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賢妻」所為的不是博得好名聲,而是為了一輩子的幸福。
且看人氣作家「閆靈」,帶來這一家子在亂世裡的溫馨種田生活,
另收錄了從未公開的喵喵屋獨家番外,不看您絕對會後悔唷!
三年後的同床共枕,開始了兩人陌生的夫妻生活,
書香世家的李政然本以為自家妻子合該是身寬體胖的鄉婦,
實則是位嬌滴滴的溫馴小娘子;
獵戶人家的莫語則以為自家相公是位滿臉橫肉的魯莽武夫,
他卻是位風姿颯爽的剛毅大丈夫。
只在新婚之夜有過一面之緣的兩人,相見卻不算相識,
彼此手忙腳亂的不知該如何開始不熟稔的夫妻生活,更別說讓兩人手足無措,
臉紅耳赤的洞房花燭夜,他氣盛貪索,她嬌羞承歡。
誰知,某天,竟有女子找上門,據說是李政然的前未婚妻,
而這女子居然大言不慚地,要求他履行當初的媒妁婚約……
第一章
李政然向來醒得早,對此莫語已經慢慢接受並習以為常,在婆家時,各房住各院,所以誰也不知道誰家是怎麼個日常生活,可在娘家就不同了,一個大院住著,誰家女人起得晚、誰家男人起得早,一眼就明。
一夜的大風,將地上殘留的雪渣凍成了冰,走上去滑得很,怕孫子、孫女們跌倒,莫父天還沒亮就起來清掃,年紀大了,睡不了多少,能睡著就不錯了,所以無所謂早起晚起,醒了就起來。
李政然也是起床後才聽到院子裡有動靜,拉開門看,卻是岳父在掃院子,於是闔上門,捲了袖子上前幫忙。
「吵醒你了吧?」莫父樂呵呵地問。
「不是,在軍中養成了早起的習慣。」李政然將岳父手裡的掃把接過去,體力活還是年輕人來吧。
莫父也沒跟他爭,彎身去撥雪,打算找幾塊好肉來燉,昨晚太倉促,還沒跟女婿喝上酒,今天要好好招待他一場。
「寧兒娘走得早,我跟她兩個哥哥又經常進山,弄得這丫頭沒人管,野澀得很,也不懂規矩,以後只能讓你多教著點了。」莫父道。
「不會,她做得很好。」他笑,是因為岳父用了「野澀」兩個字來評價妻子,這是她極少會表現出來的性格,相處一年多來,他也只是偶爾看到一點點苗頭,可見她將其藏得很深。
「不過這丫頭雖野澀,也有個好處,她知恩,對她好的,她赴命都行。」當然,故意要害她的,她也會赴命,所以他一直擔心女兒進了李家這種書香大戶會被人休回來,幸好攤上了這麼個好脾氣的女婿。
「爹,您在說什麼?」莫語剛起身,一出來就聽爹在說什麼野澀、赴命的,弄得她跟山裡的母夜叉似的。
「瞧妳這哪是當人家媳婦的?起得比相公都遲。」莫父將一大塊凍肉遞給女兒。
莫語打個哈欠,她今早已經算早了,往常都是他晨練之後,她才起來給他準備洗漱用具,而且他們夫妻算是李宅起得最早的了,連劉嫂都比他們晚。
「中午給你做全肉宴。」莫語提著肉小聲對丈夫道,由於婆婆勤儉的緣故,李宅的肉食沒以前那麼勤便,害她一直擔心丈夫會吃不好。
李政然看一眼岳父,後者正背著身,才悄悄點頭。
莫父沒轉過身,但也感覺得出女兒跟女婿關係很好,心裡高興,起身打算讓他們小夫妻獨處。
「爹,您要出去?」莫語見父親要走,如此問道。
「是啊,柴火不多了,到曬穀場推些回來。」莫父一邊說,一邊將繩索扔到獨輪車上。
「我們去吧,喬喬還要好一會兒才醒。」莫語將肉遞給父親。
「這不懂事的丫頭,女婿是貴客,怎麼老拉著人做事?」
「貴客是不能做事,但貴客每天都要晨練,走吧。」拉過夫君大人當苦力去。
出了院門,莫語一路看著丈夫一路笑,因為他推獨輪車的樣子很好笑。
「妳打算笑到什麼時候?」李政然實在擔心她把腰笑斷,莫語再也忍不住,捂著肚子咯咯笑出聲來。
敞曠的曬穀場上,草垛東一堆、西一堆的星散著,晨霧輕薄,四下微清微濛,唯有女子清脆的笑聲在薄霧中跳躍著。
