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一想再想,再多的理由,都抵不上她的一顰一笑,
女人從來是麻煩的代名詞,卻莫名衝動很想……見見她。
商場上人人戲稱,南方有個甄不凡,北方有個賈無雙。
賈無雙是商人,還是個女商人,神奇的是她以一介女流之輩,
撐起了家道中落的賈府;更神奇的是已二十七歲高齡的她,
居然想把自己嫁出去;最最神奇的是居然真有人想娶,
而且還是南方首富甄不凡!賈無雙咬牙,
只有她知道甄不凡這傢伙是如何的瞧不起她這婦道人家,
把她當貨物一樣扛在肩上,還把她丟下河!
想娶她,哼,她無雙二字名副其實,何須他「甄」姓相輔。
女人在甄不凡的心中就是個麻煩,尤其是這個賈無雙,
年紀一大把了,連游個水也不會,還敢處處挑釁於他。
可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她因暈船吐得七葷八素的樣子,
他竟心生憐惜,身邊小弟對她的親近照顧卻又惹他心生不悅,
甚至覺得,被逃過婚的自己與被退過婚的她其實還挺配的。
沒想到大婚之日,她竟敢一走了之,可他甄不凡想要的人,
如何逃得掉?只是他千里迢迢的追妻,這女人不知哪借來的膽子,
居然躲他躲到妓院裡去了……
第一章
一路吹奏著哀樂,漫天飛舞的紙錢。
賈老爺子下葬出殯這日,花錢雇的送殯隊伍浩浩蕩蕩,還在河西的風水寶地買了塊墳頭,棺材下土,也算是走得風風光光,自此塵歸塵,土歸土。
賈無雙跪在墳頭給爹爹磕了個三個響頭,斂了斂心裡彌繞著的哀傷,回頭又給爹爹磕了個頭,這才起身。隨行的丫頭春桃趕上來給賈無雙拍了拍塵土,幫她抹了抹臉上的汙垢,又試圖幫她遮擋頭頂火辣辣的陽光。
賈無雙揮揮手,又深深望了眼墓碑,和她爹做最後的告別,側臉望了眼還流著眼淚的弟弟賈元寶和弟媳,突然感從心來,重重的歎了口氣,這才轉身離開。
上轎前,賈無雙望了眼春桃,突然冒出一句話:「我要嫁人。」
「是……」欸?應聲之後春桃驀地瞪大眼睛,好半晌沒回過神來。
她……她剛剛聽見什麼了?嫁……嫁人?小姐要嫁人?
賈無雙人已進了轎裡,春桃有些愕然地放下簾子,尚未從震驚中恢復,其實有句話,只敢放在心裡偷偷的說,會有人娶嗎?沒人……敢娶吧!
◎ ◎ ◎
古來英雄多寂寞,惟有富者留其名。
汝安城誰人不識賈無雙,一介女流,從默默無名的小商販,躋身汝安城富賈商流之輩,只花費了幾年的時間。她眼光獨到,手腕高超,有膽識,有遠見,敢用人,再加上許多男人都自愧不如的魄力,令很多商場老手刮目相看,心悅誠服,且讓汝安城商委會第一次破例允許女人加入,且位居上席。
聽說這賈老爺原本只是城南一個小商戶,家境殷實,賈夫人身子孱弱,生下兒子沒多久就撒手歸西,過不了幾年,賈老爺也是一病不起,家裡積蓄光是看病就所剩無幾。
弟弟年幼,家庭的重擔就全數落在長女賈無雙的肩上,那時她才十歲,賈無雙也不叫苦,默默咬牙承受,每日早出晚歸,什麼髒活、苦活都肯做,但皆做得不長久。
而她是有目的性的去幹不同的活,自城南幹到城北,城東做到城西,甚至跟農戶學種田。
賈無雙為人誠懇,處事膽大心細,不計較小利又肯助人,幾年下來,汝安城大大小小幾百口商販,她基本都混熟了臉。
轉眼待嫁芳齡,可賈無雙拖家帶口,家裡老病的、年幼的,甚至沒有嫁妝,幼時定下娃娃親的那戶人家沒送來花轎,而是一紙退婚書,童年那個青梅竹馬,甚至沒有一聲告別。
十八歲那年,有媒婆見她年紀大了,怕她嫁不出去,主動幫她說媒,她倒也沒有異議,但年齡相當,條件稍好點的,大多嫌她年紀大,身家也不好,都拒絕了,剩下的不是鰥夫就是嫁給某大戶當填房,賈無雙自然不依,於是這婚事就一拖再拖。
期間,賈無雙瞅準時機,賺了錢財,買了宅院,進出也是有人服侍的人了。
這創業初期自然忙得不可開交,待稍稍安定下來,已是落花流水春逝去,歲月無情催人老,轉眼間,地裡的黃花菜都殘了,賈無雙,終歸被拖成了老姑娘。
兩年前賈無雙終於給弟弟元寶安排了親事,如今那二人卿卿我我,甜甜蜜蜜,年前弟媳又給賈家添上口新丁,她也光榮晉升為大姑媽。
賈家生意都上了軌道,各分號都有人顧著,人手都是自己親自提拔挑選的,信得過,府內大小事管家照看得好好的,春桃也是善解人意,吃的、喝的都跟前跟後的張羅,加上賈家人丁一向單薄,連惱人的親戚都沒一個,日子可謂苦盡甘來。
要說賈無雙還有什麼牽掛,就是爹爹晚來享福,卻無奈舊疾纏身,無法根治,如今老人家也安詳的去了,賈無雙的心終於空了起來,漫漫長夜,無心睡眠,獨處深閨好寂寞。
那日春桃震驚的表情歷歷在目,怎麼,那丫頭認定她就會一個人孤獨終老嗎?
