出去開了門閂讓妙春幾個進來梳頭服侍。
  妙春給她罩了件絳紅外衫,一邊梳頭,一邊笑道:「小娘子越發要素淨了,若論我說,早就無須穿得這般素淨了的,前些天連夫人都看不下去,說都過去這麼些年了,叫給小娘子挑顏色鮮的穿呢。」
  文淡梅看了下身上的這件春衫,知道秦氏不喜她事過兩年了還穿得素淡,特意給新做了幾件鮮亮的,都是蔥綠、水紅、櫻桃色的。
  她平日喜穿素淨的,倒不是像秦氏妙春她們以為的那樣,在給那個前夫戴孝,完全只是心理年齡所致,現在這絳紅色著在身上,聽妙春和妙夏在誇自己好看,也不過略笑了下。
  文淡梅這個皮囊只是中上之姿,她很清楚,只不過勝在有著一身滑膩如玉脂的肌膚,吹彈可破到底是什麼意思,她現在終於知道了。

  ◎             ◎             ◎

  過了幾日,秦氏收到了護軍府上陸夫人的一張邀帖,邀她過府賞花飲酒,此時牡丹正開,宋人又愛花,無論達官貴人或士子書生,俱是相互邀約花間作樂,連前皇帝真宗也在御花園中擺酒款待百官、命簪花於髮間,所以貴婦人之間發這樣的邀帖更是尋常。
  秦氏自那日女兒在相國寺被眾多貴婦人們這般私下暗笑,心中就老大不痛快,這幾天只悶在府中哪裡也未去。
  收到邀帖本想置之不理的,柳氏勸她,秦氏自己想了下,那陸夫人雖是四品的護軍夫人,只是與許翰林夫人交情匪淺,今日既是發了邀帖過來,自己若是不去,未免落了人家面子,確實有些不妥,當下強提起精神,收拾了一番,在兒媳婦柳氏的陪伴下如約而去。
  文淡梅自己的院子裡原本就種了一片的牡丹,雖都是些現在尋常的姚黃、香玉品種,只是此時正值花期,加上她的用心培養,現在開得爛漫一片,倩姿芳容,引來蜂蝶翩舞其間,當真不愧國色天香的名頭。
  戴了遮陽笠侍弄了一會,見有花朵殘萎已是開敗,便拿了從前叫人特意去鐵匠鋪裡打製出來的剪枝剪,小心地把殘花連些敗葉剪去。
  殘花多了,若不處理任其掉落在泥地裡,逢雨水浸泡漚爛,不但會燒根,而且容易引起蟲害,文淡梅見修得差不多了,自己也覺得有些汗意,這才回了屋子裡去卸了帽笠。
  妙春打了水給她淨面洗手,又喝了盞蜜泡柑茶,正要去花窗前歇下涼,卻見自己母親秦氏和嫂子柳氏春風滿面地過來了,急忙迎了上去。
  秦氏問了幾句她的飲食,聽說剛又在侍弄花草才歇,有些不快道:「這般粗活,怎的不聽我話總是要自己去做?妳院裡的粗使丫頭若不夠,明日我再給妳撥幾個過來,沒得把自己手都磨粗了。」
  文淡梅知道秦氏素來不喜歡自己弄那些花花草草,也未強辯,只是笑著任她絮絮叨叨。
  秦氏唸了幾句,被柳氏扯了下衣袖,這才想起自己過來的意思,急忙停了下來,把屋子裡的丫頭都打發出去了,這才看著文淡梅笑咪咪道:「女兒,娘今日去了趟護軍府,本心中還有些疑慮,我與那陸夫人素來沒什麼大交情的,怎的突然具帖邀我前去?去了才曉得,原來竟是樁天大的好事……」話說到一半,只是上上下下看著文淡梅,笑而不語。
  秦氏已是許久未在她面前露出這般歡喜神情了,文淡梅乍見之下,一時有些不解,突然瞧見邊上柳氏拿塊帕子捂住了嘴,也是極其曖昧的樣子,心中咯噔一下,已是有些警覺。
  這一年來秦氏每每提起她姻緣就唉聲歎氣的,此時如此春風滿面,莫非竟是那陸夫人牽線,又給自己尋了一門什麼親事?