李政然停下腳,鬆開獨輪車,看著妻子捧腹大笑的樣子,在他的注視下,莫語慢慢止住笑,因為他老是不把視線從她身上轉開,心想他會不會生氣了?有些尷尬的伸手蹭蹭下巴,主動把自己的視線轉向別處,垂在身側的雙手不知該怎麼放,有一搭沒一搭的摩挲著自己的衣裙。
直到這一刻,李政然才發現自己對她是動了心的,不然不會因為她而生母親的氣,也不會因為她生病而覺得心疼,更不會任由她突破自己的安全距離,毫無保留地敘述自己的過去和對過去的功過總結。
如果說戀人之間需要心心相印,那麼他已經在潛意識往那邊靠近了,只是他的妻子年紀還小,恐怕還不能對他的這種感情有所回應,看來只能慢慢等到她了悟的那一天了。
他緩緩伸手點住她的髮鬢,他這動作害莫語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的眼神,說不清楚,很奇怪。
「寧兒。」他道。
「嗯?」她疑惑地答應著。
他沒再說下去,只是將她摟在懷裡,莫語從他的懷裡抬頭仰望,卻只能看到他的下巴,以及下巴上微微冒出來的鬍茬,她不太明白他在想什麼,不過他的眼神看上去很溫暖,讓她忍不住伸手回抱住他。
「吆呼……」羊倌的一聲趕羊聲驚得兩人趕緊鬆開彼此,他們的舉止太過有傷風化。
看著羊群轉過草垛,來到他們這邊,小倆口自覺地退避到路旁,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目送著一頭頭大白羊從他們面前一一取笑過去,好像每頭羊都在笑他們,連羊倌也是笑笑的。
莫語心想,這羊倌幸好不是本村的,不認識,不然她真想找個地洞鑽下去。
待羊群和羊倌一走,小倆口對視一眼,尷尬地對笑一下。
「還……要不要去搬柴?」莫語隨便指一下遠處的柴堆,被他一瞅,不知為什麼突然覺得有點臉熱。
「走吧。」李政然將她抱到車上,隨即向她解釋抱她上車的原因,「重一點才比較穩。」
莫語沒掙扎著要下來,而是坐在車上,背對著前方,正對著丈夫的臉,而他也一直看著她笑,讓她禁不住伸手蒙住他的雙眸。
「這樣我看不見路。」他道。
「反正你也沒在看。」她實在還不習慣他這麼看她。
「咚……」獨輪車的輪子翻倒在半空輕輕轉動。
莫語揉著膝蓋,嗔李政然一眼,李政然則坐在地上,雙手撐在身後,聳眉,是她不讓他看路嘛。
「都是你的錯。」捶一下他的手臂。
「我的錯。」他答。
日頭高高躍出雲層,薄霧四散,冬麥田一望無邊,一對小夫妻坐在草垛之間相互指責,指責這東西有時也是一種情趣。
當小倆口搬柴回來時,小喬喬已經醒來,抱在小舅舅的懷裡,本來正玩得歡樂,一瞅見爹娘的身影,立即毫無義氣地把小舅舅的臉推開,朝爹娘的方向哭起來,表示自己很念舊。
「不行,爹還沒洗漱。」莫語指著女兒的眉心警告,這丫頭知道爹爹疼她,所以只要賴到爹爹懷裡就不下來,有時連吃飯都不願下來,婆婆還為此皺過眉,可鑒於長子太疼孩子,她也不好開口說。
李政然一邊接過妻子手上的臉盆,一邊逗女兒笑,莫二嫂偷偷湊到莫語耳邊道:「姑爺可真疼孩子。」
「是啊,都快被他慣壞了。」趁丈夫洗漱之際,趕緊抱過女兒與二嫂一起往堂屋裡去。
大嫂、二嫂仍舊不說話,不但如此,她們與自己的丈夫也不說話,聽小弟說這種局面已經持續了整個新年,兩個嫂嫂也罷工了一個新年,各屋的飯都是各屋男人自行解決。
如今來了客人,妯娌倆自然不好再鬧下去,莫大嫂和莫二嫂又拾起了家事,斬肉、燉雞、和麵包餃子,頗有點過新年的意思,把一眾男人給樂得,終於可吃頓人飯了,女人其實相當重要,在家裡。
一家人剛用完早飯,只聽院門外有人喊「莫老弟」,這一聲喊得莫家上下一個激靈。
別是又來了!