她不過才二十七歲,只道她摽梅時已過,嫁杏卻無期。
賈無雙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二十七歲就是老姑娘了嗎?就老得沒人肯娶了嗎?
雙手握拳,奮力自床上坐起,又蹙了蹙眉,她偏不信她賈無雙要辦的事辦不到!她偏要在一年之內把自己風風光光地嫁出去!
唔……還是兩年吧。
◎ ◎ ◎
一個月後,喪事期滿。
這日賈府放出話來,說是賈無雙要招上門女婿,也只有賈無雙有這般底氣,這種氣勢,門口光明正大地羅列著徵婚條件書,條件如下……
一,相貌端正;二,無疾病;三,年紀二十七歲以上,三十七歲以下;四,身高五尺三以上;五,無婚史、婚約;六,無不良嗜好。同時滿足以上條件者,皆可上門參加甄選,有特殊專長者優先,甄選時間為一個月之後。
此徵婚書一出,全汝安城轉瞬間沸沸揚揚,很多男人蠢蠢欲動,別的先不論,雖說賈無雙年紀大了點,但相貌還不錯,甚至比很多女人更有韻味,最主要的,是她家財萬貫!
娶妻如此,即可坐享其成,從此財源滾滾來,高枕無憂,更何況,諸多男子心裡也有著盤算,自古妻以夫為尊,只要娶到了,下盤功夫好,在床上把這女人馴得服服貼貼,到時還不是想娶幾個娶幾個,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不能娶,有錢想偷腥還不容易嗎?
只是大多滿足前四項者,都止於第五項,一時間多少男人捶胸頓足,恨自己早婚早戀;滿足後四項的,不是缺一就是少二;若是接連滿足前五項者,又往往不符合第六項要求。
所以除去看熱鬧的,置身事外的,不予認同的,不抱希望的,覺得荒謬的,這符合所有條件的男人,還真是所剩無幾,但是,這並不阻礙不符合條件的男人躍躍欲試的決心。
很快,消息已傳越汝安城的範圍,直達其他地區,然而流傳途中難免發生點小差錯……
「聽說賈無雙要招上門女婿?」
「嗯,聽說條件怎樣怎樣……」
「聽說賈無雙在招上門女婿,對象只要是男的就行!」
「聽說賈無雙在招上門男人!」
「賈無雙是誰?」
「女人!有錢的老女人!」
「聽說有個叫賈無雙的女人,又老又醜,天下無雙,現在在花錢買男人!」
有道是為錢生,為錢死,為錢奔波一輩子。
娶一個老女人,就可以少忙活半輩子,倒也是件值得考慮的事,因此,是否有男人包袱一捲,風蕭蕭兮易水寒,搭上了前往汝安城的客船?此乃懸念。
賈無雙是個會較真的人,她決定的事情,往往沒有商量的餘地。
這日春光明媚,春色撩人,某庭院之中,賈無雙和三位年紀相仿的夫人,各佔方桌一角,搓麻雀牌,手輕執骰子一扔,噠噠聲中砌起城牆,各丫頭在身旁伺候著,周遭幼童嬉鬧,一派和嬉的模樣。
王夫人家的相公是汝安城最大米鋪的老闆,舉國皆有分號;馬夫人家的相公經營的是貨運生意;劉夫人家的相公打理祖上傳下來的酒樓,譽響全國。
王夫人「啪」放出一牌,突然幽幽哀歎了一聲。
賈無雙會意,摸了張牌,輕輕一笑,「姐姐有煩心的事?」
「唉……」王夫人自然期待這一詢問,又故意歎了口氣,這才望了望賈無雙姣好的臉頰,「妹妹妳尚未嫁人,所以不知道我們這些為人妻者的苦,我家那個……最近又是被個小狐狸精迷住了。」
「喲!」馬夫人趕緊以示關心,「王老闆又找了個新的?南風。」
「可不是嗎……」王夫人一邊哀怨,一邊雙眼一亮,叫了聲:「碰!」放出一牌,「九索。」
劉夫人看著牌的神色,從方才開始就有幾分故作淡然,此時也搭起話來:「這男人啊,就喜歡朝三暮四。」
賈無雙但笑不語,摸了張牌,然後輕輕掃了一眼手中的牌,突然拆了一對,「一筒。」
春桃蹙眉,納悶,不理解她家小姐的舉措。
「碰!」馬夫人笑笑樂了,然後看著賈無雙道:「妹妹妳是局外人,旁觀者清,要不妳給王夫人想個辦法?」
賈無雙抿抿嘴,神情閒淡的道:「這辦法嘛,不是沒有……」
「真的?」王夫人樂了,知道自己來對了,這賈無雙在哪都吃得開,加上心思縝密,聽說幫不少人出過主意,也解決了不少問題。
賈無雙輕輕使了個眼神,示意王夫人附耳過來,才湊過去低語一番,只見王夫人詫異,「這……」
「放心。」賈無雙也不解釋,一句放心,自有說服人心的魅力。
劉夫人終於摸了張牌,突然一笑,「無雙妹妹的錦囊妙計怎麼不說出來?也好讓我們幾個都學著點。」
話音剛落,馬夫人已是幫了腔:「有些辦法,說出來就不靈了唄,倒是劉老闆對劉夫人一片痴情,舉城皆知,可羡慕死我們了。」
「哪裡話,他呀,馬上就得去雉州處理分號的事。」劉夫人一嬌嗔,雖說聽著那話悅耳,但看看手裡的牌,又稍稍蹙了眉頭,似乎沒等到想要的牌,「五索。」
「白板。」王夫人打出。
輪到賈無雙,她又不動聲色地拆了個順子,「三萬。」春桃繼續納悶。
「碰!」馬夫人又是咧嘴笑,「妹妹今天真旺我啊。」
剛打出一牌,劉夫人正欲摸牌,王夫人喊了一聲:「等等,碰!」
賈無雙聽了這話,也只是笑笑,貌似不經意開口:「最近馬老闆人還在外頭?」然後將沒什麼用的一索扣下,繼續拆牌,「六條。」
