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能遇個願意寵著妳的男人,是可遇不可求的福分,
我若真有那落魄的一天,娘子願不願意養我?會棄我嗎?
遠方而來的蔣星凡,英俊瀟灑、見識過人,只是他娶她,
圖得不過是一個不受家族牽絆,足以掌握蔣府,並能侍奉他娘親的妻子,
這場嫁娶,無關男女情意。豈料,她待他相敬如「冰」,
讓他忍不住多望了兩眼;她傲然不屈的性格,讓他忍不住心思蠢動。
直到她失蹤那一刻,早已對她落下情根的蔣星凡,心急火燎地尋她下落,
甚至不惜拉下臉向他人借助勢力,欠下人情。好不容易尋她回來,
見到千瑤淚流滿面又膽顫驚恐的模樣時,他心慌意亂,
再聽到她絕望的道:「我,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他滿眼心疼,不捨地望著她後,心裡告訴自己,就娶她了吧。
第一章
千瑤回去的一路上都在想著蔣星凡說的那事,剛剛居然還有另外一個人在那邊,到底是誰?然才走到靜月軒門口,不想忽然就聽到西側那邊傳來一陣打罵和尖叫求饒的聲音。
是董姨娘那傳過來的,千瑤在院門口站住那看過去,剛開始吵嚷哭鬧的聲音還沒多大,然而沒多會,那聲音就越鬧越響了起來,只是哭喊聲起起伏伏,一時也聽不清到底是什麼事,倒是好些骯髒的字眼從那清清楚楚地傳過來。
千瑤越聽越是皺眉,而這時連千月、珍珠等人都跑出來了。
「出什麼事了?怎麼這時候倒鬧出這麼大動靜來?」千月不解地問了一句,珍珠便說她過去那瞧瞧。
沒一會,珍珠就回來了,且還帶回一個讓人驚訝的消息。
原來董姨娘身邊的丫鬟蕊珠剛剛從那園子裡回來後,董姨娘瞧著她衣衫有些不整,頭髮也有些散亂,便問怎麼了。
那蕊珠自是沒說實話,言語躲躲閃閃,只道是在園中不小心摔了一跤,說著就要回去換衣服,當時董姨娘也不攔著,點了頭,就放她走了,卻沒想那蕊珠在自個房間裡才剛脫下衣服,董姨娘就帶了人忽然撞開門進去。
「妳們猜猜,董姨娘這一進去,瞅著什麼了?」珍珠說到一半,忽然就賣起關子來。
千月和琉璃她們自是催著她趕緊說,只有千瑤,一言不發地站在那,皺起眉頭,她心裡已經隱約知道那邊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果然,珍珠往下一說,遂證實了她的猜測。
「董姨娘帶了兩婆子撞門進去後,蕊珠自是來不及穿上衣服,於是全身上下都被看了個光,聽說董姨娘當時二話不說,上去就拽了蕊珠的頭髮,狠狠甩了好幾個大耳光。」
「怎麼就甩起耳光來了?」其中一個年紀偏小的丫鬟有些不解地問了一句。
珍珠笑了一笑,低聲道:「今兒三姑娘那不是才發生入畫那事嗎,董姨娘剛一見蕊珠從園子裡回來,瞧到那衣裳不整的樣,其實心裡已經就懷疑了,白天時太太處理完入畫那事後,就嚴令以後府裡不得再出那等事。」
入畫的事,這些丫鬟自是都聽說了,如今一聽珍珠提起這個,就是再不知人事的小丫鬟,也都明白了那邊怎麼回事了,心裡皆是一驚,個個都有些惴惴的,同時又有些興奮,著急地想再往細了打聽去。
「董姨娘甩夠了耳光後,也不讓蕊珠穿好衣服,只讓她披了件中衣,然後就開始逼供,非讓她說出那姦夫是誰不可。」珍珠也是說到了興頭上,不用她們追問就接著道。
「那她可是說了?」好幾個人同時問。
「原本剛開始沒說的,我過去打聽的時候,蕊珠還嘴硬著呢,哪知就在我要回來的時候,竟聽到她說出一個人來,我正好聽見,著實嚇了一跳,董姨娘當時也火了,又是幾個耳光,我就是在外頭都聽得到啪啪響的。」
「到底是誰,妳倒是說啊!」受不了她這賣關子的樣,千月和琉璃就拍了她一下。
「行了,這事妳們管那麼多做什麼,都沒事情做了嗎,還有時間在這亂嚼舌頭。」眼見珍珠要說出來了,千瑤趕緊就打斷她。
千月卻轉頭笑道:「怕什麼,反正姑娘向來就不喜歡那些姨娘,她們那邊鬧起來,咱們說兩句,姑娘也不會怪罪的。」
千瑤一時語塞,而且這會董姨娘那邊的聲音越來越大起來,聽著似乎有人要往外衝。
竟鬧得這麼大,這醜事,還能瞞得下去嗎?剛剛蔣星凡說的另外一個人到底是誰,難不成會是董姨娘?千瑤只覺得千頭萬緒,一時扯不清。
都說到這分上了,珍珠那還能憋得住,而且這事她都知道了,用不了多會,就會傳開去,於是她便壓低了聲音,做出一副神祕樣,輕輕道:「蕊珠說,是老爺!」
眾人還來不及驚訝,董姨娘那邊就傳出一聲響亮的哭喊:「我說了,真是老爺,姨娘不信,可以去問一問老爺。」
「妳這吃裡扒外,不要臉不要皮的小賤人,不但做出這等下作事,還要汙蔑到老爺身上,老爺若想討了妳,用得著這麼費事?我這就拉妳跟太太說去,我再留妳不得,馬上讓人領出去,如今打妳我都嫌髒了手。」
董姨娘聲音一落,千瑤她們就聽見董姨娘接著吩咐婆子們將蕊珠捆了,帶到太太那去。
沒一會,蕊珠似乎就被人堵了嘴,隨後就聽見那邊響起一陣雜亂的腳步聲,走出院外,往那一看,果真瞧著董姨娘領著好幾個人,架著一個衣衫不整的丫鬟往金氏那走去。
◎ ◎ ◎
金氏才吃了一口蓮子羹就放下,擺了擺手,紅綢便叫一個小丫鬟來將這拿出去,隨後素緞遞上茶水,金氏才接過,就聽到外頭響起一陣急亂的腳步聲,然金氏卻只是頓了頓,隨後依舊如往常一般,慢條斯理的漱了口,拭了唇,完後才吩咐道:「出去看看,怎麼了。」
紅綢應聲出去後,好一會才進來道:「太太,是董姨娘,還有蕊珠。」
「嗯?」金氏抬起眼。