  當朝仁宗天聖年間曾下個法令,男十五、女十三便可嫁娶,故而時人眼中,似她這般十六年紀的女子,早已是過了韶期,更何況又是個揹了白虎名的失夫寡婦。
  只是她到此之後,知曉了自己的情況,心中反而有些竊喜,十六歲的年紀在她看來實在是太小了,巴不得嫁不出去,便是到最後拗不過世情終究要被父母出嫁,再多蹉跎個幾年也是好的。
  所以一猜到秦氏現在竟又已經給自己找了門親事,哪有不急的道理?只是強按捺住了,聽秦氏到底怎麼說。
  秦氏笑了一會,便牽了文淡梅的手,坐到了擺在花窗前的春凳上,這才撫著她手道:「女兒,今日那陸夫人說前幾日在相國寺裡見了妳,覺得極其投緣,待聽人說起妳的事情,大為憐惜,碰巧就知道個極其適合的人,願意從中給牽個線,這才發了帖子邀娘過去的,那人娘從前也是留意過的,暗地裡託人打聽了,卻說他並無娶親的念頭,這才作罷,如今陸夫人竟說與他家關係匪淺,只要女兒妳點頭了,她就必定能說動那人與我家結親,妳說這不是個天大的喜事嗎?那靈籤當真是靈,女兒妳這番若是能如願了,娘年年都必定要去那菩薩前供奉香火。」
  果然被自己猜中了,文淡梅心中有些不安。
  陸夫人口中提到的,那與自己極其適合的人到底是何方神聖,她並不十分關心,想的只是該怎樣尋個藉口推了去。
  正低頭尋思著,秦氏已經自又接著說了下去,「女兒,那男人徐姓,名進嶸,字子青,當真是個百裡挑一的,妳莫看他如今不過是個五品的工部郎中,與我家相去甚遠,娘從前就聽人傳過,他相貌堂堂、家資萬貫,為人又最是豪爽,朝廷跟那西夏不是已經纏鬥了三年多了嗎?說運送輜重錢糧的糧道不暢,阻了戰事,今歲新辟的糧道就是他在官家面前提請劃出的,又自告監理此事,這才解了燃眉之急,若是往後打敗了西夏人,高升還不是指日可待?」
  文淡梅聽了一會,便覺有些不對,略想了下,已是知道哪裡不對了,忍不住抬頭看著秦氏皺眉道:「娘,這般好條件的男子,怎的會空耗等到如今才與我做親?必定是有什麼缺處,妳莫聽別人傳話便胡亂信了。」
  文淡梅這話說出口,仔細看秦氏的臉色,見她果然顯得有些為難起來,心中已是了然,想必真的是被自己說中了,這才微微鬆了口氣,心想只要自己抓住那缺處不鬆口,秦氏愛女心切,說不定就會作罷了。
  不料一邊的嫂子柳氏朝秦氏送了個眼色,已是搶著說道:「哪裡有什麼缺處,不過就是略長妳幾歲,早幾年沒了妻室而已,京中盯著想與他結親的高門大戶不在少數,只他是個重情的,念想著與亡妻的情分,這才遲遲未另娶的,旁人想結親卻是無門,如今那陸夫人自己送上門應承了下來,且我拿了你們兩個的八字去合了,竟說是天造地設的配對,小姑妳說,這不是天上掉下的緣分是什麼?」
  文淡梅這才了然,原來不過是個死了老婆的鰥夫,年歲應該也不小了,聽著倒像是京中女人家們眼裡的鑽石王老五;而且聽柳氏的口氣,自己一個寡婦能配那鰥夫倒像是前世修來的福分一樣,怕秦氏真的被自己嫂子攛掇了,急忙看向秦氏阻攔道:「娘,他既是死過妻室的,家中必定有兒了,女兒什麼都不曉得,這般嫁過去的話必定要受欺侮。」
  她不說話倒好,這話一說,秦氏方才那為難之色一下全消了去,歡喜著道:「女兒啊,妳嫂子方才那話說得沒錯,妳若是擔心這個,那娘就放心了,他雖娶過妻子,只那亡妻去時,只留下一個女兒,家中雖也有個庶子,卻並無嫡子,女兒妳若是嫁過去了,娘在菩薩面前多多求拜,過個一年半載的妳自己生出個孩兒,那就是他家嫡嫡正正的兒子,妳又有爹娘撐著,誰敢小瞧了妳去?」
  文淡梅嗔目結舌,這世道兒女的婚姻,從來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雖不願就這樣被嫁給一個家中已經有兒有女的陌生男人,只是見秦氏滿臉的歡喜之色,連眉間的皺紋都似平了不少,一時倒是說不出什麼過激的話,急忙搖頭說是不願,寧可長留家中伴隨雙慈。
  她話音剛落,柳氏便又是驚訝又是不快,秦氏也搖頭歎道:「傻女兒,女人家總歸是要嫁個男人的,妳這般年歲了,從前又諸多不順,如今好不容易有個苗頭了,哪裡能錯過?我知妳孝心,只是娘和妳爹都已是半百的人了,哪裡能看顧妳一輩子?妳莫再多想了,這回一定要順順利利嫁出去。」
  文淡梅聽秦氏這樣說話,一時無言以對,秦氏見她悶聲不響,以為心裡已是應了,這才有些歡喜起來,急著要去回陸夫人的信,也沒多說,拔腳匆匆便離去了。