「可不是嗎,辛勞命,前些日子才去了臻州,說是和那邊的藥材商談個什麼事,我啊,還寧願相公少賺點辛苦錢,至少人在身邊啊,我還能近身照料著,唉,別說我了……」馬夫人話音一轉:「聽說妹妹最近想找個男人嫁了?」手裡也順便摸了張牌。
說完三人都望著賈無雙,只見她搖搖頭笑,「我哪有三位這麼幸運,再不嫁人,就人老珠黃,要孤獨終老了。」
眼見馬夫人剛把手中的牌放下,聽得王夫人一樂,「糊!」
放炮,賈無雙輕笑著望了眼劉夫人,她果然垮下了臉……
◎ ◎ ◎
「小姐,今日馮老闆那些人不是約妳談生意,怎麼會來和這些女人打牌?」那三位夫人真不夠意思,聽到小姐說自己人老珠黃的時候,可都在暗地裡偷笑。
「我已經得到了想知道的東西。」馬老闆人在臻州,王老闆和沅州黃家開始了生意往來,劉老闆打算在雉州開分號。
自從弟弟娶了妻,她突然發現,商場上各個都老奸巨猾,難免互相算計,留有一手,相較之下,還是這些夫人們來得可愛些,所以她將女人間的這套,也都學了起來。
「唔……」春桃又開了聲:「剛剛小姐給了王夫人什麼建議?」
賈無雙笑笑不語,前日和名醫柳大夫的夫人吃了頓飯,知道王老闆近日心有餘而力不足,便是教導王夫人在新妾的晚膳中加點催情劑,這需求多了,纏得王老闆怕了,以王老闆好面子的程度,自然就不敢去了,這種事,自然不能說,得給王夫人留面子。
等不到回應,春桃彷彿也習慣了,突然蹙眉,好奇問:「對了,小姐妳幹嘛故意拆牌啊?」
賈無雙似笑非笑的望著她,「拆牌,也是一門學問。」讓馬夫人碰得開心了,套話容易些這還是其次,最主要的,是不能讓劉夫人做成大牌。
錢財這東西,往往積少成多,總不能白白送給人家。
在商場上,有時候不贏就是輸,而有時候,不輸就是贏。
「哦……」學問啊,春桃點點頭,突然又忿然,「小姐,妳才沒有人老珠黃!」不過那徵婚書真的有用嗎?
賈無雙「嗯」了聲,神情未變,「我知道。」過了會斂了些笑意,多了幾分認真的開口道:「我會嫁出去。」而且她親自挑選的相公,至少要比她們的,都好!
這心裡,自然已有了打算。
◎ ◎ ◎
賈無雙所經營的生意,或許用兩個字可以形容,投機。
汝安城歷史悠久,許多大商家都是世代流傳,以賈無雙這個毫無背景的女子來說,想要在短時間內經營一間新店鋪和老字號抗衡,這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所以她什麼都幹,而且她方方面面皆有涉及,久而久之,腦子裡自有一套完善的經營方式,因而什麼環節需要什麼樣的貨,應該找怎麼樣的買家,皆心裡有數。
加上她奉行有錢一起賺,若有好的構思,常會主動讓給老商家,有所得益也只拿小份,因而她所經營的商鋪規模都不大,但據點多,涉及廣,加上藉老字號的名聲,基本穩賺不賠。
至於賈無雙手中的這些商鋪,很多都是她從長期的積累,哪些店家想轉讓,哪些經營不善,還有哪些是有心經營卻苦於管道不夠,她都清楚。先是熱心助很多小而零散的鋪位改頭換面,再進行商討,願意的,就將鋪面轉手與她;不願意的,她也不會勉強,共同賺錢。
從零頭攢起,慢慢的,賈無雙才有了自己的事業,至今她的公信度及人脈,在汝安城可謂無人能及。
自古男主外,女主內,賈無雙知道她的成功,在很多地方被傳得不堪入耳,譬如她是某某富商或者哪個皇親國戚的私生女;譬如她懂得色誘之道,專門騙去男人錢財;譬如她其實是汪洋大盜,還有很多很多關於她一夜暴富的離奇傳聞,但事實上,她至少奮鬥了十七年。
無論如何,一夜也好,十幾年也好,這都不影響世人將其稱之為奇女子,只道這女子,天下無雙,當然啦,她的神奇之處還在於二十七高齡了,卻沒嫁出去,更神奇的是,二十七歲高齡了,沒嫁出去就算了,如今還打算……嫁出去。
一個月能有多長?一眨眼的功夫就過去了。
依照那徵婚書給汝安城造成的影響來看,這日賈府門前應該排起長龍,一派熱鬧,然而,真到了賈無雙招親這一天,賈府之外,居然門可羅雀,冷冷清清,一片蕭瑟之景。
咳……其實按照常理推斷,這符合要求的人,本來就是寥寥無幾,而且當上門女婿這種沒有骨氣的事,果真還是會讓男人止步啊,所以這麼想想,又覺得應該是情理之中。
相較之下,賈無雙徵婚紙上那「甄選」二字,像是成了笑話。
對比起賈府之外的冷清,府內倒是熱熱鬧鬧,打從幾日前就開始張羅,賈無雙還慎重其事的請了汝安城知名的大夫到場。
上席特邀汝安知府李大人的大夫人,首富黃老爺的大夫人;左邊往下一直排開坐著城內最有名的三大媒婆;右邊斜對面是汝安城揚名天下的鐵口神算。
接下來就是特地趕過來說是「幫著出謀劃策,提供寶貴意見」的各位夫人,然而大廳內的主人席卻是空著的,賈無雙自個,僅坐在入門處右側角落裡的某客席,極容易被忽視。
不過眾人皆知,賈無雙所做的事自然有她的打算,也沒多話,只是打從「甄選」期開始,賈府的「審議大廳」就一直沒人到場。
諸位面面相覷,難免有幾分尷尬,還有些不厚道的,已是暗地裡抿嘴偷笑……就說了吧,都這麼大的女人了,還搞這些花樣,窮折騰唄!