紅綢走近了,低聲道了幾句,金氏聽完面上遂露出許些不快,然也不見發火,只是皺了皺眉,就似歎了口氣道:「讓她們進來吧。」
「是。」紅綢應了聲,等了一會,不見金氏還有別的吩咐,便遲疑地問了一句:「要讓那外頭的丫鬟婆子都避開嗎?」
「還避開做什麼,一路從那過來,還有誰不知道。」金氏說著就冷哼一聲,只是面上看著卻又不似真生氣的樣子,紅綢再不敢多話,忙就轉身出去了。
董姨娘讓那兩婆子架著蕊珠進去後,也不等金氏開口,隨即就劈里啪啦的一陣,將剛剛的事說了一遍,其中不免有些難聽的字眼。
只見蕊珠被那兩婆子壓著跪在金氏跟前,衣衫不整,披頭散髮,自董姨娘開口說話後,她就使勁掙扎,發現未果後,就抬頭看著金氏,一個勁地搖頭。
金氏聽完董姨娘的話,再看蕊珠這副模樣,此時她身上穿著薄薄的中衣、中褲,上身雖披了件小襖,但衣襟卻沒繫上,領口敞得開開的,就是裡頭的中衣也穿得不齊整,看得見脖子下面的鎖骨那,有幾處淡淡的青痕。
且眼下她兩頰又紅又腫,即便被堵著嘴,也還能瞧得見她嘴角邊帶著一絲血跡,面目看著有些猙獰,平日裡頭那等嬌豔嫵媚的模樣蕩然無存。
「將她鬆開,讓她自個說。」金氏說著就朝那兩婆子吩咐了一句,那兩婆子自是不敢逆了金氏的話,也沒看董姨娘,就鬆了手,並將蕊珠嘴裡的布團給拿了出去來。
董姨娘咬了咬牙,沒吱聲,就站在一旁,盯著蕊珠。
「太太……」蕊珠得了自由,忙就跪著上前兩步,朝金氏磕了個頭哭道:「我知道自己說什麼,太太都不願相信,總之這事,太太只管讓人去問老爺一聲就知道了。」
金氏沒說話,只是靜靜打量了她好一會,候在屋裡的丫鬟都不由在心裡捏了把冷汗。
一旁的紅綢更是緊張地呼吸都放小心了,服侍了金氏這麼多年,她多少也是摸到金氏一些脾氣,眼下金氏這般怪異的平靜,不是代表金氏心裡在尋思著什麼,就是她心中正處於盛怒之中,正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紅綢想著,心裡就歎了口氣,也難怪太太會這般生氣,白天才出了入畫那事,晚上蕊珠又來這一遭,偏還是老爺,這不是公開打太太的臉嘛。
「妳今年多大了?」金氏終於開口,聲音平靜得讓人訝異。
蕊珠一怔,抬起頭看了金氏一眼,愣愣地說道:「回太太,上月剛滿十八。」
「十八,不小了。」金氏點了點頭,又認真看了她一會,接著問:「可是老爺逼迫妳的?」
蕊珠張了張口,好一會才囁嚅道:「老爺今晚喝了點酒……」
「太太何須跟她多費這般口舌,這等不知廉恥的東西,該轟出去才對,不然這風氣還止不住了!」董姨娘在一旁忍不住插了一嘴。
金氏卻抬手止住她的話,然後朝蕊珠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若真是老爺看上妳,想要收妳進房的話,我明日就給妳安排。」金氏說完,就往旁邊問了一句:「老爺現在在哪歇著呢?」
「在範姨娘那。」旁邊的婆子馬上道了一聲。
金氏便招來一個穿著比較體面婆子吩咐了幾句,那婆子應了聲,就往範姨娘那去了。
候在一旁紅綢聽見金氏這般吩咐,心裡不免就生出幾分詫異來,這……即便太太能咽下這口氣,也無須這麼著急,挑這個時候過去問老爺,為何不等到明兒早上?這會老爺在範姨娘那,太太卻派人過去說納妾收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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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荀原本出了園子後,就想著今晚還是去書房歇一晚得了,這會子過去範姨娘那,心裡總有幾分彆扭,只是才走到半道,不想範姨娘身邊的丫鬟竟就找了過來,說是範姨娘覺得頭疼,想睡也睡不著,若是老爺沒事,能不能過去陪著說會話。
「老爺聽她瞎說什麼,我哪裡不舒服了。」任荀過去後,範姨娘面上帶著笑,手裡端上熱茶道:「老爺喝了這盞茶就回太太那去吧,都連著好些天在我這歇,今晚再留在這,太太該怪我了。」
任荀一聽這話,心裡頓時不樂意了,將茶盞往桌上一放,「我想在哪歇,還需要她點頭。」
「老爺別生氣,是我說錯話了。」範姨娘忙喚丫鬟拿來毛巾,幫任荀擦著濺到手上的茶水。
任荀看著範姨娘這微一低頭,露出一臉的柔順,更覺金氏那冷冰冰的模樣,著實讓他感到心煩,不由就對範姨娘多添了幾分喜愛,只是再一想自己剛剛在園中的荒唐,不免又添了幾分心虛,於是便拉著範姨娘坐在自個旁邊道:「好了,我也不是在責備妳,這麼小心做什麼,坐下陪我說說話。」
範姨娘抬頭一笑,輕輕應了聲:「是。」將毛巾遞給丫鬟後才在任荀身邊坐了下去。
任荀將她摟過來,在她肩膀上拍了拍,歎道:「也就妳能懂我的心。」
範姨娘一笑,「若說猜心,這府裡有誰能比得上太太,我不過是順著老爺的意,討老爺的喜罷了。」
「還說她做什麼。」任荀說著就在範姨娘臉上捏了一把,語氣裡卻帶著幾分厭煩。
範姨娘羞澀一笑,心知有些話適可而止就行,於是將話頭轉到一些風月之事上,只是兩人還沒說上幾句,外頭就有丫鬟說太太派了人過來,想找老爺問句話。
任荀一聽就皺了皺眉,以為金氏是讓人叫他回去的,心裡猶豫著要不要給她這個臉。
範姨娘一瞧,便勸道:「這麼晚了還派人過來,必是要事。」
任荀沉吟了一會才點了點頭,只是他卻萬萬沒想到,金氏派人過來,說的竟是那等事!
