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風翌願以天下為聘,換安寧兮一生相伴!
我,安寧兮會陪著你、等著你打下江山的那一天。
曾經,他傾心相付,她冷顏以對;而今,她為奪得天下,
不惜許下白首同盟之約,只為他一代戰神的威名。 豈料,
當重回她身邊的風翌,平靜地與她劃清了兩人分界,
冷漠地說,從今往後,他與她之間只有利用,無關情愛時,
安寧兮笑得淒苦的明白,那個發下豪語,願以江山為聘,
只求她安寧兮一生相伴的男人,終是與她錯過了……
她原以為,自己這一生再無真心付出,直到他捨命相救,
她才懂得,風翌這男人,她早已放在心底。
當江山已定,霸業已成,本該與他一生相伴,怎知,
一夜溫存後,她悄然離去。世人只知,他風翌皇權在握,
號令天下,殊不知他今生只求,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第一章
安寧兮願意與西華結盟的消息遞到風翌手上後,他當即招來了秦皓,吩咐下去要主動進攻東越軍。
秦皓有些驚訝的看著他,「將軍怎麼會想要主動進攻了?」這段時間風翌一直都是以守為主,一次都沒有主動進攻過,這次卻是下了這樣的命令,他當然驚訝。
風翌一面換上鎧甲,一面笑著對他道:「將有貴客登門,自然要先將門口清掃乾淨了。」
秦皓愣了愣,「貴客?」
風翌點點頭,「我請了女侯前來西華,你等會兒派個人回去稟報一聲王上吧。」
秦皓皺了皺眉,「將軍現在才稟報王上,王上會不會不高興啊?」
風翌笑出聲來,「怎麼會?總比我不告訴他要好吧。」他最後整了整鎧甲,提步朝外走去,「動作快點,不要讓東越有任何做出反應的機會。」
秦皓聞言趕緊稱是,出了大帳前去準備了。
風翌手下部隊訓練有素,不過片刻便集結整齊。
霍霄自然要來相助,風翌請他將五萬南昭軍分為兩部分,一部分守在左側,另一部分守在右側,以防屆時有東越軍從兩側進入長安地界。
西華軍主動來襲的消息傳到楚業祈耳中時,風翌已經人在東越軍大營前方不遠處了。
楚業祈沒想到西華軍會來得這麼突然,趕忙整兵迎戰,為防有意外,命人將風無殊也帶到了跟前。
風翌遠遠的看見楚業祈打馬從後方走出,身邊馬上的人居然是風無殊,頓時覺得萬分有趣。
風翌揚高聲調開口道:「西華前世子風無殊荒淫無道,早已盡失民心,東越王不顧友邦情誼,助風無殊伐西華,實乃逆天之舉。東越王此時若肯將風無殊交給西華,並從平谷關撤兵,西華便不計前嫌,仍舊視東越為友邦,但倘若東越王一意孤行,那你我兩方今日就只有兵戎相見了。」
楚業祈聞言冷冷一笑,「風將軍身分不明,挾王以令西華,現在卻把話說得這般大義凜然,依寡人看,行逆天之舉者,是將軍你吧?」
風翌眼神譏誚的看了他一眼,他身邊的秦皓已經按捺不住了,風翌轉頭安撫的朝他點了點頭,歎息道:「既然如此,也沒什麼好說的了,秦皓、袁志,進攻吧。」
這話說得十分輕巧,像是隨口說來,但秦皓和袁志聞言立即展開了迅捷凌厲的動作,他們兩人領頭,幾萬西華軍由幾位副將帶領著,動作迅速的朝東越軍猛撲過去。
東越軍連日來受到西華軍的連番打擊,早就心存畏懼,現在一見西華軍來勢洶洶,頓時手忙腳亂,楚業祈吩咐領頭的幾個副將要避開西華軍的鋒芒,此時西華軍士氣正盛,不可硬攻,若能趁機擒住幾個領頭之人,西華軍必亂。
將領們自然知道他的用意,可是那些西華領兵的將領豈是那麼容易就能擒住的,幾人只有盡力一試,但很快他們便發現自己如同忙亂的東越軍一樣,陷入了混亂的戰局裡,居然難以自由的施展動作,一時陷入僵局。
楚業祈心中焦急,轉頭看見風無殊,朝前方混戰的西華軍揚聲道:「西華世子在此,你們如此不辨忠奸,實在愧對王恩!」
這些西華軍都是風翌手下嫡系部隊,怎會聽進這些話,倒是旁邊被楚業祈提到的風無殊一臉緊張,他現在還拿什麼證明自己是西華世子啊。
四周喊殺聲一片,還混合著隆隆的戰鼓聲,風翌卻將楚業祈的話一字不漏的聽入了耳中,他看著風無殊那心虛的表情,冷笑不斷。
眼神移到戰場,風翌的視線在東越軍一名副將身上凝住,他記起這名副將曾於安寧兮率軍前來相助的當日自楚業祈身後一箭射出,當時若不是安寧兮身邊那名武藝高強的蒙面宮女,安寧兮很有可能已身受重傷。
他低頭笑了笑,對一邊的士兵吩咐道:「拿把弓過來。」
一名士兵立即應聲而去,沒一會兒就取來了一把弓,風翌接過來後,在手中掂了掂,覺得有些輕了,但應該還能用,他已多年未拉過弓了,這一箭便當是還女侯一個人情吧。
搭箭,拉弓,風翌的動作一氣呵成,而後緊盯著前方的目標,手指微鬆,羽箭頓時破空而去,隨之慘叫聲響起。
風翌舒了口氣,好在技藝未曾生疏,這一箭雖然沒有發揮出該有的力道,卻也不算丟了臉面。
楚業祈眼見風翌一箭射落自己這方的將領,心中不忿,甚至想要自己衝入戰場中去。
風翌卻在此時再度拉弓,箭羽直指楚業祈的方向,而在楚業祈一愣的空隙裡,微微偏移了些方向,箭羽射出,卻是朝著他身邊的風無殊而去。
風無殊來不及迴避,被射中左肩,頓時哀號不止,跌下了馬。
楚業祈震驚的看著風翌,中間隔著混戰的幾萬士兵,這麼遠的距離,他居然能將箭射得如此精準,難怪會被別人稱為戰神。但是現在不是他感慨這些的時候,他叫人把風無殊抬下去醫治,自己則被旁邊的士兵勸著後退了很長一段距離。
風翌其實並不會傷害楚業祈,西華準備不足,還不能一下子挑起這麼大的事端,因此剛才那一箭只是對楚業祈的一種警告,當然也是要讓風無殊吃些苦頭。
楚業祈正要嚴詞斥責風翌的行徑,風翌卻先他一步開了口:「東越王不必多言了,風無殊已經不是我西華世子,若不是念在他出自西華王室,今日便該以妄充世子之罪將他處死,奉勸東越王還是不要再插手西華之事,早日回國吧。」
楚業祈冷哼一聲,「依寡人看,妄充世子之人是風將軍你吧?」
風翌笑出聲來,「東越王若不信,便去查查風無殊身上可有世子金印,若沒有,東越王不妨移步我帳中一觀。」
楚業祈一愣,他倒是沒想過這點,既然早就認識風無殊,他當時也就沒有多問什麼有關金印的事情,如今聽了他的話,楚業祈才開始認真思索起來,不過讓他不明白的是,風翌既然這麼有把握的說出這番話來,為何要到今天才說?