「怎麼了?」李政然問妻子。
莫語瞅著院門外的黑衣老者,對丈夫輕道:「鄉鄰,無兒無女,爹爹以前常讓他過來吃飯,誰知後來他不只自己來,還經常帶些陌生人來,好幾次我們家遭賊都是他帶的那些陌生人所為,但他實在太可憐,又不好不讓他來。」道德綁架有時也很讓人無奈。
莫語一解釋完,那位蹭飯老者也來到了堂屋門外,毛髮外翻的狗皮帽,藏青色的大棉襖,腰上還勒著一條細麻繩作腰帶,下身套一條肥大的月白色棉褲,整個人看上去很老,衣服很油,但與他身後的那個瘦老頭相比,他算是極乾淨了。
「莫老弟,聽說寧兒帶她女婿回來了?」蹭飯老人在莫家屋裡搜尋一圈,瞅到李政然後,徑直走過去。
莫父趕緊上前招呼,沒讓他靠近女婿,這陸老頭身上髒,女婿是讀書人,又是富裕之家的子弟,怕他嫌棄,所以趕緊上前來握住陸老頭的雙手,「老哥先坐,正趕上吃飯,一起吃。」
陸老頭也沒繼續上前,而是由著莫父拉他入座,而與他一同來的那個穿薄灰衫的枯瘦老者也不問自請地坐到一邊。
「我就是照這個點來的,年前就知道你捉了頭野山羊,等著來嚐吶。」眼角瞄到身旁的同伴後,立即想起來要介紹一下,「跟你介紹一下,這個是自林都縣來的方老哥,半仙吶,有什麼吉凶禍福的事,他都能給處理了。」
「方大哥。」莫父衝對方點點頭,倒是不用讓座了,人家已經自己坐下。
陸老頭在介紹過同伴後,看向站在岳丈身旁的李政然,「姑爺,別站著,快坐。」又轉朝莫語道:「姪女,快給妳相公看座呀。」
莫語苦笑著讓丈夫坐下來,頗有些同情他,今天碰到這個陸大伯,算他運氣不好,恐怕難免要聽他天南海北的胡謅一個上午了。
她猜對了,但也猜錯了,陸老頭是盯了翁婿倆一上午不錯,但不是他講古,而是揪著李政然講。
莫家大哥、二哥、大嫂、二嫂,再加上莫語,都很沒義氣地躲進廚房裡忙活,假裝忙活,實在是怕了陸老頭的講古。
「姊,陸大伯帶來的那個方老頭,說姊夫命裡有將星。」莫駿來廚房偷吃時,順便向眾人報導堂屋裡的最新進展。
兄妹跟姑嫂一聽這話都笑了出來,陸大伯帶來的人每次都說是什麼奇人異士,可每次不是梁上君子就是路邊乞丐,他們都習以為常了。
「連白家都卸甲歸田了,你姊夫哪來的將星?」莫語笑道,順便塞一塊炸魚到小弟口中,問他味道如何。
「別笑啊,我也覺得姊夫有將星。」莫駿卻對此深信不疑。
莫大嫂笑道:「你姊夫怎麼說也是個讀書人,當將軍多可惜。」
「嗟,大嫂,妳是沒聽過火燒赤壁吧?人家周郎就是個儒將。」莫駿反駁。
「什麼叫儒將?」莫二嫂問。
莫小弟一臉無奈地答道:「儒將就是會讀書的將軍。」
莫語衝小弟笑笑,「火燒赤壁我們沒聽過,不過火燒屁股倒是快看到了。」指著小弟的衣襟,正對著灶臺口,就快燒著了,廚房裡一陣大笑……
籠罩在莫家的無聲對峙因這一聲笑而消失無蹤,這就是所謂的一笑泯恩仇吧?
◎ ◎ ◎
撒上辛香料的烤山羊肉,香到幾乎引出了全村人的饞蟲。
莫家來了好多不速之客,遠親近鄰都圍坐在莫家院內的篝火旁,相互分享著彼此帶來的美酒佳釀和糕餅飯團,熱鬧非凡。
莫語與兩個嫂嫂忙完後,也被叫到了篝火旁一起食用,鄉下地方,規矩沒那麼嚴肅,何況這還是過年期間,女人上桌也是應當。
莫父獵到的山羊雖大,可也架不住這麼多人,為了讓丈夫嚐到正宗的甲山烤羊,莫語悄悄地切下好大一塊羊腿肉,趁丈夫跟父親他們聊天時,細細切成小塊,沾上香料放到他和父親的手邊。
女兒這舉動,做父親的在一旁看得相當清楚,也明白她的小私心,看來這丫頭確實是喜歡這夫婿,沒嫁錯人。
「想吃自己切。」莫語忍不住敲掉小弟伸過來偷食的爪子,「吃了那麼多,還要搶別人的!」
莫駿撇撇嘴,自己伸手往烤架上切羊肉去。
「李校尉……來,喝一碗!」那個衣衫襤褸的方老頭端過半碗酒到李政然面前,那髒汙的拇指甚至還伸在杯子裡。
莫父擔心女婿會嫌棄,但李政然看都沒看,接過酒便一飲而盡。
「好酒量,不愧是黑騎營裡出來的人。」眼眸中帶著讚賞,同時又有些滄桑的悲愴。
李政然迷惑於這老者眼裡的悲愴,同時也注意到了他拇指和食指間的黑印子,那應該是厚繭的殘留,這人是行伍之人,而且擅用槍戟,因為一般的農人、勞作者不會呈現這種繭印,食指上的黑印比拇指略厚略深。
方老頭在發現李政然在觀察他的雙手後,忽而一笑,渾濁的眼珠被火光映出一抹光亮。
「驅狼三十二……」方老頭忽而大喝一聲,嚇得眾人都安靜了下來。
沒人聽得懂他在說什麼,除了李政然!李政然表情驚訝,因為除了真正的黑騎軍將士,沒人能說出營裡的驅狼槍式,這老者什麼人?
他正疑惑著,那方老頭已經一躍而起,順腳踢起兩根柴火棍,一根給自己,一根扔給李政然,木棍在距離李政然面門前半尺處被緊緊握住。
一見李政然接住了木棍,那方老頭二話不說,橫棍就一棒打下來,李政然不得不被迫應戰。
二人這一動手,把篝火邊的鄉鄰們都給弄懵了,怎麼打起來了?
莫父見狀想起身過來勸架,卻聽李政然一聲厲喝:「寧兒,別讓父親過來!」
「好小子,還有空顧別人,看來還沒逼出你的真本事。」那姓方的老頭如此道。
也奇怪了,這方老頭看起來瘦弱不堪,揮棍的力道卻相當大,只聽棍風呼呼掃過,看得眾人眼花撩亂。
李政然果然再沒辦法顧忌其他,在老頭棍棍致命的逼迫下,他不得使出全力應對,這不像簡單的比試,因為兩人招招都是照著對方死穴而去,稍微會點拳腳的人都看得出來,所以眾人才啞口無言,他們倆難道是世仇?