雖然那婆子進來後,一句不該提的都沒提到,但這明擺著剛剛在園子那事,眼下大家是全都知道了,那婆子的話還沒說完,任荀面上已是紅一陣青一陣,他到底是讀過聖賢書,心裡也知自己剛剛那事荒唐了,只是最讓他生氣的是,金氏竟在這個時候,派人過來說這個,什麼事,明兒私下裡說不好,要這麼大張旗鼓的嗎!
「老爺?太太等著回話呢,眼下人都在太太那。」見任荀遲遲不表態,那婆子又道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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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氏手裡捧著靛藍青花茶盞,剛泡好的碧螺春,一掀開茶蓋,就見氤氳的水氣帶出清幽淡雅的茶香,自那婆子出去後,金氏就讓人將蕊珠扶了起來,靜等任荀那邊的消息。
此時蕊珠已將身上的襖子繫好,惴惴不安地在一旁站著,屋裡連聲咳嗽都沒有,這沉默而壓抑的氣氛,使得她剛一開始生出的那點喜悅,不由慢慢微弱了下去。
董姨娘也收起剛剛那等怒氣衝天的模樣,一臉鎮定地站在金氏左手邊,只偶爾往蕊珠這瞟過來一眼,奇怪的是,此時她那目光中只帶著微微惱意。
蕊珠小心抬起眼,往金氏那看了一眼,只見金氏依舊是氣定神閒地坐著那,神態端莊優雅,捧著茶盞的手保養得非常好,皮膚細白,骨肉均勻,左手的中指戴了一枚孔雀石戒指,兩邊手腕上也戴了數個金手鐲,再往上看,髮上金鳳銜珠,頸下錦緞裹身……只見金氏微垂下臉,抿了口茶,那銜在鳳喙上,足有龍眼大小的珠子就微微晃動起來,在燭火的照耀下,寶光流轉,華貴非常。
金氏喝了茶後,抬起臉,手還沒動,旁邊的素緞就已經伸出手,輕輕接過那茶盞,擱在一個填漆小茶盤上,然後捧在手中,一動也不動地候在一旁。
瞧著金氏要看過來了,蕊珠忙就垂下眼,只是剛剛心裡將要滅下去的希望陡然又加強了起來,她心想,既然老爺在範姨娘那邊,那麼她就有希望了,只要老爺點了頭,那她這開臉,也是遲早的事。
約莫過去了一刻鐘,金氏派去的婆子終於回來了。
剛一聽到腳步聲,蕊珠趕緊就轉過臉,滿意急切地盯著那從外走進來的婆子,仔細觀察著她面上的神色,只是卻瞧不出什麼端倪來,她心裡著急,恨不能自己走上去問她老爺怎麼說。
「老爺怎麼說?」金氏瞥了蕊珠一眼,然後才看向那婆子,聲音依舊是不慍不火。
「回太太,老爺說府裡的姨娘夠多了,不打算再添,太太隨便打發了就成。」
「什麼!」蕊珠只覺得腦子嗡的一聲,幾乎站立不住,趔趄了一下,就上前抓住那婆子尖聲問道:「老爺他當真這麼說?」
那婆子被她忽然抓住,先是嚇了一跳,隨即就火了,一邊掰開她的手,一邊怒道:「下賤的東西,難不成我還會亂傳話不成,在太太跟前妳還這麼放肆!」
「不會,不會,老爺明明說過,改天挑個好日子,就正式收了我的,明明……」蕊珠被那婆子推了一下,身子站不穩,連退了幾步,面上卻還是一臉不敢相信的表情,一邊搖頭,一邊喃喃道。
「夠了!」金氏忽然往几上拍了一下,止住蕊珠的話,接著就往旁吩咐:「既然老爺都這麼說了,那如今自然是留她不得,我雖不忍,但這家規卻不能無視了,老太太生前就曾定下規矩,這府裡但凡是勾引主子淫亂者,重打五十大板,明兒一早,再打發到莊子那去。」
「不,不要啊,太太!」蕊珠嚇得腿都軟了,她要真吃了五十大板,指定命都保不住,就算僥倖能保住命,也得被送到鄉下莊子那去,那她這一輩子就真的完了,這不是她想要的結果,不是!