風翌見他已經動搖,再度下令猛攻,楚業祈反應過來,打算從兩邊突圍,卻遠遠的看到兩邊黑壓壓的一片人影,這才知道風翌早已做好準備,那邊定是南昭軍無疑。
楚業祈未及準備突然受攻,此時情形又萬分不利於自己這方,只好下令收兵。
風翌也無心窮追,見東越軍往回退去,也下令西華軍停下進攻。
楚業祈看著風翌冷聲道:「風將軍不愧號稱戰神,無論是用陣還是強攻都叫寡人折服,寡人記住了今日的教訓,他日定會再向將軍討教。」
風翌笑得雲淡風輕,朝他拱了拱手,「風翌恭候大駕。」
他越是這麼一副不在乎的神情,楚業祈越是心中憤恨,他猛的提了一下韁繩,身下馬匹一陣嘶鳴,率先轉身而去,東越軍在他身後開始有序的撤退。
風翌看著楚業祈的背影,微微笑了笑,這下可以迎接南昭的貴客了。
◎ ◎ ◎
安寧兮早已動身,風翌這邊戰事剛歇還不到十日,風翌便收到了安寧兮到了長安附近的消息,但同時他也得知與安寧兮一同前來的還有北孟王顧憑軒。
安寧兮到達長安城的當日,長安城裡的百姓們大批的湧向了城門口,圍觀第一次來到西華的南昭女侯和極少在世人面前露面的北孟王。
北孟王與南昭女侯一同往西華而來的消息早就傳遍了天下,長安城的百姓們近水樓臺先得月,自然要親眼一睹為快,當然,風翌親自登上城樓相迎,也是吸引這些百姓前來的原因之一。
風翌這次一改往日的白衣打扮,穿上了玄色暗金繡紋的禮服,平日隨性束著的頭髮也全都整齊的冠入了金冠之中,整個人顯出了與平日不同的雍容貴氣。
安寧兮等人的身影很快便落入他的視線中,她沒有坐馬車,反而與顧憑軒騎著馬並列而行,一路有說有笑,他們身後是北孟整齊的十萬兵馬,再往後才隱約看到栗英倩等人的身影。
秦皓在一邊嘀咕:「原來這就是北孟王,倒還是第一次見,原來這麼年輕。」
風翌遠遠的就看到了安寧兮的笑臉,微微皺了皺眉,似乎自安寧兮受傷醒來,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她笑得這麼舒暢,視線移向她身邊的人影,難道是因為北孟王?
風翌心中突然沒來由的覺得一陣怪異,臉色已經沉了下來,但他何嘗知道安寧兮的笑容裡,也有東越軍悻悻而歸的原因在。
長安城的百姓們見到女侯與北孟王一同有說有笑的往城門而來,一下子議論紛紛,內容無非是關於二人很是般配之類的話,風翌聽到其中一些言論,眉頭皺得更緊。
西華禁衛軍嚴密守著圍觀的人群,讓安寧兮與顧憑軒順利通過城門。
安寧兮到達城門底下,抬眼看去,就見風翌正凝神看著自己,表情帶著一絲古怪。
有眼尖的百姓看到這一幕,頓時又有了新話題,「女侯跟我們的戰神將軍也是很般配的。」
安寧兮在長安百姓們的不斷揣測中進了城,風翌已經從城樓上下來了,安寧兮看見他便走到他跟前,翻身下馬,一邊的顧憑軒卻仍舊端坐在馬上。
風翌朝安寧兮拱了拱手,「女侯遠道而來,風翌有失遠迎,實在失禮。」
安寧兮回了一禮,「風將軍多禮了。」
風翌的視線掃向馬上的顧憑軒,笑著朝他拱手道:「今日有幸得見北孟王,實乃三生有幸。」
顧憑軒笑道:「風將軍這話說得客氣了,能得見戰神將軍,寡人才是三生有幸。」他轉頭看向安寧兮,笑容變得柔和,「寧兮,我這便回國了,以後有什麼事情妳通知我便是,我定會第一時間趕到。」
安寧兮感激的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好,你路上小心。」
風翌微微垂眼,顧憑軒剛才那聲「寧兮」叫得如此親切自然,與她說話時也沒有自稱尊號,原來這兩人的關係居然如此親密,倒是讓他沒有想到。
顧憑軒的話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風將軍見諒,未經同意便取道西華歸國,寡人失禮了。」
風翌朝他點了點頭,笑著回道:「北孟王客氣,西華隨時歡迎北孟王前來做客。」他招來秦皓,「帶領禁衛軍護送北孟王出城。」
顧憑軒自己就有十萬兵馬在,但他明白這是西華的待客之道,也不推辭,又與安寧兮話別了幾句,便帶頭朝遠處走去。
安寧兮一直目送著他的背影遠離,直至完全消失在視線中。
風翌見到這種情景,眼珠微轉,其中漆黑的狂雲漸漸湧現,一貫平靜的神色變得複雜起來。
西華早就做好了準備,安寧兮等人被安排在王宮裡住下後,當晚就受到了盛宴款待。
久染重病的西華王親自出席了宴會,以示對安寧兮的尊重,安寧兮看了一眼玉階上的西華王,又看了一眼他身邊的風翌,直覺的察覺出這兩人之間似乎有些貌合神離。
想起之前在南昭王宮的那次宴會,又覺得有些好笑,如今他在主位,自己為客,前後相隔不過數月,卻是翻天覆地的變化。
西華王象徵性的說了些無關痛癢的歡迎之詞後,接下來就基本上都是風翌在說話了。
他先是對南昭此次派兵前來相助西華感激了一番,而後又一一對安寧兮、霍霄等人敬了酒,宴會的氣氛雖談不上熱鬧,卻也算融洽。
宴會進行到一半,風翌終於切入正題,看向安寧兮道:「有勞女侯此次親自前來,西華不勝榮光,如今就結盟一事,除了國家間慣常結盟的那些內容,不知女侯還有沒有要補充的?」