賈府一干下人於是著了急,覺得正主子丟了面子,因為正主子的事,就是他們下人的事,所以正主子丟了面子,就是丟他們下人的面子。
呃……其實吧,一方面也覺得意料之中,畢竟府內幾個大娘都說了,符合那條件的好男人不可能還沒娶親,而且當上門女婿這種事,權當丟男人的臉,誰肯來?
一方面多少意外,因為婚書列出初期,惹得城內議論紛紛,造成極大反響,正可謂一波掀起千重浪,一浪接著一浪,感覺還是有蠻多男人想嘗試。
反正,無論如何……總而言之……就不該像現在這樣,一個人都沒有。
唉,也是的,這女人年紀大了還沒嫁出去,就會由內至外產生負面影響,可不,他們英明的主子她那過人的判斷力如今都出現了偏差。
早知道,就別弄這麼大,偷偷地暗地裡進行不也挺好?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整個賈府大廳,從剛開始的說說笑笑,到如今是鴉雀無聲。
氣氛沉悶得簡直就是要人命,然而賈無雙神情高深莫測的坐在偏席,嘴角還銜著若有若無的微笑,時不時品一兩口茶,老神在在,完全看不出她在想什麼。
這下人們又想了,主子該不會受刺激過度了吧!
這一坐就是一個時辰,終於有人坐不住了,先上個茅廁,然後出外鬆鬆筋骨,呼吸下新鮮空氣,再湊在一起小聲的商議了一下,衡量之下,又回到大廳繼續坐。
這離場嘛還是算了,都坐了這麼長時間了,沒看到終場結束定不甘心。
又是一炷香的時間過去,突然一個丫頭一臉欣喜地從外邊奔進來,大呼小叫地嚷嚷:「小姐小姐!有……有……」進來後見到在座的諸位臉皮都笑得已有幾分僵硬,都沒做出正確的面部表情,面有抽搐。
丫頭便是猛地意識到身處環境,倏地斂了八分神情,訓練有數的款款一躬身,接著淡定自如的道:「稟小姐,有人上門了。」呼……那丫頭偷偷抹了一把汗,終於有人自投羅網了。
賈無雙從頭到尾都悠然自得,如今聽到有人來也不激動,而後輕輕看了眼春桃,已是聽見春桃會意,「帶進來吧。」身旁的人終於有事可做,皆稍稍鬆了口氣。
這莫不是就是傳說中的堅持就是勝利,守得雲開見月明?
來者身高五尺七,濃眉大眼,一副壯漢的模樣,卻偏偏穿著件書生儒袍,略嫌窄小,倒是有種不倫不類的感覺,只是感覺上,好像還算符合所列條件。
只見他神情囂張,大跨步往中間一站。
「你們誰是賈無雙?」然後他雙眼掃視了一下眾人,嚷嚷:「我來了!」
全場先是沉默了一會,接著首席李夫人突然打破沉默,「你姓甚名誰?」
就如平靜水面投了顆小石子……
「你是做什麼的?」
「家住何處?」
「家裡還有多少人?」
「生辰八字呢?」
「這身衣裳誰給你做的?」
「你嗓子怎麼這麼啞?」
「樣子也不大好看,就這模樣也叫端正!」
此話一出,又是沉默。
那大夫也開了口:「看你面色發青,似有隱疾啊!」
「還有年齡,怎麼看起來七老八十了?」
「這麼說來,我還覺得看起來有點矮,和無雙一點也不相稱!」
「哎呀我說,我還好像見過他,他……」壓低聲音:「好像去過煙花之地……」
由始至終,甄選者沒機會開口說一句話,已是冷汗連連,全然沒了之前的囂張氣焰。
不稍會賈無雙終於開了金口:「諸位,」竟是讓大廳輕而易舉恢復了安靜,「這位……」
「不行!」
「不合格!」
「否決!」
「不配!」
「不可以!」
於是賈無雙輕輕笑笑,彷彿意料之中的點了點頭,睨了眼場內的男子,「請回。」
就這樣,在眾多女子的批判之下,那男子黯然離場,破滅了他的發財夢。
◎ ◎ ◎
汝安城民風開放,女子是允許出外幹活的,大多為針黹紡衣之類,雖然依舊是男子為尊,但相較之下,女子的地位相較從前已上升不少。
據聞十幾年前,當朝就出過一位女官,提倡女子自主自立,然而當官和從商又有不同,大多扮演著丈夫的賢內助,幫著出謀劃策,要嘛就是年長者掌權內務,更多的只是小買賣。
賈無雙其實並不算女子從商第一人,卻是第一個以個人名義進入商委會的女商人,這次徵婚甄選,並不是她主要目的,自然也知道選不中人,她另有盤算。