金氏卻再不看她一眼,董姨娘站在一旁,趁人不注意,跟金氏交流了一下眼光,然後就往旁喝道:「還不上來將這個不要臉的小賤貨給拖出去,就拉去角門那打,給我往實了打。」
蕊珠心裡大慌,剛一被人抓住,她似就想起了什麼,在嘴巴被堵住前,她忙朝那婆子大聲問道:「範姨娘呢?範姨娘可說什麼了?」
「範姨娘?」見她忽然問向自己,那婆子愣了一下,然後就鄙夷地看了蕊珠一眼才道:「妳自己做的這下作事,難不成以為範姨娘還會在老爺跟前給妳求情不成?」
「為什麼不成,是她叫我去勾引老爺,而且還保證要讓老爺收了我,從此待我如姐妹!」蕊珠厲聲尖叫起來,一臉癲狂地道:「是她把我推出去的,是她給我出的主意,這會就不管我死活了嗎!她休想,休想!」
「妳說什麼?」金氏一聽這話,頓時就喝了一聲,髮上鳳翅微晃,寶珠搖擺,眉眼威嚴。
眾丫鬟都嚇得一哆嗦,董姨娘忙給那兩抓住蕊珠的僕婦使了個眼色,那兩僕婦隨即就放開手。
蕊珠一得自由,忙就撲到金氏跟前,跪下哭求道:「太太,太太我都跟妳說了,求妳饒了我。」
旁邊有丫鬟要上前拉開蕊珠,卻被董姨娘使眼色給制止了,此時屋裡,丫鬟僕婦婆子圍了一圈,卻沒人敢出聲,只聞蕊珠抽咽抹淚的哭泣聲。
紅綢滿臉驚訝地看著這一幕,如何也想不到,這事竟還將範姨娘給扯了進來。
「只要這事錯不在妳,我自然就不會胡亂懲罰,也會給妳個公道,只是凡事都要講求個證據,若是胡亂冤枉人,我定不會輕饒!」金氏正了臉色,看著跪在她跟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蕊珠緩聲說道。
這樣篤定的語氣,端莊的神態,跟範姨娘那偷偷摸摸,遮遮掩掩的樣子形成鮮明對比。
蕊珠終於醒悟,她一開始她就投錯了門路,本以為她抓到那範姨娘的小辮子後,範姨娘就真的會助自己一臂之力,卻不想那範姨娘把自己往下推後,一見事情不對,竟就見死不救。
「我知道,我一定照實了說。」蕊珠抬手擦了擦臉,勉強收了眼淚才斷斷續續地道了出來:「是範姨娘跟我說,老爺曾在她跟前提起過我,似……似對我有些意思,她也覺得我模樣不錯,當丫鬟可惜了,只是老爺人比較守舊,如果我能主動一些,只要生米煮成熟飯,她就定能讓老爺收了我,以後也能跟她做個伴。」
「好好的,她怎麼跟妳說這個?就是要討老爺的歡心,也還不至於輪到她來給老爺挑人。」
「因為……因為範姨娘說,她想拉我當幫手,如果老爺能收了我的話,那董……董姨娘一定咽不下這口氣,必定會來太太這哭訴,到時太太心裡也會不快,完後老爺也……」蕊珠戰戰兢兢地說到這,不敢再往下說。
金氏卻明白了,範姨娘這一招用的是迂迴戰線,她心裡冷笑一聲,然後看著蕊珠,明顯不信地說道:「就為給我添堵,所以那範姨娘就找上妳?」
「太太明鑒,其實這事,主要還得從兩個月前說起。」蕊珠咽了咽口水,接著道:「那會範姨娘娘家的人過來看她時,我正好去找範姨娘身邊的丫鬟借東西,當時在屋外無意中聽到範姨娘說了一句『這東西在這能活多長時間,毒性會不會有影響』,接著又聽到有人說『最多三個月,給了妳這個,我就再不欠妳什麼了,最後勸妳一次,凡事三思而行,別把自己賠進去了』,我當時聽到這話,還不太明白什麼意思,只是心裡覺得不太對頭,也不敢多聽,就悄悄走開了。」
「後來,過了一個月左右,我夜裡起來上茅廁時,竟看到範姨娘大晚上的竟從她房裡走出來,那會我還以為自己看花了眼,也沒多在意,後來約莫是半個月前,晚上起夜時,又看到範姨娘出來,我好奇,就悄悄跟了一段,才發現範姨娘是往靜月亭那去的。」
「靜月亭,她去那裡做什麼?」金氏頓時沉下臉。
蕊珠也不敢抬頭,「我原先是不知道的,後來……後來出了大姑娘那事後,我才猜出一二來,且大姑娘出事的第二天,我就悄悄找了範姨娘旁敲側擊了一下,而她當時既沒承認,但也不否認,然後就給我出了那……那個主意,並保證說一定會扶我一把,還說以後我風光了,千萬別忘了她等等。」
蕊珠說完,就跪趴在那,連著起了好幾個毒誓,表明自己每一句話都是真的,然後又哭著說,她眼下知道自己錯了,一時鬼迷了心竅,起了貪心,以後再也不敢了,只求太太能念在她將功補過的分上,饒了她這一次,別把她扔到那鄉下去云云。
金氏坐在那,面沉如水,董姨娘看了金氏一眼,悄悄舒了口氣,然後心裡一邊慶幸,一邊對金氏感到嘆服。
這屋內的丫鬟僕婦婆子們聽完蕊珠這一番話,無一不是變了臉色。
「就憑妳一面之詞,還不足以證明範姨娘跟這些事有關。」等蕊珠發完毒誓後,金氏才又緩緩道出一句來,其中之意,昭然若揭。
蕊珠怔了一下,抬起臉,小心翼翼地看了金氏一眼,只見金氏面色微沉。
金氏見她看過來後,又道:「老爺眼下在範姨娘那,且時候也不早了,若沒特別重要的事,我也不好將範姨娘叫過來。」