安寧兮想了想,「風將軍預備何時訂立盟約?」
風翌看了一眼西華王,後者眼觀鼻鼻觀心,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他無奈的移開視線,對安寧兮笑道:「隨時可以,女侯作決定吧。」
安寧兮笑了笑,「那就現在吧。」
風翌愣了愣,在場的所有人也都愣了一下,似乎都沒想到女侯會這麼心急。
風翌這一愣之後立即做出了反應,轉頭吩咐一邊伺候著的宮人去取文房四寶。
沒一會兒,風翌跟前的酒食就被撤去,擺上了筆墨紙硯,他抬眼看向安寧兮,微微一笑,「女侯現在可以說內容了。」
安寧兮點點頭,「平常結盟的那些內容自然要遵守,不過本宮還希望西華與南昭訂立的盟約裡加上一條最重要的內容。」她的視線掃過在場的眾人,緩緩開口:「諸位都做個見證,本宮要加的內容是……西華與南昭必須要合力阻止他國稱霸,尤其是東越。」
今日在場的基本上都是西華與南昭兩方的重要人物,也都是兩方主事者的心腹之人,安寧兮並不擔心消息外漏。
話音一落,眾人再度愕然。
風翌眼中有了不一樣的神色,「那女侯的意思豈不是能稱霸的只有西華與南昭了?」
安寧兮搖了搖頭,笑著看他,「不是西華與南昭,而是只有西華,南昭會盡力相助西華稱霸,希望風將軍不要讓本宮失望才好。」
「君上!」霍霄在一邊訝異的叫了她一聲,怎麼也沒有想到她會這麼說。
安寧兮看了他一眼,沒有給予回應。
風翌在一邊陷入了沉思,安寧兮的話讓他一時間覺得很是蹊蹺,他思考半晌後,終於將自己的疑惑合盤托出,「女侯因何要這麼做?相助西華稱霸天下,對南昭沒有什麼好處吧?」
安寧兮知道在場所有人都是這麼想的,她神色不改的看著風翌,「南昭既然已經與西華結盟,自然就不會受到什麼影響,而且天下一統也是有利於萬民蒼生的好事不是嗎?」
一直垂眼不語的西華王突然抬眼看了一眼安寧兮,嘴角露出笑意,他轉頭看了一眼風翌,低聲道:「寡人覺得可行。」
風翌掃了他一眼,他自然也知道可行,但是始終覺得有些奇怪,他看了一眼安寧兮,後者也正在看著他,眼中一片坦然。風翌微微笑了笑,左手擼起袖口,右手執筆蘸墨,開始在紙上奮筆疾書,此時四下無聲,只有紙筆相觸發出的細微響動在殿中迴盪。
安寧兮一直注視著風翌的動作,在他停筆之際,突然開口道:「本宮還要補充一點,南昭已經與北孟結盟,而北孟則完全支持南昭,也就是說北孟也必將會成為西華稱霸的力量,當然西華也要保證屆時不會對北孟造成什麼損害,風將軍若是同意,就將這點加入,本宮立即蓋印。」
風翌聽到她已經與北孟結盟,神色一頓,而後又更加覺得不可思議,北孟之前與南昭並無接觸,因何會全力支持南昭,甚至是相助另一個國家稱霸這樣的要求都能夠答應?
他想到白天北孟王與安寧兮之間的態度,越發遲疑,直到手中毛筆上的墨汁差點滴落在紙上才回過神來,移開了毛筆。
安寧兮自然將他的猶疑全都看在了眼裡,她微微歎息,「風將軍何必猶豫,若本宮無把握就給這些保證,便不會親自前來西華了。」
風翌聽了這話,心中釋然了許多,點了點頭,提筆將這一條補充了進去,而後又謄抄了一份,擱下筆,將兩份盟書遞給了旁邊的西華王。
西華王早就叫旁邊的宮人取來了西華國璽,立即加蓋了上去,而後笑意盎然的看了一眼女侯。
做完這些,這兩份盟書又被送到安寧兮的面前,安寧兮叫過身後的燕烙,後者剛才聽了安寧兮的吩咐去取了國璽,此時聽安寧兮召喚,便立即將手中裝著國璽的盒子遞上。
安寧兮蓋完印後,盟書兩國各一份,整個過程便結束了。
西華王這時終於開了金口,笑咪咪的對安寧兮道:「女侯剛來,還沒來得及休息一番就完成了這件大事,實在是西華招呼不周,寡人有愧啊。」
安寧兮朝他拱了拱手,「西華王何必客氣,所謂夜長夢多,有什麼事情還是早些辦的好。」
西華王連連點頭,招呼眾人飲酒吃菜。
風翌又吩咐了舞姬上前獻藝,殿中的嚴肅氣氛總算是緩和了些。
舞姬們跳舞的間隙,霍霄趁著絲竹之聲悄悄詢問安寧兮:「君上為何要這麼做?原本君上此次相助西華在平谷關作戰,微臣便已經覺得很奇怪,現在君上居然還要相助西華稱霸,君上到底是怎麼想的?」
安寧兮與他相鄰而坐,隔得不遠,她偏過頭看他,淡淡一笑,「天下已亂,這不僅僅是相助西華之事,更是保住南昭之事。」
霍霄歎了口氣,「微臣自然知道如今天下的局勢,但是君上剛才所說,總讓人覺得是南昭在主動逆流而上,微臣是擔心……」
安寧兮抬手打斷他的話,朝他安撫的一笑,「不必擔心,天下五國,南昭與其中兩個都結了盟,還有什麼好擔心的,何況,不管先前怎麼樣,如今南昭與中周決裂已成事實,南昭逆流而上本就應該。」
霍霄皺了皺眉,安寧兮說的也都在理,只是他終究是擔心南昭,而且為什麼一定要相助西華稱霸,他實在想不通。正在沉思著,跟前突然暗香浮動,霍霄抬眼看去,就見眼前不知何時已經多了個女子,安寧兮看了一眼那女子,嘴角浮現出笑意,正是孫無家。