真是萬事開頭難,興許是有了個打破僵局的人,小丫頭又來通報了,說是外邊一次性來了好幾個,都等在外頭。
放進來吧,一個接一個。
第二個剛進來時臉色有些彆扭,扭扭捏捏的,一副小家子氣的感覺,連說個話也像是從喉嚨裡憋出來的,因而剛擠出兩個字,一個略顯豪爽的女子猛的搖搖頭,「瞎樣。」
一群人便是重複著剛才的戲碼,將此人狠批得個體無完膚,其實賈無雙列出的條件除去年齡和婚史,要求並不會太高,但現在看起來,好像要求也不低。
咳!春桃跟在賈無雙身後,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湧起一股強烈的感覺,她覺得經過這場甄選會,她家小姐應該……可能就真嫁不出去了……
賈無雙覺得餓了,拎了塊小糕點在手中,輕輕咬了幾口,來甄選的人還真是越來越多,只是偽報歲數的,隱瞞疾病的,謊稱單身實則早已成婚的,加上奇醜無比的,還真是讓人目不暇接,但在座的各位,加上媒婆那三寸不爛之舌,就算是昂首挺胸進來,也只得灰頭土面出去。
就在甄選會進行得如火如荼的當口,門口突然偷溜進來一人。
此人唇紅齒白,手拿一摺扇,留著一抹鬍子,嘴角含笑,眼神輕佻,卻並不顯輕浮,只見他隨意一掃,準確瞄到賈無雙的位置,徑直靠近。
靠近後從賈無雙的桌面上隨性挑了件點心,送進口中,又朝春桃眨了眨眼,笑送秋波。
「辦妥了?」賈無雙也不在意他的放肆,問道。
「我辦事,妳還不放心嗎?」
「嗯,那春桃,送客。」然後淡淡補了一句:「走後門。」這模樣、這標準要是走出去,估計就真的沒人敢進來了。
「嘖,妳也不多留我一下。」那人一臉抱怨,卻又是抬頭曖昧的喚了句:「那就有勞春桃姐姐了。」
春桃微微紅了紅臉,然後走向前,比了比門口,「傅師爺,隨我來。」
此人姓傅名曉生,原本是李大人身邊的師爺,幫著處理過不少疑難案子,在汝安城也小有名氣,但後來認識了賈無雙,兩人一拍即合,就推了師爺一職,成了賈無雙身旁一智囊,打理許多賈無雙不方便處理的事。
只道傅曉生天性風流,然而色而不淫,花街柳岸的也搏得了不少女人歡心。
「傅師爺,你說小姐能嫁出去嗎?」春桃一臉擔憂。
傅曉生悠然一笑,並未正面回答:「小桃姐姐處處為小姐著想,讓曉生好生感動。」完了極具誘惑的衝春桃挑逗一笑。
春桃頓時又漲紅了臉,可跟得小姐多了,尚有幾分看人的本事,誰人不知傅師爺天生犯桃花,見了哪家姑娘嘴都跟抹了蜜似的,可實際上吃人不吐骨頭,因此還算清醒,沒被勾了魂去,而後又歎了口氣,「傅師爺你說,全都符合小姐列的條件的,這樣的男人還存在嗎?」
傅曉生一把摺扇突然挑了挑春桃下顎,又是一個媚眼拋去,「小桃姐姐多慮了……」突然話鋒一轉,幾分玩笑,「曉生不就是嗎?」
「哦……」欸?春桃又震驚了,剛剛……剛剛傅師爺說什麼來著?
他……慢著,春桃突然又想起了一個問題,斂了震驚一臉納悶,現今傅師爺究竟多大了?
好像都沒人知曉,也沒人問起過,看起來很年輕,但應該比她大,畢竟他之前還跟在知府身邊兩年,只是他管誰都叫姐姐……
至於傅曉生本人,已是扔下一句姐姐不送,然後瀟灑離去。
◎ ◎ ◎
午時小憩,諸位用膳,然而下人說了,外邊依舊侯著不少人,敢情一開始這些男子都因甄夫這事太新鮮,持觀望態度,都藏匿在一旁,先看看情況?
這麼想來那第一人,倒是給等候在外的若干人等,點燃了一盞明燈,開啟了一扇神祕的門。
午膳過後,各位夫人對此次的甄選活動簡單發表感言,妳一言來我一語,一來一去間,好不熱鬧,然而眾人雖感慨不同,觀點不同,但總結卻只有一句,無人及格。
賈無雙「唔」了一聲,並未發表意見,只是銜著自若的笑容,看起來倒是一派富家小姐的天生氣質,舉手投足皆顯大家風範。
只是賈無雙知道,有很多東西皆是後天養成,只是年月間沉澱了許多浮躁,多得些小姑娘家沒有的沉穩與氣概。
道了一句勞煩諸位,宣布下午甄選繼續開始,眾人各就各位,依舊興致高昂。
也是,這些富家太太,平日悶在家裡太久,無所事事,好不容易能一展口才,這還不卯足了勁展現?