天已入秋,又是晚上,蕊珠眼下衣著單薄,且還跪在地上,深寒的地氣一直往身上竄,然她額上卻冒出細細的汗珠,手心和後背也都溼了,而金氏目光淡淡,卻似能看到她心裡去。
金氏道:「內院的事,一向是我說了算,妳若真想免於受罰,就老老實實,將該說的都說了,到時我自會記妳的功,妳得想好了,這樣的機會我不會給第二次。」
蕊珠看著一身貴氣的金氏,咬了咬牙,幾乎是抱著豁出去的心態要求道:「我說了,太太能不能以後就將我留在身邊,我必將盡心盡力服侍太太。」
一旁的董姨娘聽了即罵道:「給妳炷香,妳就能順著煙爬上天,竟敢跟太太討價還價起來了,也不瞅瞅自己什麼身分,什麼德行!」
蕊珠沒往董姨娘那看,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且眼下都到這個地步了,即便太太不將她打發到鄉下去,到時回了董姨娘那,也不會有她的好果子吃,所以她還不如就緊巴著太太,只要太太在這麼多下人面前點了頭,她就有活路可走了,不然她接下來將那事說了,太太沒準直接就將她拖出去打死。
「嗯,這事我可以答應妳,正好這屋裡二等丫鬟的位置還有空缺。」金氏倒沒生氣,隨即就許了諾。
蕊珠終於鬆了口氣,知道自己逃過一劫,緩了口氣,就小心說道:「範姨娘屋裡……應該還藏著一隻黑色的小哨子。」她說到這,咽了咽口水,穩住急跳的胸口,接著道:「大姑娘落水那天,我其實正在附近找我不小心丟了的一條手絹,所以……所以無意中看到範姨娘當時就躲在一旁,手裡還拿著個小簍子,我因心裡納罕,也就悄悄藏了起來,打算看看她到底要做什麼。」
「卻沒想,沒多會大姑娘和千瑤竟往那亭子那去,隨後我就看見範姨娘將手裡的小簍子擱到地上,再一倒,就見一條青碧色的蛇從裡頭遊出來,緊接著,她從身上拿出個黑色的小哨子吹起來。那哨子吹出來的聲音很怪異,像細細的風聲,很輕很小,但是那……那聲音似能使那條蛇聽話一般,只見那蛇爬得很快,眨眼間就沒過草叢石縫,往靜月亭那遊去。」
「接著,接著大姑娘和千瑤就從那亭子裡摔了下去!太太,我……我當時是嚇傻了,而且大姑娘落水後,範姨娘還站在那沒走,我……我又怕她會將那蛇引過來咬我,所以,所以就沒起來喊人,太太,我知道錯了,知道錯了……」
金氏豁地就站起來,厲聲吩咐道:「妳跟我到範姨娘那去,妳們也都隨上。」
◎ ◎ ◎
其實剛剛那婆子來這問任荀的時候,範姨娘心裡也是吃了一驚,她沒想蕊珠動作會這麼快,只是事情卻沒辦好,竟讓太太給發現了,她這邊還什麼都沒來得及說呢,加上任荀聽了那婆子的話後,臉色極為不好,她便知道這好好的事,已經被攪渾了。因此當任荀不耐煩地將那婆子打發走,讓金氏隨意處理的時候,她便打算從這事裡將自己摘乾淨,於是一聲未吭。
然而,她卻未料到,蕊珠竟還知道她這裡藏著哨子和蛇簍子,何曾想,隱忍了多年,結果是一著不慎滿盤皆輸,連自己都給賠了進去。
而任荀則是經這事一攪和,什麼心情都沒有了,待那婆子走後,他對著範姨娘也覺得不得勁,有心想說些什麼,偏範姨娘揣摩錯了他的心思,竟一句都不提這事,只跟他說些不痛不癢的話。
不知為何,任荀心裡莫名地就生出幾分意興闌珊來,不由就想起近日那朝中之形勢,他開始覺得有些力不從心,即便是跟準了薛大人,但總不時的會有些戰戰兢兢,就怕行錯一步,弄不好就引得滅頂之災……今日回府後,喝了幾杯,好容易有了個好心情,偏金氏又揀些他不愛聽的話來說,心裡更是煩。
範姨娘說了半天,見任荀竟一副神遊天外的樣子,不由就收了聲,靜靜坐在那,不說話了。
「怎麼不說了?」範姨娘靜了好一會,任荀才醒過神。
「老爺在想事,我怕吵著老爺。」範姨娘一臉體貼地笑道。
「沒事,我就是有些累了。」任荀說著就抬手在眉間那捏了捏。
範姨娘瞧著便將炕上的小几撤下,然後坐近了,將任荀的頭枕到她的大腿上,柔聲說道:「我雖不能為老爺分憂,但幫老爺揉兩下還是可以的,只是老爺別嫌我手笨就行。」
兩人正這般甜甜蜜蜜,卿卿我我地時候,忽然就聽到外頭又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就聽到屋外的丫鬟問了一句:「太太,太太怎麼過來了!」
兩人皆是一愣,還不及反應,就見那簾子被掀開,金氏凝著臉,從外屋走了進來。
「妳這是幹什麼!」任荀有些尷尬地離開範姨娘的大腿,也沉了臉,可還不待金氏說話,他又看到金氏那後面竟還跟著一行人,且毫不避諱地就跟著走了進來,他頓時就火了:「這一個個都是要幹什麼,滾出去!」