孫無家跟著安寧兮到了西華,今日卻在宴會上現了身,她一身紅色紗羅的舞衣,裡面的中衣只裹了胸前,柔軟的腰肢在紗羅下若隱若現,對著霍霄笑意盎然的道:「聽說這位是南昭的霍都督,無家居然在南昭時沒有見過,實在是可惜。」
霍霄四下看了看,果然見其他舞姬已經去了眾人面前敬酒,他看著孫無家皺了皺眉,「妳是……」
孫無家有些不悅的看著他,「霍都督實在教無家傷心,無家以前在攬月樓可是天天盼著都督前來吶。」
霍霄恍然大悟,「原來是攬月樓的孫無家,難怪名字有些熟悉。」他接過她手中遞來的酒,一飲而盡,而後將杯子遞還給她,淡淡道:「多謝無家姑娘的酒了。」
孫無家一愣,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明顯的對她下逐客令,她接過酒杯,朝他白了一眼,而後在霍霄震驚的眼神裡,扭著腰肢到了安寧兮面前,「君上,無家陪您喝酒可好?」
安寧兮知道她為人隨性,點了點頭,指著一邊的空位說了句:「坐這兒吧。」
孫無家也不客氣,在她身邊坐下,笑著給她倒酒,「君上這般爽快的人才教人欣賞,若君上是男子,無家就要以身相許啦。」
安寧兮聽著她的話,有些哭笑不得的看了她一眼,「妳跳舞之前是不是飲酒了?」
孫無家忍不住笑了起來,看了一眼玉階上的風翌,又看向安寧兮,「君上真是好眼力,跟公子一樣厲害,以前每次我一飲酒就會被他發現。」說完後,像是想起了什麼好笑的事情,笑得越發歡暢,整個人都幾乎倒在安寧兮身上。
安寧兮將她扶正一些,忍不住打趣道:「妳這樣的女子也是世間少有,若本宮是男子,就接受妳的以身相許了。」孫無家聽了一愣,之後跟安寧兮兩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風翌聽到笑聲,循聲看去,就見孫無家毫無形象的倒在安寧兮身上,兩人還在說笑著什麼,鄰桌的霍霄臉色有些不好。他微微笑了笑,很多人都覺得孫無家太過癲狂不羈,為人不喜,安寧兮倒好像很欣賞她。
安寧兮像是察覺到風翌在看她,抬眼看了過來,風翌靜靜的注視了她一會兒,垂下了眼,一邊的西華王突然笑著湊近他低語:「再怎麼說也是有過夫妻情分的,你不妨私下找她敘敘好了。」
風翌抬眼瞥了他一眼,「父王身子不好,兒臣的事情還是少管點吧。」
西華王收回笑臉,悻悻的坐直了身子。
孫無家看到安寧兮與風翌對視,手掩著唇笑了兩聲,「公子也會有今天,真是讓人想不到啊。」
安寧兮沒聽清楚,追問了句:「什麼?」
孫無家搖了搖頭,「沒什麼,沒什麼。」臉上卻是一個勁的笑著,心中暗暗覺得這場宴會實在是有趣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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盟約定好後,安寧兮才終於得空在西華王宮好好休息。
一連幾日都無所事事,讓平時忙於政務的她突然很不習慣,不過來到西華才短短數日,她便透過栗英倩向風翌委婉的提出要回南昭的想法。
風翌這幾日也一直忙碌,沒有機會與安寧兮見面,另一方面也是不知道見了面該說些什麼,一向從容的他,此時倒反而有些束手束腳,這感覺讓他自己也覺得萬分不適。
得到安寧兮要回南昭的消息時,他正在重華殿中處理政務,聽到栗英倩的話,他沒有立即回答,反而起身去了朝輝殿找西華王。
西華王正在喝藥,見他進來愣了愣,接著便笑了起來,「真是稀奇啊,翌兒今日竟有空來瞧寡人了。」
風翌緩步走近,在離他不遠的圓桌前坐下,抬手撫了撫身上的白衣,眼睛甚至都沒看他一眼,直接開口道:「你該冊封我為世子了。」
西華王一口藥喝了一半,猛的嗆了一口,咳了好半天才平復了呼吸,有些沒好氣的看著他,「怎麼回事?前些時候要冊封,你明明自己說不急,現在怎麼突然跑來說這句話?」
風翌看了他一眼,起身朝門邊走去,邊走邊道:「總之你準備一下,盡快吧,最好就在這兩日。」話音落下,人已經到了門外。
西華王歎了口氣,「寡人可真是欠了你的。」他擺了擺手,叫身邊的宮人把藥端下去,招了其中一個到跟前,「去把禮曹尚書令叫來吧。」說完話,視線投向門外,風翌的身影早就不見了。
此時風翌正往他的重華殿而去,快到門口時,看見栗英倩等在那裡,知道她還在等答案,他走到栗英倩跟前,淡淡笑道:「栗將軍去向女侯稟報一聲,就說過兩天西華要行冊封世子之禮,屆時要請她觀禮,希望她能再多待些時日吧。」
栗英倩一愣,「要行冊封世子之禮?」
風翌點頭,「總不能讓西華一直沒有儲君啊。」
栗英倩明白過來,而後又似乎想到了什麼,朝他曖昧的笑了笑,行了一禮之後朝外走去。
風翌被她那笑容弄得有些赧然,他一向灑脫,最近卻總是心神不寧。
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後,他舉步走入殿內,沒一會兒抱了古琴出來,走到一邊的竹林裡,直接席地而坐,將琴架在膝上開始撥弄,彷彿這樣就可以讓自己稍微靜下心來。