因而眾甄選者邁入賈府大廳的第一刻,都被迫直面慘澹人生,出去時已深刻認知自身所存在的不足,以及將有可能存在的缺點。
甄夫會一直波濤暗湧,卻也毫無新意的繼續著。
眼看已是日落西山斜霞歸,這甄夫會也進入尾聲,諸位夫人仍是意猶未盡的模樣,便是再問了問丫頭,說是外邊人的確還有,但大多瞥見出場者的慘狀,如今都在孤注一擲奮身一搏和人貴自知不自取其辱之間天人交一,糾纏不休。
就在此時,突然一個白色身影出現,也不待通報,已是大步流星的跨入賈府大門,站定在大廳前院。
丫頭小廝人等也是反應過來,正欲去攔,卻是自那身影之處,發出一聲頗具中氣的嚷嚷:「讓開!」
斜陽之下,餘暉染紅了他白色長衫,隨著微風翩翩,身姿英挺,竟是一時忘記去看他的臉,人已自動閃開條道,那人便是大步地邁進大廳,然而僅在入門處,又停住了腳步。
大廳之中,因天色關係,已是略帶昏暗,尚未來得及點燈。
夕陽殘橘,光影掩去他上半身,那影子,自廳外影入,拖得老長老長,頗具意境,接著他雙手背在身後,緩緩的環視了廳內,然後一聲笑道:「吾乃甄選者。」
五個字,明明平淡無奇,卻是擲地有聲,又教在座之人稍稍失聲,好半晌,又是李夫人打破僵局,重複著先前的戲碼,「你姓甚名誰?」
「你是做什麼的?」
只道這兩個問題間距非常之短,尋常人往往無法反應,加上之後問題接踵而來,因此來人常常被問得啞口無言,然而就在此間之空隙,那人竟已回答:「錢君寶。」第二個問題剛一落音,眾人才意識到,他竟又回答完畢:「行商。」言談中,突顯著幾分從容不迫。
這時坐在一旁的賈無雙瞇了瞇眼,反而斂了三分笑意,抿了抿唇,開始在記憶中搜尋錢君寶這三個字,已顯昏暗的大廳,很好的掩去了她的存在,而後她略帶審視的目光,落在錢君寶的側面。
「家住何處?」
「嶸唐城。」
「這麼遠?」
「可謂不遠千里……」笑笑,「卻道這千里姻緣嘛……一線牽。」
「家裡還有多少人?」
「一脈單承。」錢君寶應付自如,語速極快地回答著若干娘子軍的問題。
「就這模樣……」一人正欲以相貌作以攻擊,然而錢君寶恰好一側身,直面她,那模樣……好生俊俏!皓齒星眸,端麗冠絕,這一對上了眼,足以教人生死相許。
只得乖乖的隱了聲,轉為心中讚歎。
「你年紀看起來,頂多二十出頭……」
「夫人看起來也不過十六、七,在下只是恰巧生得童顏。」
夭壽咯!某媒婆捂著臉做害羞狀,她在這行打滾也不只十六、七年。
大夫坐在上席,突然開了口:「看你面色發青,似有隱疾啊!」
「哦?」錢君寶也不介意,「在下反倒覺得大夫神色不好,是否近日腸胃不適?」正所謂能醫者不能自醫。
大夫沒了聲音。
有人不服,支吾之下頓起,「你……」
「品性這類太顯虛無。」已是被搶去話端,「還得有請無雙小姐日後觀望。」而後他目光似有偏移,側向一旁,似有若無的瞥向賈無雙的方向,「不是嗎?」
因他略微偏頭,讓春桃看了大半面容,不由得大吃一驚,雖說早上才送走了傅曉生那玉面書生,然而眼前這人,還真是一張「美侖美奐」的臉啊!
春桃稍稍遲疑……唔,美侖美奐,應該沒用錯。
賈無雙依舊不動聲色,想她識人無數,眼前這男子年紀絕對不超過二十。
當然,確實有人天生童顏,然而雖然是背光,這錢姓男子眼眸之中隱藏的玩味,相較之下還是略嫌稚嫩。
賈無雙又是笑笑,小孩子罷了,顯然是過來找樂子,想到這裡,心裡也有了底。
天下之大,要找未婚男子實則不難,難就難在,要找一個般配之人。
賈無雙並非看中門當戶對,事實上,她也不過是小殷之家出身,然而她卻知道,若今日她還是汝安街頭一名普通女子,那麼找個未婚男子相嫁,說不定還能相敬如賓,白頭偕老。
然而今日她賈無雙也可謂功成名就罷,但凡男子對她都心存個「忌」字,恐怕無人敢娶,換個角度,與她這般年紀之輩談情說愛,也未免可笑。
事實上,說好聽點,她是為了爹爹,為了幼弟奮鬥努力,然而她心裡明白,這些年打拚,她實則是樂在其中的,甚至樂此不疲。她不是坐得住的人,也並非會依附在男人身後的女人,不是沒想過孑然一身孤獨終老,只是爹爹一走,加上萬事進入軌道,她才會多少有些不適應。
終歸是女子吧,人生苦短,她想,至少也該把女子能做的事皆完成,才不會抱有遺憾的離開。
相不相愛這個問題,反倒成了其次,既然如此,還不如嫁一個對雙方皆有好處的男子,至少是個有能力,不會「忌」她的男子。
因而索性就把這場婚姻,當成一樁生意,至於明明不為愛,卻不允許男方已有婚事這點……其實,她倒也不在意男方他日納妾,只是她至少應該是名正言順的妻子,因用這般身分說話,才有底氣。
方才傅曉生所說之事,是說已經疏通了去浣紗城的門道,過幾日她就打算去浣紗城談談生意,然而這次,談生意卻不是主要目的。
事實上,這次欲出嫁,她就所需要求,在心中早已有一系列名單,這些人,與她年紀相當,皆未婚未娶,卻各有家業,譬如,浣紗城華清風。
此人若不行,婚姻不成買賣在,她依舊可以獲利,接著便是密州程浚,還有錫業城柳一歡,或者臻州黎瞬熙……如此等等,她才說,完成出嫁,興許需要兩年。
男子不若女子,要娶親輕而易舉,尤其是有所家底的,說媒之人定是絡繹不絕,家裡人也會著急,然而這些人既然至今單身,定有理由,或放蕩不羈,或天性孤僻,或是故意不娶……但都無所謂,只要對症下藥,總歸是有辦法的。
至於這甄夫之事嘛,一來直接了當,屆時商榷婚嫁之事,無需拐彎抹角,便可直切主題;二來嘛,口沫相傳,諸人只要好奇她賈無雙究竟是何許人也,賈家這塊招牌便能順帶提升知名度。
賈無雙抿抿嘴輕笑,屆時她這小本生意說不定還能走出汝安城,又何樂而不為呢?