  ◎             ◎             ◎

  那陸夫人動作竟是迅捷異常,沒幾日竟是喜洋洋地親自驅車上門了,帶了個好消息,說那男方已經被自己說動,並不懼集賢相府千金白虎的名聲,願意娶她為妻。
  「我對他言,貴府千金那是數一數二,夫人妳猜他如何應答?他竟說既是集賢相府出來的大家閨秀,還相看什麼,必定是萬中挑一的,連問都沒多問便應承了下來……」
  陸夫人被讓在貴客座位上,一邊搖著自己手上的團扇,一邊笑吟吟地對著秦氏如此說道。
  秦氏聽得此話,喜得恨不得立時便撲到地上拜幾下菩薩,只是礙於自己當朝從一品誥命夫人的身分,怕被看輕了,這才強忍住了,對那陸夫人卻一下是看得極高,暗道日後若有機會,定要叫自己丈夫提攜下她丈夫陸護軍。
  陸夫人與秦氏又說了會話,彷彿想起什麼似地笑道:「文夫人,瞧我高興得把最重要的都給忘了,那徐大人又說了,婚期早晚也全憑府上做主,他遵了便是,妳倒是說說看,這樣的女婿,當真是打著燈籠也難尋啊,我都只恨自己沒女兒了,若是有,還不早說了給他去,哪裡會輪到貴府呢!」
  她這話倒是逗趣,教在座的秦氏和柳氏笑得不行,秦氏其實一開始聽說那徐進嶸應了這親事,心中便立刻想到了婚期,照她的想法,自是越快越好,怕夜長多夢對方聽人閒言碎語,萬一改了主意就糟了;但若表現得太急,又怕女兒嫁了過去日後被夫家輕看,此時聽陸夫人竟這樣說,正中下懷,當下便咳嗽一聲,略作思慮狀,這才應道:「他長我女兒數歲,如今兩家既訂了要做親的,依我看還是早日成親了的好。」
  陸夫人曉得她心思,只面上自然不多說什麼,笑吟吟應了下來。
  自己的終身短短幾日竟是這樣被定了下來,對方除了名字家世,其餘一概不知,文淡梅這才真有些著急起來,找到秦氏說了幾次。
  秦氏求神拜佛地才能嫁女,如今哪裡還聽她的?只是一味安慰,說那徐進嶸自己雖未見過面,但聽聞京中貴婦人提起之時,無不誇讚的,必定會是個終身依靠。
  文淡梅再要說,秦氏便令妙春、妙夏幾個送她回院子,說是自己忙著納吉、定貼、備嫁妝,給女兒的嫁妝秦氏其實早早就備妥的了,如今不過是查漏補缺,只這樣也確實忙得不行。
  文淡梅見秦氏匆匆離去不理會自己了,站在那裡半日做聲不得。
  這時她才真切感受到舊社會婦女的悲慘了,該怎樣面對這場即將到來的婚事?
  大吵大鬧、以死相挾?
  她覺得自己做不出來,便是當真豁出去這樣了,估計以秦氏的嫁女心切,且好不容易又弄到了個她眼中的乘龍快婿,便是綁也會綁她送上花轎的。
  離家出走?
  她如今不過只是個十六歲的少女,這法子更是不妥,只是除此之外,她又真的想不出什麼別的應對的招了,一時心煩意亂,忍不住在心裡把那個徐進嶸罵得狗血噴頭。

  ◎             ◎             ◎

  文淡梅罵完了那個連長得是圓是方都還不曉得的男人,心中抑鬱之感卻更甚,見秦氏已經離去,只得低頭慢慢朝自己院子裡去。
  此時東京地價貴,不少朝廷命官單靠俸祿的話根本買不起宅子,很多都是靠租賃過日,文淡梅的父親官居從一品,官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集賢相,集賢相與昭文相、史館相三相並列。
  他在朝中雖多年為官,德高望重,甚得年輕的仁宗皇帝倚重,只是為人有些迂直,故而兩袖清風,家事又一味不管全丟給秦氏,所幸秦氏是個精明能幹的,私下裡與人偷偷弄了些經營,這才撐起了門面,如今這三進的宅院雖不大,卻也是自家所有。
  文淡梅住的地名叫喚雪園,是那前身文淡梅命的名,取的是她自己閨名中「梅」的隱喻,門匾上的三個字也是她自己所題,墨跡清雋,想來應是個飽讀詩書的才女。
  陸夫人說親時在那個徐進嶸面前誇她的那些話,用在原來的那個文淡梅身上估計也並非高抬,只是用在她身上,那就相去甚遠了。
  喚雪園在內宅的東北角,與文淡梅兄嫂的院落毗鄰,文淡梅回去的時候,有些心不在焉,竟然走岔了道,跟著一路的妙春以為她要尋嫂子說話,故而並未提醒,等文淡梅發覺時,抬頭才見已經到了柳氏院子前的甬道上,裡面傳來了陣說話聲,聽著是柳氏和她身邊的大丫頭綠笛。