「老爺先別生氣,今晚這事,事關整個任府安危,我不得不親自帶人過來,否則指不定老爺明兒也起不來了。」金氏神色肅穆,語氣凝重,說完,也不給任荀開口的機會,就給跟進來的那幾個婆子使了眼色,「兩位嬤嬤請範姨娘到另一間屋子去,還有這屋的丫鬟,記得一個都別落下,餘下的人,將這屋子仔細給我搜一遍。」
「太太放心,不會落下的。」跟在金氏身邊的那兩位僕婦應了聲,就上前抓住範姨娘的胳膊,將她從榻上扯了下來道:「請姨娘隨我們過去吧。」
一邊的丫鬟已經開始在這房間各處搜查起來,動作快而輕,且似都知道東西放在哪兒一般,一拿就是一個準。
「妳……妳們這是要做什麼?」範姨娘一邊要扒開那兩僕婦的手,一邊對金氏道:「太太,就算是我做錯了什麼,也該先給個名目,沒得大半夜就帶人過來這麼翻箱倒櫃的,老爺……老爺你幫我說句公道話!」
那兩僕婦原就是使力氣的人,範姨娘哪掙得過,三兩下就被暗掐了好幾下,疼得她眼淚都快流出來了,範姨娘沒轍,只得含著淚珠兒,忙向任荀求去。
「老爺放心,我不會讓範姨娘受委屈的。」不等任荀開口,金氏就已經上前走到他倆中間,擋住兩人之間的視線接著道:「因事關重大,弄不好會出大事,沒準還關係那朝中之事,我是不得已才這麼辦,老爺須多多小心才是。」金氏一臉鄭重地說完這話後,就往外頭吩咐一聲:「讓她進來吧。」聲音剛落,紅綢就領著已經穿戴整齊的蕊珠走了進來。
任荀剛被金氏那句朝中之事弄得心中一凜,可再一看蕊珠進來後,他又是一愣,接著是一窘,隨後是一惱,整個有些糊塗了,而趁著金氏擋住任荀這一會,那兩僕婦就強硬將範姨娘給拉了出去,也不管她哭天喊地的,出去後馬上就堵了她的嘴。
此時的蕊珠,身上穿的是紅綢借給她的水綠撒花裙子,頭髮重新梳整過,髮上還戴了支碧玉簪子,臉也擦過了,剛剛嘴角邊的血跡已經不見,面上的脂粉也沒了,露出高高的鼻梁上幾點微微的小雀斑,再看那張圓潤的鵝蛋臉上,一雙略顯細長的眼睛,聰明計較皆露在外,眼下兩頰雖還有些紅腫,但卻比剛剛好多了,且瞧著也恢復幾分平日裡的嬌美。
金氏看了一眼,心裡頭很滿意,便讓她走過來,將剛剛在自己那說的事跟任荀再說一遍。
金氏此番動作雖是雷厲風行,但是她說話時依舊是輕聲細語,面上也只是凝重,並不見怒容,但就是如此,反更顯得似有種要出大事的感覺。
任荀本欲令人放開範姨娘的話,一時卡在喉嚨中,他並非是一味愚昧之人,且這近二十年的夫妻了,自是明白金氏絕不會就為了拈酸吃醋而做出這等事來。
只是這事,到底也是讓他有些難堪了,他畢竟是一家之主,可現在連出什麼事都不知道,故而任荀面色十分不好,看了金氏一眼就斥道:「到底什麼事,妳瞧瞧妳帶來的這些人,這若讓人傳出去,指不定以為這府裡是在抄家,妳是打算讓我在外頭抬不起臉來不成!」
任荀話一出,旁邊正檢查東西的丫鬟動作不由皆是一滯,個個都有些忐忑地轉過臉看了金氏一眼。
金氏吩咐紅綢過去幫她們一塊搜查,然後才賠笑著對任荀道:「老爺莫氣,我知道過來得急了些,沒事先跟老爺說好,是我的錯,老爺先坐下,聽蕊珠說完,便明白緣由了,我也是才剛知道。」
金氏說著就朝蕊珠使了個眼色,蕊珠會意,忙上前兩步,垂著臉,跪下後,就將適才在金氏那說的話,又重新說了一遍。
任荀聽蕊珠說這事得時候,面上的表情連著變了好幾變,眉毛一直在抖,下頷咬得緊緊地,待蕊珠終於道完後,他忽然就站起來,微顫著手指,指著蕊珠怒道:「妳這可是在胡編亂造?」
「老爺,我說的句句都是實話!」蕊珠忙抬起臉,只是瞧著任荀此番神色,心裡頓時有些害怕起來,但卻依舊咬著牙回道。
「滾!」任荀怒極,忽然就抬起腿往她肩膀上踹了一腳,蕊珠避不及,也不敢避,悶吭一聲,就往地上一倒。
周圍的丫鬟皆嚇得停下手裡的動作。
金氏暗歎了口氣,緩緩站起身,拉住任荀的胳膊勸道:「老爺小心氣壞了身子,這事若只是限內院裡,我必會處理妥當的,怕就怕那外頭的人也牽扯了進來,老爺心裡也清楚,眼下雖是看著平靜,但其實也是多事之秋。」
任荀猛地就甩開她的手,轉過頭喝道:「妳就聽她一面之詞,大半夜的帶著人過來,把這裡攪翻了天!」
「老爺,不管是不是一面之詞,重要的是府裡一而再地出這事,如今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若不查個明白,誰能保證以後不會出什麼事。」
任荀看了她好久,然後就背過手,這事太突然了,他怎麼也不信範姨娘會有那等心思,但又不可否認,聽了蕊珠剛剛那番話,他心裡多少還是有些起疑了,而緊隨著起疑,心裡生出來的則是憤怒。一直以來他都自認待範姨娘不錯,當年為了接她進府,他甚至連族長的話都沒聽,還鬧出許多不快,且接進來後,他對她可以說是關心備至,從沒哪裡委屈了她,自己都這樣,她怎麼還有那等心思!