如此抵死的對決在兩棍相撞斷裂後方才停下,兩人的收勢是箝住彼此的喉頭,姿勢神奇的一致。
「敢問前輩何處來?」李政然先收回手。
在外人看來他們倆是勢均力敵,不過李政然卻知道自己不是對方的對手,幸好他年輕,體力足夠,不然真打不到現在,眼前這位老者絕對與黑騎軍有莫大的關聯,因為他對自己的招式招招應對自如,就像是教官在指導學兵。
老者聽罷李政然的問話後,呵呵大笑起來,笑到眼淚差點出來。
眾人都不明所以,他笑什麼?
那老者鬆手扔掉殘棍,盤膝坐回篝火前,狠狠啃一口羊肉,再大大喝一口酒,「好酒,好肉!」抹一把嘴,擦去那不知是鼻涕還是眼淚的東西,再一次呵呵大笑起來,正笑著,忽而厲目轉頭,問李政然道:「我問你,胡不滅,會不會放下槍棍?」
李政然搖頭,「不會。」
「即使有家不得顧?老而無所終?」
李政然沒回答,而那老者也沒再繼續問下去,只是大塊的撕扯著烤架上的羊肉瘋吃。
篝火宴就在這種詭異的靜謐下漸漸散去,小老百姓誰明白國家大事啊?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誰有空管那些摸不著、撈不到的事。
飯後,莫父來到女兒跟女婿房裡,問李政然那老者可是他的仇人?因為那老頭與女婿對打,招招對著要害。
「父親放心,不是,那槍法是小婿在軍中所學,對付胡人用的。」給岳父遞碗清茶。
「可我瞧著那可是招招下殺手啊。」真碰到了身體,非死即傷。
「營中都是這麼訓練的。」每一天的操練都是水深火熱,受傷是常事。
「啊?」莫父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心想幸好女婿不用在營裡繼續待下去,否則還真讓人擔心。
「爹,您別擔心了,連白家都卸甲歸田了,政然哪裡還有機會上戰場?」莫語出聲安撫父親。
好不容易將父親安撫回去,闔門上閂後,莫語挨著丈夫坐下來,沒問他關於那方老頭的事,而是輕道:「放心,我不會讓你老而無終的。」她看得出來他對那老者的問話有所忌諱。
李政然歎息一聲,伸手摟過妻子,下巴放在她的頭頂,「我也不會讓妳老而無終。」為了她們母女和母親,他不會輕易再參戰。
「來,快跟我講講昨晚那頭狼王怎麼樣了,你還沒講完呢。」莫語拉丈夫進被窩,要求他接著昨晚的書繼續說下去,不願他繼續想那些不開心的事,既然他們現在在一起,就該好好過日子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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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莫家的這幾天過得很愉快,期間李政然還陪兩個大舅子進山收了一次埋伏,拎了好幾隻野兔回來。
回去時,他們的車上被莫父堆了好些凍肉,在途經六番鎮時,他們停下來,打算買些魚蝦之類的水貨一併帶回去,誰知卻在那兒碰上了王虎,他竟幹起了碼頭生意。
大老遠望見李政然夫婦時,王虎抬腿就追了過來,「李哥,李哥!」王虎在人群裡衝李政然揮手。
等李政然夫婦轉過身時,王虎已經到了他們跟前。
「挑最好的魚,聽見沒!」王虎衝漁夫吼一聲:「這可是我大哥!」漁夫嚇得直點頭。
李政然蹙著眉頭上下打量一番王虎,後者則傻笑一下,「李哥,我可沒再做鄉霸,只是幫這些漁夫、水商看看碼頭,省得他們被人欺負,是不是?」非要漁夫答應是還不是。
漁夫哪裡敢說不是,想在這碼頭上混飯吃,就要拍好虎爺的馬屁,忙道:「是是,虎爺一向護著我們。」
「聽著,等挑好了就送到草亭來。」對漁夫厲聲交代,可轉過身又立即變臉對李政然笑道:「李哥、大嫂,這兒風大,咱們先帶小姪女到我那兒坐,你們也真是,到了六番鎮也不直接來找我。」拉著李政然就走。
李政然抱著女兒不好拒絕,只好隨他到草亭。
一走進碼頭上的草亭,王虎立即讓手下去拿最好的茶葉,親手給他們泡茶。
茶剛泡完,剛才渡頭上的那名漁夫便提了一嘟嚕魚進來,一共八條,每條都是四五斤重的大魚。
王虎接過魚放進魚簍裡,隨手拿了錠銀子給漁夫,漁夫卻直擺手,「這都是孝敬虎爺您的,哪能收錢?」
「胡說!我什麼時候白拿過你們東西?給你錢就拿著,別讓我動氣!」李大哥就在跟前,他怎麼可能讓他誤會他還是魚肉鄉里的地痞惡霸!