而另一邊的安寧兮沒一會兒就收到了消息,她先是有些吃驚,但隨之就立即同意了,風翌被冊封為世子,是她樂於見到的,留下來觀禮也好。
栗英倩完成了任務便告辭離開,心裡對她這麼爽快的答應同樣也是心生笑意。
安寧兮正百無聊賴,燕烙突然對她道:「君上,我想出宮一趟,不知君上可否允許?」
安寧兮有些奇怪,「妳出宮做什麼?」
燕烙眼神閃爍,「我……我想去宮外找找有什麼治傷奇藥,聽說長安民間有很多好藥材。」
安寧兮頓時了然,點了點頭,「好,妳去吧,早去早回,若是尋不到,本宮便向西華王開口,宮中應該不乏好藥。」燕烙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朝她行禮後躬身退了出去。
安寧兮閒著無事,便對武之銳說了聲,兩人就一起出了住的宮苑,打算在西華王宮裡好好逛逛。
人人都知道女侯這是第一次來西華,但其實安寧兮以前就來過一次西華,當時還是蕭如清的她是隨楚業祈前來,在這王宮中行走過,卻沒有住過,對這裡的布局根本不熟悉,偏偏這王宮又不像南昭王宮那樣規格整齊,反而排布的毫無規律,安寧兮自覺方向感算好了,但還是被繞得有些頭暈。
走了一陣之後,安寧兮已經有些疲累,見前方有個宮苑,便想過去看看是不是可以休息一下。
剛到宮苑門口,忽聞裡面傳來一陣琴聲,頓時讓她腳步停住,隨即走了幾步,站在門邊朝裡看去,一下子愣住,這裡居然跟南昭王宮中的重華殿差不多一模一樣,視線移向殿門上方的匾額,居然還真的叫「重華殿」。
安寧兮略微一想就知道彈琴之人必是風翌,對武之銳吩咐了一聲,自己走了進去。
武之銳當然也早就聽出了這是風翌的琴聲,他相當配合的嚴守在門邊,以方便君上與自己「曾經的面首」幽會。
安寧兮的腳步聲極其輕淺,而風翌專心撫琴,心中心事紛雜,竟一時沒能發現。
安寧兮遠遠的看著他撫琴的側影,皺了皺眉,這場景怎麼這麼熟悉?
雖說風翌特地將知玉殿改成了重華殿,又在殿前種了許多竹子,但是仔細看來,還是與南昭王宮裡的重華殿有些不同,安寧兮看著眼前的場景,總覺得記憶中在哪兒見過。
她正毫無頭緒,風翌突然像是撥錯了調子,琴聲一下子頓住,而後整個人似乎是愣住,怔怔的盯著手下的琴弦發呆。
這突然而來的一幕,讓安寧兮一下子回憶起來。
是了,她記起來了,十幾年前唯一一次來西華王宮的那次,她曾於一處宮殿前看見一個少年撫琴,當時他突然撥斷了琴弦,卻好像並不在意,手上被割破出血了也只是神情淡漠的看著琴弦不做聲。
當時還是蕭如清的她才十六、七歲,實際年齡也不過將近二十,自然感到好奇,便上前問他怎麼了,那少年卻只是瞥了她一眼,一臉的冰冷。
少年身邊隨侍的宮人知道蕭如清是隨東越王前來西華的貴客,不敢怠慢,趕緊向她道歉,說少年的母親剛剛過世不久,希望她不要介意。
當時的她從未感受過什麼母愛之類的親情,當然不以為意,但還是耐著性子勸了他一句:「你這又是何必,你這麼不在乎自己,可就對不住在乎你的人了,因為對於在乎你的人來說,你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存在啊。」
少年抬頭看了她一眼,冰冷的面容稍有緩解,卻始終沒說話,不過一邊的宮人給他上藥包紮,他倒也沒拒絕。
安寧兮收回思緒的同時也明白了一件事,難怪在她醒來剛見到知玉時會覺得他的身影既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原來是他們早就見過,而自己早已將這段往事遺忘。
安寧兮突然覺得很好笑,世界太小了,原來竟是故人,她卻一直不知道。
「女侯來了?」
輕柔的聲音如清風拂過,安寧兮抬眼看去,就見風翌不知何時已經發現了自己,正笑容溫和的看向她所站的位置。
安寧兮朝他走去,笑了笑,這笑容裡多了些隔世再見的意味。
見風翌席地而坐,安寧兮也毫不介意的在他身邊坐下,看了一眼琴弦,笑道:「剛才你突然停住不彈了,本宮還以為是琴弦斷了。」
風翌笑笑,「這把好琴是女侯所贈,風翌自當好好珍惜,怎會輕易將琴弦弄斷。」
安寧兮打量了他一眼,眼前之人真是與當初所見變化太大了,真是當初那個少年嗎?
風翌看到安寧兮盯著自己,頓時失笑,「女侯怎麼了?」
安寧兮沒有回答,反而突然伸手牽過他的右手,將之翻過來細細看了看,果不其然在他的食指和中指指端發現了不甚明顯的割痕。
果然是他!
風翌沒想到她會突然牽過自己的手,一下子愣住,神色不免尷尬起來。
安寧兮檢查完畢,將他的手放回,笑了笑,「本宮只是奇怪一個征戰沙場的將軍居然也能撫琴,所以有些好奇,想要看看風將軍的手到底是什麼樣子。」
風翌尷尬的神色稍減,「琴是自小練的,戰場征戰則是後來慢慢拚出來的。」他語氣柔和,聽不出什麼情緒,像是說著十分平常的事情一般。
安寧兮抿了抿唇,眼前的男子也是經歷過許多事情才有了今日的模樣吧,當初他放下身段成為女侯面首時又是帶著什麼樣的心情?