任荀在屋裡有些煩躁地走了幾步,然後就道:「她沒道理會這麼做。」
金氏看著任荀緊蹙的眉頭,只是發出一聲歎息,卻沒說話,她知道這個時候,自己說什麼都不會討好,等一會,東西找出來了,什麼話都比不上擺在眼前的事實。
任荀走著走著,就停下來,朝那幾位丫鬟喝道:「磨磨蹭蹭這大半天,可找著什麼沒?」
金氏也詢問地看過去,心裡不免有些忐忑,剛剛她一直就注意著她們,還示意紅綢幾個地方別忽略了。
紅綢一一問了那個丫鬟,又出去外屋問了一圈,然後才回來小心道:「回老爺太太,沒找到什麼。」
任荀頓時轉過頭,一臉嚴厲地看著金氏斥道:「妳看看妳都做了什麼,整日裡草木皆兵,聽風就是雨!這府裡今日才住了客人進來,妳這簡直是鬧笑話,笑話!」
金氏蹙著眉頭,卻沒說話,只是將目光投向有些瑟瑟坐在地上的蕊珠,蕊珠此時臉色已經白了,她知道,如果那些東西找不到的話,老爺這麼生氣的情況下,太太指定會讓她替了罪。
「太……太太,這麼重要的東西,範姨娘指定是好好藏起來了,沒準……沒準是藏在什麼旮旯地了,得好好找找才能找到的。」
蕊珠有些結結巴巴的聲音才落下,不想範姨娘就從外頭衝了進來,並一下子就撲到任荀懷裡大聲哭了起來,「老爺,我到底是做錯了什麼,要受這樣的屈辱,太太若真看我不順眼,一句話將我打發出去不就成了,為什麼要這麼折磨我,這是要逼死我啊,我不活了,我活不下去……」她越說,哭得越大聲起來,平日裡連說話都有氣無力的人,這哭起來更讓人受不住。
任荀只覺得頭都脹了,一時不知是該發怒罵金氏好,還是安慰範姨娘好。
蕊珠一瞧這樣,忙就悄悄從地上爬起來,打算離範姨娘遠點,不想範姨娘早注意她了,見她起來後,上來「啪」的就朝蕊珠臉上甩了一巴掌罵道:「我到底哪裡礙著妳了,要這麼汙蔑我,老爺不過是多疼我一下,妳就紅了眼,恨不能將我踩下去……」
金氏在一旁冷眼瞧著,然後就朝紅綢使了個眼色,她知道範姨娘這些話是在指桑罵槐,句句都指向自己。
紅綢忙上前拉住範姨娘,嘴裡一陣好言好語地勸解,只是範姨娘哪會依,既然金氏都擺明了姿態,那她一定得趁機將這事鬧大了,讓任荀以後完全站在自己這一邊才行,於是在紅綢讓去拉住她的時候,她掙了一會,就跑到櫃子邊,將一把剪刀拿出來,雙手握對準自己,一臉淚痕。
金氏吃了一驚,氣得握緊了手心,任荀卻是唬了一跳,忙道:「幹什麼這是,快將剪子放下。」甭管什麼原因,這府裡要是傳出逼死妾室的事來,絕不是件光彩的事。
範姨娘卻是咬著牙,又將剪刀逼近脖子,流著淚,委屈又決絕地看著任荀,「老爺,我進這府裡這麼多年了,因人笨話鈍,所以從不敢多走一步,多說一句,只心裡盼著老爺能多憐惜我一些,卻不想,就是這樣,也礙著了別人。我如今身邊也無一子一女,將來沒有依靠,而老爺總也會有膩了我的一天,今晚出了這事,我總算是明白,為免將來下場更淒涼,我還不如……不如現在就死了乾淨!」
「胡鬧!」眼見範姨娘就要將剪刀頂到喉嚨上了,任荀心裡著急,忙就大喝一聲,緊接著又柔聲勸道:「別說著傻話,把剪刀放下來,我知道今日的事委屈妳了,妳放心,一會我會讓這些丫鬟給妳賠禮的,快,把剪子放下。」
「丫鬟能知道什麼,她們不過跟我一樣可憐罷了……」範姨娘似看破了一切,無力地搖了搖頭,眼一眨,又一串淚珠兒從眼眶裡落了下來。
金氏抿著唇,指甲幾乎要陷進手心裡了,範姨娘這話,是在暗示任荀讓自己給她賠罪啊,真是好大的心!偏任荀眼下的神色,似乎真有這個打算。
金氏只覺得胸口一陣翻騰,咬著牙,咽下胸口的悶氣,隨即就朝旁邊兩位婆子使眼色,讓她們上前拉住範姨娘,將她手裡的剪子搶下來。
只是那幾位婆子卻有些不太敢,範姨娘那神色太認真了,要真有個萬一,豈不是她們擔了這個罪名,而且老爺還在跟前看著,故而她們心裡的怯意又添了幾分,所以金氏使了兩次眼色,愣是沒人敢上前。
金氏面色漸沉,再拖下去,若任荀真犯了糊塗,開口讓她給範姨娘賠罪,那她以後還怎麼在這府裡立足?眼下只能她自己上前拿下範姨娘的剪子,她知道範姨娘只是裝裝樣子,但她今日辦的這事,絕不能讓範姨娘扭轉了局面。
只是不想金氏還未動身,蕊珠竟突然就撲上前去,一把抓住範姨娘手裡的剪刀,跟她爭搶了起來!
有人打破了這個僵局,於是再不用金氏開口,一旁的丫鬟婆子具都衝上去幫忙,屋裡頓時亂作一團,哭的哭,喊得喊,叫的叫,勸的勸,簡直是炸了窩。
範姨娘原本就沒抱著求死心,只是打算藉自己來逼著任荀對付金氏,卻不想眼見就要成功了,又有人上來攪局,她心一狠,就打算乾脆在自己身上出點血,反正到時這事也一樣會怪在金氏身上。
於是扭打爭搶中,範姨娘瞧準了自己的肩膀,拚著力氣用力往那一刺,頓時,一聲慘叫傳了出來,剪刀也在那一瞬終於被一個婆子搶了過去。
任荀慌忙推開那些個丫鬟婆子,急問傷到哪了,金氏的臉色也是一變,只是還不待她開口,忽然就見蕊珠捂著自己冒出鮮血的右手手掌,腳步趔趄地往後退去,一下子撞到身後的高腳架上,因退得急,力道過猛,只見就撞得那高腳架一個勁地猛晃。
範姨娘顧不上任荀的詢問,忙轉過臉,卻正好看見擱在架上的那盆君子蘭,順著那搖晃的架子一斜,就從那上頭掉了下去,「啪」的一聲響,那玉白色的花盆一下子就碎成幾片,露出裡面的泥土,弄髒了一地。
似因這聲突如其來的聲響,使得屋裡的混亂一下子靜了下去,任荀看清不是範姨娘受的傷後,鬆了口氣,金氏馬上朝其中一個婆子打了個眼色,那婆子對上金氏的目光,心裡會意,藉著混亂,趁著任荀等人不注意,悄悄退了出去。