「是是是,瞧我這張嘴。」漁夫打一下自己的嘴,趕快收下銀子,退出亭子。
漁夫一走,王虎忙回身問李政然:「李哥,你們搬回曆城來住啦?」
「沒有,陪你大嫂回一趟娘家。」
「哦。」坐到李政然身邊,想了一下,忽而湊到他跟前小聲道:「李哥,有沒有聽說白老將軍的事?」
「什麼事?」李政然順手接過王虎捧來的熱茶。
「我也是聽過往的客商說的,不知真假,說是那小皇帝除夕之夜,讓人到白林村賜了白老將軍一壺毒酒,給毒死了。」
啪,李政然的手一緊,茶杯碎到地磚上。
莫語忍不住握住丈夫的手腕,因為他的臉色看上去很難看。
王虎歎一聲,「把能幹的人都毒死,這齊家的天下怕是也快完了。」
李政然沉默了好半天,什麼話也沒說。
莫語見他這般失落,天外飛來一句,「白林村在林都吧?離這裡不是很遠,你要不要去祭拜一下?」
李政然抬眼看了她好半天,像是才回過味,「老虎。」
「李哥有什麼吩咐?」王虎挺胸收腹。
「能不能給我找條客船?」運河直通林都,走水路快。
「我馬上去找!你跟大嫂等著,保準找條又快又舒適的。」
望著王虎遠去的背影,李政然在心中思忖著,若是白老將軍真被賜死,那這齊國境內可就真沒有人能擋得住胡人的鐵騎了,可以想像,到時齊國將會變成什麼樣,恐怕離亡國之期也不遠了。
李政然並沒有把妻女留在六番鎮,而是帶她們一起北上,反正走水路也不算遠,一天多的時間也就到了,隨行的還有王虎,他非要跟著去。
白家的祖居在林都縣白林村,白老將軍卸甲歸田後,白家老小從京城搬回了祖地,全家務農,雖如此,但仍逃不脫朝廷裡的黨爭權鬥,一代抗虜名將白景山在丁酉年的除夕之夜被賜死於家中,而且詔令規定,不舉孝、不待客、不覲君。
白家所能做的就是頭七後,將白景山安葬於白家祖墳之中。
一大早,李政然夫婦下了船,租了一輛驢車往白林村趕。
「這他娘的也忒損了,死了人還不能迎賓上香!」王虎道:「李哥,到底白家得罪了什麼人?弄得這個結果?」
李政然搖頭,「白家向來對北方胡人主戰,得罪的人恐怕不是一個兩個。」他只是小人物,也弄不明白上面的派系爭鬥。
此刻他們已到了白林村外,通往村裡的南北大道上人來人往,個個右臂上都綁了條黑布帶。
他們走到村口時,一名拄著拐棍的老者上前來遞給他們一人一條黑布帶,什麼話也沒說。
因為不許迎賓舉孝,白林村民便自發地到村口來迎送賓客。
李政然將女兒換到左邊,右臂留給妻子綁布帶,剛綁好,忽聞身後有人喊他:「荊楚老弟!」聲音有些陌生。
回頭看時,是一男一女,面貌有些熟悉,是在曆城時見過的葉氏兄妹,葉孟生和葉孟秋。
「葉兄。」李政然在記起這人的名字後,打聲招呼。
葉孟生和葉孟秋也從那拄拐棍的老者手裡拿來黑布帶綁上,順便將手上的馬韁交給手下,與李政然一起往村裡去。
三個男人走在前面,莫語與葉孟秋則緊隨其後,由於並不熟悉,兩個女人只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不知為什麼,莫語總覺得這葉小姐對自己有種莫名的,說不上是敵意,應該算是一種不值,為李政然的不值。
在葉孟秋的眼裡,李政然該找個更出色的妻子,儘管他這妻子看上去小家碧玉,很中看,但畢竟與他的氣度有些不相配,上次見時她就有這種想法。
莫語覺得可能是自己多心,但她真的感覺這位葉小姐在為別人的丈夫打抱不平,她那眼底的意思好像在說,她不適合做他的妻子。
為了證明自己的猜測,莫語忍不住揪住了丈夫的衣袖,而李政然也很自然地回握住了妻子的手腕,以為她累了,讓她放些力氣在自己身上。
人家小夫妻很明顯是伉儷情深,怎麼樣?還有不相配的問題嗎?