安寧兮正在思索,風翌卻突然道:「南昭已與西華結盟,女侯接下來可有什麼打算嗎?」
安寧兮收回思緒,點點頭,「本宮正打算抽個時間與你好好談談這件事,本宮的意思是……主動。」
風翌聽完她說完最後兩字,眼神微微一轉,漆黑的眸子染上深意,「何謂主動?」
安寧兮稍稍沉吟了一會兒才接著道:「迄今為止,不論是西華還是南昭,幾次與他國交鋒,皆是出於被動,而如今你、我、北孟三國結盟,中周與東越又不合,我們為何不趁機主動奪得天下?」
風翌聽到她口中的「我們」,嘴角展露笑意,「之前從未聽說過女侯有奪得天下的心思。」
安寧兮盯著他手下的琴,淡淡一笑,「就如這古琴一般,若是你不主動撥它,如何能夠奏出合你心意的曲子來?」她伸手在那琴弦上撥了一下,「本宮這心思早就有了,不過卻不是為南昭……」她眼神在風翌臉上凝住,「風將軍才是稱霸天下的不二人選。」
風翌神情怔住,轉臉對上她的視線,想在她的眼神中尋找出蛛絲馬跡,卻始終只看到安寧兮的眼神清明如水。
他穩了穩心神,問安寧兮:「那以女侯看,要如何安排戰局呢?」
安寧兮毫不遲疑的回道:「三方同時進行,北孟將北方小國囊括在內該不是難事,同理南昭和西華亦是,而後對中周和東越不論是合力攻之或是分而化之,勝利的可能性都要大的多。」她早就思慮周全,此時所說不過是大概方案。
說完後,她又補充了一句:「他日有空,本宮會再跟風將軍你探討詳細的作戰細節,只要將軍不嫌棄本宮孤陋寡聞便好。」
風翌點點頭,眼珠轉了轉,「女侯這些念頭是什麼時候有的?我記得第一次見女侯時,女侯受人劫持卻毫不慌亂,當時便覺得驚異,如今聽了女侯的話,便讓風翌驚異更甚了。」
安寧兮自然而然的接話:「那時並非不慌亂,只是沒有弄清楚情況罷了,風將軍不必驚訝……」話音戛然而止,安寧兮反應過來,猛然看向風翌。
卻見風翌一臉古怪的笑容看著她,而後笑容緩緩隱去,臉色變得凝重,「妳到底是誰?」
◎ ◎ ◎
燕烙拿著安寧兮給她的使節權杖很容易就出了宮,而後逕自朝宮城西面方向而去,輕車熟路,像是從未離開過一樣。可是等她看到那間熟悉的宅院,那斑駁的牆體和已經缺了一角的木門,才意識到她離開已經整整三年了。
她怔怔的看了好一會兒才終於舉步朝門口走去,正在疑惑大門因何是開著的,就聽見裡面傳出聲音來,她幾乎是下意識的側身朝一邊躲了開去,而後眼神四下轉了轉,走到了宅子後院處的牆根邊,她記得那裡有棵大樹在。
那棵樹果然還在,燕烙提起輕功,飛身而上,身子落在繁盛的枝葉間居然沒有引起絲毫的動靜。
她悄悄撥開眼前的枝葉朝內看去,裡面居然是西華王宮的禁衛軍,而帶頭之人居然是秦皓,燕烙有些不明白的看著這些人,只見他們似乎正在整理宅院,秦皓對著一干人等吩咐:「先把這裡稍微清理一下就可以了,明日將軍會派下人來仔細打掃的。」
禁衛軍們齊聲應了,其中一個問秦皓:「秦將軍,這裡真的曾經是丞相府?怎麼現在弄得這麼荒涼?」
秦皓歎息了一聲,「你們大都是新進的禁衛軍,當然不知道以前的事情了,還不是前世子害的,姜丞相一世忠良,可惜……」幾人聽聞他似乎不願多提,都止住了話頭,繼續忙著整理庭院。
這裡是丞相府,也是燕烙曾經的家……
她的眼睛漸漸溼潤,秦皓的話讓她想起了三年前的事情,當時風翌和秦皓突然離開,讓意欲加害的風無殊撲了個空,而他知道丞相姜恪與風翌交好,便找了個理由將姜恪關押,日日嚴刑逼供風翌的下落,並且在即將被西華王發現之際,汙衊姜恪圖謀造反。
西華王身體不好,此事便交由幾個大臣去辦,結果這些人卻全被風無殊收買,讓姜恪最終含冤而死。
好在燕烙武藝不弱,早先得到消息逃離了丞相府,只是仍舊有風無殊的追兵不斷追殺她,三年間從未間斷過。若不是後來遇到安寧兮,也許那次她已經命喪黃泉,又如何能再回到這裡,也因此燕烙對安寧兮始終是抱著感激之心的。
她見秦皓還在忙著,便放棄了回府的打算,這三年來她已經看慣了生死,現在回頭來看這裡,居然也能心平氣和了,只是想到枉死的父親,對風無殊的恨意便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
燕烙正要躍下樹枝,突然聽聞一個禁衛軍問秦皓:「秦將軍,將軍交代要我們尋找姜丞相的女兒,可是我們都不知道她的相貌,如何尋找啊?」這話一出,其餘的禁衛軍也紛紛詢問,都表示這件事很困難。
燕烙身形頓住,心中微微歎息,何必尋找她,只要幫她報仇便可以了。
她躍下樹枝,朝王宮而去,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情緒,她的父親因為風翌而死,可是風翌當時並不知情,並且後來也遭了風無殊的毒手險些斃命,她本就不怨他。
只不過現在風翌將丞相府修葺一新,將她找回來又能如何,過去的終究是回不去了。
燕烙凝視著冬日陽光下自己的影子,突然覺得一陣淒涼……
◎ ◎ ◎
陽光透過竹林的空隙灑下,毫無溫度的照在竹林裡的兩人身上,安寧兮看著眼前的風翌,後者一副冷峻表情,像極了當初初見時的神情,這是他罕見的認真表情。
兩人對視許久,風翌像是想起了什麼,臉上神色有所緩和,逐漸浮現出笑意,「我忘了要想讓別人坦誠,自己要先對對方坦誠。」他凝視著安寧兮琥珀色的眸子,「女侯可願聽聽我的故事?」