大家都有些愣神的時候,金氏隨即就開口吩咐道:「範姨娘太激動了,兩位嬤嬤扶她到椅子上歇一歇,紅綢將那花收拾乾淨,動作利索點,素緞帶蕊珠出去,找人給她包一下傷口。」
「不,不用妳忙,我自己收拾就好。」紅綢還沒蹲下,範姨娘臉色已經變了,忙就撥開任荀的手,急步走過去,拉住紅綢。
「還不將範姨娘扶到椅子那坐下,愣著幹什麼!」金氏馬上喝了一聲,那兩婆子忙應了,就上前去拉住範姨娘。
而範姨娘此時瞧著似有些慌張,就像已忘了自己剛剛還一副要死要活的樣,任荀不明就裡,同時還擔心她又會想不開,便也附和著道:「妳今日也累了,去歇著吧,屋子自會有人給妳收拾。」
金氏打量了範姨娘一眼,緊接著吩咐道:「紅綢,妳將那盆君子蘭拿起來,這花還是好的,一會讓人拿個新花盆過來,添了土,重新栽上。」
「別碰我的花……」範姨娘急了,只是那兩婆子哪還敢放手,死死抓住她,就往一旁拉去。
金氏瞥了範姨娘一眼,似笑非笑地道了一句:「一盆花也值得妳這麼著急的,要真死了,我改日就讓人送兩盆過來。」
「行了,都別說了,妳讓人將這屋收拾好就回去吧,這都是什麼事。」任荀一臉頭疼地說道,面對金氏,他總有些深深的無奈之感,他心裡清楚,金氏若不是仗著娘家家底深厚,又跟薛大人有點親戚關係,今晚如何有膽子做出這等事。
「老爺別急,我看著她們收拾完就回去。」金氏馬上恭順地一笑,然後又瞥了範姨娘一眼,只見範姨娘白了臉,被兩個婆子抓著,強按在那椅子上,她想要掙扎,似又不敢,面上明顯帶著焦急之色,額上已冒出汗。
紅綢蹲下去,剛要抱起那株君子蘭,卻不想手才沾到泥土,她忽然就「咦」了一聲。
金氏隨即就走過去問怎麼了,紅綢趕緊在那團泥土上撥了撥,不想竟扒拉出一個足有兩拳頭大的油紙包來,紅綢抖乾淨那上頭的泥土,然後站起身,將手裡的東西遞給金氏道:「太太,這花盆裡藏著這個。」
金氏眸光一閃,就看了範姨娘一眼,任荀也是一愣,隨即心一沉。
範姨娘蒼白著臉,拚命要站起來撲過去,但被那兩婆子死死壓著,她根本就動彈不得,最後只好破口大罵:「金元惜,妳這個心狠手辣的女人,我之前對妳一讓再讓,可妳害了我的孩子還不夠,現在還不放過我!妳做了那麼多喪盡天良的事,活該生了個兒子是廢物,生個女兒是啞巴,現在連妳最得意的一個也成了傻子,這是報應是報應!妳看看妳,這麼一大把年紀了,丈夫都嫌棄妳,妳還死皮賴臉地要黏上來……」
她似豁出去了,聲音喊得很大,外頭的丫鬟婆子們皆是嚇了一跳,一時間面面相覷,心裡悄悄咋舌。
千瑤剛走到門口,正好就聽見範姨娘這一番口不擇言地叫罵,她臉色頓時一變,正好一個婆子瞧見她,忙上前攔住道:「這時候過來做什麼,快回去,不該打聽的一句都別打聽,免得一會太太責罵我們。」
千瑤面上勉強擠出個笑來,「是大姑娘那聽到這有吵雜聲,就讓我過來瞧瞧怎麼了,說是大晚上的,別是出了什麼事。」
「妳讓大姑娘什麼都別管,該休息就休息去,總歸不關姑娘家的事,走吧走吧。」那婆子說著就將她往外轟,千瑤沒轍,只得轉身佯裝回去,只是才走一小段路,趁著那婆子不注意,她又悄悄走了回來,藏在一牆角處,仔細聽著裡頭的動靜。
範姨娘罵出那通話的時候,那兩按住她的婆子嚇得臉都變,想要堵住她的嘴,又怕鬆了手,制不住她,一時有些忙亂。
一旁的金氏卻冷聲道:「妳們不用忙,讓她說,我倒要聽聽,一會她還能說出什麼來。」
任荀幾乎是不敢相信地看著範姨娘,甚至忘了及時喝止住她,平日裡從來都是溫柔似水,動不動就掉淚的女人,怎麼會說出這麼惡毒的話!
那幾個孩子,不僅是金氏的,也是他的,範姨娘再怎麼受他的寵,也不可能跟子嗣相比,即便他心裡確實是不太滿意,但範姨娘眼下說的這話,同時也是讓他臉上難堪,而且那話裡頭,還有一些是萬萬不該說的,夫妻是一體,這若傳出去,他臉上也不會好看,外人是不會管那話的真假,而且只會越傳越離譜。
見金氏一聲不吭,範姨娘頓覺罵得不過癮,還要接著往下罵。
「放肆!」任荀終於大喝一聲,「妳知道妳現在說的是什麼嗎!」
範姨娘一愣,轉眼看向任荀,忽然就笑了起來,「老爺忘了我們的孩子,我卻沒有哪一天、哪一時、哪一刻忘記過,是她,是她金元惜害死我的孩子,是她,我說過我不會放過她的!」
「啪」的一聲脆響,範姨娘面上就挨了個結實的耳光,任荀收回手,面容肅穆,「不要忘了自己的身分,妳若是累了,我就送妳去一處清靜的地方休養休養。」
範姨娘似被這一巴掌打傻了,睜著眼,剛剛一直流的淚,此刻一滴也看不見了,她只那麼怔怔地看著任荀,似不認識他一般。
任荀被這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便轉過臉,蹙著眉,問了金氏一句:「那油紙包裡是什麼。」
金氏有些意外地看了看任荀,又瞥了範姨娘一眼,然後就朝紅綢點了點頭。
紅綢將手裡的東西擱到桌上,小心打開外頭的油紙,只見裡頭包著的,是一只三寸來長的黑哨子,一個用墨竹編成的小簍子,那簍子裡,還裝了一枚白色的蛋,瞧著比鴿子蛋還要小一點。
真相就這麼擺在眼前,金氏輕輕舒了口氣,問道:「老爺打算怎麼辦?」
任荀站在那,閉上眼睛,歎了口氣,「別弄得大家都知道就是了。」他說完,再不看範姨娘一眼,也不管範姨娘的連聲叫喊,只帶著滿心的心灰意冷,往外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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