見此情景,葉孟秋努力忽視掉自己心底的酸味,心道這小女子的命真好。
女人這邊玩著小心機,男人那邊則是高瞻遠矚的國家大計,只聽葉孟生道:「白老將軍一生戎馬,想不到會得到這種結果,委實讓人心痛,可歎白家將士二十餘年的辛勞,如今也隨老將軍一起煙消雲散,如荊楚老弟這些舊將,也是英雄無用武之地。」
李政然心明他有意拉攏,於是淡道:「戰為不戰,能不打仗,自然是最好。」白老將軍沒了,他如今再無入伍的打算,所以不會接受任何的延攬。
葉孟生笑笑,「也是,誰都不想打仗。」隨即又道:「荊楚老弟如今在何處高就?」
李政然邊任女兒胡作非為地拔他的鬍鬚,邊回道:「薄田度日,奉養老母,照顧妻女。」
「日子倒是過得愜意,令人豔羨。」
這時恰巧王虎出聲打破了這沒營養的話題,「李哥,快看,周校尉、楊司階也來了。」
原白家軍的將士難得又碰上,自然要走到一起,葉氏兄妹分屬別派,自然是插不上話,只好先行祭拜去。
因為詔令不許舉孝、不許待客,白家並未設一人在陵園外,來祭拜的人只能遠在陵外叩首遙祭,盡一番人事。
為免給白家製造麻煩,眾人也沒到白家叨擾,何況白家現在也閉門謝客,只等祭拜完後,眾人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出村。
白林村是個小地方,周圍本就沒什麼客棧,加之來白家祭拜的人太多,周圍五里八鄉能住的地方都被住滿,好在有同袍的家在附近,李政然一行人便移師過去,打算住上一晚,隔天再上路。
同袍的住處並不大,只有兩間房,眾人也沒讓他麻煩,索性聚到一間房裡通宵聊天。
「張霍,別忙活了,一起坐下來吃吧。」眾人喊來男主人。
「這怎麼行,各位都是長官,我一個大頭兵怎麼好坐進來。」張霍傻笑一下,端過妻子手裡的菜擺到桌上。
「大帥都被毒死了,還他娘的什麼長官?平頭老百姓一個,有什麼不行的?」說話的是個姓楊的司階,搖頭怨歎後,扔一粒花生米入口,再呷上一口酒。
「坐吧。」李政然順手將那張霍拉坐到身邊,張霍摸摸鼻子,沒再拒絕,轉頭跟自家婆娘打個手勢,讓她多做些菜來。
妻子是個啞巴,聽不到話,只能看懂手勢,莫語在一邊自然不好乾坐著,將女兒放到丈夫懷裡,也跟著女主人一起進去。
那女主人見她跟來,直把她往灶房外推搡,莫語不知該如何跟她表示自己的意思,只能盡量放慢口語,道:「我替妳燒火……」
女主人還是不肯,但莫語硬是坐到了鍋臺邊,對方也不好拖她起來,只好由她去。
趁女主人炒菜的空檔,莫語靜靜打量了一眼這巴掌大的小灶房,除了一個灶臺和一張兩尺見方的切菜桌外,什麼也沒有,屋裡小到幾乎不能同時站三個人,但房子看上去很結實,也很乾淨,可見這家的男女主人很踏實能幹。
聽說林都去年鬧了一年的澇災,加上最近的匪亂,老百姓連飯都快吃不上,恐怕這主人家的存糧也不多,趁女主人掀開桌子下的米缸時,莫語看了一眼,一尺高的米缸,剩米還不足一半,而今天他們來了六七個人,估計一頓也就差不多了,真不知道等他們走後,這一家人要吃什麼?
飯做好了,莫語幫女主人一起端進堂屋,男人們正聊得熱鬧。
「荊楚,你可要小心點,白老將軍這麼一去,咱們白家軍,尤其黑騎軍的大小將官都成了上面的眼中釘,聽說突擊營的那個魯校尉因為不受延攬,年前就被安了個莫須有的罪名給下了大獄,家人傾家蕩產才把他救出來,可一雙腿還是被廢了,你可是黑騎軍的執戟衛戍長,正牌的主力軍,肯定會有不少人找到你這兒來。」一名姓周的校尉如此道。
「可不是,如今上面各派系都在拉攏軍官,控制軍權,急需咱們這種底層的練兵軍官,胳膊擰不過大腿,再有骨氣也鬥不過天下的烏鴉,你還是趕緊躲躲吧,我年前就去了江夏打漁去,鬧不過他們,咱躲著。」楊司階道。
李政然往女兒的小嘴裡餵一口肉湯,道:「剛才在白林村外那個姓葉的就是這種人,我當時就在想這件事。」看來還真要重視起來了,「對了,有沒有軍師的消息?」
周校尉搖頭,「我在安呂,消息閉塞。」問一旁的汪姓同袍,「你在京畿,可知道軍師的下落?」
汪姓同袍道:「白老將軍離開京師時,我們去送行,軍師也在,他當時就勸老將軍退隱山林,不要再管朝廷那攤子事,可老將軍總是惦記著朝廷能再次啟用他對付胡虜,想留在白林村等詔令,當時老將軍要真聽了軍師的話,也就不會有今天這個下場,我就那次見過軍師一次,此後再無他的下落。」
楊司階道:「以咱們軍師的詭詐,估計就是想折騰他也未必能找到人。」眾人都笑起來,不知是高興還是歎息。
趁眾人聊得正歡,莫語坐到丈夫身邊,接過女兒繼續餵食,正吃著,發現從裡屋門口伸出半顆小腦袋來,是個三、四歲的小男孩。
看到孩子時,莫語乍然想到了什麼,不禁用手肘搗一下丈夫。
李政然微微側過頭來,莫語悄悄解下自己手腕上的兩串金鈴鐺塞進他手心,然後示意一下門口那個小男孩。
吃了人家的口糧,總要有個說法,光明正大地給錢,人家肯定不會要,而且有點侮辱人的意思,所以她剛才一直在想有什麼辦法可以補救,看到孩子後她就想到了,不給錢,給孩子過年的紅包總是可以吧?