安寧兮知道她早就引起了風翌的懷疑,而他之所以選在今日挑明,既是因為兩國已經結盟,也是因為之前自己說的那些話讓他終究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
她猶豫了一瞬,點了點頭,「將軍且說來聽聽,本宮願聞其詳。」
風翌笑了笑,移開視線,盯著手下的琴,緩緩陳述:「我是西華王的私生子,這點如今天下人都知道了,可是他們不知道我這個私生子之前過的是什麼生活。我與我娘相依為命在民間生活,她卻於某日突遭毒手,不幸殞命,我本以為是意外,豈料卻是人禍,而動手的人則是西華王后,風無殊的親生母親。」
安寧兮想到他當時在王宮彈琴的情景,心中微微泛起一絲同情。
風翌卻仍舊淡淡笑著,像是在說著別人的事情。
「後來不知情的我突然被姜丞相找到,而後被帶到了王宮,見到了我如今的父王,當時他已經知道了我娘遭人害死的事情,王后因此下獄,在獄中自盡而亡,我才知道原來我娘是死於非命,而風無殊就是從那時候與我結下了仇怨。姜丞相請父王將我歸入王室,父王卻將我送到了軍營,當年我不過十三、四歲,身子柔弱,常遭人欺負,而後遇到秦江,也就是秦皓,才漸漸好些,之後我憑藉軍功一步步攀爬,直到突然有一天西華王賜姓我為風,真是諷刺得很。」
他笑著垂眼,搖頭不止,「這之後的事情就簡單了,風無殊見我風頭日盛,又掌握了全國兵馬的帥印,怕我會威脅到他的地位,想要害我,而當我收到消息時,原本就對他們父子無比反感的心情更加強烈,就打算離開,再也不回西華。沒想到秦皓自願跟著我,我們在長安最後那日,我給自己取名知玉,將貼身的玉珮也刻上了這個名字,以示與風翌作別,而後這塊玉贈給了秦皓,就是女侯醒來當日,救了妳的那塊玉珮。」
安寧兮點點頭。
「只是後來還是防不勝防,風無殊用姜丞相的性命要脅我去見,結果我服了毒藥,他卻仍舊將姜丞相害了,秦皓趕去救我,我們二人好不容易逃脫,卻終究是支持不住了,最後陰錯陽差的逃到南昭邊境,被女侯發現,這才保住了一命。當時我在南昭王宮整日所想都是返回西華報仇之事,甚至在琴身上也寫下字以提醒自己報仇的決心,不過人年紀漸長,眼界逐漸開闊,處理的方式也不同了,當初因我一時自私而害了姜丞相,如今想來終究是愧疚難當。」
安寧兮靜靜凝視著他,「為何對你在軍營的那幾年隻字不提?其中必是充滿艱辛吧?」
風翌轉頭看了她一眼,笑著點頭,「那是自然,但是若沒有那些苦楚,怎麼會造就今時今日的我?現在想想,也許當初父王也是這個意思,只是可惜,就算是這個原因,我對他仍舊是無好感。」說完後,他竟低笑出聲,眼中卻是一片蒼涼之色。
安寧兮微微垂眼,突然說了句:「我突然寧願你只是知玉。」
只是知玉,沒有過去,沒有未來,不是什麼戰神,更不是什麼帝皇星。
風翌的眼神變得柔和,凝視著安寧兮的臉,輕聲問她:「那麼妳呢?現在可願告訴我妳的事情了?」他不再稱呼她女侯,顯然已經直接否定了她是女侯的事實。
安寧兮沒有做聲,冬日的寒風在兩人周身繚繞,被吹落的竹葉旋舞在兩人身邊,四下一片安靜。
安寧兮知道已經無法迴避這個問題,可是她實在不知道要從何說起,她不夠風翌這般從容,每一次想起當初的回憶,都是一次無聲的傷害。
那個男人將她帶離蕭家,讓她跟在自己身邊施展才華,讓她覺得自己是有用之人,給了她無數的許諾和期盼……而後一切都煙消雲散。
她突然沒來由的扯了扯嘴唇笑了笑,「我只能告訴你,我不是女侯。」她不再自稱本宮,她只是她,以自己真正的身分與他說話,卻無法坦言相告自己的身分是什麼。
風翌皺了皺眉,沒想到自己這般推心置腹,她竟還是這麼防範自己,但他很快又反應過來,她不願多說,必然有不願多說的理由,她既然肯坦言自己不是女侯,那以後總有機會得知真相。
風翌沉吟許久之後問她:「既然妳不是女侯,又不願說妳是誰,那妳總能夠相告妳是如何成為女侯的吧?」
安寧兮笑了笑,眼睛緊盯著他,「你相信靈魂不滅嗎?」她的聲音虛無縹緲,滿含滄桑:「我以前不信,可是現在親身體會過,就不得不信了。」
風翌震驚地看著她,「妳是說借屍還魂?」
安寧兮想了想,歎息了一聲,「算是吧。」
風翌怔忪許久才回過神來,這是他從未聽說過的事情,比他之前知曉的任何事情都要讓他震驚,他凝神回想了一陣,如今的安寧兮的確像是借屍還魂。
他想起山洞裡那次她發燒時的囈語,忍不住問她:「那麼……是誰把妳推下懸崖的?」
安寧兮愣住,驚訝的看著他,「你怎麼會知道?」
風翌見她終於露出這麼慌亂的表情,微微一笑,「妳曾於夢中說過。」
安寧兮皺了皺眉,極其不願回想的往事一齊湧上心頭,她閉了閉眼,許久才平復下心緒,淒涼的笑了笑,「是我的好姐妹,最好最好的姐妹。」真難得,她說出這話時,居然心裡能夠這麼平靜。
風翌再度愕然,心中對安寧兮的身分更是疑惑,可是對方毫不鬆口,教他也莫能奈何。
安寧兮像是看出他心中所想,笑著看他,「你又何必執念我的身分,不管我過去是誰,現在的我是安寧兮就好了。」
風翌被她這話驀然點醒,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的確是自己執念了,她過去是誰,發生過什麼事,都已經是過去,起碼現在她是安寧兮,她活生生的在自己面前。
想到這點時,風翌的心裡緩緩流淌過不知名的情緒,這幾日一直莫名的心神不寧,瞬間消散無蹤。有些決定是在瞬間完成,有些想法也是在瞬間清晰,比如此時他驀然清楚了眼前之人對自己造成的影響,已經漸漸超出了他自己的想像。