然而這錢君寶,顯然不在名單之內。
這時錢君寶已是直接面向她,突然揚了揚唇,「看來這位就是無雙小姐。」
賈無雙點點頭,輕笑,天色更顯昏暗,隱去她眼眉,然後她笑道:「說吧,此行所為何事?」
錢君寶眨眼,裝傻,「婚事。」
賈無雙笑,突然交代了春桃一句話,春桃頓時脹紅了臉,然而有令在身,支支吾吾,磨磨蹭蹭的移到錢君寶身邊,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等說完,春桃的臉還真是映面桃花別樣紅。
然而錢君寶卻頓在原處好半晌,和賈無雙交換著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突然大笑出聲,接著輕輕晃了晃頭,道:「無雙小姐,在下其實是來和妳談一樁生意。」
「然後?」
「嶸唐城,甄不凡。」
唔,賈無雙斂了斂眼眉,這個名字,也在她名單之中,卻是最後,下下之選。
◎ ◎ ◎
「春桃,妳家小姐究竟和妳說了什麼?」
「不……不能說。」春桃耳根仍舊紅透,有幾分窘迫。
小……小姐說,君寶弟,那不如今晚就洞房花燭夜?
小姐和一群大男人混久了,又常常和傅師爺共事,都……都成虎狼之輩了!
話說這甄不凡,在名單之內,實則是家境最富實的一個。
不誇張的說句,今日她賈無雙的身家,在財力上,根本就無力與之抗衡,即便如此,她無甚思考,就直接把這個名字放在最後,權當是逼不得已之時的選擇。
如果可以,賈無雙甚至不願與這人有任何牽扯,這緣由嘛,還得從甄不凡這個人說起,此人名字倒也有幾分詩情畫意,錚錚氣概,偏偏出身草莽,據說舉止粗鄙不堪。
坊間傳聞他發家的錢財是以打家劫舍此類偏道捷徑而來,以他為首,周遭長期聚集眾多烏合之眾,出入間結群成隊,很是囂張,正因如此,官府也忌他三分,他才至今逍遙法外。也不過十數年,他迅速在嶸唐城站穩了腳,打響名堂,旗下產業橫跨南方各大城鎮,手下能者無數,這些年來,鋒頭無二,可謂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姑且不論原因,甄不凡相識滿天下,也是眾所皆知,只是這些關係究竟建立在何等利益之上,大家心照不宣。
單憑這幾點,他確實也稱得上是不凡之人,甚至有些商場上老狐狸還戲稱,南有甄不凡,北有賈無雙,後半句她心知肚明,這些人是指,她和甄不凡二人,皆是商場上的異數。
然而傳聞畢竟是傳聞,賈無雙知道有些東西聽一聽即可,無須全信,但正所謂無風不起浪,她多少留個心眼,而有件事她清楚,說是嶸唐城很多為人母者,都拿甄不凡這三個字來嚇唬自己的小孩,意指此人之可怕。
她之所以仍把他列在名單之上,一來為利,二來嘛……不動聲色的瞇了瞇眼,此人狂妄自大,目中無人,尤其不把女人放在眼裡,此前曾在某場合公開表示她賈無雙今日有此成就全憑裙下之風。
她不是沒聽過比這更難聽的話,倒不至於影響她情緒,只是萬一她嫁不出去,這積鬱成疾了,就找這個傢伙排解排解憂鬱,順帶挫挫他威風,也為自己出一口氣。
當然,話是這麼說,她心裡尚沒有十足把握。
隨之賈無雙又睨了眼錢君寶,這才站起身來,慢慢的走向大廳,淡笑著開口:「天色已晚,諸位也為無雙操勞了一日,無雙感激不盡,他日若能成婚,定當上席宴請諸位,聊表謝意,那麼……」又是一笑,「今日甄選就此結束吧。」
「哪裡話,並未能為妳選上位好夫君。」一人道,又望了眼錢君寶,略帶審視,斟酌著此間的可能性。
賈無雙但笑不語,又聽得一人道:「那我們就先回去了。」
「慢走,春桃,送客。」隨之賈無雙才望向錢君寶,「我對這樁生意頗有興趣,願聞其詳。」
「明智之舉。」錢君寶笑笑。
賈無雙轉身,行向偏廳,錢君寶便是尾隨而上。
一路軒廊,然而天色更為昏暗,只是灰濛濛的仍可觀物。
錢君寶也不隱藏他的興致,欣賞著沿路景緻,少頃,又開口道:「北方的庭院和南方的,倒真有頗大不同。」
「是嗎?」賈無雙笑笑,「我記得明明吩咐過工匠,仿南方庭園格局而建,料不到,仍有頗大不同。」
錢君寶抿抿嘴,聽出賈無雙言語中的調侃,笑道:「最大的不同,不就是無雙小姐的與眾不同嗎?」