李政然狀似無意地將鈴鐺放進了掌心,直等吃到一半時,轉過身子,對裡屋門口的小男孩招招手,小男孩嚇得趕緊縮進屋裡。
「鄉下孩子,沒見過世面,膽子小,李大人您別見外。」張霍看到李政然的舉動後,忙開口解釋,隨即對兒子道:「快出來見見叔叔跟伯伯。」
小男孩有點膽小,也有點羞怯,靦腆地來到桌前。
李政然摸著小男孩的後腦杓問他:「告訴伯伯,叫什麼名?」
「小北。」小男孩略帶畏懼地杵著不敢動。
「小北……來,叫聲李伯伯。」李政然道。
「李伯伯。」小男孩怯怯道。
「長得像母親,比你好看。」李政然對張霍笑道,張霍笑著點頭。
「來,這是楊伯伯、汪伯伯、周伯伯,還有這個是老虎叔叔,叫一聲便可以跟他們要紅包了。」李政然開玩笑道。
小男孩不懂,在場的大人倒是都懂了,這張家一看便知不太富裕,何況最近林都又在鬧饑荒,總不能吃完就拍拍屁股走人吧?於是眾人一陣起哄,逗弄起這個小男孩。
在依次叫過之後,小男孩身上果然多了不少「紅包」,脖子上掛著玉墜,手上戴著金鈴鐺,拇指上套著銀扳指,收穫頗豐。
張霍夫婦忙想摘下兒子身上的禮物,卻被眾人一陣教訓,又不是給大人,大過年的,給小孩子一點彩頭,大人別跟著聒噪。
推讓之中,莫語懷裡的小喬喬也把手上的東西推給小男孩,一塊松糖。
到了晚間,莫語娘倆與張洪氏娘倆一起住在裡屋,趁張洪氏娘倆沒進來前,李政然過來與女兒「話別」。
「沾著口水的東西不能隨便給男孩吃。」李政然教訓女兒道。
莫語忍不住苦笑,這個人估計是喝多了,「你快出去吧,喝多了淨說胡話。」
李政然交女兒給妻子時,順便摟了她們娘倆到胸前,在妻子耳邊輕道:「回家我們搬出去住,高不高興?」
莫語吃驚地看著他,「你醉了?」
「沒醉。」呼出濃重的酒氣流竄在一家三口之間,連小喬喬都躲開身子,不讓父親靠近,因為酒氣太醺人。
李政然伸手擰擰女兒的小臉蛋,「喬喬,爹娘有時間了,可以再給妳添個弟弟或妹妹。」說罷在女兒的臉上狠狠親一下。
這人……真醉了,淨說胡話,他們怎麼可能搬出來住?真那麼做,婆婆豈不要氣瘋了?他可是長子!
◎ ◎ ◎
雖然他沒表現出來,但莫語還是感覺出了丈夫的低落,恐怕是因為白家的事吧?
男人跟女人不同,他們時常憂國憂民。
從白林村回到六番鎮後,李政然沒有立即帶妻女回陽城,而是將妻女留在鎮上的客棧裡聊作休息,自己則在外面晃蕩了兩天,期間王虎一直跟著,不知他們都在做些什麼。
回陽城的當日恰逢元宵,李吳兩家人正在吃團圓飯。
吳氏有些不高興,因為他們小倆口在甲山待得太久,連元宵節都差點沒趕上。
「政昔啊,等你進了縣衙,也幫你兩個哥哥看看有什麼差事可做。」吳氏放下筷子對小兒子如此吩咐。
李政然夫婦剛回來,當然不知道政昔已經謀到了差事,所以聽著有些茫然,倒是趙絮嫣撇撇嘴,表示出自己的不屑,她家政亦那麼高的學問都謀不到差事,老三這種水準,居然還能進縣衙,真是世道不公!
「政昔謀到了差事?」李政然也放下筷子。
「是啊,你們三兄弟裡,總算也有一個找到差事了。」吳氏道。
李政昔笑呵呵的,一邊吃飯,一邊道:「是縣丞的知書,比以前那個職位清閒。」
「一定花了不少銀子吧?」趙絮嫣插嘴,順利打破飯桌上的愉悅氛圍。
政昔夫婦啞口,都不吱聲,確實花了不少銀子,而且他們現款短缺,有一半是跟母親暫借的。
吳氏的臉上也有些掛不住,她原本不想借錢給小兒子,可耐不住他們乞求,這小倆口的算盤打得叮噹響,自己屋裡的錢不捨得往外拿,非要跟她借,本來是說轉一下手,過兩天就補回來,誰知拿完才說自己的銀票押的是高利那一檔,取出來會賠了利錢,說要等政昔的俸祿銀子慢慢還。
五百兩吶,這得還到什麼時候?她又不敢說出來,怕大房跟二房聽見要鬧,她只能希望三房趕快補進來,順便希望他有了高就,也能拉拔一下兩個哥哥,畢竟那錢也有他們的一份不是?
唉,這個三媳婦,精得很呢。
「多少?」李政然的問話,難得他能過問這種事,弄得一桌人都看過來,怎麼?老大也開始計較銀子的事了?