  文淡梅無意竊聽人說話,正要轉身,卻又遲疑了下,原來那二人說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
  「小娘子得了這樁姻緣,想來當真因那浴佛水時來運轉了,院裡的綠琴早早地跟我提那浴佛水,婢子還不大相信,如今瞧來倒真是靈驗……」
  「妳曉得什麼!那徐大人是何等人物,他願意做親,不過全因了我家的門楣而已,她名聲本就不好,相貌平平,人又木訥瞧著就是抓不住男人心的,日後嫁了過去,我瞧十有八九也是不得勢的……」
  柳氏一邊和身邊的綠笛說話,一邊往外出來,冷不丁和文淡梅撞了個頭,立刻閉了嘴,神情瞧著極是尷尬。
  文淡梅似未聽見般,若無其事地叫了聲嫂子,這才轉身離去,拐了個道回自己的院子。
  妙春聽柳氏方才在背後這般議論,見她竟像個沒事人般地,氣得不行,忍不住輕聲嘀咕道:「平日裡見著,嘴頭上小姑長小姑短的,我還道她真是個貼心的,未想背過了身就這般陰損!小娘子妳也忒軟和了,怪道被人欺了……」
  若是從前,妙春自是不敢這般說話的,只這一年來見文淡梅性子越發隨和,她又是自小陪伴一道長大的,此時氣不過,自然也就忍不住了,卻見文淡梅不過擺了擺手並不十分有興趣的樣子,只好怏怏地住了嘴,陪著進了屋子。
  妙春見她坐下,眼睛只盯著邊上酸枝多寶格上,插了幾副卷軸的那個松竹梅紋瓶,半晌不語,以為她心中愁煩,有心勸慰下,只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好話,暗歎了口氣,只得叫妙夏在一旁守著,自己出去備蜜飲了。
  文淡梅是在想心事,只並不是如妙春擔心的那般在暗自嗟歎,她頭幾天曉得自己婚事已定,一時有些亂了手腳也未深想,方才無意聽到了嫂子柳氏的一番話,雖尖銳了些,倒也一針見血,一下倒是被提醒了。
  此時男婚女嫁,尤其是這般高門大戶,門第最被看中,與其說是男女之事,倒不如說是兩戶人家之間的聯姻。
  那個姓徐的男人,與自己素昧平生,又知曉她的過往,竟然不問半句便一口應了婚事,想來當真是如柳氏所言那樣了,娶的便是她家的門第,她自到了這裡,明白十有八九回不去後,心中有時也會思量自己的後半生。
  起先還想著自己因為「白虎」的名頭嫁不出去,再拖著過幾年這樣的舒服日子,如今慢慢覺得自己當初想得有些過於簡單了。
  父母年邁,嫂子柳氏厲害,兄長文瑞博生性懦弱,處處被壓制,以她現在的處境,除了例定的那幾個月錢,身無長物,想要頂住終身不嫁不大現實,日後若是失了秦氏的庇護,只怕連現在這樣的姻緣也求不得了。
  秦氏一貫疼惜自己,既然早先就曾暗地裡打聽過這姓徐的男人,想著與他做親,只不過後來曉得對方無意娶妻,這才無奈作罷,想來對方也不至於差到教人髮指的地步。
  自己到了這年代,早就不存什麼夫妻恩愛白首到老的念頭,既然終究是要被嫁出去的,今日順了秦氏安排,雖是個續弦的,地位是比不過早先亡故的那位結髮,只好歹是正妻,那姓徐的既是衝著她家門第娶了她,只要娘家這大樹不倒,往後日子想來也不會難過,她只須小心謹慎,與那姓徐的相敬如賓,守牢自己的方寸天地便是,至於再往後,即便娘家萬一失勢了,她也另有打算。
  無論哪個朝代,女人自己手頭有錢才是正道,她自到了這裡,慢慢就發現種花也是條來錢的好路。
  去年重陽,她隨秦氏、柳氏一道到南華門的花市,聽聞一對提早開放的深色菊,身價竟達三十千錢,抵得上尋常百姓家中一月的花費了。
  至於稀有品種的牡丹,更是千金難求,當時她便心中大動,有心想靠自己的老行當來錢,只是如今這身分諸多不便,連出去一步路秦氏都要過問,更別提種花了。
  待嫁作人婦,那姓徐的想必也不會整日盯著她,她又是宅子裡的女主人,行事自然方便許多,日後悄悄弄出個花圃,託付給可靠的人管著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這樣不管往後如何,自己總歸是有條退路的。
  文淡梅反覆思量,慢慢打定了主意,懸了多日的心這才慢慢靜了下來,自此照舊過活,只任憑秦氏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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