賈無雙微微挑眉,輕輕斷了此番對話,轉而切入正題,「能讓……」話至此她望了他一眼,輕輕思詢,下了個決定,「君寶小弟不遠千里而來,我相信,定是一樁大買賣。」順著軒廊拐了個彎,「不妨說來聽聽。」
錢君寶哈哈一笑,「君寶小弟?」他重複此等稱謂,隨之望著賈無雙的背影道:「大哥也喚我小弟。」
「大哥?」賈無雙不動聲色的揚揚嘴角,輕聲吐出幾個字:「你是說甄……不凡?」後兩字她又回頭探了探錢君寶的神色,答案,了然於心。
「正是,這樁買賣,也是與我大哥有關。」
「然後?」
錢君寶徒然站定,直視著她,淡淡的說道:「我缺一個嫂子。」
賈無雙笑笑,「買的是什麼?」
「買的是妳賈無雙過人的理財本事。」
「賣的是什麼?」
「賣的是甄家在南方一帶無人能及的財勢。」隨之他笑笑,「只要能嫁給我大哥,我相信得失利益,無雙小姐心裡頭最清楚。」
「方才你說你一脈單承。」
「大哥視我為親弟。」
「唔……」賈無雙隨即又繼續走了兩步,「君寶小弟似乎並非來說親。」
「所以買賣成功與否,還得看妳與我大哥的緣分。」錢君寶繼續跟隨在後,保持著一丈距離。
看來當事人應該是被蒙在鼓裡,不過短短的接觸,賈無雙看得出這錢君寶眉宇間自有一股傲氣,並非池中之物,假以時日定成大事,而他甘心叫甄不凡一聲大哥,看來這甄不凡和傳聞中果然有出入,還真興起了一探究竟的慾望。
賈無雙這回並未看他,而是輕輕站定,望了望府內熟悉的景緻,又笑,「你來之前有幾成把握?」
「大哥說了,但凡做大事者,需要的決心,而非把握。」
「有道理。」賈無雙笑笑,「其實我也想親眼看看南方庭院那分別樣的雅緻。」
就去見識見識這個傳說中的甄不凡,浣紗城之行,就暫且先擱淺了吧。
◎ ◎ ◎
說起來汗顏,賈無雙雖然在汝安城呼風喚雨,也去過鄰近一些城鎮交洽,卻還未真正出過遠門,因而一路倒頗有興致,從馬車上掀起簾幕,看著沿途風景。
南方和北方在經濟上向來獨立,人的穿衣習性,起居飲食皆有不同,氣候也有很大差別。
嶸唐城正是南方最主要的城鎮之一,其在地理位置上得天獨厚,臨烏昊運河而建,交通便利,四通八達,其物資豐饒,盛產糧食,加上出名的瓷器、茶葉,以及漁業,是出名的富饒之地。
這些都是汝安城欠缺的,因而此行,隨意談妥一單買賣,也能從中獲利不少。
春桃看著她家小姐,心裡有種說不清的滋味,從前年紀尚小的時候,就聽說城裡有個姑娘家膽大妄為,甚至敢光明正大出入煙花之地,有時還能在烏合之地看見她的身影。
所以印象中,這樣的女子應該是牛高馬大,豪邁不羈,甚至肆意放縱的,然而第一次看到小姐,倒真是吃了一驚,真的很難相信,那個笑容盈盈,待人隨和,舉止優雅的女子,就是傳聞中會和一群男人把酒言歡的奇女子。
小姐個頭並不高,清秀的模樣,纖細的身子骨,斂去一身精明,讓人很難弄明白,她源源不絕的精力究竟從何而來。剛跟在小姐身邊的時候,有一次北街的分號出了問題,小姐就裡裡外外的奔走,回來後挑燈查閱帳本找紕漏,連續兩、三晚想法子補救,基本沒闔過眼,但次日人前,依舊精神奕奕。
小姐平日倒也節省,衣裳胭脂、珠寶首飾,跟在她身邊這麼久,基本就沒添置過新的,只是對待下人卻是大方的,從不刁難待薄。
平日裡誰有個什麼事,小姐都不計報酬幫著解決,打賞也痛快,每個月也會固定拿些錢財出來做善事,所以他們每個都對小姐忠心耿耿。
只是跟在小姐身邊久了,知道她只是看似好說話而已,也知道她決定的事,是絕不輕易改變……唔,是從不改變。
所以,她們就這麼跑到嶸唐城去了……小姐就不怕被人騙嗎?
春桃想了想,還是有些糾結,就算不是騙子,甄……甄不凡這個名字,她或多或少也有耳聞,聽說,是個凶神惡煞,殘暴不堪的人呢!也好不到哪去啊。
然後春桃又望了望隨行的李大叔,他是小姐雇來保護安全的,春桃想了想,又有些不安,小姐是不是預感到了什麼呢?
咳,還有那個錢公子,她怎麼就覺得錢公子看小姐的眼神,有種說不上來的怪,好像……好像有種期待好戲的興奮。
唉,好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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