李政昔下意識看一眼妻子,錢詩詩面不改色地在桌子底下踢丈夫一腳,示意不要看她。
「六百兩。」李政昔道,其實是八百,他少說了兩百,怕大哥不高興。
眾人都等著看李政然的下一句,他卻拾起筷子繼續吃飯,心裡暗忖。
六百兩?一個縣丞的知書,年俸不到一百多兩,若是能一直做下去自然無所謂,但這世道混亂,誰知道明天的日子是吉是凶?難保這六百兩不會砸到水溝裡,如果自己要暫時離家,必須得給家裡立個規矩,政亦倒還好,這政昔自小受慣,如今又是句句聽媳婦的,而女人家身居閨閣,不太了解眼下的世道,作出的決定未必是對的,所以……
「以後能不動大錢的就盡量不要動,母親……」放下筷子,看向吳氏,「妳留好家用之後,暫時將銀子湊成整數,改存到政通號去。」
「要……要出什麼事了?」吳氏被長子說得心驚肉跳,像是又要發生什麼事一樣。
「沒事,只是防患於未然,居安思危而已。」看著母親的雙眸,「以後家中有什麼事,母親多跟二弟商量商量。」三弟那六百兩的銀子,恐怕母親這邊也是出了一份的,身為兒子,他跟政亦可以接受這種不合理的疼愛,但身為媳婦可就未必受得了了。若不想鬧得家宅不寧,需要提醒一下母親最好能盡量將一碗水端平一些。
「大哥,你要出遠門?」政亦領會到了兄長的話中意。
李政然默默點頭,「白老將軍被賜死於故居,我隸屬原黑騎軍,恐怕以後會有不少麻煩找上門,為免危害到家裡,我打算先搬出去一陣子,等這陣風頭過了再說。」
「政然,你要搬出去?」吳氏訝然並難以接受,兒子這是打算分家嗎?
「暫時搬出去一陣子,免得危害你們的安全。」
「我們是一家人,本就該禍福與共才是。」
「母親,我們只是搬出去一陣子。」
「們」?這麼說還要把媳婦也帶走?吳氏看向大兒媳。
莫語分明能感覺出婆婆眼中的幽怨,像是她搶走了她什麼重要東西。
婆媳間有個常態的誤會,一旦兒子忤逆母親的意思,婆婆必然會想是媳婦在背後搞鬼。
這種時候講究不了什麼真相大白,因為不管她拿出什麼證據來,對方還是認為都是她的錯,是她把人家的兒子搶走,所以也不必做無謂的解釋,反正也拿她沒辦法。
如果覺得不公,那就回屋咬自己的男人,他是原罪。
莫語選擇不看婆婆的幽怨眼神,而是若無其事地繼續餵女兒喝魚湯……
倒是一旁的吳家舅舅給自家妹妹撐腰,「政然吶,你是長子,怎麼能棄母親不顧,獨自搬出去住?」
李政然苦笑一下,「我也想過帶母親一起,可母親未必願意,何況我也不是長期離家,等這陣風頭過去就回來。」
「既然如此,乾脆讓喬喬她們娘倆留下吧,省得跟你東奔西走。」吳家舅母提出最好的方案。
莫語長這麼大似乎還沒真正討厭過誰,此刻她倒是找到對象了,舅母!不禁輕輕勾起嘴角,「舅母說得極是,媳婦本來也想帶喬喬留在家裡,家裡人多,也熱鬧,更有下人侍候,而且婆婆又是好客熱心,自從舅舅跟舅母來了之後,家裡的衣食也都是好的,在家自然比外面舒坦,可一想到讓政然一個人在外,媳婦就擔心他吃穿不方便。」身為妻子,她自然要盡妻子的義務,怎麼能貪戀家裡大少奶奶的日子?
吳家舅母一挑眉,這小丫頭的嘴還挺厲害,不但出口堵了她的話,還順帶挑明了她的客居身分,怎麼著?她是大少奶奶,說不得是吧,「說得是不錯,可政然畢竟是長子,家裡的主心骨。」
「是啊,所以媳婦想,不如讓娘跟咱們一起,也省得在家中為衣食的瑣事操勞,瞧她老人家最近忙著照顧家裡家外,人都憔悴了,我們做子女的怎會不心疼?」
吳家舅母在心底冷哼,臭丫頭,說她們來做客太麻煩了是吧?
「娘,妳管得那麼寬做什麼?沒瞧見大表嫂都不開心了?就算妳是長輩,可也不是人家的嫡親。」吳月兮明貶娘,暗貶大表嫂。
莫語拾起湯勺再舀一勺湯給女兒,低眉看著女兒,起聲回答吳月兮的話,「怎麼會,只要沒人惦記咱們家的人和東西,我對誰都生不了氣。」她可還記著吳月兮那一晚的一抱呢,趁此良辰吉日乾脆都說出來。
吳月兮頗為羞憤,因為知道她在說自己。
吳家母女倆不自覺的都瞅向李政然,後者卻對妻子的話沒任何反應,絲毫沒出聲怪責妻子的無禮,可見是站在自己媳婦那邊的。
見勢不妙,吳氏趕緊岔開話,「就是出去住一陣子,沒什麼,沒什麼,來……小喬喬給奶奶抱抱。」
莫語擦擦女兒的小嘴,起身將女兒送到婆婆懷裡,轉身回座位時,往吳月兮處看了一眼,勾勾唇角,最好不要老惹她,要知道她們可不是她的嫡親家人,她忍一、忍二,但不會忍三。
而待莫語坐下時,一旁的趙絮嫣忍不住朝她擠擠眼,那意思……說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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