風翌的思緒一下子打開,臉上恢復了一如既往的笑意,「這麼說來,妳必是與北孟王早就認識了?」
安寧兮點頭,「不錯。」
風翌的眼眸裡神色不明,臉上的笑意卻反而加深,「既然已經知道了妳不是女侯,妳我也算是坦誠相見了,今後合作起來也能更加彼此信任。」
安寧兮點頭微笑,「說的是。」
風翌的手指撫上琴弦,微垂著頭看不清神色,只可見他嘴角那抹笑容像是帶著一絲明白了什麼的情緒,他隨意的撥了幾下琴弦,突然偏頭看著安寧兮,「既然已經坦誠相見,那以後妳我以姓名互稱如何?」
安寧兮微微一怔,略微思考了一下之後點了點頭,「好,這樣也好。」
風翌繼續低頭撫琴,低笑了兩聲後,突然輕聲說道:「那麼寧兮,妳我聯手將天下奪下來吧。」
安寧兮聞言,臉上笑容瞬間變得燦爛,「好,風翌,一言為定。」
◎ ◎ ◎
燕烙回到王宮時,心情仍舊有些難以平靜,所以也沒有立即回到安寧兮住的宮苑,反而在宮中隨意的走了一陣。
等到她反應過來時,發現自己已經到了重華殿的門口,武之銳正守在宮苑外,她正猜想著是不是安寧兮在裡面,就見安寧兮和風翌一同從裡面走了出來,兩人一邊走一邊說著什麼,臉上均帶著笑意。
風翌與安寧兮又都是一身白衣,一路翩翩而來,只讓人覺得這兩人無比般配,燕烙一時看得愣住,直到安寧兮看到她,喚了她一聲,她才回過神來。
風翌的眼神掃向燕烙,仔仔細細的看了一會兒後,原先帶著笑容的臉色變得認真起來。
燕烙怕他認出自己,急急忙忙的向安寧兮行了一禮,說還有事情要辦,還沒等安寧兮說話便轉身快步離開了。
安寧兮以為她是沒有找到合心的藥治傷而心裡難過,轉頭問風翌:「西華王宮中可有什麼去疤的良藥嗎?」
風翌想了想,「應該有吧,妳是要給剛才那個叫燕烙的宮女?」
安寧兮點點頭,「她容貌無雙,如今被毀,實在可惜,我一直想要找給她治傷的藥物。」
風翌眼神微動,「無雙?」他低歎一聲,「她的確很像無雙。」
安寧兮一愣,「你說什麼?」
風翌看了她一眼,「還記得我跟妳提過的姜丞相嗎?他的女兒就叫姜無雙,而剛才那個宮女的眼睛真的跟無雙太相似了。」
安寧兮聽了這話,心中微微驚訝,也有些懷疑,但當時燕烙跟她說自己失憶了,現在就算要求證也沒有辦法。
她想了一會兒,對風翌道:「那個姜無雙可有什麼證明她身分的東西嗎?」
風翌神情微微一頓,而後笑了起來,「我如何知曉,女子貼身之物,我哪裡能夠瞧見。」
安寧兮微微歎息,「我還以為你跟姜丞相熟悉,與他的女兒也必定熟悉得很,原先還想幫你查查看的。」
風翌饒有趣味的看了她一眼,突然說了句:「我對無雙像對親妹妹一樣。」
安寧兮反應過來,臉色難得露出了尷尬,咳了一聲,「我並沒有其他意思,你誤會了。」
風翌笑了笑,沒有做聲。
安寧兮越發覺得氣氛尷尬,她招來不遠處的武之銳,看了一眼風翌,「我出來夠久的了,先回去了,改日再與你探討具體作戰的事情吧。」
風翌點點頭,目送她離開。
安寧兮身影還沒走遠,秦皓已經趕了回來,「將軍,丞相府已經清理過一遍,接下來是不是就要全力尋找姜小姐了?」
風翌的眼神從安寧兮身上收回,點點頭,「這是自然,姜丞相只有這一血脈還在世間,一定要找到無雙。」
秦皓稱了聲是,往他剛才的方向看了一眼,「將軍剛才見女侯了?」
風翌看著他笑了笑,「是啊,怎麼了?」
秦皓笑道:「沒什麼,只是覺得將軍你看女侯的眼神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這話若是早幾天跟他說,風翌也許還會有些不自然,可是他如今已經確定了自己的心意,便也完全放開,毫不介意,「你說的對,的確是不一樣了。」
秦皓有些不解的看著他,「將軍覺得她與以前不同了?」
風翌勾了勾嘴角,「不只這點。」
秦皓還想再問,風翌打斷了他的話,「尋找無雙的事情你先交給栗將軍去做吧,過兩天西華便行冊封世子之禮了,你馬上便替我把這消息廣詔天下。」
秦皓遲疑的看著他,「將軍打算邀請他國賓客嗎?」
風翌搖頭,「當然不是,我只是要讓天下人都知道如今西華的世子是風翌,而不是風無殊。」
秦皓明白過來,立即去辦了。
消息很快便發出去,與長安離得較近的洛陽最先收到消息。
定嘉皇帝已經知道了南昭女侯去了西華,而路上還是與北孟王一起,他心裡萬分焦急,料定這三國必然已經抱成一團,越想越慌亂,如今他一道旨意已經讓中周與南昭徹底決裂,想要修復怕是也難。
定嘉皇帝思來想去,最終在自己的小女兒前來問安時才想到辦法,南昭不行,那就從西華突破好了。
於是第二日中周的快馬信函便送到了西華王手中,西華王看完之後,無奈的搖頭歎息,定嘉皇帝的意思實在也太過明顯了,時間這麼趕,還要派遣太子姬儀海前來觀禮祝賀,何況還帶著個公主姬儀婷。他看完後不置可否,想必這兩人已經在路上了,他還有什麼好拒絕的,於是叫人把信送去給風翌。
風翌讀完信後,也只是微微一笑,南昭與西華結盟的事情,中周就算不知道也該猜出來了,難怪會這麼擔心,不過中周既然已經與南昭決裂,此時再來拉攏西華,也實在是太愚蠢的做法了。
他將信遞給前來送信的宮人,「把信送去給女侯看看,請她也做些準備。」
宮人得令,立即接了信往安寧兮住的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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